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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後傳1:基地邊緣

作者:艾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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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前進 1

第十四章 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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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裴洛拉特謹慎地說:「你大概猜對了,不過我可不敢發誓保證。當我寫信給列德貝特大學的吉姆柏教授時,我並沒有提到蓋婭,假如當時我已經知道的話,照理說應該會跟他提上幾句。而那是——讓我想想看——是九五年的事,也就是三年以前。我想你的確猜對了,葛蘭。」
「他是個叛徒吧,我想。」
「這倒是真的,」裴洛拉特答得很勉強。「不過可能只有一種說法正確,或者兩種說法都只有一部分正確,或者他們說的都不是事實。無論如何,葛蘭,這些傳說只是使真相顯得更加撲朔迷離。聽到這些說法,你一定也心癢難熬,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找出真正的答案吧。」
「我跟你說過,我不知道。」
崔維茲往椅背上一靠,轉過身來面對著裴洛拉特,也用沉穩而實事求是的態度說:「詹諾夫,你沒有理由要冒這種險。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讓你留在賽協爾,你可以把自己的行李全部卸下,並且留下一半的信用點,在這等我回來接你。那時只要你還有興趣,我們就再到天狼星區去,假如地球真在那裡,我們一定會把它找出來。萬一我一去不返的話,賽協爾上有的是基地官員,他們會負責將你送回端點星。假使你打算留在此地,我心裡並不會感到不舒服,真的,老朋友。」
「這點我瞭解,不過可能性總還是有的,對不對?」
「很好,這是一百五十年前,那五顆恆星所呈現的形狀,只不過距今一個半世紀而已——你所收到的那份資料,其中有『五邊形之心』等等的描述,在本世紀之前,這些說法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意義,甚至對賽協爾而言也不例外。你收到的那份資料必定源自賽協爾,而且還是本世紀的產物,也許就是過去十年之內出現的。雖然賽協爾人對蓋婭守口如瓶,你卻能無意中獲得那份資料。」
崔維茲咧嘴一笑。「你已經學會熟練地使用這些東西,可以稱得上是個太空老兵啦,詹諾夫。」
「是沒有錯,可是蓋婭又在哪裡?」
「我們可以想辦法試試看,詹諾夫。比方說,你聽說它的存在,是在你研究工作的前十五年,還是後十五年呢?」
顯像開始平穩地挪移,兩人都產生了本身正在移動的錯覺,裴洛拉特下意識地抓緊了座椅扶手。
裴洛拉特說:「你想,假如我們到川陀去——」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賽協爾將蓋婭視為天大的秘密,難道還可能發生那種事嗎?賽協爾聯盟之外的世界,又為什麼會對這種傳說有興趣?如果夜空中沒有那樣的星象,有誰會關心所謂『五姊妹的小兄弟』呢?」
「你曾經接到過這種信件嗎?」
詹諾夫.裴洛拉特凝望著灰暗曙光中的朦朧景色,心中交雜著遺憾與猶疑。
「有時候會發生這種事,不過非常罕見。」
裴洛拉特猶豫了半天,彷彿是在鑽研自己的心靈。最後,他用相當簡單、實事求是的態度答道:「我怕,怕死了!」
「它不在那裡。」他說。
