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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覆觀看報導的內容，一再思索，然而仍是不明所以。

他們分成兩組，將球踢進張著網子的四方形箱子裡玩耍。

打開一看，裡頭塞滿了信件。

在古道上流浪的人，一旦得到認同，便可獲得種子。有人死後會成為行屍走肉，在夜裡四處徘徊，有人則是默默地腐朽；而擁有種子的人，則會成為路旁的樹木。

你身上也有種子對吧？要好好保管哦。我到現在還是個半吊子，所以沒有種子，這是我心中的一大憾事。我還真有點羨慕你呢。

吐出的熱氣化為陣陣白煙。

走進那幅畫中，從裡頭帶回物品。在我眼中，星川簡直就是一名魔術師——因為我始終無法走進外頭的世界。我向他探詢。

下午的時候，我們終於抵達了客棧。位於山丘上的這間客棧，是一棟三層樓的建築，規模遠不是我最早投宿的那家茶館所能比擬。客棧的佔地內，還有農家常見的馬廄和牛舍。

某日星川告訴我，說他兩天後會回來，然後就和往常一樣從出口通往外界。

過了一段時日，星川咳嗽時總會帶血。我建議他到外面世界的醫院就醫。儘管古道外的世界對我來說不過是空氣中的一幅畫，但當時我已獲得許多關於它的資訊了。

在遙遠的未來，你的肉體會成為大樹，靈魂將穿越古道，化為一陣風，在這世界穿梭。

從樹叢間的空隙處可以望見一座操場，孩子們在裡頭踢球，東奔西跑。

往西走幾步，有一間客棧，我已經事先向老闆娘吩咐過了。記得，一定要去那家客棧，老闆娘會交給你一把鑰匙。我有禮物要送你。

「你當時為什麼要回來？」

過了一、兩天之後，我就和星川混熟了。

我們就此啟程。

——這是房內衣物箱的鑰匙。

縱使我現在就此獨自返家，和樹也不會責怪我吧，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將那篇新聞報導放回箱內。

星川為什麼要將這份剪報藏在這裡呢？

我在被窩裡央求鍊繼續先前未說完的話，於是他接著娓娓道來。

因為就連鍊也不清楚能讓人起死回生之地的確切位置。

好啦，別哭了。

——我不喜歡，外面根本沒人這樣穿，我想穿這個。

星川呵呵地笑著。

我回答他——因為我怕回家會被臭罵一頓。這確實也是原因之一，但不只是這樣。如果說是因為覺得自己有一分責任感，聽起來可就帥氣多了，不過，真正原因究竟為何，我自己也不明白。

「鍊大哥，如果我過了兩點還沒回來的話……」

坐在搖晃的車台上，我懊悔地流著淚。

——那麼，我想穿學生制服。

我和他同hetubook.com.com行只會礙手礙腳，說起來，我就像是個跟屁蟲。

我打開擱在房內的那隻木箱。

我們在盛夏的烈日下載著一具屍體，以牛行進的緩慢速度，朝著未經證實的傳說之地前進。

星川看了照片後低語道。

「當然知道，別小看我好不好，倒是你自己，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

當我醒來時，四周已改為街道的景致。

他雖是古道裡的居民，但只要他想，隨時都能經由入口通往外面的世界。

何處有販售牛車和馬車的商人、哪裡有客棧和茶館、出入口位於什麼地方。

我和鍊在那裡住了三晚。

有許多旅客造訪客棧，遠看便可明白它們並非人類，有的頭上長角，有的全身覆滿長毛，有的甚至臉上長著五顆眼睛。

我拭去淚水，回了一聲：「我沒事。」

我感到沮喪。

——不過，你是在古道出生的人，就連那些傢伙也不敢對你下手。你雖是人類，但卻跟祂們屬於同一國。儘管你無法離開古道，但卻不會受那些邪神的危害，這便是你與生俱來的能力。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無往不利。但我不是你父親。

