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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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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朧町 4

清晨的朧町

「肯定是這樣沒錯。」
瓦片屋頂,呈現出優雅曲線的白牆;像迷宮般的石板路;也有老舊的木造房子。
隔著玻璃往內望,有位戴眼鏡的阿姨坐在收銀台看書,一副清閒的模樣。
「你的疑心可真重。這個市鎮多少會受進入這裡的人所影響。」
「這間房子是不會變動的,你可以放心。」長船先生打開門。
外頭傳來雲雀的鳴唱,窗外可見紫色的杜鵑花。
結果真的出現了一家書店,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不,沒這回事,你放心吧。」
長船先生這麼說,但我也可以把這視為是長船先生的幻影在說話。
我手抵額頭,想整理思緒。這時,前方走來一對身穿便服的年輕男女。
現在朝我走來的,確實是十五年前的要兵衛與沙知。如果只是長得像其中一人,那還有可能,但絕不可能兩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
我懷抱著一股想哭的衝動,慢慢轉頭。
這裡空無一人。
長船先生坐在面向大路的咖啡座喝著咖啡,如此說道。
但他們就像當時一樣,視線完全沒在我身上稍作停留,就從我身旁走過了。
「這很難解釋。」長船先生陷入沉思。「現在我們在這裡所看到、感覺到的,是真正的東西。沒錯,和真正的東西沒什麼不同。但我們若是離開這裡,到外面去,它就不是真正的東西了。」
「還有我。其實不只是我們,這裡另外還有許多居民。市鎮也會受這些人內心的影響。」
這間店沒有看板,只有入口和-圖-書上方牆壁以油漆塗上的「倉田商店」四個大字。我沒走進店內,悄悄往內窺望。店內一片昏暗,應該是為了節省電費吧。只要太陽還高掛天空,便絕不開燈。裡頭有個房間,我瞄到有位老太太在裡面。
「現在在我眼前的長船先生,搞不好也是幻影呢。」
因為它並不是真實存在之物,它是影子。你和它說話,它或許會回答。但這就和在夢中與人對話的道理相同,並不是真人在和你說話。
「那可真是不幸啊,不過這也沒什麼啦。像這家咖啡廳,是我以前在大阪上班時,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進入這裡的人?我嗎?」
要兵衛和沙知,糕餅店、書店、小學,以及這座市鎮本身和蜉蝣蜥蜴是同類事物吧。我闖入一個猶如朦朧暗影的市鎮了。
是是是,祝你們幸福。隨你們高興總可以了吧?
十幾歲的少年和少女。
天明時,空氣中盈滿亮光,市鎮到處熠熠生輝。
這和我小時候那家糕餅店簡直一模一樣,我不禁暗自莞爾,轉身離開。
我高一時與要兵衛同班,黃金周結束時,他曾向我告白。
長船先生來到一座白色的民宅前,它就位在在一座有噴水池的廣場附近。這民宅沒有門牌,玄關前立著一株杜鵑花樹,上和_圖_書頭長滿姿態幻麗的紫花。
長船先生握住門把,打開門。似乎沒上鎖。
難道我超越了時空?現在是西元幾年?
我茫然地坐著。這裡像是客廳,但沒有電視。牆上掛著圖畫,畫裡的原野上,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到處開滿橘色的花朵。
這樣的巧合是怎麼回事?我一面走,一面感到暈眩,發現前方有一所小學。
我人生中第一個被我「甩掉」的男人就是要兵衛。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也不常和他說話。要我突然和一位認識不深的男孩交往,我實在辦不到。
他們有時做便當,有時互借錄音帶,有時和談得來的同學辦家庭派對,有時一起去參加爵士之類的音樂會或煙火大會,看起來真的很快樂。要兵衛和沙知在學校頗受歡迎,有不少朋友。
若以步行距離來看,這座在春天黎明時分出現的市鎮並非美奧。以我不清不楚的方向感來推算,這裡應該是箕影山的山腳一帶,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在這種地方竟然有這樣的市鎮。
這兩人都很眼熟。
那時我慌慌張張沿著來時路折返,但那家書店和糕餅店已憑空消失了。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時,遇見了睡完覺到外頭散步的長船先生。
