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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微笑起來，而在笑容背後，他暗自問道：那麼，這個計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跟哈瓦特個人的復仇大計相吻合呢？

「跟薩督卡比起來，不過是一群度假的遊客！」哈瓦特厲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轉而對付亞崔迪家族嗎？」

「那裡是刑事犯的流放地，」男爵說，「整個銀河系裡最壞的地痞流氓都被遣送到薩魯撒．塞康達斯。我們還需要瞭解什麼？」

哈瓦特搖搖頭，「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男爵。一是把當地土著殺光，把他們徹底消滅掉，要不就……」

「這種問題不是你能妄加揣測的。」男爵警告說。

哈瓦特打量著對面那張肥胖的圓臉。慢慢地，這位老兵加間諜開始點起頭來。「菲得．羅薩？」他說，「原來，這就是你現在採取高壓政策的原因。你自己也非常狡猾嘛，男爵。也許我們可以把這兩個計劃合二為一。是的，你的菲得．羅薩可以去阿拉吉斯當他們的救星，可以贏得民心。沒有問題。」

「談起薩魯撒．塞康達斯的時候，你似乎沒把它當回事兒。」哈瓦特說。

「你曾經向我擔保說，你不會浪費任何對你有用的人。」哈瓦特說，「你該不會用威脅和找碴來浪費我的精力吧？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跟芬倫伯爵到底說了些什麼。」

「薩魯撒．塞康達斯！」男爵叫道，「這跟皇上的監獄行星有什麼關係？」

哈瓦特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你開始理解我對薩魯撒．塞康達斯的疑惑了。」哈瓦特說。

「你自己算算。」哈瓦特說，「他在過去兩年間殺掉了一萬五千人，可損失的部隊是那個數字的兩倍。你說薩督卡估計殺了另外兩萬人，可能還更多些。但我看過他們從阿拉吉斯返航時的載貨清單。如果他們殺了兩萬人，那他們的損失就幾乎是五比一。你為什麼不正視這些數字呢？男爵，你明白這些數字意味著什麼嗎？」

「芬倫伯爵！」男爵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

「浪費整支勞動力？」

「是啊。你懷疑薩魯撒．塞康達斯，懷疑阿拉吉斯跟它有牽連。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你告訴我說，阿拉吉斯與皇上那顆神秘的監獄行星之間有某種關聯，而皇上正為此煩心不已。可你解釋得還不夠清楚。如今，我之所以急匆匆地向拉賓發出警告，僅僅是因為信使趕著乘那艘太空運輸船離開。你說過，這件事不能耽擱。那好，很好。但我現在要求你做出解釋。」

「這個……我……但是——」

「最多一小撮！」男爵重複道，「光去年一年，拉賓就殺掉了六千弗瑞曼人！」

過了一會兒，他說：「這樣招募上來的人，怎樣才能保證他們的忠誠呢？」

「我們可否估計大約有三萬人？」哈瓦特問。

男爵冷冷地、不動聲色地答道：「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你的工作，門塔特。意味著什麼？」

「他對我太隨便，要求太多。」男爵說。

「胡說！照你的說法，就連我也可以從弗瑞曼人中間招募新兵了？在我侄子對他們採取高壓政策之後。」

「在皇上眼中沒什麼隨隨便便這種事。你給拉賓的知識是什麼？」

「高壓這種東西是相對的。」哈瓦特說，「你的作戰人員不是比他們周圍那些人的境況要好得多嗎？讓他們自己看到，如果不當男爵的士兵，剩下的只有讓人不愉快的選擇，是這樣嗎？」

「我指的正是弗瑞曼人。」

男爵呆呆地沉思起來。「是的，一個被保守得極好的秘密，他們用了各式各樣的手段……」

「薩督卡是極優秀的戰士，這一點毫無疑問。」男爵說，「但我認為我自己的軍團……」

「阿拉吉斯是個相當棘手的星球，」男爵說，「沙暴造成的損失可能……」

「而薩魯撒．塞康達斯讓人感到好奇的是……唔……」哈瓦特把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放到嘴唇上，「……皇上似乎想阻止任何人去刨根問底。」

「一千萬？」男爵的下頜驚愕得顫動起來。

慢慢地，男爵的臉色恢復了沉靜。咱們走著瞧，到時候，哼！他想，我會記住他這種態度的。沒錯，我一定會記住的。

「那顆監獄行星上的生存條件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加難以忍受。」哈瓦特說，「你應該聽說過，那裡新犯人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你也應該聽說過，皇上在那裡採取了各種高壓政策。這一切你全都知道，卻從來不覺得可疑嗎？」