隨著年歲增長，我開始對外面的世界感興趣，非常嚮往。

由於昨天的疲累，加上晚上沒睡好，令我身體不勝負荷。我覺得自己應該有點發燒了。

就他們而言，我非但看不見，也不存在。

那是個強風拂面的春日。路旁橫陳著一具半掩土中的骨骸，從它雙手盤放的前胸一帶，長出一株小樹，正兀自冒著新芽。

星川眉頭微蹙，搖了搖頭。

在我小憩時，鍊提到的楓樹景致，一再浮現我腦中。

——穿和服綁著腰帶，好土哦。

我很驚訝，沒想到古道也會通往這樣的地方。

——你應該是沒辦法，因為你是在古道出生的孩子。

當時我還穿著和服。

看不出新聞的日期。

這樣的行徑實在愚不可及，對吧？

我們雖不是父子，但也不是毫不相干的人。我們是夥伴，對吧？

但我卻看得見他們。

我指著一名模特兒。

我小睡了一會兒——也有可能是昏迷。

和室內靜謐無聲，窗戶是霧濛濛的玻璃窗。窗外白雪紛飛，悄然無聲。

此人也擁有種子，現在才剛發芽。

我們所走的路，宛如大樓夾縫中的小巷。路面全籠罩在高樓的暗影下，一路走來涼爽快意。

還有全新的繩索、小刀、鞋子。

我向前走了幾步，回身而望。

「先寄放在你這邊。我最晚會在兩點前回來，你知道手錶怎麼看嗎？」

鍊在我枕邊吃了一顆「超刺|激！提神醒腦口香糖」之後，皺起了眉頭。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

獨自一人仰望天花板時，我思索了ｈｔtps://m•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com許多事。雖然沒有任何結論，但我寫了一封信給爸媽。

我們在大樓縫隙處用餐。儘管沒有食欲，但我還是將冰淇淋送入口中。

我感受到它們——這群活在另一個世界中的異類，正向我投以緊纏不放的視線。我被視線壓得喘不過氣來，猶如赤身露體走在車站前一般，令我感到羞怯。

先前我從大樓的縫隙處離開時，買回許多點心，可是因為這個時候的我食欲不振，於是便請鍊品嚐，看他有何反應。

星川對一臉驚奇的我展開解釋。

我從大樓當中的縫隙穿出古道。

我就以夥伴的身份，向你做個預言吧。你的人生一定會過得很精采。我知道，從你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得到祝福了。外面的世界沒人能和你相比。

是某人寫給星川的書信。我一面確認寄信人，一面找尋有無和母親有關的線索，但一無所獲。

我們彼此都沒把話說完。

趁我還健在，我們就在下個十字路口道別吧。

客棧的老闆娘帶我前往一間客房。

道路兩旁不是長了很多高大的樹木嗎？

我將黎明時目睹小森的屍體從附近走過的事，告訴了鍊。

「大部分人都看不見入口，不過，有時也會有人像你一樣誤闖。早在一千多年前，有一群能夠在古道上自由來去的人生活在各地。據說，現在會從外面世界誤闖古道的人，大多是那群人的後代子孫。你和小森應該都屬於這種情形。」

我搖了搖頭，不過旋即改變心意，走下車台。我覺得身體輕盈許多，儘管步履虛浮，但還能夠行走。

到時候我們再見面吧。

——嗯，你可別難過啊。聽好了，從事我這項工作，需要有人在我到外頭世界去的時候，看守馬車和行李。但古道裡的旅人個個難搞，難以信任。有時對方看到我這個人類的糟老頭在駕駛馬車，就會朝我攻擊。就連神明裡頭，也有不正經的敗類。

「沒人知道死者會前往何處，不過只要不跟著他們走，就不會有危險。人死後便已不再是在世時的自己了。」

我汗水淋漓地從夢中醒來，旋即醒悟，剛才與我一同嬉戲的好友，如今已是全身纏滿白布躺在車斗上的腐屍了。

我拆下手錶，確認過時間之後，將錶交給鍊。現在十一點半。

連可以輕鬆賺錢的方法，以及古道內的貿易知識，全都記載詳盡。

老闆娘本來要就此離去，卻又猛然回身嫣然一笑。

也可能只是一張沒有特別含意的紙片，不小心混到小箱子裡而已。

帶走我的那名彪形大漢名叫星川。他駕著馬車對我說道。

不久，有幾個人中斷遊戲，朝我所在的森林走來。他們彼此插科打諢、嬉笑逗樂，但聲音相當遙遠，幾不可聞。沒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事後鍊開口問我。

