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章 鳳凰會
屋裡的氣氛突然變了，速度如此之快，哈利還以為是催狂魔來了。幾秒鐘前還是那樣輕鬆悠閒，令人昏昏欲睡，現在卻變得警覺，甚至是緊張了。聽到佛地魔的名字，飯桌周圍掠過一陣顫慄。路平剛才端起杯子正要喝酒，這時慢慢放下酒杯，露出警惕的神情。
「可是鄧不利多並不想——」
「不過我們還是說服了幾個人，」書斯萊先生說道，「比如這位東施——她年紀太輕，上次沒能加入鳳凰會，能把正氣師爭取到我們這邊是一個很大的優勢——金利俠鉤帽也是一個無價之寶。他負責追捕天狼星，所以他一直向部裡提供信息說天狼星在西藏。」
「你本來不應該活下來的！」天狼星說，「除了他的食死人，誰都不應該知道他已經回來了。而你活下來成了證人。」
「那又有什麼錯呢？」哈利說。
「沒關係，親愛的。」衛斯理夫人說，聲音顯得有點惱火。她一揮魔杖，把羊皮紙修復好了。衛斯理夫人唸咒時閃過一道亮光，哈利瞥見那紙上好像是一座建築物的平面圖。
「唉，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魔法部懸賞一萬加隆取我的人頭，所以我不可能溜溜躂達地在大街上散發傳單，是不是？」天狼星焦躁不安地說。
「看上去很不錯啊，茉莉。」路平說著替她盛了一些燉菜在盤子裡，隔著桌子遞了過去。
「為什麼不呢？」哈利立刻問道。「我想參加，我願意參加。我希望參加戰鬥。」
「我正巴不得呢。」天狼星說。哈利聽出了他聲音裡的諷刺意味，但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聽出來。
「用不著你來決定怎麼對哈利有好處！」衛斯理夫人厲聲說，平日和藹親切的臉上此刻露出的表情很嚇人，「我想，你沒有忘記鄧不利多說的話吧？」
「他怎麼能那麼想呢？」哈利生氣地說，「他怎麼能認為鄧不利多會憑空編造——我會憑空編造呢？」
「你不能對我們發號施令——」弗雷想反抗。
「就我個人來說，」路平終於把目光從天狼星身上移開，輕聲細語地說話了，衛斯理夫人立刻轉向他，滿心指望自己總算有了一個支持者，「我認為最好讓哈利從我們這裡瞭解到事實真相——不是所有的事實，茉莉，而是一個大致的情況，免得他從——別人那裡得到一些混亂不清的說法。」
「他不是你的兒子。」天狼星輕聲說。
「誰說我們沒有公佈這個消息？」天狼星說，「你認為鄧不利多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麻煩境地嗎？」
「佛地魔在哪兒？」他問，別人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陣顫慄和畏縮，但他只當沒看見，「他在做什麼？我一直在想辦法看麻瓜的新聞，但沒有發現他的一點蛛絲馬跡，沒有人蹊蹺地死去，什麼也沒有發生。」
比爾抽出他的魔杖，低聲說了一句：「吹吹除！」那些羊皮紙卷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目前在感情上對巫師還是挺排斥的，」比爾說，「他現在還為貝漫的那檔子事兒氣得要命呢，覺得魔法部掩蓋了真相。你們知道，那些妖精始終沒能從他手裡拿到他們的金子——」
「哦，是啊，」天狼星譏諷地說，「聽石內卜的長篇報告，忍受他的冷嘲熱諷，似乎他冒著生命危險，出生人死，而我卻安坐在這裡，舒舒服服地混日子——他還問我大掃除搞得怎麼樣了——」
「是誰在說我的名字？」蒙當葛迷迷糊糊地嘟噥道，「我同意天狼星的——」他高高舉起一隻髒兮兮的手，像是要投票表決，那雙眼皮耷拉的、充血的眼睛茫然地瞪著。
哈利感到什麼東西正蹭著他的膝蓋，不禁嚇了一跳，原來是歪腿——妙麗那只薑黃色的羅圈腿貓，它把身體繞在哈利的腿上，呼嚕呼嚕叫著，然後一下子跳到天狼星的膝頭，蜷做一團。天狼星心不在焉地撓著它的耳根，同時轉過臉來望著哈利，臉上表情仍然很沉重。
「我不知道你的是非觀念是從哪兒學到的，蒙當葛，但你似乎漏掉了最關鍵的幾課。」衛斯理夫人冷冷地說。
