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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他，在佛地魔試圖殺死他的那天夜裡，當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擋在他們之間時，那個殺戮咒反彈到佛地魔身上，佛地魔靈魂的一個碎片被炸飛了，附著在坍塌的房子裡惟一活著的靈魂上。佛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體內，使哈利有了與蛇對話的能力，並可以連接佛地魔的思想，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個沒被佛地魔發現的靈魂碎片還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護，佛地魔就不可能死。」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我的時間有限。我必須給那男孩足夠的信息讓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我知道詹姆．波特是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莉莉打斷了石內卜，「這點不需要你告訴我。但穆爾塞伯和埃弗裡的所謂幽默是邪惡的。邪惡的，西弗。我不明白你怎麼能跟他們交朋友。」

「求？我沒求！」

石內卜拿起這頁留有莉莉簽名和愛意的信紙，塞進了長袍裡。然後他把手裡的照片一撕兩半，留下莉莉歡笑的一半，把詹姆和哈利的一半扔在地上的五斗櫥下……

「他病了，」莉莉說，「他們說他病了——」

石內卜離開了房間。哈利慢慢地從儲思盆裡升了上來。片刻之後，他躺在校長辦公室的地毯上，就好像石內卜剛剛把房門關上。

「天哪，」詹姆說，「我還覺得你挺好的呢！」

「是你幹的嗎？」

「你給校長寫信求他收下你時，可沒認為這是一所怪物學校。」

「你看到的是你預想會看到的東西，賽佛勒斯，」鄧不利多在看一本《今日變形術》，頭也不抬地說，「別的老師都說那男孩謙虛、隨和，天資也不錯。我個人也發現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別大驚失色，賽佛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佩妮被發現後驚慌失措，幾乎喘不過氣來。哈利看出她在絞盡腦汁想說幾句傷人的話。

短暫的沉默。

學院桌子不見了，禮堂裡擠滿了人。倖存者三五成群地站著，互相摟抱在一起。傷員都集中在高台上，龐芮夫人和一群助手在給他們治療。翡冷翠也受傷了，他的一側身體大量出血，已經站立不住，躺在那裡瑟瑟發抖。

鄧不利多環顧四周，確保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他們現在到了禁忌森林附近，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影。

「你倒說說你穿的那是什麼？」她指著石內卜的胸口，「你媽媽的衣服？」

「我很幸運，非常幸運，有你在我身邊，賽佛勒斯。」

「佩妮恨——恨我，因為我們看了鄧不利多的那封信。」

「一個食死人能對我有何請求？」

「莉莉，快，我們走吧！」她尖聲說。莉莉立刻聽從姐姐的話動身離開了，但眼睛還瞪著石內卜。

「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嗎？」石內卜再也剋制不住，從灌木叢後面跳了出來。佩妮尖叫一聲，轉身朝鞦韆跑去，莉莉顯然也嚇了一跳，但待在原地沒動。石內卜似乎後悔自己貿然出現，他看著莉莉，灰黃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她是我姐姐！」

「我看見他的回信了，寫得很委婉。」

「不——我沒有！」

「那個——那個預言……那個預言……特裡勞妮……」

魔咒本來瞄準的是食死人拿魔杖的手，不料卻擊中了喬治——

「撕淌三步殺！」石內卜大喊一聲。

她掃了一眼石內卜的屍體，便匆匆朝隧道入口走去，榮恩也跟了過來。哈利收起隱形斗篷，又低頭看著石內卜。他說不清內心的感受，只是為石內卜的這種死法，以及他喪命的原因感到震驚……

「但他們沒有使用黑魔法呀，」她降低了聲音，「而且你真是忘恩負義。我聽說了那天夜裡的事情。你從渾拚柳下偷偷溜進了那條隧道，是詹姆．波特救了你，逃脫了那下面的——」

鄧不利多的語氣輕鬆隨意，如同在詢問天氣預報。石內卜遲疑了一下，說：「我說不好，大概一年。沒有辦法永遠遏制這樣的魔咒。它最終總會擴散，這種魔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加強。」

「不要！」石內卜吼道，「沒了……死了……」

她轉過身，仰著臉大步朝她姐姐走去。

「作為——回報？」石內卜張口結舌地看著鄧不利多，哈利以為他會拒絶，但良久之後，他說，「什麼都行。」

「口令？」

魔佛羅．剛特的戒指放在鄧不利多面前的桌子上，已經破裂，旁邊是葛萊芬多的寶劍。

「不許說那個詞！」

他注視著自己的母親邁著顫抖的雙腿走上前去，在搖搖晃晃的凳子上坐下。麥教授把分類帽罩在她腦袋上，帽子接觸到她深紅色的頭髮還不到一秒鐘，就喊道：「葛萊芬多！」

他們在隧道里往外爬，誰也沒有說話，哈利不知道榮恩和妙麗是不是也像他一樣，腦子裡仍然迴響著佛地魔的聲音。

莉莉那雙明亮的綠眼睛眯成了縫，石內卜立刻退縮了。

「謝謝你，賽佛勒斯……」

山頂消失了，哈利站在鄧不利多的辦公室裡，什麼東西在發出可怕的聲音，像某種受傷的動物。石內卜頽然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鄧不利多站在他面前，神色嚴峻。過了片刻，石內卜抬起臉，自從荒野山頂的一幕之後，他彷彿度過了一百年的苦難歲月。