「可是如今,他們想幹什麼都太遲啦。布拉諾市長已經對情勢起了疑心,所以才會叫康普來跟蹤我。而且她對康普也不信任——這點她比我聰明多了,她特地在康普的太空船上裝了超波中繼器。因此,她也知道我們來到了賽協爾。昨晚當你入睡之後,我讓電腦送出了一道電訊,直接傳到基地駐賽協爾大使的電腦中。我向他解釋說我們正飛往蓋婭,甚至連蓋婭的座標也一併附上。假使第二基地現在對我們採取任何行動,我確定布拉諾一定會追查到底;而引起基地的注意,絕不是第二基地樂意見到的事。」
「那當然,但是你無法讓眾多的太空常客,放棄那些太空專用設備。『天龍』如果也用普通的咖啡杯,如何能夠顯得跟『地虎』有一大段距離?你看到艙壁和艙頂那些圓環嗎?過去兩萬多年以來,這種吊環是太空航具不可或缺的配備,而在重力推進的船艦中,吊環卻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東西,可是它們仍舊沒有消失。我敢拿這艘太空船打賭一杯咖啡,當重力推進船艦起飛的時候,太空老兵還是會假裝被壓得窒息;當船艦維持著單位重力加速度——也就是正常重力時,他們卻會拉著那些吊環蕩來蕩去,彷彿仍舊處於失重狀態一樣。總之,這兩件事情我都敢打賭。」
裴洛拉特說:「我被你搞糊塗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崔維茲說:「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自己,你會害怕嗎?」
崔維茲瞪著裴洛拉特,慷慨激昂地說:「詹諾夫,我對這件事有一個感覺。我有一種特殊的天賦,能夠從趨近於零的線索中,推敲出正確的結論。當和-圖-書我的想法正確的時候,我的心中就會現一種信念,而我現在就有這種自信。他們想從我身上得到某種東西,而且亟需得到,這才會甘冒曝光的危險進行一切。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什麼,不過我一定要找出來。假如我真的擁有什麼異能,而且又是威力無窮的話,那麼我希望自己能善加運用,只用在我認為正確的事情上。」
「照我說,你的資料正是來自賽協爾。」
代表蓋婭的小紅圈依然保持原來的位置,五邊形卻漸漸分開,其中有一顆緩緩地挪動,另外四顆則向不同的方向迅速飄移。
「那裡!」崔維茲說道:「你認得出來嗎?」
「你本來就不應該有感覺。」
「沒錯,」崔維茲說:「我向銀河中每一顆矮星發誓,我的確也有這種衝動。但我們眼前的問題是蓋婭,一旦把這件事弄清楚之後,我們就可以到地球去,或者回到賽協爾來多待些日子。不過,蓋婭要列為第一優先。」
他微微聳了聳肩,又說:「現在你曉得我是多麼瘋狂的人了,老朋友,你還要跟我一道去嗎?」
他說:「這是電腦記憶庫中的銀河輿圖,我故意沒有把來自賽協爾的資料加進去。我準備讓你看的部分,相當於我們昨晚看到的賽協爾夜空。」
「那你又是怎麼發現的?」崔維茲追問道:「在某次通訊中?某一本書裡?某篇科學性論文中?還是某一首古老的歌謠?到底是什麼?拜託!」
「錯了,詹諾夫。五姊妹和賽協爾行星的距離都不算遠,所以它們看來才會那麼明亮,而且其中四顆星都具有高速的『自行』。由於五顆星分屬不同的星族,因而『自行』的運動方向全都不同。我將星圖的時間慢慢往回調,你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它偏到一邊去了。」
「我一直在搜集有關地球的神話、地球的傳說、地球的歷史,總共已經花了三十多年的時間,我的好葛蘭。現在我身邊沒有完整的紀錄,教我怎麼回答——」
「不一定?當昆特瑟茲指著五姊妹中央那顆暗星的時候,你馬上就知道它正是蓋婭。在昆特瑟茲還沒有告訴我們之前,你就先說了出來,記得嗎?」
裴洛拉特說:「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呢?如果你的分析正確的話,他們大老遠把我們引誘到銀河這一端來,不等於是自取滅亡嗎?他們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些什麼?」
裴洛拉特說:「你遭到逮捕,這筆帳可以記到第二基地頭上。根據你告訴我的,這樣就能避免端點星的民眾知曉你的看法。第二基地的人完全沒有動用武力,就達到了這個目的,他們可說是絕對奉行塞佛.哈定的那句名言:『武力是無能者最後的手段』。」
裴洛拉特說:「如果你這麼鋪陳的話——」