「等一等！」喬治大聲打斷了他。
「為什麼呢？」
「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會議結束了，頓格。」天狼星說，他們都圍著蒙當葛在桌旁坐下，「哈利來了。」
「差不多該上床睡覺了，我想。」衛斯理夫人打著哈欠說。
衛斯理夫人發現哈利在看，趕緊把平面圖從桌上抓起來，塞進比爾已經不堪重負的懷裡。
「隨便吧。」天狼星興味索然地說。
「一個月來我們一直想從你們嘴裡問出點什麼來，但你們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們！」喬治說。
「後來又看見費格老太了嗎？」他問。
「媽媽，我也想聽聽！」金妮尖聲喊。
「你說到點子上了。」路平說，「既然魔法部堅持說用不著擔心佛地魔，我們就很難讓人們相信他回來了，特別是在人們其實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的情況下。還有，魔法部一直在對《預言家日報》施加壓力，不讓他們報道有關的任何消息，他們現在稱這些消息為鄧不利多的謡言，因此，巫師界的大部分人都完全不知道有事情發生了，這樣他們很容易成為食死人的攻擊目標，如果食死人使用奪魂咒的話。」
和*圖*書「害怕鄧不利多？」哈利不敢相信地問。
衛斯理先生、比爾和路平正在進行一場關於妖精的激烈討淪。
「弗雷——喬治——別這樣，把它們端起來！」衛斯理夫人尖叫道。
「鄧不利多有一個敏鋭的感覺，」路平說，「而鄧不利多的敏鋭感覺一般都被證明是準確的。」
「我們在儘力而為。」路平說。
「鄧不利多知道情況有了變化，茉莉。他同意在一定程度上必須把最新消息告訴給哈利，既然哈利現在已經住在指揮部了。」
立刻，屋子裡像炸了窩一樣。
「沒有，」哈利說，「我誰也沒看見。」
「我們已經成年了！」弗雷和喬治同時嚷道。
「坐下吧，哈利，」天狼星說，「你已經見過蒙當葛了，是不是？」
「對不起，希望我們的談話不要扯進鄧不利多對我的指教。」天狼星大聲說。
「那又有什麼用呢？」哈利問。
「除了追隨者以外，他還想得到什麼呢？」哈利反應敏捷地問。
「啊，」蒙當葛說，「好的。對不起，茉莉。」蒙當葛把煙斗重新塞進口袋，煙霧散去了，但那股襪子燒焦的刺鼻氣味兒遲遲沒有散盡。
「夠了！」衛斯理夫人站在門旁的陰影裡說。哈利沒注意到她送金妮上樓已經回來了。她抱著雙臂，滿臉怒氣。「我希望你們趕緊上床睡覺。大家都去！」她補充了一句，挨個兒掃視著弗雷、喬治、榮恩和妙麗。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哈利立刻說道。
「我只打算告訴哈利他需要知道的，茉莉，」天狼星說，「但當時是他看見佛地魔復活的，」（聽到這個名字，飯桌周圍的人又是一陣顫慄）「他比大多數人都更有權利——」
「是啊，我親愛的好媽媽。」天狼星說，「一個月來，我們一直想把她弄下來，但她似乎在帆布後面念了一個恆黏咒。我們下樓去吧，快點兒，別等他們又醒過來。」
「可是你們在告訴人們真相，是不是？」哈利說，輪番看著衛斯理先生、天狼星、比爾、蒙當葛、路平和東施，「你們在讓人們知道他回來了？」
天狼星的臉上第一次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必須先加入鳳凰會才能提問題？」天狼星問。
「天狼星，我一直想告訴你，客廳的那張寫字檯裡面關著什麼東西，它不停地搖晃，發出咯啦啦的聲音。也許只是一個幻形怪，但我想我們還是先請阿拉特來看看再把它放出來。」
她猛地停住話頭，屏住呼吸，驚慌地望了丈夫一眼，衛斯理先生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哈利、天狼星和蒙當葛扭頭一看，說時遲那時快，三個人趕緊一貓腰，從桌子旁躲開了。弗雷和喬治動用魔法把一大鍋燉菜、一大鐵壺黃油啤酒、一塊沉重的切麵包板，外加一把刀子，一股腦兒地朝他們猛拋過來。那鍋燉菜哧溜溜滑過整個桌面，正好在桌子邊緣停住了，木頭桌面上留下了一長條燒焦發黑的痕跡。那壺黃油啤酒嘩啦一聲翻倒了，啤酒灑得到處都是。切麵包的刀子從板上掉下來，刀尖朝下扎進了桌子，凶險地微顫著，那正好是幾秒鐘前天狼星的右手放著的地方。