「你為什麼，」石內卜劈頭就問道，「為什麼要戴上那枚戒指？它上面有魔咒，你肯定知道。為什麼還要碰它？」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認為指的是莉莉的兒子，他要追到莉莉——把他們全部殺掉——」

現在，石內卜又站在校長的書房裡，非尼呀．耐吉匆匆闖進了自己的肖像。

石內卜在哈利經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隔著桌子面對著鄧不利多。哈利看出他還想再談談鄧不利多那只被魔咒傷害的手，但對方舉起焦手，委婉地表示不願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石內卜皺著眉頭說：「黑魔王沒指望跩哥能夠得手。這只是為了懲罰魯休斯最近的失敗。讓跩哥的父母眼看著兒子失手，然後付出代價，這對他們來說是鈍刀子割肉。」

石內卜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氣急敗壞地說：「救我？救我？你以為他是英雄？他是為了救他自己，還有他的朋友！你可不能——我不讓你——」

石內卜絞著雙手，看上去有點心神錯亂，烏黑紛亂的頭髮在腦袋周圍飄舞。

眼前的情景消失了，沒等哈利反應過來，周圍完全變了樣兒。

「您——您說什麼？」

他現在是在一片小樹林裡。他看見一條陽光下的小河在樹叢間流過，波光粼粼，樹蔭灑下一片墨綠色的清涼。兩個孩子盤著腿，面對面地坐在地上。石內卜已經脫去了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那件古怪的孕婦服顯得不那麼刺眼了。

「——那個姓格蘭傑的女孩打開包時說了地名，我聽見了！」

「我知道。」石內卜簡單地說。他湊近了鄧不利多的肖像，把它往外一拉。肖像打開了，露出藏在後面的一個洞，石內卜從裡面拿出了葛萊芬多的寶劍。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然後石內卜說：「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來……我還以為我們是在保護他，為了她，為了莉莉。」

「不到最後關頭，不到絶對必要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哈利知道，不然他怎麼有力量去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呢？」

「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佩妮來勁地說道，「一個專門給怪物辦的學校。你和那個姓石內卜的男孩……怪胎，你們倆都www.hetubook.com.com是怪胎。幸好把你們跟普通人隔開了，那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現在，石內卜正在一家陌生的酒館裡與蒙當葛交頭接耳，蒙當葛滿臉的茫然、迷惑，石內卜皺著眉頭，全神貫注。

「別這樣！」佩妮尖叫道。

然而莉莉不相信他的謊話。她氣沖沖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就跑出小樹林，追她姐姐去了，石內卜顯得痛苦而困惑……

「預言沒說是女人，」鄧不利多說，「說的是一個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這一次，哈利還是站在校長辦公室裡。時間是晚上，鄧不利多無力地歪在桌後寶座般的椅子上，看上去神志不清。他的右手耷拉著，被燒焦了，黑乎乎的。石內卜低聲唸著咒語，將魔杖對準了那隻手腕，左手把一杯濃濃的金色藥液灌進了鄧不利多的嘴裡。過了片刻，鄧不利多的眼皮抖動了幾下，睜開了。

「讓我？讓我？」

「信息，」石內卜說，「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

石內卜遲疑著，他的黑眼睛在綠蔭下顯得很熱切，看著莉莉那張蒼白的臉和那頭深紅色的頭髮。

走廊消失了，這次場景變換的時間長了一些。哈利似乎飛過了許多變幻的形狀和色彩，最後周圍的景物才固定下來。他站在黑暗中一個荒涼、寒冷的山頂，風嗖嗖地刮過幾棵沒有葉子的枯樹。成年的石內卜氣喘吁吁地原地轉過身子，手裡緊緊地捏著魔杖，似乎在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他的恐懼也感染了哈利，雖然哈利知道自己不可能受到傷害。他納悶石內卜在等什麼呢，不禁也轉過頭去——　　突然，空中閃過一道刺眼的、之字形的白光，哈利以為是閃電，但石內卜撲通跪倒在地，魔杖從手裡飛了出去。