「其實更加美麗,」崔維茲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這個顯像沒有任何種類的大氣干擾、沒有雲霧、沒有地平線附近的吸收作用。不過請稍等一下,我來做一些調整。」
崔維茲又關上艙房的燈光,同時俯向電腦。「賽協爾聯盟總共由八十六個住人行星系組成,讓我們將蓋婭——或者說蓋婭所在的位置——予以固定,」(當他這麼說的時候,五姊妹構成的五邊形中央處,立刻出現了一個小紅圈。)「然後在其他八十五個行星系中,隨機選取一些世界,將顯像轉換成那些世界所見的星空。」
「嗯,我們聽說的蓋婭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它是招惹不得的,進攻它的艦隊一律全軍覆沒,到過那裡的人全都有去無回,甚至連騾都不敢與它為敵——事實上,騾可能就是那裡出生的。我當然認為蓋婭就是第二基地,而尋找第二基地便是我的最終目標。」
「任何時候都有可能,但我猜它應該早在帝政時代就出現了,它帶有那種古老的色彩——」
「好,那你想想看,」崔維茲繃著臉說:「賽協爾人對這件事守口如瓶,不願意談論蓋婭的真面目;政府甚至鼓勵迷信式的傳說,讓這個星區的一般民眾都認為,普通空間中並沒有一顆這樣的行星。其實,我還能再告訴你一件事,注意看!」
「沒錯,這是另一個不尋常的地方。我們暫且把星圖留在螢幕上,以便你我繼續探討銀河輿理學家疏漏的原因。讓我再問你一遍,既然連這方面的專家都不知道蓋婭,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崔維茲再度轉身面對電腦,手指在指令感應板上輕快地掠過,動作自然、瀟灑而熟練。當他將雙手按在兩個掌印上的時候,立刻又體驗到溫暖的接觸與擁抱。與此同時,他又像往常一樣,感覺到部分的意識向外滲出。
「還有呢,那個帶我們去見他的妙和_圖_書齡女郎,也無緣無故地跟我們談起蓋婭,還告訴我們它在超空間裡頭,好像一定要讓我們牢記在心。當我們向昆特瑟茲問起蓋婭的時候,他表現得好像不願意談論這件事,儘管我對他不太客氣,他卻沒有叫我們滾出去。他反而把我們帶到他家裡,半路上還不厭其煩地指出五姊妹,甚至特別提到中央那顆暗星,生怕我們沒有注意到。為什麼呢?這一切,難道不是一連串異常的巧合嗎?」
「接下來還有個問題,你認為這個傳說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裴洛拉特說:「你又來了,照你這麼說,好像所有的情勢都在促使我們前往蓋婭;可是你剛才又說,康普試圖說服我們到別處去。」
「但兩人都說地球已經死了。」
「我們待的時間還不夠長,葛蘭。這兒似乎是個既親切又有趣的世界,我希望能夠再多瞭解一點。」
「有沒有可能是來自賽協爾?」
「什麼?噢,如果我們這麼粗略地劃分的話,是在後十五年。」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厲害,難道還會在乎是否會引起基地的注意嗎?」
崔維茲原本在埋首操作電腦,這時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難道以為我就不想啊?我們在這個行星上吃了三頓正餐,風味完全不同,每一頓都可算是美味佳餚,我真想多吃幾頓呢。我們也根本沒有遇見幾個女人,而且全都是走馬看花。她們有些看起來相當誘人,足以——嗯,你曉得我心裡想些什麼。」
裴洛拉特說:「這點我願意相信,葛蘭。然而,我更想進一步打探地球的資料。目前為止,我們聽到有關地球的說法,沒有一則能使人滿意,而且相互間充滿了矛盾——一個人強調放射性,另一個又特別提到機器人。」
「可是掩住端點星民眾的耳目並沒有什麼意義,布拉諾市長已經知道我的想法,而且——至少——也曾考慮過我有可能是對的。所以現在,你看,他們想要傷害我都已經太遲了。如果在一開始,他們就及時將我剷除,那麼誰都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如果他們一直不碰我,他們或許也不會受到任何懷疑,因為他們可以設法使端點星上的每一個人,都相信我是一個怪人,甚至還可能是個狂人。而我一旦發現,如果將自己的信念公諸於世,就會立刻毀掉自己的政治前途,那我大概就不得不閉嘴了。