「鳳凰會的成員只能是達到一定年齡的巫師。」他說，「已經從學校畢業的巫師。」他看到弗雷和喬治張嘴想要說什麼，便又補充說，「這裡頭有很多危險，你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們誰也不會知道——我認為茉莉說得對，天狼星。我們說得夠多的了。」
「如果你們想在午夜之前吃到晚飯，就需要有人來幫我一把。」衛斯理夫人對房間裡所有的人說，「不，你坐在那裡別動，啥利，親愛的，你剛經過長途旅行。」
「他當然不想，」衛斯理先生說，「他從來沒想過要當部長，儘管米裡森巴格諾退休時，許多人想讓他接替部長職位。後來夫子掌了大權，但他一直沒有忘記曾經有多少人支持鄧不利多，雖說鄧不利多從來沒有申請過這個職位。」
「這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衛斯理先生嚴厲地說，「如果他一直這樣公然與魔法部對著干，最後他可能會被關進阿茲卡班的，而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鄧不利多被關起來。既然那個人知道鄧不利多在哪裡並且清楚他打算做什麼，他就必須謹慎行事。如果鄧不利多被清除了——唉，那個人就可以肆意妄為了。」
「為什麼哈利的問題就能得到答覆？」弗雷氣呼呼地問。
哈利和天狼星都放聲大笑。蒙當葛剛才向後栽下了椅子，這會兒正罵罵咧咧地爬起身來。歪腿憤怒地嘶嘶叫了一聲，箭一般地鑽到碗櫥底下去了，那雙黃澄澄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眨眨發亮。
「但和我的兒子差不多。」衛斯理夫人惱怒地說，「他還有誰？」
剎那間，哈利想對榮恩說他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他，也讓他嘗嘗披蒙在鼓裡的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但是當兩人目光相對時，他那種小心眼的衝動一下子就消失了。
「在大多數巫師的眼裡，我不是一個很受歡迎的晚宴貴賓。」路平說，「身為狼人，真是一種職業性的危害。」
「盡我們最大的努力，確保佛地魔無法實施他的計劃。」天狼星說。
「沒人告訴過你嗎？這是我父母的房子。」天狼星說，「但布萊克家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這房子現在歸我所有。我把它https://m.hetubook.com.com交給鄧不利多當指揮部——我能做的大概也就這點有用的事情了。」
「就是不告訴哈利他不需要知道的。」衛斯理夫人說，著重強調了最後幾個字。
「什麼大掃除？」哈利問。
「這麼說你們想阻止他得到更多的追隨者？」
「天狼星，」蒙當葛說話了，他似乎根本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而是在細細地端詳一隻高腳酒杯，「這是純銀的吧，夥計？」
「你們的幾個哥哥就從沒閙出這種亂子！」衛斯理夫人一邊朝雙胞胎兒子吼道，一邊把另一壺黃油啤酒重重地放在桌上，灑出的啤酒幾乎跟上一壺一樣多。「比爾覺得沒有必要幾步路就消影！查理不會碰到什麼東西都施魔法！派西——」
「怎麼做呢？」
「是這樣，首先，他想重新糾集他的人馬。」天狼星說，「過去，他有一大批人聽他指揮：那些迫於他的淫|威或受他矇蔽而跟隨他的巫師，那些忠心耿耿的食死人，還有黑勢力的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你還聽說他打算把巨人也拉攏過去。其實，他們只是他想糾集的大批人馬中的一部分。他顯然不會只帶著十幾個食死人就來跟魔法部較量。」
