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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我的心反應太慢了，我的心已經完全不可靠了。而你方才說的又是甚麼意思？背叛托爾西？你——」熱淚滾落到她的臉龐上，但她的聲音依舊堅定。

「這人聽起來根本就是個江湖郎中、庸醫和姦夫。但他卻有長生不老藥。」

「你籌備此事有多久了？」

她照辦了，他們又在禮拜堂內待了半小時才動身離開，愛翠安檢查自己的衣著是否破損。但大部分看起來都完好無缺，愛翠安心想當克蕾西看到她身上那雙長統襪的狀況時，不知道又會如何調笑。

「我猜他還是在那裡。他已經發瘋了，大夫們也對他失去興趣。」

「啊？」愛翠安問。

「妳當時在場？」

「他在朝廷裡待了一陣子，卯起來大吃大喝，接受各種招待。他待了將近一年後才終於被遣返回國。」她咧嘴而笑。「很明顯，此地的大方程度要比他老家那裡還來得好。最精采的是他帶走的紀念品。」

「那年輕人出身下賤。醫生宣稱他已經死了，然後把他帶到皇家科學院的實驗室裡，接著用可以想得出來的各種方式要致他於死。雖然許多方法都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還是不會死。」

「請妳瞭解，」他非常輕聲說道。「我是為所應為。」

「那也是我，妳真是厲害！」

「這個波斯人給國王一瓶長生不老藥。」

「他不是女神會的人，只有女性才可以加入。但是他的母親……」

「怎麼了？」他喘息道。

尼可拉斯毫不思索便承認這些指控。他低頭將帽子摘下，沉坐在椅子上。一陣微風從樹上高聳的枝葉間吹拂而過，但筆直的樹幹卻紋風不動。

「我剛提到的其中一位醫生，還有與他一起共事的鍊金術師的筆記本，裡面記載了著他們在『馬汀』身上所做的實驗。」

「他確實是個波斯人，如果妳想問的是這個。妳為甚麼對五年前發生的事這麼感興趣？」

克蕾西搖搖頭。「不。其他人都相信是那個英國佬和那把魔法毛瑟槍幹的好事，就連那英國和圖書人自己都相信。」

「這故事比我的還迷人多了，繼續講。」

「托爾西明知道妳刺殺國王一定會失敗，」尼可拉斯不滿地道。「他希望妳的失手會讓國王發瘋或是有類似的反應。托爾西是在孤注一擲，愛翠安，他才不理會妳的下場。但我會。」

「這是甚麼？」

「我想也是。」

「那是我所見過最驚奇的事。當然了，我當時只有十八歲，沒見過甚麼世面。整個朝廷仍充滿了活力，但國王卻要求把國庫裡的每一顆鑽石都鑲在他的大衣上——他連要穿上去都很難吧。」

他的黑色眼眸終於注視她，看起來悔恨交加，她感到全身癱軟。「我是要告訴了妳，」他重複道：「我就得向托爾西報告。要是我不這樣做，就有別人會這樣做，那他就再也不會信任我。而當我背叛他的時候，我必須是已經取得他的信任。愛翠安，妳捫心自問，妳明知道我深愛著妳。」

「還不只是這樣，可以想見的是，這藥水還附帶了其他持續的藥效。有一次他被一匹馬踢到尖木樁上，身體被戳穿了，但還是不會死。」

「托爾西讓我看這個。」她說。

愛翠安把記事本從裙子裡拿出來，放在桌上。

「當他的東西被載運上船時，他不讓檢查員打開一口很大的箱子。他尖叫鬼吼著說，裡面裝的是有關先知穆罕默德的聖書，絕對不能給異教徒看到。」

克蕾西聳肩道：「就是波斯人的樣子。他會說一點點法語，衣著很糟糕。他是個騙子，妳知道吧？」

當愛翠安仔細研究托爾西給她的記事本時，夏日不受季節時令所規範，已堂堂邁入十月，這樣的地中海暑氣通常只會在八月和南方露臉，現在卻在陸地上停歇。當她外出時，便被那片彷彿有重量、能壓碎她的陽光所攫住。