裴洛拉特很勉強地說:「我想應該是吧,可是你問這些幹什麼呢?」
「沒錯。」
「我原來並不知道它們的意義,也不覺得有必要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因為你是一個——」說到這裡裴洛拉特猶豫了起來。
「未具名的通訊實在太少見,如果蓋婭的資料真是這樣來的,我想我應該會記得才對。但是,我仍然不能確定這個資料的來源——注意,這並不代表我真是從匿名信件中獲知的。」
裴洛拉特答道:「我告訴過你,我對你有信心,現在我仍然這麼認為。」
「是這樣嗎?讓我們繼續推敲下去,我們去找昆特瑟茲,只因為他剛好就在附近——」
崔維茲凝視著裴洛拉特,卻無法看見對方隱藏在陰暗中的表情,於是他將艙房的光線調亮一點,螢幕上壯觀的夜空景象隨即變得有些朦朧。這時崔維茲才發現,裴洛拉特完全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
崔維茲說:「這個問題根本就不該問。誰有能力調整他人的心靈?誰能夠悄悄改變他人的心意?誰又有辦法轉移各種事件的發展方向?」
「無論如何,你至少看出我的論證極具說服力,對吧?」
崔維茲做了一個不明白的手勢。「可是為什麼呢?我真的沒有要求你留下。」
「你又在唬我。」
「你只是覺得那個名字有些眼熟,你從來沒有讀過他寫的任何東西——至少你不記得,而你為何還會覺得眼熟呢?反之,他剛巧讀過你的一篇論文,而且對它萬分傾倒,這樣的機會又有多大?你自己也承認,你的工作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裴洛拉特微微皺起鼻頭。「喔,我親愛的兄弟,她們的鞋子簡直像牛鈴鐺,每個人的衣服都花得一塌糊塗,還有她們的眼睫毛,無所不用其極地弄得怪模怪樣,你注意到她們的睫毛沒有?」
裴洛拉特沉聲道:「跟我們在賽協爾看到的一樣美麗。」
「蓋婭還在正中央嗎?」
「我們這樣做不會違規嗎?我是說,我們應該跟著無線電指標盤旋而上,就像我們降落時那樣做螺旋狀飛行,對不對?」
「降落的時候,你說——」
「記得,當然記得。」
「而我自己,又為何那麼肯定我們不該到川陀去?對於我們的探索計劃,我自覺你心中必定有個更好的目標,而你hetubook•com.com立刻就提起蓋婭這個神秘世界。現在我們卻發覺,你那個資料的來源近乎是一個謎。
裴洛拉特說:「是的,我對你有信心。」
裴洛拉特又猛搖著頭。「可是根據某些歷史學家的說法,騾正是被第二基地制伏的,他又怎麼可能是其中的一份子?」
「是的,我看出來了。」
「你為什麼會那麼說,葛蘭?跟我們談到蓋婭的只有昆特瑟茲一個人,而他卻央求我們不要去。」
「那還用說,那正是五姊妹,昆特瑟茲指給我們看的那個正五邊形,絕對錯不了。」
崔維茲樂得哈哈大笑。「你這只沒上過太空的土蚯蚓,你以為天空具有一個實質的形體嗎?還是你以為星辰都被釘在天上?唯有在賽協爾行星所屬的行星系中,人們才會看到五姊妹構成一個正五邊形。在環繞其他恆星的行星上,五姊妹所呈現的形狀都會不一樣,原因之一是觀察的角度變了;原因之二,由於這五顆星與賽協爾行星的距離各不相同,如果從其他的角度觀察,也許根本不能構成一個幾何圖案。可能其中一兩顆星在這半個天球,而其他三、四顆卻在另一半。你看——」
「遵命,詹諾夫,」崔維茲說:「一旦電腦確定沒有問題,我們就在第一時間離開。這一次,只要我們確定大氣層上方沒有其他船艦,我們就使用重力推進垂直上升。當週遭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我們的速率就會越來越快,要不了一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達太空了。」
裴洛拉特依言照做,然後說:「可是我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們沒有理由那樣做,詹諾夫,沒有人會阻攔我們,沒有任何人會的。」
崔維茲又把燈打開,同時關掉了星圖的顯像,然後他坐在原處,以凌厲的目光盯著裴洛拉特。