三份大黃麵包屑，接著又是蛋奶糕，哈利牛仔褲的褲腰緊得難受了（這是很能說明問題的，因為那條牛仔褲本來是達力的）當。哈利放下勺子時，飯桌上的談話逐漸平靜了下來。衛斯理先生靠在椅子背上，一副吃飽喝足、身心放鬆的樣子。東施張著大嘴打哈欠，她的鼻子已經恢復了正常。金妮把歪腿從碗櫥下面引了出來，這會兒正盤腿坐在地上，把一些黃油啤酒的軟木塞滾來滾去，讓歪腿追著玩兒。
「你是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教父？」天狼星問道，聲音提高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哈利問。
「你小心點兒！」衛斯理夫人吼道。她身體微微顫抖，望著天狼星。「你告訴哈利的情況夠多的了。再說下去，你就可以馬上吸收他加入鳳凰會了。」
哈利深深吸了口氣，問出了最近一個月來一直困擾著他的那個問題。
他沒有看衛斯理夫人。剛才衛斯理夫人說他就像她的親生兒子一樣，他很受感動，但同時他也被衛斯理夫人對自己的過分溺愛弄得很不耐煩。天狼星說得對，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他不是個孩子了！」天狼星不耐煩地說。
「他有我！」
「我相信他們決不會倒向那個人那邊，」衛斯理先生搖著頭說道，「他們的損失也很慘重。還記得他上次殺害的那一家妖精嗎，就在諾丁漢附近？」
哈利剛才以為是一堆破布的東西，這時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嚕呼嚕的鼾聲，猛地驚醒過來。
「我認為這件事最好允許哈利發表意見，」路平接著說，「他年紀不小了，可以自己決定了。」
「不，糟糕透了。」哈利說。
東施照辦了，哈利抬起頭，剎那間，他還以為一個女達力正隔著桌子朝他咧嘴微笑呢。
「他最不希望他一回來就對他保持警惕的人是鄧不利多，」路平說，「而你確保了鄧不利多立刻就知道了這件事。」
「哪一部分？」天狼星不失禮貌地問，但神情卻像一個準備迎戰的人。
「不行！」衛斯理夫人大吼一聲，騰地站了起來，眼睛裡放出奇亮的光芒，「我絶對不允許——」
「我看不一定！」衛斯理夫人說，「有時你談起他時的語氣，就好像你以為你最好的朋友又回來了似的！」
「很好，」衛斯理夫人說道，傷心得聲音都啞了，「金妮——榮恩——妙麗——弗雷——喬治——我要你們離開這間廚房，馬上。」
「多虧了你，鄧不利多才能夠在佛地魔回來後不到一小時就重新召集了鳳凰會。」天狼星說。
「佛地魔並不是大搖大擺地走到別人家門口，砰砰地敲他們的門，哈利，」天狼星說，「他對他們施魔法，念惡咒，威逼利誘。他搞秘密活動是很有一套的。不管怎麼說，網羅追隨者只是他感興趣的事情之一。他還有其他計劃，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實施的計劃，眼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這個夏天過得還好吧？」
金妮咯咯地笑了。
「不行。」
「你們怎麼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麼呢？」哈利立刻問道。
榮恩撲在桌子上，放聲大笑。
「沒有人否認他做過的事情！」衛斯理夫人說，聲音越來越高，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頭在微微顫抖，「但他仍然——」
「沒有人告訴你們鳳凰會在做什麼，這可不能怪我呀，」天狼星平靜地說道，「那是你父母的決定。而哈利則不同——」
「比如什麼樣的武器呢？」哈利說，「比啊哇呾喀呾啦咒還要厲害——？」
「他們說得對呀，」衛斯理夫人說，「你們年紀還太小。」她筆直地坐在椅子上，兩個拳頭捏得緊緊的抱在懷裡，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不需要聽你嘮叨這些生意經，蒙當葛，非常感謝。」衛斯理夫人嚴厲地說。
「茉莉，這張桌子旁關心哈利的人不止你一個。」路平嚴厲地說，「天狼星，坐下。」
