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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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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朧町 5

清晨的朧町

筆筒凌空飛去,從他父親身體穿過,落向地面。是這麼一丟發揮了作用嗎?我不知道,總之他父母的身影緩緩一陣搖晃,就褪色、消失了。
一對男女從池子對面的杉樹林裡走來,畫家一見他們,便瞇起眼睛。
「哎呀,你就饒了我吧。這種事,我實在無法向透的妻子啟齒啊。我們那個圈子,簡直就是一攤爛泥。」
再這樣下去或許會持續損害自己的健康、丟掉性命,於是我開始努力忘卻過去。
五分鐘前出現的建築突然消失,被一條陌生的巷弄取代狀況偶爾會發生,所以我還是迷路了。但只要明白它就是會這樣變動,便不會感到害怕。
畫家的父母朝這裡走來,但畫家連看也不看一眼。畫家表情扭曲,突然抓住一旁的筆筒,丟向他父親。
透背後翻倒的腳踏車,把手正巧位在不該在的位置,緊抵著他的脖子。脖子所受的衝擊無處宣洩,頸骨就折斷了。他口吐鮮血。
「不,我只是用畫圖來打發時間罷了。偶爾畫畫圖……然後幾乎什麼事也不做。這公園很不錯吧?是三十年前位於神戶的公園。雖然在現實的神戶裡仍有這座公園,但現在已完全變樣了,看起來粗俗,人為造作的感覺也很強烈。」
「長船先生是嗎?」
不過,他會盡量不把自己的花心對象帶回家裡,把這當作基本禮貌,所以我也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並不想見他們,但他們卻自己出現在我面前。」
「男人花心是一種能力。不花心的人,只是想做卻做不到罷了。」
他不可能追到這裡來的。
我沒再和_圖_書細問。一攤爛泥的意思不難想像,詳情我不想知道。
「我太開心了。」那名畫家如此說道。「哎呀,我一看就知道。因為你東張西望,又是一身現代人的打扮。你是怎麼來的?」
市鎮的基本部分(也就是不會變動的架構)本身相當完備。有日式建築、亞洲式建築,以及歐式建築,全部巧妙地摻雜在一起。它給人的印象不像是「擁有各自生活方式的人聚集形成的混沌城鎮」,反而更像是由某位創造者刻意塑造的。大部分的建築裡都空無一人,卻有一座座瓦片建造的高塔,陽台上長滿了玫瑰。我以此作為路標,向前走去。
我想清淨一下。找一處清淨的空間,過清淨的日子。
一隻狗穿過巷弄。一名梳著復古髮型(就像昭和時代中期日本畫中的女主角)的女子,在街角與人聊天。
正如長船先生所言,令人懷念的風景、記憶中的事物不時會出現,然後又倏然消失。
我馬上把臉別開。
「你是位畫家嗎?」
小田原和我丈夫在大學時代屬同一個交友圈,一起打網球、滑雪。畢業後,兩人感情還是不錯,小田原也常來我們住的這棟大樓。
身為被害人的妻子,眾人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但他們的目光中夾帶一絲輕蔑。
我氣喘吁吁地來到那間開滿紫色杜鵑花的屋子。
我覺得他在外頭有女人,打從結婚起就這麼覺得。
二十七歲的精品店老闆小田原清司,對二十六歲的員工浦崎透施暴致死。
——和_圖_書看吧,那個人的丈夫搞那麼多外遇,結果被外遇對象的丈夫給殺了。雖然這算是自作自受,但他太太也真可憐。
我轉頭就跑,感覺他好像在後頭追我。
就算他是幻覺,我還是想和他保持距離,所以我才會走得這麼急。
畫家微微一笑,豎起小指,問我是否為老大的女朋友。我搖搖頭。
「只要洗心革面後,就不會想再進那個圈子了,因為心靈會被污染。說起來,大家那時候都還年少輕狂。」
「因為我也是他帶來的。他是這裡的國王,也就是老大。不,應該說是神吧。」
——哎呀,誰知道他太太背地裡做了些什麼。搞不好是假面夫妻呢?真噁心。
「是的,你怎麼知道?」
兩人曾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朋友。
事件發生在六年前的七月三日。
「是朋友帶我來的。」
當然了,他想說的是自己多麼有魅力,但要是有朋友回他一句「真是美好的回憶呢,真教人羨慕」,他總會蹙起眉頭說「會嗎?因為我總是遇上一些不正經的女人,所以我一開始就會和她們約法三章。要我陪你玩可以,但絕不可以死纏著我」。
小田原的精品店開業時,我們夫妻倆還前往慶賀。我們也曾在夏天時借住小田原父母的海邊別墅。
警察原本懷疑我和小田原合謀。透保有壽險,受益人是我。但調查整起事件後,證實我沒有嫌疑。我受益的那筆壽險保險金,只是一般的金額。小田原白天的犯罪行為完全不像事先計劃的,顯然是一時衝動。
我的丈夫浦崎透常和男性友人在家裡喝酒,誇耀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多有女人緣。從「他學生時代的交往對象是常在女高中生時尚雜誌中登場的模特兒」談起,一直聊到「他的第一次是在國一那年獻給一位漂亮的實習老師(聽說是對方主動邀他上賓館)的」,不斷述說那類艷史。
