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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認識的那一天，魯菲南就是這麼叫你的，而且現在我跟你已經很熟了——」

但他隨即揮掉這種念頭，康普知不知道根本沒有關係，任何人知道了都沒有什麼關係。自己是第二基地的發言者，只要行事不違背謝頓計劃，他愛怎麼做都可以，沒有任何人能夠干涉。

不，這並非真正的原因——如果他不再瞭解自己的心靈，或者故意欺騙自己而迴避現實，那麼他就不配做一位發言者。他覺得欣慰的真正原因，是她在沒有受到自己的影響下，就能顯現出內生的平靜、安詳與愉悅；他感到快樂的原因純粹是由於她感到快樂（堅迪柏在心中為自己辯解），而這根本沒有什麼不對。

這位阿姆女子立刻露出羞答答的笑容，看起來跟銀河中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兩樣。

她的心靈立時顯得光潤美麗，堅迪柏因此很高興。簡直是太高興了，他應該感到那麼高興嗎？

「當然不會，諾薇。」

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想到，當年的騾應該也是如此受到影響，被那個第一基地女子貝妲．達瑞爾吸引，而騾的失敗可說就是肇因於此。

不論是根據崔維茲的各項條件，或是最近發生的諸多事件，堅迪柏都能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那就是崔維和-圖-書茲應該可以成為第二基地的優秀成員。可惜自從帕佛時代開始，就傳下來一個嚴格的規定，不准第二基地吸收端點星出生的人。

帶個女子同行，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康普想必不會大驚小怪。可是——一個阿姆女子？

與第一基地的先進科技比較之下，堅迪柏的太空船顯得相當原始，因此前往賽協爾的旅程不免十分漫長。他剛好利用這段時間，閱讀了有關崔維茲的每一份報告，這些報告幾乎涵蓋前後十年的時間。

他又說：「坐下來吧，諾薇。」

想到這裡，堅迪柏不禁微微搖了搖頭。不論崔維茲是不是端點星土生土長的，他都不應該遭到忽視。好在康普觀察員看出了這一點，這實在是功不可沒，況且當時崔維茲早已成年，還能看出這點就更不容易了。

他感到心情很愉快，這又有何不可呢？他有意要完全拋開對阿姆人的成見。難道多元化的第二基地有權抱持這種成見嗎？第二基地成員的下一代，只有少數適合擔任重要職位；而發言者的子女，則幾乎無人具備發言者的資格。三個世紀之前，據說有祖孫三代皆為發言者的例子，不過始終有人懷疑中間那位並非真正的發言者。果真如此的話，這些把自m.hetubook.com.com己關在大學校園裡的人，是誰最先開始自命清高的？

他看到諾薇的眼中閃出了光芒，這又使他感到很欣慰。

數個世紀以來，第二基地不知錯失了多少絕佳的人才。銀河總共有數千兆的人口，不可能一一加以評估，然而堅迪柏卻可以確定，不會有任何人比崔維茲更具潛力，也沒有任何人曾經處於比他更敏感的地位。

她依言坐下，卻坐在離堅迪柏最遠的地方，而且只坐在椅子的最外緣，在在顯示她心中盈溢著崇敬之情。

結束精神視覺通訊之後，堅迪柏並沒有離開座位。他坐在那裡，沉思了許久。

無論如何不能輕易動他！這點堅迪柏極為肯定。除非弄清楚了崔維茲扮演的確實角色，否則任何企圖改造他的嘗試，都將會是天大的錯誤。那些「反騾」——不論他們是何方神聖——正在一旁虎視眈眈，如果對崔維茲（尤其是崔維茲）採取了錯誤的行動，很可能就等於在自己面前，引爆了一顆威力無窮的「微太陽」。

諾薇顯得很猶豫，微微俯身湊向他。「我在擔心。你的眼睛沒有在看哪裡，嘴巴卻發出了聲音，臉孔變來變去。我待在這裡，嚇得不敢亂動，驚怕你是身體虛弱——生病了，不明白該要怎麼做。」https://m.hetubook.com.com