男爵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這才說道：「要說什麼就說吧，門塔特。」

「皇上不允許各大家族刺探他的監獄。」男爵發牢騷地說，「但話又說回來，他也沒來查我的地牢。」

男爵搖了搖頭，「你該不會是指那些弗瑞曼人吧？」

男爵打量著他的門塔特，然後說：「他不敢！」

「具體內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

男爵把手一攤，說：「但我怎麼才能肯定，我那狡猾的侄子不……」

「帕迪沙皇帝轉而對付亞崔迪家族，是因為公爵的軍事統領葛尼．哈萊克和鄧肯．艾德荷訓練了一支戰鬥部隊，一支小型戰鬥部隊，即使與薩督卡軍相比也毫不遜色。他們中有些人甚至表現得比薩督卡更出色。公爵正打算擴充軍力，好讓它在任何方面都跟皇上的軍隊一樣強大。」

「對，當地招募的新兵逐漸相信，像薩魯撒．塞康達斯這樣的地方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就是培養他們，精銳部隊。在許多方面，就連最普通的薩督卡，也過著跟任何大家族成員一樣尊貴的生活。」

「恰恰相反。」哈瓦特說，「我和你一樣，也可以從拉賓報和圖書告的字裡行間瞭解到真實情況。諜報人員向我提交的報告你當然早就一清二楚。」

男爵開始點頭認同：「薩督卡在故鄉星球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啊，是這樣：柯瑞諾家族的原籍在哪兒？第一批犯人送到薩魯撒．塞康達斯以前，那兒有沒有人？就連皇上的表親萊托公爵也不清楚。這種問題皇上從不鼓勵別人去刨根問底。」

「我會把他們分成小隊，編制不超過一個排。」哈瓦特說，「我會把他們從原先的高壓環境中解放出來，然後把他們隔離起來，只和那些瞭解他們之前背景的教官在一起。至於教官嘛，最適合的人選就是那些在他們之前脫離了同一高壓環境的人。然後，我會灌輸給他們一些充滿神秘主義色彩的概念，讓他們滿心以為：他們的星球其實是一個秘密的訓練基地，目的是訓練出像他們那樣出眾的戰士。而與此同時，我會向他們充份展示如此出眾的戰士可以得到些什麼：豐裕的生活、漂亮的女人、精美的府邸……以及他們渴望得到的一切。」

「前年殺掉九千。」男爵說，「而薩督卡離開之前，估計至少殺了兩萬人。」

哈瓦特坐回到座位上，閉上眼睛思索著。「原來，這就是他們開始關注阿拉吉斯的原因。」他說，「得，完了。」他睜開眼睛，「事到如今，整個阿拉吉斯一定遍佈他們的眼線。整整兩年！」

「可香料怎麼辦？稅收怎麼辦？還有——」

男爵摸著下頜說：「噢，他一直在大量徵募新兵，這倒是真的。他的徵兵官對新兵許下了相當誇張的承諾，而且——」

「難道你寧願看到皇上和那些仍跟著他起舞的大家族一起跑到這兒來，表演一次乾淨俐落的刮除手術，把吉迪．普萊姆像刮葫蘆瓢一樣，掏個一乾二淨？」

「我瞭解我的侄子，」男爵說，「這只會逼他變本加厲地壓搾那裡的人民。」

「但是，我只不過是隨隨便便一句建議，肯定……」

男爵噘起肥厚的雙唇，圓鼓鼓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哈瓦特。這是真的門塔特計算結果嗎？他心想，怎麼可能？為什麼從來沒人懷疑過？

「再簡單沒有了，男爵。如果你把每年的配額都定得比上一年略高些，那兒的問題很快就會總爆發。產量會下降，這樣你就可以借此除掉拉賓，自己取而代之……來糾正當地的混亂局面。」

男爵的語氣中抑制不住地流露出讚賞、狡黠的意味：「啊，哈瓦特，你可真是個狡猾的傢伙！那麼，我們該如何重新進入阿拉吉斯，利用拉賓為我們準備好的東西？」

男爵暗自掂量著這個剛剛披露的秘密，然後說：「阿拉吉斯跟這又有什麼關係？」https://www.hetubook.com.com

也許我不該告訴男爵，應該任由這個宗教在它自己的地盤上興盛起來，甚至傳播到住在盆地和谷地裡的當地人中間去。他對自己說。但有一點是眾所周知的：鎮壓反而會帶動宗教興旺發達。