「什麼很清楚？」莉莉問。

石內卜眼前似乎隔著一層痛苦的迷霧，鄧不利多的話彷彿過了很長時間才傳到他的耳朵裡。

「波特有什麼勾當？」莉莉說。

哈利和他一起走到凳子旁，看著他把帽子戴在腦袋上。「史萊哲林！」分類帽喊道。

「既然你不在乎死，」石內卜粗暴地說，「為什麼不讓跩哥得手呢？」

城堡前的草地上散落著一個個小包裹似的東西。離天亮大約只有一小時了，四下里還是漆黑一片。他們三個急急忙忙跑向石階。一根小船那麼大的長木頭橫在他們面前，呱啦和剛才襲擊他的那個巨人都不見了蹤影。

「信真的是由貓頭鷹送來？」莉莉小聲問。

「瑪麗說你揚言要睡在這裡我才出來的。」

咔嚓一聲，佩妮頭頂上一根樹枝突然落了下來。莉莉尖叫一聲，樹枝砸中了佩妮的肩膀，她踉蹌著後退幾步，哭了起來。

「不——聽我說，我不是故意——」

「對我們來說是真的，」石內卜說，「對她來說不是。我們會收到信的，你和我。」

「每個月滿月的時候？」石內卜說。

石內卜顯得又緊張又激動。他看看遠處在鞦韆旁徘徊的佩妮，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鄧不利多睜開了眼睛，石內卜神色驚恐。

「哦哦哦哦……」

「給你們一個小時，體面地安置死者，治療傷員。」

姐妹倆以同樣不滿的目光審視著他，兩人都抓著一根鞦韆柱子，好像那是捉人遊戲中的安全地帶。

「真的？」莉莉輕聲問。

鄧不利多苦笑了一下。

「我又沒把你怎麼樣。」莉莉說，不過她還是把花捏成一團扔到了地上。

「我以為……你會……保證她的……安全……」

「要我起誓，賽佛勒斯，永遠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鄧不利多低頭看著石內卜那張激動而又痛苦的臉，嘆息著說，「如果你堅持……」

莉莉朝站在近旁的石內卜瞥了一眼，泄漏了秘密。佩妮倒抽了一口冷氣。

佩妮顯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她絶不會聽不懂他的語氣。

「你令我厭惡。」鄧不利多說，哈利從沒聽過鄧不利多以這麼輕蔑的口吻說話。石內卜似乎萎縮了一點兒。「那麼，你就不關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們盡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你會變許多魔法，」石內卜說，「我看見了。我一直在偷看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莉莉沒有聽他說，而是四肢伸開躺在鋪滿綠葉的地上，望著頭頂茂密的樹葉。石內卜渴慕地望著她，就像遊戲場上望著她時一樣。

「你發過誓的，賽佛勒斯。說到你為我效力的事，我記得你答應過要密切關注我們那位年輕的史萊哲林朋友，對嗎？」

「我指的是佛地魔圍繞我制定的計劃。他計劃馬份家那個可憐的男孩殺死我。」

「我——我帶來了一個警報——不，一個請求——求求您——」

風在樹枝間嗚嗚作響，淹沒了鄧不利多剛才現影的聲音。他站在石內卜的面前，長袍在風裡飄擺，魔杖的光從下面照著他的臉。

「她兒子還活著，眼睛和他媽媽的一樣，一模一樣。我想，你肯定記得莉莉．伊萬斯的眼睛，它的形狀和顏色，對嗎？」

「怎麼樣，賽佛勒斯？佛地魔大人有什麼口信給我？」

「對別人說這種話是很不禮貌的！」

「你們進行了勇敢的抵抗，」那個高亢、冷酷的聲音說，「佛地魔大人知道如何欣賞勇氣。」

他的語氣很輕鬆，但那雙藍眼睛卻犀利地望著石內卜，就像從前望著哈利一樣，似乎能真切地看見他們所談論的靈魂。最後，石內卜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以為我想成為一個——一個怪物？」

「差不多吧……我肯定是昏了頭了……」鄧不利多說，他吃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也好，這樣就使事情變得更簡單了。」

「如果我在校外使用魔法——」

她淺色的眼睛望著站台，望著貓在主人懷裡喵喵地叫，望著貓頭鷹在籠子裡撲打翅膀，互相高叫，望著那些學生——有的已穿上黑色的長袍，他們在把行李搬上鮮紅色的蒸汽機車，在分別一個暑假後高興地大聲與同學打著招呼。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聲音哽咽地說。

「可是我在校外施過魔法呀！」

「你打聽它們幹什麼？」

「再跟我說說催狂魔的事。」

「別殺我！」

「我們沒關係。我們還沒有魔杖呢。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他們不管。一旦到了十一歲，」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他們開始訓練你，那時你就得小心點兒了。」

「告訴他什麼？」

詹姆和天狼星模仿著莉莉高傲的聲音，石內卜走過時詹姆還伸腿絆了他一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莉莉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在空中快速地旋轉，哈利知道她在想象樹枝後面飄出火星。然後她扔掉樹枝，衝著男孩探身說道：「這是真的，對嗎？不是開玩笑？佩妮說你在騙我。佩妮說根本沒有什麼霍格華茲。這是真的，對嗎？」