眼前只有一條悄靜的道路,上頭有山茶花留下的淡影。
「我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原理。我只知道,這裡原本就是這樣。」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讓他們看到現在的我。
我想起小時候家附近有這種糕餅店,我常和朋友一起光顧。m.hetubook.com.com那是我在東京的少女時代。我喜歡的點心叫什麼來著?對了,叫作「小芳魷魚」。
我在原地呆立了半晌。
是一家人共同經營的小書店。我常站在店裡看漫畫,每次站著看太久,那名戴眼鏡的阿姨就會拿布撣子來趕人。
不過,這裡是不同的地方。不可能一樣,但我還是試著走走看。
我決定留沉睡的長船先生獨自一人在屋內,自己到外頭散散步。
我將視線轉回前方時,那所小學已消失無蹤了。
就地理位置來說,那裡離此地應該有兩百公里遠才對。
隱隱約約,我開始瞭解這個市鎮了。
從學校到車站這段上學的路途,我和他們兩人同路。所以我多次走在他們兩人身後,看他們卿卿我我。
就地形的層面來說,這裡雖然有市鎮本身的基本架構,以及不會變動的場所,但其他部分則像流動的浮雲般,不斷變化。它不會有害處。
在往後的高中生活裡,要兵衛不再與我有任何接觸。就算我在附近,他也會像拍外景的藝人無視圍觀的人群、展現專業演技那樣,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彷彿從未向我告白過似的。我和沙知分屬不同的交友圈,所以幾乎沒和她說過話。
「一開始總會感到迷惘、驚訝,但很快你就會習慣。」
上午的清冷空氣讓人感覺舒暢。
「你就悠哉地在這裡待一會兒吧。今天太早起,有點睏呢。我要小睡一會兒。」
我與他們兩人只有淺交。
沙知總是朗聲大笑,一副樂不可支的模hetubook.com•com樣,就像初夏的白粉蝶。
結果令人難以置信,校門上所寫的小學名稱,竟然就是二十年前我就讀的那所小學,連校門附近的一家什錦燒店也完整重現了。
我沿著柵欄前進,想加以確認。
當時十六歲的我,以一句「抱歉」拒絕了他的追求。
有間小小的糕餅店。
我打從心底認為他們與我無關,對他們的事漠不關心。只要是他們的事,我既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是我甩了他,而不是被他甩了,怎麼可能會是我受傷。
紫色的杜鵑花映入眼中,我暗自撫胸,慶幸自己能平安回來。
那件事離現在已經有十五年了。
我們現在喝的咖啡是真正的咖啡嗎?
「這是我腦中的市鎮,也是你腦中的市鎮。你早晚會明白的。」
飄過天空的白雲將暗影投射在柵欄內空蕩蕩的操場上,單槓、爬竿、攀爬架的位置也全都一樣。
「這裡叫什麼?是觀光地嗎?」
「是別墅。」
雄偉的榆樹、銀杏,伸向道路的園藝樹木。
到處都立有弧光燈,散發出某種異國氛圍,也可說是繪本風格。
長船先生頷首。
「沒錯,你的想法大致正確。他們的確不是你同學的本尊,而是你記憶的影子。」
古色古香的市鎮外觀,讓人懷疑這是刻意維護或是古跡復原才有的樣貌。
他們不斷朝我走近。
眼前是一條陌生的住宅街,闃靜無聲。一座靜得駭人的市鎮。
我信步而行,欣賞眼前的建築和巷弄。
「可是……」該怎麼說好呢?「為什麼會這樣…和_圖_書…」
要兵衛被我甩掉一個禮拜後,便開始和沙知交往。
長船先生以堆在紙門旁的坐墊當枕頭,躺下後馬上呼呼大睡。
我想起以前上學那條路。在我住的市鎮上,繞過街角糕餅店走沒幾步路的地方有家書店,再過去便是學校。
我感到背後有陣寒意。
「如果這家咖啡廳是你以前常去的咖啡廳,那麼……」
「之前我明明從未想到過他們兩人的事啊。」
男孩叫要兵衛,女孩叫沙知,是我高中時代的同學。我已不記得他們的真名了。要兵衛的真名好像叫洋介還是洋一……沙知好像叫沙也佳吧?
但那種莫名的不悅感不斷累積,每次看到他們兩人,我就心裡很不是滋味。為了不想和他們同路,我甚至刻意改道而行。
門內有一條長廊,走廊和鞋櫃一塵不染,但感覺不到有人居住的跡象(例如擺放在土間的鞋子之類的)。
「長船先生,這是你的房子嗎?」
店門前有一個一百圓的扭蛋和玩一次三十圓的大型電玩機台。
將幾個不同的零件組合後,可能會出現看不見的另一種東西,拼圖就是這個道理。有時那是不具形體,像概念般的抽象物體,有時就像蜉蝣蜥蜴般曖昧不明。
這世上有很相似的地形,以及看起來都一個樣的人……對了,校門應該會有標示校名的門牌,看過之後就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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