「似乎有點高了吧。」男爵說。

「啊！那幹嗎要警告拉賓？在薩督卡的屠殺和拉賓的鎮壓下，不會剩下多少弗瑞曼人了，最多一小撮。」

難道艾德荷還活著？他暗自問道。

哈瓦特發黑的雙唇露出一絲極淡的微笑。他盯著男爵，雙眼在螢光管的燈光下閃閃發亮。「你從來沒猜過，皇上是從哪兒弄來薩督卡軍團的？」

「我們倆都知道沙暴的危害程度。」哈瓦特說。

「那以後，他就開始向我詢問有關你的情況。」

「真是天才的創意！」男爵悄聲道。

「我……呃，在我們的一次談話中，我相信我說了幾句把阿拉吉斯改建成監獄行星的事。芬倫他……」

「鄧肯．艾德荷曾經訪問過一個弗瑞曼穴地，我向你報告過他清點出來的人數。」哈瓦特說，「一切都對得上。就算他們只有二百五十個那樣的穴地社區，他們的人口也有大約五百萬。根據我最保守的估計，那種社區的真正數量至少是我們所掌握的兩倍多。而你卻把你的人分散佈置在這樣一個星球上。」

「我的男爵大人，如果你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我的門塔特功能，就必須向我提供足夠多的信息。那次談話沒記錄在案嗎？」

「哦？」

「繼續索取你作為男爵應得的那一份收益，但索取方式務須謹慎。給拉賓定個固定的總數。我們可以……」

「捨棄……」男爵說不下去了，死盯著哈瓦特。

「幾年前，在我侄子的生日慶典期間，」男爵說，「這位皇室派來的特使，自負的芬倫伯爵，以宮廷觀察員的身份來到這裡……呃，來了結皇上和我之間的一場生意糾紛。」

「你絕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就讓我向拉賓發警報。」男爵說。

「你跟他講了哪些具體內容？」

但這是個毫無意義的問題。直到今天，他還沒問過自己，有沒有可能是保羅活下來了。他只知道，男爵堅信亞崔迪家的所有人都死了。男爵還承認，那個比．吉斯特女巫一直都是他的武器。這只能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甚至包括那個女人自己的兒子。

「跟我說話，你可以開誠佈公，哈瓦特。」男爵低沉地說。他往後靠在懸浮椅上，一雙眼睛擠在滿臉的肥肉裡，銳利的目光如錐子般盯著哈瓦特。

哈瓦特堅韌的老臉毫無表情，絲毫沒有流露出內心的厭惡。「我覺得有很多事值得懷疑，大人。」

「我們在阿拉吉斯上還有自己的密探啊。告訴拉賓，要麼完成你分派給他的香料配額，要麼就派人取而代之。」

哈瓦特頓時停下來，和圖書皺著眉頭，用迷惑的目光打量著男爵。「芬倫伯爵怎麼了？」

「這種事是怎麼開始的？」男爵問。

「他當然會那麼做！」哈瓦特厲聲說道，「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你只能希望別弄髒了你自己的手。就讓拉賓去替你建立你的薩魯撒．塞康達斯吧，甚至沒有必要送任何犯人給他，他已經有所需的人口了。只要看到拉賓不斷驅使他的人民來完成你的香料配額，皇上就不會懷疑你有什麼其他的動機。這個理由足以讓皇上相信，你把阿拉吉斯推上這樣的軌道，並沒有任何謀反的企圖。而你，男爵，無論講話還是行動，都不要表露出你另有所圖。」

「我們甚至還沒好好地把他們的出生增長率計算在內。」哈瓦特說，「我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除掉他們中一些發育不良的個體，留下強壯的，讓他們越變越強——和薩魯撒．塞康達斯一樣。」

「不再給他派軍隊，不給他任何援助，也不給他回信，只說你已經聽說了他在阿拉吉斯上處理事務的可怕方式，說你只要一有可能就會立即採取適當的措施加以糾正。我會作出相應的安排，有意讓你的一些信息被皇上的間諜截獲。」

哈瓦特看出自己已經可以離開了，於是站起身，走出那間被紅牆包圍的房間。他一邊走，一邊想著阿拉吉斯上新近出現的一些變故。他不能不考慮這些令人不安的未知因素，它們影響著他每個有關阿拉吉斯的估算。葛尼．哈萊克現在藏在走私販那兒，他從那邊發來情報，提到一個新的宗教領袖——穆哈迪。