「你可別相信,詹諾夫,他只是在做樣子罷了,無論如何他也要誘使我們前往蓋婭。詹諾夫,你說佩服我從他口中詐取內幕的本事,很抱歉,我實在愧不敢當。如果我什麼也沒做,他終究還是會自動告訴我們:假如我把耳朵塞起來,他甚至會衝著我大吼大叫。」
「怎麼樣?」崔維茲催促道。
「並不盡然,」裴洛拉特說:「我記得他的名字。」
「這麼說的話,你對我真的有信心嘍。」
裴洛拉特靠著椅背,兩臂交抱在胸前,整個人一動不動,陷入深度沉思的狀態。崔維茲沒敢催促,只是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裴洛拉特聳了聳肩。「饒了我吧,我根本就毫無印象。」
「對了,它不在那裡,因為它的位置不在這個電腦的資料庫中。這些資料庫故意做得不完整、故意整我們冤枉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因此我可以斷定,設計這些資料庫的基地銀河輿理學家,縱使擁有數量龐大的資料,卻對蓋婭一無所知。」
裴洛拉特似乎呆住了。「如果我還在端點星上的研究室裡面,那麼我可以翻查一下舊檔案。我並沒有隨身帶著所有資料,像發現某項資料的日期這一類紀錄就一定不在身邊。」
崔維茲將一隻手搭在對方的上臂,一時之間似乎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後他終於說:「詹諾夫,如果我的判斷錯誤,讓你遇到了什麼——不論是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可不可以請你現在就先原諒我?」
「你是想告訴我,這正是第二基地幹的事?」
「我們來到賽協爾——這不過是我們理所當然的第一站——竟然就在這裡碰到了康普。他主動對我們說了一段地球的興亡史,然後又向我們保證,說地球位於天狼星區,並且慫恿我們趕快到那裡去。」
裴洛拉特卻說:「賽協爾的觀點可能流傳到其他行星。在帝政時期,很多諺語都是以川陀為基準,有些甚至傳到了端點星。」
「衝著他那句話,我就決心維持我們原先的調查路線,因為我完全不再相信這個人。你難道就沒有想到,這也許正是他所期望的結果嗎?他也許是故意勸我們到別處去,目的卻是希望我們不要離開。」
裴洛拉特點了點頭。「手頭上的問題!如果我們相信昆特瑟茲說的話,死神正在蓋婭恭候我們的大駕。我們到底應不應該去?」
「一般來講,」裴洛拉特說:「只有在銀河中星辰稀疏的區域,星圓繪製者或天體統計師才會偶然發現這種世界。它們能夠隱匿起來,乃是因為位置偏遠孤立,而蓋婭的輿理位置卻不是這樣。」
「看到啦,裴洛拉特,」崔維茲說:「現在你還能說它是正五邊形嗎?」
「你喜歡怎麼鋪陳都可以,」崔維茲說:「我卻不相信能有這麼一大串異常的巧合。」
然後他又把椅子一轉,對著裴洛拉特說:「告訴我,詹諾夫,你是如何發現蓋婭的?當和-圖-書我們還在端點星的時候,你就已經曉得蓋婭了。你知道它位於賽協爾星區,也知道它的名字跟地球同義,這些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
裴洛拉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喝他的咖啡。等到喝完之後,他才問道:「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起飛?」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但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因為——因為——葛蘭,我對你有信心。我覺得你總是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我原本打算去川陀,現在我已經明白,如果我們真的去了,可能也會一無所獲。你堅持我們到蓋婭去,而蓋婭必定是銀河的一個重要樞紐,許多事情似乎都跟它牽連在一起。假如這還嫌不夠的話,葛蘭,我目睹你逼迫昆特瑟茲的手段,那實在是高明的詐術,讓他不得不把蓋婭的詳情吐露給你。總之,我對你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為什麼?你從來不理會不具名的信件嗎?」