「你希望我現在就動手嗎？」石內卜問，語氣裡透著濃濃的諷刺，「還是你需要一點時間構思一個墓碑？」

「怎麼樣？」鄧不利多輕聲問。

「而且必須由佛地魔親自動手，賽佛勒斯。那是非常重要的。」

「——叫我麻種？但是你管我這類出身的人都叫麻種，賽佛勒斯。我又有什麼不同呢？」

「你就是，」石內卜對莉莉說，「你就是個女巫。我觀察你有一陣子了。這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媽媽就是女巫，我是男巫。」

「和圖書不是。」石內卜顯得既不服又害怕。

石內卜在門邊轉過身。

現在，哈利伴著騎掃帚的石內卜，在空曠的黑夜中飛行。身邊還有其他戴兜帽的食死人，前面是路平，還有一個由喬治扮成的哈利……一個食死人衝到石內卜前面，舉起魔杖對準了路平的後背——

「他不需要保護。黑魔王走了——」

佩妮的笑聲像冷水一樣。

「不，」石內卜說，他的黑眼睛盯著花兒和羅傑遠去的背影，「我不是那樣的膽小鬼。」

「啊，是了，」鄧不利多說，「你向佛地魔傳達了多少？」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把寶劍交給波特這麼重要，是嗎？」石內卜說著把一件旅行斗篷披在長袍外面。

「嗯？」

佩妮終於把手抽走了，莉莉眼睛裡滿是淚水。

石內卜的呼吸虛弱無力。

「你不應該偷看——」佩妮輕聲說，「那是我的隱私——你怎麼可以——」

「沒有，」石內卜說，但他傲慢的饑笑卻表露了相反的意思，「如果你情願肌肉發達而不是頭腦發達——」

「可是我沒事兒，」莉莉說，還在咯咯笑著，「佩妮，看看這個。看我的本事。」

他頭朝前落進了陽光裡，雙腳踏在溫暖的土地上。他直起身子，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幾乎沒有人的遊樂場上。一個大大的煙囪赫然聳立在遠處的天際。兩個女孩在盪鞦韆，一個瘦瘦的男孩躲在灌木叢後面注視著她們。男孩的黑頭髮很長，身上的衣服極不協調，倒像是故意穿成這個樣子：一條過短的牛仔褲，一件又大又長、像是大人穿的破舊外衣，還有一件怪模怪樣的孕婦服似的襯衫。

哈利聽見石內卜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莉莉脫下帽子還給了麥教授，匆匆朝熱烈歡呼的葛萊芬多同學們走去，但她回頭看了一眼石內卜，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哈利看見天狼星在板凳上挪了挪，給她騰出了地方。莉莉看了他一眼，似乎認出他就是火車上的那個人，立刻抱起雙臂，堅定地轉過身背朝著他。

長久的沉默，屋裡只有一種奇怪的咔啦啦的聲音。鳳凰佛客使在啃一小塊墨魚骨頭。

「我知道你的想法，」莉莉說，口氣很冷，「奇怪了，你為什麼對他們那麼上心？你為什麼關心他們在夜裡做什麼？」

「什麼誘惑？」

石內卜揚起眉毛，用諷刺的口吻問道：「你打算讓他把你殺死？」

靜默了很久，石內卜慢慢控制住自己，呼吸自如了。最後他說道：「很好。很好。可是千萬——千萬別說出去，鄧不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您起誓！我受不了……特別是波特的兒子……我要您起誓！」

「這是悔恨嗎，賽佛勒斯？」

「那對別人有什麼用呢？」鄧不利多冷冷地說，「如果你愛莉莉．伊萬斯，如果你真心地愛她，那你面前的道路很清楚。」

「黑魔王還會回來，到那時候，哈利波特將會面臨可怕的危險。」

「史萊哲林？」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很好。那麼，你首先需要弄清跩哥打算幹什麼。一個驚慌失措的少年不僅對他自己危險，對別人也很危險。向他提供幫助和指導，他應該會接受，他喜歡你——」

「那不算什麼，」石內卜說，「開個玩笑而已，沒什麼——」

「那麼你希望去哪兒？看樣子你兩樣都不發達。」天狼星突然插嘴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別人把你當傻瓜——他喜歡你，詹姆．波特喜歡你！」這句話似乎是勉強從他嘴裡拽出來的，「他可不是……大家都認為……了不起的魁地奇球明星——」痛苦和反感使得石內卜語無倫次，莉莉的眉毛在額頭上越揚越高。