「只是讓他使阿拉吉斯人害怕我們。」

「一個在薩魯撒．塞康達斯那樣的環境中倖存下來的人，會比絕大多數普通人更強壯、更堅韌不拔。」哈瓦特說，「再對他們施以第一流的軍事訓練……」

男爵的雙唇顫抖著，「另一種選擇是什麼？」

男爵沉默起來，眼光游移不定。這種可能性——難道，拉賓竟在無意中為哈肯尼家族提供了終極武器？

哈瓦特還是盯著他，一言不發。

「彼得已經不在你身邊了，大人。」哈瓦特說，「說起那個彼得，他到底怎麼了？」

「至少。」

「阿拉吉斯提供了兵源。這些人早就習慣了最艱苦的生存環境。」

「拉賓的軍隊在過去兩年間損失了多少人？」哈瓦特問。

「丟車保帥，捨棄你親愛的侄子拉賓。」

「該死的！」哈瓦特咒罵道，「芬倫伯爵怎麼說？」

「呸！」哈瓦特猛地打斷男爵，「你也聽說過薩督卡的戰場表現，那些可不是謠傳，對不對？全都是第一手資料，來自與薩https://m.hetubook.com.com督卡打過仗的極少數倖存者，對不對？」

哈瓦特用平和的聲音道：「說到高壓，你敢說你對你自己的任何一支部隊都沒有執行過這種政策？」

「等一下。」男爵說。他努力回想著那次在宴會大廳裡的談話。他記得，當時他們站在隔音的靜錐區裡。「我說過類似這樣的話，」男爵說，「『皇上知道，做這種買賣總免不了一定程度的殺戮。』當時我是指我們的勞工損失。然後我又說，我正在考慮用另一種方式來解決阿拉吉斯的問題。我還說，皇上的監獄行星給了我靈感去加以效仿。」

他太愛嘮叨了，哈瓦特想，不像萊托。萊托要告訴我什麼事，只需一揚眉毛或一揮手就行了。也不像老公爵，簡簡單單一個詞就足以表達整句話的意思。這個鄉巴佬！毀掉他是對全人類做貢獻。

她對亞崔迪家族的仇恨是多麼刻骨銘心啊，竟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他想，就像我對這個男爵所懷的深仇大恨。我對他的致命一擊能否像她一樣，足以徹底結束男爵的一切呢？

男爵臉色一沉，憤怒地說：「你跟彼得一樣可惡！我不喜歡這些……」

我跟許多大家族的統治者打過交道，從沒見過比這頭豬更粗俗、更危險的。瑟菲．哈瓦特對自己說。

然後，他又想到哈萊克有關弗瑞曼戰術的報告。這種戰術有點像哈萊克本人……還有艾德荷……甚至還有哈瓦特自己的風格。

會不會就連他也不知道，皇上這麼做的真正動機是什麼？哈瓦特自問。

男爵噘起肥厚的雙唇，樣子活像一個噘著嘴的嬰兒。他用鬧脾氣的口吻惱怒地說：「這個……招募來的唄……也就是說，用徵兵手段，徵上來的，從……」

「離開這裡之前，你必須向我做出充份而完整的解釋。」男爵說。

「只要與我的工作有關，任何問題我都必須揣測一番。你雇我就是為了這個。」哈瓦特說，「我是個門塔特，你總不能阻止門塔特搜集情報或推算結果吧。」

「不敢嗎？」

「就算他損失了三萬人，又怎麼樣？」男爵質問道。因為血氣上衝，他的臉色顯得愈發陰沉了。

「就是說，有些事他不得不那麼做，而他並不為此感到自豪！」

「還有，那兒有什麼是必須隱藏起來的？」哈瓦特問，「帕迪沙皇帝有個監獄行星？這是人人皆知的事。他有……」

「天衣無縫。」男爵說，「可我覺得自己已經厭倦了這一切。我準備讓另一個人替我接管阿拉吉斯。」

老門塔特低頭看看他與伏拉迪米爾．哈肯尼男爵之間的桌子，注意到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食物。在評價男爵的時候，就連這也是需要考慮的因素。其他許多因素也同樣需要考慮在內：這間私人會議室四面的紅色牆壁，空氣中瀰漫的淡淡的草藥甜香（掩蓋了一股更加濃郁的香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