我就是那名遭殺害的員工浦崎透的妻子。
他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要兵衛和沙知和他根本沒得比。我光是想到他的名字,便覺得全身寒毛直豎。
我萬萬沒想到身邊會發生殺人事件,而且被害人還是自己的丈夫。當真是意想不到。不過,人一旦死了,便不會再有什麼責備或原諒的問題了。
「一攤爛泥?」
透被撞飛,正巧撞倒停在他背後銀行單車停放處的腳踏車。
據目擊者所言,當時透與小田原走在街上,小田原突然動手毆打他。
透的長相和收入都不差(不過那只是我的標準,這並不表示他兩方面都很出色)。要是摒除他風流的毛病,以及老愛扯謊吹捧自己的習慣,他這個人其實沒那麼討人厭(但這也是我的標準)。不如說,有這麼一個萬人迷老公,我甚至覺得有一種優越感。凡事不可能完全照自己的理想去走,若太過細究,一切都會瓦解。所以神秘的外宿不歸、神秘的旅行,我都讓它們保持神秘,不去探究。
「有和他們說話嗎?」
路上看不到半輛汽車或摩托車,也沒有單車,甚至沒有交通號誌。
事件發生後,警方從丈夫的扣押物中查出了一些我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他與多名女子有不單純的關係。到透遭殺害為止,可以確定他https://m•hetubook.com.com與三名女子持續保有性關係。其中一人是小田原的妻子,另一人是以前我公司的部下,晚我兩年進公司,最後一人似乎是他路上搭訕認識的,是一名十九歲的女孩。
「喂。」我板起臉孔。
這個玄關沒有門鎖。之前我對此毫不在意,但現在卻在意得不得了。
畫布上塗有紅、藍、綠等顏色。他正在描繪一幅森林與小鳥的圖畫。
我處理完身邊的事務後,就離開那塊傷心地了。
小田原體重八十五公斤,這八十五公斤加上重力的膝擊直接命中透的臉部。
小田原逃離現場,行蹤不明。
小田原衝向前,使出一記膝擊。
浦崎透與小田原的妻子有婚外情。
迎面走來的兩人,年紀看起來與他相仿,甚至比他還要年輕。
我經歷過要兵衛與沙知的事,所以我能理解他說的話。雖然不知道畫家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看待他已故的父母,但肯定不是感動的相見場面。
「只要他不是真的要拋下家庭,那就無所謂。」我想起丈夫說過的話,感到一陣寒意襲身。就本質來說,所有人都是沒有關係的外人,就連對性|愛,他也不是認真以對。我明白這只是欲望與錯誤交錯的結果。
「我在這裡作畫時,家人偶爾會朝我走來。例如我五年前過世的父親,或是四年前過世的母親。樣貌比他們過世時更年輕。我是個不孝子,家人也很討厭我,因為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好好工作,只會跟他們要錢。我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惹人厭,總會不高興對吧?所以我就變本加厲向他們要錢。」畫家如此低語。
「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啊,這裡的人都是長船先生邀請來的。」
我的心跳突然變得急促,內心感到恐慌,一整天提不起勁,沒有食欲,體重驟減,生活亂成一團。
我一面整理透的相本和遺物,一面回想他第一次邀我一起用餐的情景、一同度過的許多假日,以及蜜月旅行時的種種。
我離開畫家,繼續向前走。
這些應該也是某個住在此地的人的內心記憶吧。那隻狗一定是他養過的狗,而且早已經死了。那名女子也是存在於某人記憶中的女性。
「沒有,和影子說話沒有意義。」
雖只是驚鴻一瞥,但我絕對沒看錯。
早上醒來後,我到鎮上散步。
之前我問起小田原和我丈夫學生時代所屬的那個交友圈,結果小田原苦笑道:
我遇見一位和我一樣在此處逗留的人。我在公園散步時,他主動與我攀談。他擺了畫架和畫布,正在描繪公園景致。
當中多少帶有一些誇大和開玩笑的成分,不過,每次他的男性友人一來,他便大談一夫多妻制、自由性|愛,講得就像是他所追求的信念似的。
小田原是體育型的陽光男孩。愛喝酒,而且千杯不醉。他常撂下豪語,說只要他認真起來,喝再多杯都不成問題。他常說些低級笑話,不過他說話時,總會不經意流露出他本性正經的一面,讓人覺得他有點過於純情。
「是這樣嗎?」
「別那麼死板嘛。」丈夫說。「男人就是這樣的動物,一個真正的好妻子會明白這道理的。不管丈夫在外頭怎樣胡來,只要他不是真的要拋下家庭,那就無所謂。」
「他們是我的父母。」
我看到那個人出現在道路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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