辦公室消失了，緊接著又重新浮現。石內卜在鄧不利多面前踱來踱去。

石內卜猛地晃了一下腦袋，像在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

「不會為了這個把你交給催狂魔的！催狂魔是專門對付那些真正幹了壞事的人。它們看守巫師監獄——阿茲卡班。你不會進阿茲卡班的，你太——」

哈利站在石內卜身後，面對著幾張燭光映照的學院長桌，桌旁是一張張興奮的面孔。這時，麥教授說道：「莉莉．伊萬斯！」

「喜歡他？」石內卜叫了起來，「疾疾，護法現身！」

「你必須把哈利離開他阿姨姨丈家的確切日期告訴佛地魔，」鄧不利多說，「佛地魔認為你消息非常靈通，你不這麼做會引起懷疑的。不過，你必須把利用替身的主意灌輸給別人——我想那樣應該能夠保證哈利的安全。試著對蒙當葛．弗列契用混淆咒。還有，賽佛勒斯，如果你不得不參加追逐，一定要表現得令人信服……我指望你繼續取得佛地魔的信任，時間越長越好，不然，霍格華茲就會任由卡羅兄妹擺佈……」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為我低估了你時時所處的危險，賽佛勒斯。只把看似有價值的情報告訴佛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這項工作我只能交給你。」

鄧不利多沒有回答。

「校長！他們在丁森林裡紮營！那個麻種——」

「她不過是個——」他趕緊閉了嘴。莉莉只顧忙著偷偷擦眼淚，沒有聽見他的話。

「還好。」他說。

「當然不是。必須由你殺死我。」

「只有你知道幫助一個老人免於痛苦和恥辱不會傷害你的靈魂，」鄧不利多說，「賽佛勒斯，我請求你為我完成這件大事，因為死亡對於我來說是鐵板釘釘的事，就像查德理火炮隊將在今年的聯賽中墊底一樣。說句實話，我倒願意沒有痛苦地迅速結束生命，而不願意拖拖拉拉，死得很狼狽，比如，把灰背牽扯進來——我聽說佛地魔把他也招進去了？或者落到親愛的貝拉特裡克斯手裡，她喜歡把食物玩夠了再吃？」

「媽媽叫你別這麼做！」

哈利衝進圓形辦公室，發現這裡已經有了變化。牆上掛的肖像都空了。那些男女校長沒有一個留在這裡。他們似乎都逃走了，順著城堡牆壁上排列的圖畫衝到了前面，想看清事態的發展。

「那麼我的靈魂呢，鄧不利多？我的呢？」

場景變換……

「……如果你在校外施魔法，魔法部就會懲罰你，你會收到信的。」

「今晚十一點到我辦公室來，賽佛勒斯，你就不會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鄧不利多好像滿意了。

「佛地魔是否預見在不久的將來，他在霍格華茲不再需要密探？」

「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的。別讓她白白犧牲。幫助我保護莉莉的兒子。」

「他相信學校很快就會被他控制，是的。」

「你要向鳳凰會提出建議，」石內卜低聲說道，「讓他們使用替身。變身水。幾個一模一樣的波特。只有這個辦法才管用。你要忘記這個建議是我提的。要當成你自己的主意提出來。明白嗎？」

「別聽他的。」榮恩說。

榮恩和妙麗都看著哈利拚命搖頭。

哈利走近男孩身邊。石內卜看上去約莫九到十歲，臉色灰黃，個頭矮小，體格精瘦。注視著較小的那個女孩在鞦韆上比那個大的越蕩越高，他瘦瘦的臉上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渴慕。

「我才——不想——去呢！」佩妮說，使勁想把手從妹妹手裡抽出來，「你以為我願意到某個荒唐的城堡裡去，學著做一個——一個——」

「你最好進史萊哲林。」石內卜說道，看到莉莉高興了一點，他覺得很受鼓舞。

辦公室消失了，暮色中，石內卜和鄧不ｈｔｔps://wwｗ.hｅtｕbｏｏk•ｃom•coｍ利多一起在冷冷清清的城堡操場上漫步。

坐在包廂裡的一個男孩聽到這個詞轉過頭來。他本來對莉莉和石內卜沒有表示出絲毫興趣。哈利剛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窗邊的兩個人身上，此刻才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像石內卜一樣身材瘦弱，頭髮烏黑，但一看就知道從小備受呵護，甚至很受寵愛，這顯然是石內卜極度缺乏的。

石內卜僵硬地點了點頭。

「——跟他父親一樣平庸、傲慢，專愛違反紀律，喜歡出風頭，吸引別人注意，放肆無禮——」

「總之，這男孩像我一樣被明確地判了死刑。」鄧不利多說，「我認為，一旦跩哥失手，接替這項工作的自然是你囉？」

「我只是想讓你看到他們並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優秀。」

哈利注視著石內卜參加完黑魔法防禦術課的O. W. L. 考試後離開禮堂，注視著他悠閒地走出城堡，漫無目的地逛到那棵山毛櫸樹附近，詹姆、天狼星、路平和佩迪魯正一起坐在樹下。但哈利這次沒有靠近他們，因為他知道詹姆把賽佛勒斯在空中百般奚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再聽一遍不會使他快樂。他注視著，莉莉走到那夥人中間去替石內卜辯護。他遠遠地聽見石內卜惱羞成怒地衝她喊出了那個不可原諒的詞：「麻種。」