「為甚麼？只因為我看得到連小孩子都能想得通的事？」

愛翠安身子往前傾，興致勃勃說：「哪些書？」

她比了比那座十字架。「看來我是注定無法得到救贖了，」和*圖*書她說：「但我還是愛你，尼可拉斯．達太安。」

「甚麼意思？國王把他當成大使耶！」

「為甚麼？」

「他帶走了甚麼？」

「對。我奉命在那裡保護妳，愛翠安。」

「對，直到尼可拉斯殺了他。」

「我們要離開凡爾賽宮，」他說：「就在今天，就是現在。我把該打包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密封的文件、生活用品，所有的東西。」

「我確定非常合邏輯。尼可拉斯加入女神會有多久了？」

克蕾西的雙眼閃爍著俏皮的光芒。「裡頭只裝了一本大書，書名是《愛絲琵娜公爵夫人》。」

「原來如此。」克蕾西的雙眼瞇了一下。

愛翠安站著，手在胸前交叉，一直瞪著他，靜默地看他敢不敢抬起頭來和她四目相對。「現在這算甚麼？尼可拉斯？你『為所應為』的事就是背叛我嗎？你說過你愛我。」

「尼可拉斯？這是幹嘛？」

她的房間很熱，但還不至於難以消受，彷彿是一座黑暗洞窟，她在洞裡認真審視著這本記事本。在埋首研讀的時候，她感受不到一絲熱情，那駭人的情節是如此冷酷與無情。那是一個名為馬汀的年輕僕人的故事。她用一種病態的著迷心態看著字裡行間，一年前的她根本讀不下這本書。正如同所有的讀物，這本書也讓她想起許多問題。

「對。他是個私生子，她懷他的時候去了佛羅倫斯。這事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的養父達太安把他撫養長大。」

「會，我會活下來，尼可拉斯，到時我們就能在別處一起生活。但在此之前沒有辦法。」

「來吧。」他更加輕聲道，同時用力拉著她朝那小禮拜堂走去。

「他長得甚麼樣子？」

「愛翠安——」

尼可拉斯坐了起來，向後用手肘撐著身子，片刻之後才擠出一絲絲的微笑。「吻我一下，我會考慮。」

她的雙手把他的頭扶起，並親吻了一下，將雙唇埋在他唇下。他彷彿是個熔爐，一道通往烈火和鍊金術之祕的通道，也是犧牲獻祭之道。她一m.ｈeｔｕｂｏok.ｃｏｍ•com步又一步地需索著，最後兩人一起倒臥禮拜堂的地板上，擁抱在一起，比十指相扣還要緊密，然後到達肉體交纏的極限。他們遠遠地踰越這個極限，最後終於在空間和時間中瓦解，耗盡氣力。她躺著，用手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游移，她大笑著，並用依然感受得到淚水鹹味的雙唇親吻著他。

「過來。」他的聲音幾乎啞了，修長的身形矗立著。他向前走了四步，來到她身邊並牽起她的手，力道有點太大。她使勁甩開，但他的手仍緊抓著不放。

克蕾西聲聳肩。「搞不好那瓶長生不老藥也是假貨，國王是自己好起來的。」

克蕾西笑道：「我記得還有一大堆不值錢的便宜貨。我想龐夏雷恩和其他人幹得還真漂亮，他果真活像是個東方帝王的使節。不過那瓶長生不老藥確實有用，有用到那波斯人的身分看起來還真的是煞有介事。」

「噓。你要我原諒你，我會辦到，我心愛的人，但是你一定要尊重我的心願。我們一定要把握機會，照我說的話做。」她躊躇道。「尼可拉斯，我很想跟你走，但是我一定要完成此事。」

「嗯，那麼我很好奇的是，他母親是否知道他也是托爾西的密探？」

「信不信由妳，」他說：「但我之前要妳來就是要告訴妳這件事。要不是妳先發制人——」

「我想是打從我第一次見至妳時，」他回應道：「我希望等時機來臨時妳會理解。我希望妳會原諒我。」

「對。他們讓一個因感染肺癆而垂死的年輕人先喝下那瓶藥水，卻救了他一命。」

她苦笑著摸索著衣服。「我明明就有帶出來，」她說道，「啊！」她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條。「把這個拿給托爾西，告訴他我要他幫我把這東西給做出來。」