參雜結晶的寒風拂面而來。

當時我wwｗ.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coｍ曾問過星川，你是不是我父親？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如果我有父親的話，一定是像星川這樣的人。

「當然。」鍊笑著應道。

「我去買些東西回來吧，你想要什麼？」

我再次坐回車台上。

——你要好好珍惜傳統，現在芭蕉布在外頭可是價值不菲呢。

——那裡是客棧，不是託兒所。等你長大成人後，再以客人的身份回去就好了。不過等你長大後，還會不會想回去，那就不得而知了。眼下只要帶你遠離，你應該就會暫時打消回家的念頭吧。

是鬧區嗎？

最早映入眼中的，是我之前一直想要的皮大衣和牛仔褲。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在手中。淚水模糊了視線。

——總歸一句話，你不是我兒子，不過是我的重要夥伴，這樣你明白了吧。

我向鍊問道：「不是任何人都能經由入口進入古道吧？」

你憧憬外面的世界，但我卻和你相反。我喜歡這裡。

鍊遞給我一張縐巴巴的萬圓紙鈔。

兩天後的早上，星川帶回一大堆禮物送我。

「這個嘛……你覺得需要什麼，就全部買回來好了。因為接下來還得再走好長一段路，才會碰到出口，你就隨便幫我挑一些外頭的食物吧，像漢堡之類的。」

你是個好孩子。還記得有株楓樹的十字路口嗎？那是我們邂逅的地方。我很慶幸當時遇見的是你，不是別人。

在那年冬天，我將星川旅行手冊的內容全謄寫到我自己的旅行手冊中。他的手冊已嚴重皺摺破損，不敷長期使用。

半晌過後，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

——哎呀，我竟然忘了這件事。

一張泛黃的剪報掉落膝蓋上。我拾起它，讀著上面的標題。

鍊的眼珠一轉。

——用不著耿耿於懷，這又沒什麼大不了。你想要什麼，我可以拿來給你。

我原本以為是自己禁不住牛車搖晃的緣故，於是便下車步行，但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後卻備感暈眩，就此昏倒在車台上。

「應該吧。」

鍊摺好蚊帳，俐落地整裝完畢。

我坐在男子急馳的馬車上，一路上不住顛簸。

星川拍著我的肩膀。

姑且就當作沒看過吧。

和樹的身體將會日漸腐爛。護符有阻止妖魔靠近的功效，但卻無法防腐。

「這樣應該夠吧？」

那是昔日偉大的流浪者，隨著年深月久所長成的大樹，為我們守護著古道。

我與星川就此道別。

外頭的文和圖書明進步，只要到醫院就醫便可痊癒，我在古道出生，無法離開這裡，但星川是出生在外面的世界，不受此限制。

一旁被白布包裹住的和樹屍體，招來了成群的蒼蠅。一想到自己即使就這樣在好友的身旁死去也不足為奇時，我的心中就備感消沉。

我環顧四周，發現琳琅滿目的店家。鞋店、冰淇淋店、鐘錶店、拉麵店、賣小飾品的攤販等等，滿坑滿谷。

馬車一面隨處停靠休憩，一面不斷地趕路。

在先前那家客棧時，我在黎明時分從一名神秘少女手中得到了種子。上天終於聽見我的願望了。

鍊，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從事這項工作，你知道為的是什麼？

和樹躺在車上，全身以白布層層包裹，外頭貼著護符。我隔著布面輕撫著和樹。布面泛潮，上頭聚著十幾隻蒼蠅，陣陣腐味已隔著布面散發出來。

我的工作，便是在停靠路旁的馬車內靜候兩天。

鍊指著道路前方，一道光芒從建築的狹窄縫隙射向昏暗的巷弄。

既然人終究會化為黃土一抔，我寧可化為此地的黃土，這是我多年來的心願。

遭人殺害的少年名叫西村昌平。

在斷斷續續的淺眠中，我夢見自己與和樹在公園裡親密地聊天嬉笑。我們兩人在夢中東奔西跑。

冬日的稻田裡出現一處十字路口。

星川教會我許多事，聽說他年輕時曾在學校裡擔任過教職。我現在才明白，他是個心胸寬大的人。他擇善固執、宅心仁厚，而且很堅強。

——等我長大後，也能走進眼前的風景中嗎？

鍊溫柔地向我點點頭。

她拋出一把鑰匙，指著房內。

我皺起眉頭。一名十七歲的高中生，被人發現陳屍於河灘上。少年是籃球社社長，犯人至今仍未落網。警察朝意外遇害的方向展開搜查。這些是我看過報導後得知的。

矗立高台的秋日楓紅，隨風婆娑，紅光與金光交錯。

「往那裡走就可以離開古道，走進外頭的城市了，從吹來的風便可明白這點。這好像是不為人知的出口之一。我無法離開這裡，所以這與我無關，不過，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如果你想到外頭買點東西，我可以在這裡等你。」