「謝謝，我很清楚他是誰，茉莉。」天狼星冷冷地說。
他的表情很溫和，但哈利可以肯定，至少路平是知道有幾隻伸縮耳逃脫了衛斯理夫人的清洗掃蕩。
「是啊，」衛斯理夫人撇著嘴說，「問題是，你自己被關在www.hetubook.com.com阿茲卡班，根本就難以照顧他，是不是？」
「你的——？」
「哈利！」衛斯理先生說，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迎接他，熱情地同他握手，「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怎麼會呢？」哈利困惑不解地問。
「是的。」
「他以前得勢的時候？」
「因為魔法部的態度。」東施說，「哈利，那個人回來後，你是見過康尼留斯夫子的。哼，他絲毫也沒有改變立場。他死活不肯相信這件事真的發生了。」
「那倒真是好東西。」蒙當葛含混地說，用袖口把杯子擦亮。
「我們只是為了節約一點兒時間！」弗雷說著匆忙趕過來，把切麵包的刀子拔出桌面，「對不起，天狼星，哥們兒——不是故意的——」
「因為魔法部仍然在追捕我，佛地魔這會兒已經知道我是個阿尼馬格斯了，蟲尾肯定告訴了他，所以我再怎麼偽裝也沒有用了。我已經不能為鳳凰會做多少事情——至少鄧不利多是這樣感覺的。」
「某種只有偷偷摸摸才能得到的東西。」看到哈利還是一臉的迷惑，天狼星說：「比如一件武器。他上次所沒有的東西。」
這次說話的不是衛斯理夫人，而是路平。
金妮並不是乖乖離開的。他們聽見她上樓時一路衝她媽媽連喊帶叫，大發脾氣。到了門廳裡，布萊剋夫人又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使喧閙聲變得更加無法忍受。路平趕緊衝到那幅肖像前去使它恢復了平靜。等他回來返身關上廚房的門，重新在桌子旁坐下後，天狼星這才開口說話。
「可是你母親的肖像放在這裡做什麼？」哈利疑惑地問，這時他們已經穿過那扇門出了門廳，正順著一道狹窄的石頭台階往下走，其他人都跟在後面。
「在內心深處，夫子知道鄧不利多比他有智慧得多，巫師的法術也比他厲害得多。他剛開始當部長的時候，還三天兩頭向鄧不利多討教、求助。」路平說，「但是後來他似乎喜歡上了權力，信心也增強了。他迷戀當魔法部長的感覺，而且他使自己相信，他才是有智慧的人，鄧不利多只是為此故意製造事端。」
「——後來，」蒙當葛笑得喘不過氣來，眼淚直順著他的面頰往下流，他說，「後來，信不信由你們吧，他對我說，他說：『咦，頓格，這些癩蛤蟆你是從哪兒弄來的？不知道哪個雜種把我的癩蛤蟆全給偷走了！』我就說了：『把你的癩蛤蟆全偷走了，是威爾幹的，那怎麼辦呢？所以你才需要再買一些呀，對不對？』你們信不信吧，孩子們，那個沒頭腦的醜八怪居然從我手裡把他自己的癩蛤蟆全都買了回去，價錢比他原先買的時候還要高得多——」
衛斯理夫人的下嘴唇顫抖著，天狼星緩緩跌回椅子上，臉色煞白。
「你看，我不應該離開的，」蒙當葛探著身子，聲音裡帶著懇求，「但我有機會做成一筆大買賣——」
哈利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見比爾匆匆捲起留在桌上的羊皮紙，他腦袋後面仍然扎著長長的馬尾辮。
「看在老天的分兒上！」衛斯理夫人大聲嚷道，「沒必要這麼做——這一套我受夠了——就算現在允許你們使用魔法了，你們也用不著做每件鷄毛蒜皮的小事都揮動魔杖吧！」
蒙當葛侷促不安地在幾個口袋裏摸索著，但眼睛仍然盯著哈利，最後他掏出一個滿是污垢的黑煙斗。他把煙斗塞進嘴裡，用魔杖把它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幾秒鐘後，大股大股泛著綠色的煙霧就把他包圍了。
「把這個地方搞得可以住人，」天狼星說，揮手指了指陰暗破敗的廚房，「這裡已經十年沒有人居住，自從我親愛的母親去世之後就沒人了，除非你算上她留下的家庭小精靈，但那小精靈已經變得瘋瘋癲癲——好長時間沒做任何打掃了。」