諾薇突然問道：「師傅，等我們到了目的地，我們會分離嗎？」

堅迪柏說：「好極了！有什麼問題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並沒有自行探知答案，因為他越來越不願意侵犯她的隱私，所以禁止自己進入她的心靈深處。

「我很明白他系這樣子叫我，師傅。一個女孩還沒有男人，還沒有訂親，還系——單獨一個人，男人是這樣叫她沒錯。如果你叫我諾薇，我會更加光榮，我會感覺驕傲。如果說我現在沒有男人，我卻有師傅，我很快樂。我讓你叫我諾薇，我希望你不會感覺生氣。」

「我沒事，諾薇，你不用害怕。」他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又說：「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你瞭解嗎？」

當然，如今崔維茲對他們已毫無用處，他的年紀已經太大，早就沒有任何可塑性。可是他仍然具有天生的直覺，能夠根據相當有限的資料，猜測出一個正確的答案。此外——

他開始對諾薇解釋：「當你看到我發出聲音的時候，諾薇，我正在用學者的交談方式，跟很遠的一個人在講話。」

於是他說：「諾薇，何不讓我叫你蘇拉呢？」

她說：「我會努力學習你教我的全部，師傅。」

諾薇突然露出難過的表情，雙眼凝視著地板。「我懂了，和*圖*書師傅，斜者的方式我有太多不瞭解，而且我想像不到。那系像山一樣高的技藝，我卻跑來找你想要成為斜者，我感覺羞愧，師傅，為什麼你不要嘲笑我？」

堅迪柏馬上為自己的魯莽後悔不已。「我很抱歉，諾薇，我沒有注意——或者應該說太專注了。」他以迅速而溫柔的動作，撫平了被他攪亂的心靈捲鬚。

她抬頭望向他，臉上現出苦惱的神色。「喔，師傅，請不要這樣做。」

蘇拉．諾薇用手搗著皺起的額頭。「對不起，師傅，我的頭忽然感覺痛苦。」

雖然堅迪柏早就想通了，既有的成見卻再度主宰他的心靈。有那麼極短暫的瞬間，他發覺自己竟然感到很慶幸，慶幸康普從來沒有到過川陀，因此不會認出諾薇是阿姆人。

為什麼崔維茲會跑到賽協爾去？他到底有什麼打算？他究竟在幹什麼？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他說——然後又有些猶豫，因為他突然想到，剛才與康普交談的時候，始終沒有提到自己並非單獨行動，也未曾暗示過自己另有同伴。

堅迪柏雙眼盯著她，回答道：「我們不會分開的，諾薇。」他的語氣似乎比自己的預期更重了些。

他突然感到另一個心靈在附近徘徊，想也不想就隨便一揮，像是揮走那些川陀特產的蚊蟲一樣，只不過和圖書這次他用的不是手勁，而是發自心靈的力量。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就感到一股外來的痛覺，於是猛然抬起頭來。

諾薇隨即展現出快活的笑容。「忽然就消失沒有了，師傅，你說話的聲音可以幫我治病。」

自己的情形當然不同，這個阿姆女子是他抵禦異類心靈的武器，他自然希望她能發揮最高的效率。

恐懼，或是任何強烈的情緒，多少都會扭曲或攪亂她心靈的勻稱狀態。堅迪柏希望她的心靈永保平靜、安詳、愉悅，卻又不願用外力達到這個目的。他剛才對她進行了微調，她還以為是他的言語造成的效果，堅迪柏相信這應該是最好的方式。

堅迪柏答道：「企望一些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物，絕對沒有什麼好慚愧的。你現在的年齡雖然已經不可能成為像我這樣的學者，不過你永遠可以多學點新的東西，多學點以前不會做的事情。我將教你一些有關太空船的知識，當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你就會對它有不少瞭解。」

老桑帝斯雖然已經步入晚年，但終究是首席發言者，而且就整體表現而言，他還算是相當優秀的一位。雖然當時他手頭沒有相關的資料，也不知道堅迪柏在這趟旅程中才做出的推論，桑帝斯卻看出了那個「此外——」，認為崔維茲就是這個危機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