他朝上望著亭子上的古老紅色大理石，葡萄藤從樹林裡冒出來吞沒了那些大理石，附近還有座小禮拜堂。

「妳要跟我一起走？」

克蕾西大吃一驚，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了不起。」她低聲說道。

和_圖_書「就是公爵夫人本人啦。據說她懷了這位大使的孩子，也想要過更具東方情調的生活。是真的！如果曼婷儂夫人從來沒告訴過妳這個故事，那她對妳的教養就太輕忽了！」她大笑。不過當她發現愛翠安一點都不感到有趣時，便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克蕾西略傾果露杯，用湯匙舀出最後一匙。「國王當時已經快死了，」她解釋道。「我聽說是他的大臣——尤其是龐夏雷恩——希望能讓垂死的國王得到最後一次扮演偉大君主的機會。」

「而且進行引爆。」

「等一下，讓我猜一下。是凱絲翠？」

他們現在已站在昏暗的建築物中。尼可拉斯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小小的、發著光的石子，便看得清楚整個房間。房間內有個小而簡樸的聖壇。右手邊的角落有一疊毯子、皮袋、以及一把毛瑟槍。

「你知道穆罕默德．米拉大公的事嗎？」愛翠安之後問了克蕾西。她們坐在莊園屋頂下的遮雨棚內，兩人手上各拿著一杯冰凍柳橙露，但她們還來不及吃完，果子露便已融化。

「別傻了，這部分是最容易想通的。當我瞭解那英國佬只是個餌時，我便仔細詢問了馬廄的主人。托爾西告訴我，他是被一個衛士百人隊的衛兵所殺：尼可拉斯知道英國佬的去路，因為他也參與了這樁陰謀。就承認了吧。」

「不用擔心，」愛翠安說：「我會問他。」

「我發誓不能說出這項計畫，但是這理論聽起來真合邏輯。」

「他後來怎麼了？」

「他不對，那瓶藥是真的。」愛翠安回應道。「有幾個哲學家在讓國王喝下那瓶m•ｈetubｏoｋ.cｏm•com藥之前，便已經在某人身上試驗過。」

「想當然耳。也有可能是毒藥吧。」

「我沒有驚訝。我只是還不知道他來找過妳。」

「我看過他，」克蕾西說，「事實上是看過好幾次。他至少來找過我的小姐拉瑟莉一次。她起先被他的異國風味所吸引，但最後卻對他很失望。」

克蕾西皺著眉頭，好一陣子都不發一語，接著說道：「他是嗎？我也沒有看出來這一點。我懷疑凱絲翠會知道。」

他溫柔的眼神變得有些沉滯，但最後他點了頭。

「因為我要幫他刺殺國王，」愛翠安言簡意賅地說明。「不用這麼驚訝，拜託，克蕾西。」

「愛翠安，有點想像力吧。如果他連公爵夫人都偷得走，說不定也能從某些偉大的埃及魔法師那裡偷到長生不老藥，不是嗎？」

「克蕾西，後來他怎麼了？」

愛翠安回想起當托爾西提及國王逃過一死時的痛苦神情。沒有錯，他當時如果死掉就好了。

「很好，」她說：「現在——」她輕柔地掙脫了他的擁抱，赤|裸地站在黑暗的禮拜堂，立時羞紅了臉。

「所以托爾西說的是實話。是女神會在背後主使畫舫上的攻擊行動。」

「你當然說的是實話了，」她反駁道。「我總是義無反顧地關心著你，不是嗎？結果你把我當成豎琴般把玩，尼可拉斯。你撥弄著我身上的琴弦，讓我配合著你唱出音調。但是我——」她哽咽了。這不是她希望發生的事。

「那這位大公先生究竟是誰？」

「整件事都是為了國王。當時法國還愛戴著他。」

他伸手撝住她的嘴，她吻著他的指尖。「不會有以後，」他說：「要是妳真的刺殺國王，妳不可能活下來，愛翠安。」

「不，」她說：「不，不過，以後……」

「我很久以前就發現這個地方，」他告訴她：「它可能在路易十三剛開始建設凡爾賽前便已存在。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

「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克蕾西睜大眼問道。

「老天，托爾西為甚麼會給妳這個？」

「整件事是個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