「但是，如果佛地魔想吸收更多的人成為食死人，他回來的消息肯定會傳出去的，是不是？」哈利急躁地問。
哈利原來以為他會得到比較熱情的歡迎，卻發現天狼星說話的口氣是那麼生硬、冷漠。他跟著教父走到樓梯底下，穿過一道門，進入了地下室的廚房。
衛斯理夫人遲疑著，顯得心有餘悸。「嗯——不用，沒事兒，東施，你也休息一會兒吧，今天你已經做了不少了。」
「但他經歷的事情不比風凰社的大多數人少，」天狼星說，「甚至比有些人還多呢。」
「你在開玩笑嗎？」比爾不敢相信地說，「鄧不利多是那個人有生以來惟一害怕的人！」
「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蒙當葛，」衛斯理夫人大聲說道，「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在廚房裡抽那玩意兒，特別是我們馬上就要吃飯了！」
「還沒有呢，茉莉。」天狼星把面前的空盤子推到一邊，轉臉望著哈利，「知道嗎，我真為你感到吃驚呢。我以為你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關於佛地魔的情況。」
「因為他不想引起別人對他的注意，」天狼星說，「那對他來說是很危險的。你知道，他這次回來並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樣順利。他的安排被打亂了。」
「變出一隻豬鼻子來，東施。」
「哈利能知道，為什麼我就不能？」榮恩大叫。
「就我個人來說，我還巴不得催狂魔來襲擊我呢。為保衛我的靈魂而殊死搏鬥，這多好啊，可以打破令人厭煩的單調生活。你以為你的日子很難熬，但你至少可以出門到處走動走動和-圖-書，伸展伸展腿腳，跟人打打架什麼的——我已經在屋裡困了一個月了。」
「他們拚命想敗壞他的名聲，」路平說道，「你沒看上個星期的《預言家日報》嗎？他們報道說他的國際魔法師聯合會主席的職位丟了，因為他已經年邁，力不從心，但那根本就不是事實。他發表了一篇講話，宣佈佛地魔回來了，之後魔法部的巫師們就投票使他落選了。他們給他降了級，他不再是巫審加碼——就是最高巫師法庭——的首席魔法師，他們還在討論收回他的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
「至少你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吧。」他安慰道。
天狼星說出鄧不利多的名字時聲音顯得有點兒消沉，這使哈利明白，天狼星對校長也有點兒不滿。哈利頓時對教父產生了一種親切的情感。
「我們吃飯吧。」比爾趕緊說道。
「他想這麼做來著，」東施快步走過去想幫比爾一把，但轉眼間就把一根蠟燭碰倒在最後一卷羊皮紙上，「哦，糟糕——對不起——」
「可是為什麼呢？」哈利煩躁地問道，「他為什麼這樣愚蠢？既然鄧不利多——」
「東施和亞瑟如果信口開河，隨便亂說，會丟掉他們在魔法部的工作。」天狼星說，「而我們在部裡安插內線是很重要的，佛地魔肯定也有他們自己的奸細。」
「什麼？」哈利不敢相信地說。
「我想，那得看人家給他們開出了什麼價碼，」路平說道，「我說的不是金子。如果有人向他們提供我們幾個世紀以來不肯給他們的自由，他們就會抵擋不住誘惑。比爾，拉格諾那邊還是沒有絲毫轉機嗎？」
「我能做點什麼，茉莉？」東施熱情洋溢地說，跳起來衝了過去。
桌子中央傳來一陣大笑，淹沒了比爾沒說完的話。弗雷、喬治、榮恩和蒙當葛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
「好吧，哈利——你想知道什麼？」
「路上還順利吧，哈利？」比爾大聲問道，同時試著一下子抱起了十二卷羊皮紙，「這麼說，瘋眼沒有讓你取道格陵蘭島過來？」
「他有用啊，」天狼星小聲嘀咕道，「認識所有的騙子毛賊——哼，這也難怪，他自己就是那一類貨色。不過他對鄧不利多倒是忠心耿耿，有一次還幫助鄧不利多擺脫了困境。弄一個頓格這樣的人在身邊也有好處，他能聽到我們聽不到的東西。但茉莉認為請他留下來吃晚飯太過分了。茉莉還沒有原諒他在應該跟蹤你的時候擅離職守。」