他駕著馬車往北而去，我則是轉往西行。不久，一間高大的客棧映入眼中。

——那是……幫它覆上泥土吧，你以前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嗎？

衣服一事，我始終無法如願。

——這……等你長大後再說吧。

我將往北而行，你則是往西走。

刺眼的光線讓我瞇起眼睛。外頭迎接我的，是宛如洪水般的喧囂。車輛的引擎聲、來往行人的交談聲、店內傳出的樂音混雜著，朝我耳畔襲來。

星川將食物和其他物品帶進古和-圖-書道裡販售，稱之為進口，不過他卻從未做過出口的生意。在古道裡就算發現再稀罕的物品，也不能帶離古道。凡是古道的所有物，縱使是一顆小石子也帶不走，就是這樣的一股力量在運作。星川則是向茶館和客棧收取進口商品的費用。

星川從事的生意，是將外面世界的物品帶進古道裡的茶館和客棧裡販售。

但當我向星川詢問時，他馬上否認。

不管那名十七歲的高中生之死，和星川有什麼關聯，一概與我無關。沒任何意義。

巍然聳立的大廈縫隙中，有個十字路口。抬頭仰望，可以看見被切成十字形的藍天。

——我聽星川先生提過不少關於你的事。過去，我也曾受過星川先生許多照顧。你大可在這裡長住，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這裡是你的房間，用不著客氣，因為我已經收了他不少好處了。這一帶冬天嚴寒無比，你至少也得待到春天後再走。

就我而言，星川留給我的這本手冊，如同聖書一般。

「你沒事吧？」

曙光破曉。

水牛車驟然停下。

我依照星川的叮囑，照料好馬匹後，開始往馬車內搜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用來打發時間。驀地，我發現一隻皮製的小箱子。

踢球是一種遊戲？如果我加入他們，不知道會怎樣。我開始想像。我能順利把球踢進網內嗎？

從那之後，每當我仰望古道的樹木，總是心存敬畏。這時候，我總不忘緊握垂掛胸前的袋子。

鍊問我。

旅行手冊共有五本。

那是一名身材高䠷、穿著皮大衣搭牛仔褲的男子，倚著一輛敞篷車擺出帥氣姿勢的照片。在我眼中，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比這更迷人了。

這裡是某個車站前的鬧街。

以及星川的旅行手冊，裡頭記錄了這二十年來他在古道裡得到的資訊。

我只要查出這裡的地名，搭電車回家即可。雖然鍊最後沒機會親口對我說，但他就是有這個打算，才送我離開的。毋庸置疑，他並不是要我替他買漢堡。

不久，冬去春來，我在老闆娘的送行下踏上旅程。客棧前梅花朵朵，美不勝收。

我捧著速食店紙袋、全新的運動鞋，以及其他紙袋，回到大樓縫隙處的十字路口時，鍊瞪大眼睛望著我。

當時是冬天，漫天飛雲，星川策馬而行，我就坐在他身旁。

好了，下一步我該怎麼走才是呢？

我回頭望向我步出的大樓縫隙，它的寬度僅能容一名小孩側身通過。誰會知道在這樣的縫隙深處，有條死者會在夜裡四處遊蕩的古道呢？

抵達的當天以及隔日，我都一直躺在客房裡。

剪報背後是股價行情。

吃完熱粥和水果，服下鍊為我買來的藥，我再度倒頭就睡。

——立領的那種嗎？現在根本就不流行那種服裝，茶館老闆會笑你的。外頭的孩子都很討厭那種衣服，抵死不|穿，偏偏你卻吵著要。

在茶館裡，我曾經拿著旅人轉讓給我的流行雜誌，向星川提出要求。

然而，星川卻對我這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