「你是否能夠確定,蓋婭的資料不是這樣子來的?」
「看夠了嗎?」崔維茲問道。「我敢向你保證,唯有在賽協爾行星系的各個世界上,五姊妹看起來才像我們昨天見到的那個樣子。而在其他的住人世界上,就絕對不會剛好是那樣。」
裴洛拉特猛眨著眼睛,嘴唇緊閉了好一陣子,然後才再度開口,用稍微粗啞的聲音說:「老朋友?我們認識才多久?差不多一個星期吧?可是我卻拒絕離去,這是不是很奇怪?我的確很害怕,可是我決定留下來陪你。」
「那麼這一切又有什麼特別意義呢?有人暗中策動我們到蓋婭去嗎?」
崔維茲突然開懷大笑,一面笑一面說:「騙倒你啦,當我開始談到那些壁環,我們就正在起飛,你卻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我們已經離地有一公里半了。」
「因為我手上那個有關蓋婭的傳說,其實很少用『蓋婭』這個名稱。通常都是用譬喻的說法,而且有許多不同的譬喻。其中一個重複過好幾次的是『五姊妹的小兄弟』;另一個則是『五邊形之心』,有時也稱為『五邊形中點』。當昆特瑟茲指出五姊妹和中央那顆星的時候,那個隱喻就立刻從我腦海浮現。」
「這怎麼可能呢?你怎能立刻認出那顆暗星正是蓋婭?」
「你說的也許有道理。」
「我想那倒不至於。」
裴洛拉特趕緊說:「喔,親愛的夥伴,為什麼這麼問呢?我是為了自己的理由而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為了你。現在,拜託——讓我們盡快離開吧,我擔心我的懦弱不知何時會再度發作,讓我從此羞愧得再也抬不起頭來。」
「看看外面。」
「顯然是一邊大、一邊小。」裴洛拉特答道。
「你怎麼會這麼講呢,葛蘭?這簡直是瘋言瘋語。」
崔維茲不敢直接逼問裴洛拉特,只能技巧地誘導他逐步回想,慢慢把答案引出來。他的雙手都已經滲出冷汗,便順手在腰帶上抹了一下,繼續問道:「是一位歷史學家寫的信?還是一位神話學專家?或是一位銀河輿理學家?」
「那完全是兩碼子事,他們並不怎麼歡迎我們到來,卻恨不得列隊歡送我們離去。」
「沒錯,」崔維茲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始終躲躲藏藏,就是因為他們某些方面仍舊薄弱,而基地的科技又太過先進——甚至可能超出謝頓當年的預料。他們使用那麼委婉,甚至是鬼祟的手段,設法把我們弄到他們的世界,似乎就代表不願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舉動。果真如此的話,那就等於他們已經輸了,至少輸了一部分,因為他們早已引起他人的注意。我懷疑他們還有什麼本事,能夠扭轉如今這種局勢。」
「太好啦,」裴洛拉特一面說,一面捏開一個塑膠咖啡容器的蓋子,開口處幾乎立時冒出了熱氣。然後他將奶嘴含在口中,開始吸吮容器內的咖啡,同時還吸進了適量的空氣,將滾燙的咖啡中和成適當的溫度。
「那只是你的幻想。」裴洛拉特嘀咕了一句。
「你大可相信我注意到了每一件事,詹諾夫。你討厭的那些都只是表相,只要稍加勸誘,她們就會心甘情願地把臉洗乾淨,然後,在適當的時候,還會把鞋子和五彩繽紛的衣服全都褪去。」
「我還沒有問完,」崔維茲用蠻橫的口氣說:「暫且不論匿名與否,你是從哪裡收到那份資料的?哪一個世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噢,不,這簡直不可能。」
「是誰?」
裴洛拉特猛眨著眼睛,卻看不見中央處有任何黯淡的星辰。
裴洛拉特盯著那個塑膠容器,過了一會兒才說:「既然我們的太空船可以隨意調節重力場,我們當然能用普通的咖啡杯了,對不對?」
崔維茲大大鬆了一口氣,忍不住開懷大笑。「好https://m.hetubook.com.com極了!因為我另外還有一個感覺,就是你在整個事件中應該也扮演著一個重要角色。既然這樣的話,詹諾夫,我們立刻全速航向蓋婭,前進!」
「沒有用的,我根本沒法替那封信配上一個名字。」
「可是第二基地為何又要處心積慮,策動我們前往他們的大本營呢?」
最後,裴洛拉特終於開口:「是在某次私人通訊中,但你千萬別問我是誰寫的信,親愛的兄弟,我可不記得了。」
「你在跟我開玩笑。」