「他還不是鳳凰會的成員呢！」衛斯理夫人說道，「他才只有十五歲，而且——」
「這些東西應該會議一結束就趕緊收起來。」她厲聲地說，然後快步走向一個很古老的碗櫥，從裡面拿出晚餐的盤子。
「我是說大家都知道你做事情莽撞，天狼星，所以鄧不利多才不斷提醒你待在家裡——」
衛斯理先生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摘下眼鏡，在長袍上慢慢地擦著鏡片，眼睛也不看自己的妻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眼鏡重新戴好，才開了口。
「那麼，鳳凰會一直在做些什麼呢？」哈利問道，挨個兒望著大家。
「那麼鄧不利多認為他的計劃是什麼呢？」
「那是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蹊蹺地死去，」天狼星說，「反正據我們所知是這樣——而我們知道不少情況。」
「不，不，我想幫幫你！」東施歡快地說，匆匆奔向金妮正在拿餐具的碗櫥，不留神撞翻了一把椅子。
他彷彿看到天狼星和路平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天狼星才做出了回答。
「我得向你道歉。」一個聲音從那團臭烘烘的煙霧中間嘟噥著說。
榮恩和妙麗頓時喜上眉梢。
「沒錯，但那跟鼓勵他隨便發問還是有區別的！」
「亞瑟！」衛斯理夫人說，突然轉向她的丈夫，「亞瑟，你支持我一下！」
「好吧，」韋新萊夫人說，深深吸了口氣，掃視了一圈飯桌，指望能夠得到支持，但沒有人響應，「好吧——看來我的意見是要被否決了。我只想說一句：鄧不利多不想讓哈利知道得太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作為一個關心哈利切身利益的人——」
「是的，」天狼星厭惡地看了看杯子，說道，「十五世紀小妖精製造的最精美銀器，上面還刻著布萊克家族的飾章。」
「錯就錯在你不是你的父親，哈利，不管你長得多麼像他！」衛斯理夫人說道，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天狼星，「你還在上學，對你負責任的成年人不應該忘記這一點！」
「是這樣，儘量讓更多的人相信那個人真的回來了，讓他們保持警惕，」比爾說，「不過這件事做起來很棘手。」
「茉莉，你不能阻攔弗雷和喬治，」衛斯理先生疲倦地說，「他們已經成年了。」
「怎麼會呢？」哈利皺起眉頭問道。
「還有，那兒的窗簾裡都是狐猸子，」衛斯理夫人接著說道，「我想明天我們得想辦法把它們處理一下。」
「對不起，茉莉，」蒙
和*圖*書當葛立刻說道，他擦擦眼淚，朝哈利眨了眨眼睛。「可是，你知道，是威爾把它們從瓦提．海裡斯那裡偷出來的，所以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我當然會的。」哈利說。
弗雷和喬治把臉埋在盛著黃油啤酒的高腳酒杯上，喬治笑得直打嗝。不知為什麼，衛斯理夫人狠狠地白了天狼星一眼，然後起身拿來一大堆大黃麵包屑做甜點。哈利扭頭望著他的教父。
衛斯理夫人的臉這時漲得通紅。「我——哦，好吧，弗雷和喬治可以留下來，但是榮恩——」
「反正哈利會把你們所說的一切都告訴我和妙麗的！」榮恩憤憤不平地說，「你——會嗎？」他迎住哈利的目光，沒有把握地追問了一句。
「你們年紀太小了，你們沒有加入鳳凰會，」弗雷說，那又尖又細的聲音活脫脫就是他母親的，聽著簡直不可思議，「而哈利甚至還沒有成年呢！」
「挺好的。」哈利說。
天狼星微微聳了聳肩膀，但沒有再說什麼。衛斯理夫人盛氣凌人地招呼著她的幾個兒子和妙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站起身，哈利看到沒什麼希望了，也只好跟著站了起來。
「兒子們，」衛斯理先生把那鍋燉菜重新端到桌子中央，說道，「你們的媽媽說得對，你們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應該表現出一點責任感了——」