「……我很難過，佩妮，我很難過！你聽我說——」她抓過姐姐的手緊緊地握住，佩妮則拚命想掙扎，「也許我一到那兒——不，聽我說，佩妮！也許我一到那兒，就能找到鄧不利多教授，說服他改變主意！」

他掙扎著還想說點什麼，但莉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從肖像洞口爬了回去……

「他們晚上溜出去。那個路平有些怪異。他總是出去，去哪兒呢？」

「哈利波特，現在我直接對你說話。你聽任你的朋友為你赴死，而不是挺身出來面對我。我將在禁忌森林裡等候一個小時。如果一小時後你沒有來找我，沒有主動投降，那麼戰鬥還將繼續。這次我將親自上陣，哈利波特，我將找到你，我將懲罰每一個試圖窩藏你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一個也不放過。一個小時。」

「沒關係，試試吧。比起我自己來，我更關心的是那個男孩任何行動計劃的意外犧牲品。當然啦，如果要把他從佛地魔的暴怒中解救出來，最終只有一個辦法。」

「我沒有偷看，」石內卜說，他又激動又不安，在明亮的陽光下頭髮顯得很臟，「才不願意偷看你呢，」他輕蔑地接著說，「你是個麻瓜。」

「可是你卻更信賴一個連鎖心術都不會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連接黑魔王的思想！」

「回見，鼻涕精！」一個聲音喊道，包廂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男巫！」她尖叫一聲。剛才這男孩的突然出現使她受驚不小，現在她恢復了鎮靜，勇氣又回來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石內卜家的那個小男孩！他們住在河邊的紡紗街，」她告訴莉莉，語氣明顯表示她認為那是個下三濫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偷看我們？」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靠了上去，抬頭望著那張灰黃的瘦臉。

「我——我求過他——」

詹姆大聲笑了起來。莉莉挺直身子，緋紅了臉，厭惡地看看詹姆，又看看天狼星。

「只是說漏了嘴嗎？」莉莉的聲音裡沒有半點同情，「太晚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藉口原諒你。我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為什麼還跟你說話。你和你那些親愛的食死人朋友——你看，你甚至都不否認！你甚至都不否認那就是你們的目標！你迫不及待地想成為那個人的手下，對嗎？」

「是的，確實如此，」鄧不利多肖像說道，「他會知道拿它派什麼用場。賽佛勒斯，千萬小心，喬治．衛斯理發生意外之後，他們對你的出現不會表示友好——」

「她和詹姆錯誤地信任了別人，」鄧不利多說，「就像你，賽佛勒斯。你不是也曾指望佛地魔會饒她一命嗎？」

「一直是這樣。」石內卜說。

「你爸爸不喜歡魔法？」

「既然莉莉對你這麼重要，」鄧不利多說，「佛地魔肯定會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饒了那位母親，拿兒子作為交換？」

接著，石內卜跪在天狼星的舊臥室裡。他讀著莉莉寫的那封舊信，淚水從鷹鈎鼻的鼻尖流淌下來。信的第二頁只有幾句話：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裝在一個籃子裡，特別是一個許多時間都掛在佛地魔胳膊上的籃子。」

「那就把他們都藏起來，」他嘶啞著聲音說道，「保證她——他們的——安全。求求您。」

「人都到哪兒去了？」妙麗輕聲說。

哈利懷疑石內卜是否聽見了她對穆爾塞伯和埃弗裡的批評。莉莉指責詹姆．波特的話一出口，他整個身體就放鬆了。當他們轉身走開時，石內卜的腳步重又變得輕快起來……

「不用擔心，鄧不利多，」他冷冷地說，「我自有安排……」

莉莉朝父母那邊瞟了一眼，他們正帶著由衷的喜悅看著站台上的情景，心情的飽覽這一幕。莉莉又回過頭來看著姐姐，壓低聲音，語氣變得很激烈。

「一般來說是這樣，」石內卜說，「但你是麻瓜出身，所以學校會派人來向你父母解釋一下。」

石內卜站在那裡注視著她倆大步穿過遊戲場的門，此刻只有哈利在一旁看著他。哈利看出了石內卜內心的痛苦和失望，他明白石內卜籌劃這一刻有一段時間了，沒想到一切都亂了套……

天狼星咧嘴笑了笑。

「我不能再裝下去了，你選擇了你的路，我選擇了我的。」

「靈魂？我們談的是思想！」

死者在禮堂中央躺成一排。哈利看不見弗雷的遺體，因為他的家人把他團團圍住了。喬治跪在弗雷腦袋邊，衛斯理夫人渾身顫抖地伏在弗雷胸上，衛斯理先生撫摸著她的頭髮，淚流滿面。