崔維茲說:「好的,但你是否直接收到過未具名、而又不是由學術圈朋友轉寄來的資料?」
「或許因為它根本就沒有署名。」
崔維茲的目光不再凌厲,眉頭也蹙了起來。他回答說:「讓我們來推理一下。第二基地似乎一直奉行著一個信條,那就是對自身的一切盡量保密;最理想的情況,是銀河中無人知曉他們的存在,這一點我們可以肯定。過去一百二十年來,大家都認為第二基地已經滅絕,而這必定完全符合他們的理想。然而,當我開始懷疑他們仍舊存在時,他們卻根本毫無反應。康普知道這件事,他們本來可以藉由他,使用各種方法讓我閉嘴——甚至將我殺害,可是他們並未採取任何行動。」
「妄想症是嗎?是的,我知道。」崔維茲轉身面向電腦,專心地將感官延伸出去,然後說:「我們沒有遭到阻攔,沒有任何船艦在攔截距離之內,也沒有收到什麼警告訊號。」
「我懷疑即使到了那裡,也無法找到任何有關蓋婭的資料。賽協爾人一直將它的存在視為秘密,我猜想蓋婭人本身的守密程度,恐怕還要更為嚴格。幾天以前,你自己告訴我說這並非不尋常的現象,有些世界為了逃稅或避免外界的干擾,會故意將自己隱藏起來。」
接著整個艙房暗了下來,螢幕上立時出現一片夜空的景象。
「也許有一點,不過凡事都會產生社會慣性——即使是科技的進展也不例外。否則太空船上就不會有那些沒用的壁環,也不會為我們準備配有奶嘴的杯子。」
「你以前從未跟我提過這些隱喻。」
「是的。」
「一個外行?」
「這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想想看!不久以前,我不知道怎麼會突發奇想,忽然想到第二基地依舊存在。那時我正在競選議員,正準備做一場競選演說,為了吸收游離選票,我故作驚人之語,在開頭說了些訴諸感情的題外話:『萬一第二基地仍舊存在——』當天稍後,我又獨自尋思:它有沒有可能真的存在?於是我開始閱讀相關的歷史書籍,不到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已經確信這是事實。縱使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可是我總有一種感覺,感到自己擁有一種奇妙的本能,能夠從紛亂的臆測中擷取正確的結論。這一次,雖然——」
「我希望你能瞭解,五姊妹排出的五邊形,其實並非一種絕對的形狀。」
星空的景象開始變換,裴洛拉特一面看一面猛眨眼睛。那個小紅圈一直保持在螢幕正中央,可是「五姊妹」卻已消失無蹤:紅圈周圍雖然有幾顆亮星,卻沒有構成一個緊致的幾何圖形。星空繼續一變再變,一直不停地變換著,紅圈始終固定在原處,卻從未出現亮度相當的恆星構成的正五邊形。頂多偶爾有一個扭曲的五邊形,其中五顆星的亮度也不盡相同。昆特瑟茲指給他們看的那個完美幾何結構,從頭到尾都沒有在螢幕上出現過。
「你愛怎麼說都可以,然而你說的並不一定就是事實。」
「你還可以回想得更清楚一點,例如,我猜你是在最近幾年才聞悉蓋婭的。」
裴洛拉特猛搖著頭。「你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可是我卻怎麼都記不得,我就是想不起來。」
「既然如此,難道你還不瞭解,你收到的蓋婭資料必定源自賽協爾嗎?它甚至不是來自聯盟的其他區域,而正是聯盟首都世界所屬的行星系。」
「偶爾,不過很少。最近幾年來,我在某些學術圈中變得小有名氣,許多人都知道我專門搜集特定的神話與傳說。跟我保持書信往來的學者,如果從非學術性來源發現相關資料,有時就會好心地轉寄一份給我。像這一類的資料,有些就沒有提到作者或出處。」
崔維茲沉思了一下,又繼續說下去:「再看看接下來發生的事吧!世上的人那麼多,我卻偏偏對康普推心置腹,最後竟然被他出賣了。結果布拉諾市長逮捕了我,然後又把我放逐到太空。可是她為何要選擇放逐,而不是乾脆將我囚禁,或是試著威脅我住口?又為什麼給我一艘最新型的太空船,讓我能在銀河中進行不可思議的躍遷?除此之外,她為什麼堅持要我帶你同行,並且建議我幫助你尋找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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