「因為如果承認佛地魔回來了，那就意味著有大麻煩，這種麻煩魔法部已經有將近十四年沒有碰到了。」天狼星尖刻地說，「夫子只是沒有勇氣面對這件事。他讓自己相信鄧不利多是在散佈謡言，破壞他的穩定地位，這樣一想就輕鬆多了。」
「或者說，是你打亂了他的安排。」路平說著，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啊，好了，你指出了問題關鍵，」衛斯理先生苦笑著說，「鄧不利多。」
「害怕他想做的事情。」衛斯理先生說道，「夫子認為鄧不利多在密謀推翻他。他認為鄧不利多自己想當魔法部長。」
「但他也不是個成年人！」衛斯理夫人說，血液衝上了她的面頰，「他不是詹姆，天狼星！」
「他怎麼會停止殺人呢？」哈利問。他知道佛地魔光是去年就不止一次地殺過人。
他們全都毫無生趣地苦笑著。
「嗯？」蒙當葛說，目光透過亂糟糟的薑黃色頭髮痛苦地望著哈利，「天哪，他來了。沒錯——你好嗎，哈利？」
「至少他沒想到我們會知道得這麼多。」路平說。
幾分鐘沒有人說話，只有大家坐下來就餐時盤子和餐具發出的碰撞聲，還有椅子的摩擦聲。然後，衛斯理夫人轉臉望著天狼星。
在哈利對面，東施一邊吃飯一邊給她的鼻子變形，逗妙麗和金妮開心。每次她都緊緊地閉上眼睛，露出她在哈利臥室裡時露出的那種痛苦表情，她的鼻子忽而腫脹得像鳥嘴一樣，看上去活脫脫是石內卜的鼻子，忽而又縮回去，變成圓球蘑菇一般大小，然後每個鼻孔裡都冒出一大堆鼻毛。這顯然是吃飯時的固定娛樂節目，因為很快妙麗和金妮就要求她變出她們最喜歡的鼻子。
「哈利在那個麻瓜家裡困了整整一個月。他有權利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快，一套沉甸甸的刀子就在衛斯理先生的監督下，開始自動切肉剁菜，衛斯理夫人攪拌著一隻懸掛在火上的大鍋，其他人從食品儲藏間拿出盤子、高腳酒杯和食物。哈利陪天狼星和蒙當葛留在桌邊，蒙當葛仍然悲哀地衝他眨巴著眼睛。
「茉莉不大讚成蒙當葛。」天狼星壓低聲音說。
衛斯理夫人清了清嗓子。她的丈夫，一個禿頂、紅髮、戴著角質架眼鏡的瘦男人抬頭望瞭望，趕緊站了起來。
「很好！」衛斯理夫人大聲喝道，「很好！金妮——上床睡覺！」
榮恩、妙麗、弗雷和喬治的腦袋在天狼星和衛斯理夫人之間轉來轉去，彷彿在觀看網球場上的來回對打。金妮跪在一堆丟棄的黃油啤酒軟木塞中間，呆呆地望著他們談話，嘴巴微微張著。路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狼星。
「那他怎麼會加入鳳凰會的？」哈利悄聲地問。
天狼星忍不住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們還是滴水不漏，什麼也不肯說，」比爾說，「我仍然弄不清楚他們是不是相信他回來了。當然，他們大概不想支持任何一方，不想捲到這裡頭來。」
「我問了！」哈利氣憤地說，「我問了榮恩和妙麗，但他們說我們沒被批准加入鳳凰會，所以——」
「但是你們誰也沒有公佈佛地魔回來的消息——」哈利話沒說完。
「他們還在上學。」
這裡幾乎和上面的門廳裡一樣昏暗，一個洞穴般幽深的房間，四周是粗糙的石頭牆壁。大部分光線都來自房間那頭的一個大壁爐。管子裡冒出的煙霧瀰漫在空氣中，如同戰場上的硝煙，黑乎乎的天花板上掛下來的沉甸甸的鐵鍋鐵盆，在煙霧中顯得面目猙獰，陰森可怖。因為開會，房間裡擺滿了許多椅子，中間是一張長長的木頭桌子，桌上散亂地放著羊皮紙卷、高腳酒杯、空酒瓶和一堆看上去像是破布的東西。衛斯理先生和他的長子比爾坐在桌子那一頭，腦袋湊在一起小聲說著什麼。
「可是鄧不利多說，只要不把他從巧克力蛙的卡片中撤下來，他們做什麼他都不在乎。」比爾咧嘴笑著說。
「但他們是合法的成年人了。」衛斯理先生還是用那疲倦的聲音說。
「夫子害怕他，明白嗎？」東施悲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