佩妮的臉變得通紅。

可是，小女孩在鞦韆蕩到最高處時鬆開手飛到空中，真的是在飛，歡聲大笑著撲向天空。她並沒有重重地摔在遊戲場的柏油地上，而是像雜技演員一樣在空中滑翔，停留了很長時間，最後十分輕盈地落在地上。

「你乾得很出色，賽佛勒斯。你認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詹姆舉起一把無形的寶劍。

石內卜顯得惱怒而不服氣。鄧不利多嘆息了一聲。

「如果你早點把我叫來，我或許能多採取些措施，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石內卜惱怒地說，他低頭看著破碎的戒指和那把寶劍，「你以為摧毀戒指就能破除魔咒？」

「卡卡夫的標記也變黑了。他很緊張，擔心會受到懲罰。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後他給了魔法部很多幫助。」石內卜側眼看著鄧不利多那長著彎鼻子的面影，「卡卡夫打算，如果標記灼痛起來，他就逃跑。」

「他必須要做什麼？」

他們回到鄧不利多的辦公室，窗外漆黑一片，佛客使安安靜靜地待著，石內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鄧不利多一邊說話，一邊在他周圍走來走去。

「沒有——沒有口信——我是為自己來的！」

石內卜微微蹙起了眉頭。

「走吧，賽佛勒斯，我們另外找一間包廂。」

場景變換……

「我不明白。」

「在哈利和佛地魔的問題上，這兩者是一回事。」

榮恩和妙麗沒有對哈利說一句話就走開了。哈利看見妙麗走到金妮面前抱了抱她，金妮的臉腫著，hetubook.com.com滿是污垢。榮恩走到比爾、花兒和派西身邊，派西摟住了榮恩的肩膀。就在金妮和妙麗靠近家裡其他人時，哈利看清了躺在弗雷身邊的兩具遺體：雷木思和東施，臉色蒼白，一動不動，但看上去很寧靜，似乎在施了魔法的漆黑的天花板下安詳地睡著了。

石內卜什麼也沒說，只是抬頭看著鄧不利多。

「好，很好！」校長座椅後面的鄧不利多肖像大聲說，「現在，賽佛勒斯，拿上那把寶劍吧！別忘了必須在有需要和有勇氣的條件下才能拿到它——千萬別讓他知道是你拿去的！萬一佛地魔讀取哈利的思想，看到你在幫他——」

佛地魔的聲音在牆壁和地板間迴響，哈利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對霍格華茲及周圍的所有地區說話。活米村村的居民和城堡裡仍在戰斗的人們都能清楚地聽見他的聲音，如同他就站在他們身邊，他的呼吸就噴在他們脖子後面，他一出手就能讓他們斃命。

點名還在繼續。哈利看到路平、佩迪魯和他父親都到了葛萊芬多桌旁，跟莉莉和天狼星坐在一起。最後，只有十幾個學生還沒有分院，麥教授喊道了石內卜。

「不錯。如果到了某個時候，佛地魔不再派那條大蛇去執行命令，而是讓它守在身邊，用魔法把它保護起來，到了那時，我想就可以告訴哈利了。」

「說不定我會打破傳統。如果讓你選擇，你想去哪兒？」

「可是我們出發了！」他說，聲音裡帶著無法抑制的喜悅，「沒錯！我們出發去霍格華茲了！」

「你家裡的事情怎麼樣啦？」莉莉問。

「那你給我什麼作為回報呢，賽佛勒斯？」

「賽佛勒斯，在你殺死我之後——」

賽佛勒斯．石內卜走向禮堂的另一邊，離莉莉越來越遠。史萊哲林同學在那裡朝他歡呼，魯休斯．馬份胸前戴著眨眨發亮的級長徽章，拍了拍在他身邊坐下的石內卜……

「我們全家都是史萊哲林的。」他說。

可是佩妮跑開了。莉莉朝石內卜發火了。

「我……我做了傻事。誘惑太大了……」

「為什麼？」

「她兒子活下來了。」鄧不利多說。

鄧不利多露出了微笑。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這消息對他來說似乎無足輕重。

場景再次消失……

「但是你們蒙受了沉重的損失。如果繼續抵抗，你們一個接一個都會死去。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巫師的血，每流一滴都是一種損失和浪費。」

「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這樣？」

石內卜在霍格華茲特快列車的過道里匆匆往前走，列車哐當哐當地在鄉野間穿行。他已經換上了校袍，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脫掉那身難看的麻瓜衣服。終於，他在一間包廂外停住腳步，包廂裡一群吵吵閙閙的男孩正在聊天。莉莉蜷身坐在窗邊角落裡的一個座位上，臉貼著玻璃窗。

「佛地魔害怕那種連接，」鄧不利多說，「不久以前，他稍稍領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從未體驗過那樣的痛苦。他再也不會試圖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種方式。」

石內卜輕蔑地哼了一聲，詹姆轉頭看著他。

鄧不利多翻過一頁，仍然頭也不抬地說：「注意奎若，好嗎？」

「鄧不利多！」哈利不假思索地喊道，因為他最想見的人就是鄧不利多。令他吃驚的是，石獸竟然滑到一邊，露出了後面的螺旋樓梯。

「媽媽說不許你這樣，莉莉！」

「佛地魔的靈魂如此殘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樣的靈魂，就像舌頭粘在冰凍的鋼上，皮肉接觸火焰——」

「我沒興趣。」

「最近，只有那些我無力相救的人。」石內卜說，然後他站了起來，「你利用了我。」

「太好了。」莉莉說，鬆了口氣。顯得她一直在為此擔心。

哈利踉踉蹌蹌地後退著離開門口，禮堂似乎在飛去，越縮越小。他透不過氣來。他沒有勇氣再去看其他遺體，再去弄清還有誰為他而死。他不敢去見衛斯理一家，不敢看他們的眼睛，如果他一開始就主動投降，弗雷也許就不會死……

「不會，」他說，「不會有什麼不同。」

「我想，黑魔王是這麼設計的。」

場景又消失了。

「莉莉，別這樣！」較大的女孩尖叫道。

她非常嫌惡地白了他一眼。

「我就要睡在這裡。我絶不是故意叫你麻種的，我只是——」

哈利絶望地看了一眼掛在校長座椅後面的鄧不利多的空肖像框，然後轉過身來。石頭儲思盆還和往常一樣放在柜子裡。哈利把盆口刻有如尼文符號的大石盆搬到桌子上，將石內卜的記憶倒了進去。逃到別人的思想裡去也是一種解脫……即使是石內卜留給他的東西，也不可能比他自己的思緒更糟。記憶在旋轉，銀白色，形狀奇異，哈利不再遲疑，抱著一種不管不顧、徹底放棄的心理，一頭紮了進去，似乎這能緩解他內心刀割般的痛苦。

「他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

「佩妮！」

「哦，暫時還不用，」鄧不利多微笑著說，「我想，那一刻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從今晚的事情來看，」他指指自己焦枯的手，「我們可以肯定它將在一年之內發生。」

「這不對，」佩妮說道，但她的目光追隨著落地的花，並久久地停在上面，「你是怎麼做的？」她又問，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渴望。

城堡裡異常寂靜，此刻既看不見亮光閃爍，也聽不見撞擊聲、尖叫聲和吶喊聲。空無一人的門廳裡，石板上血跡斑斑，綠寶石仍然散落在地，還有破碎的大理石和劈裂的木頭；一部分扶欄被炸飛了。

「『葛萊芬多，那裡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樣。」

「一切——我聽到的一切！」石內卜說，「所以——正因為那個——他認為指的是莉莉．伊萬斯！」

「你能夠回到這裡已是個奇蹟！」石內卜怒氣沖沖地說，「那枚戒指上有特彆強大的魔咒，我們最多能希望把它遏制住。我已經把魔咒暫時囚禁在一隻手裡——」

「多麼感人哪，賽佛勒斯，」鄧不利多嚴肅地說，「難道你真的開始喜歡那個男孩了？」

「千真萬確。」石內卜說，他雖然頭髮參差不齊，衣服稀奇古怪，但坐在她面前卻顯得別有一番氣派，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信心。

佩妮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遊戲場裡只有她們兩人，當然還有石內卜，不過女孩們並不知道。莉莉從石內卜藏身的灌木叢裡撿起一朵枯落的花。佩妮走了上來，看上去既好奇又不滿，內心十分矛盾。莉莉等佩妮走近可以看清了，就把手攤開來，花瓣在她手心裡不停地一開一合，就像某種古怪的、多層的牡蠣。

「賽佛勒斯？」

「那個男孩的靈魂還沒被完全糟蹋，」鄧不利多說，「我不願意因為我的緣故把它弄得吩吩綻。」

「我們保護他，是因為必須調|教他，培養他，讓他磨煉自己的能力，」鄧不利多說，仍然緊閉著眼睛，「與此同時，他們之間的連接也變得越來越強，像一種寄生的生命。有時我覺得他好像自己也有所察覺。如果我真的瞭解他，我認為他會把一切安排妥當，這樣當他毅然赴死時，就意味著佛地魔的真正完結。」

「別白費口舌了。」

石內卜拉開包廂的門，坐在了莉莉對面。莉莉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望著窗外。她一直在哭。

「現在是誰在偷看？」他嚷道，「你想幹嗎？」

「看來巫師到處亂管閒事！」佩妮說道，剛https://m.hetubook.com.com才通紅的臉現在變得煞白，「怪物！」她朝妹妹啐了一口，猛一轉身，向父母跑去……

他的杖尖蹦出了那頭銀色的牝鹿。它落在地板上，輕輕一躍就到了辦公室那頭，飛出了窗外。鄧不利多注視著它遠去，注視著它的銀光消失，然後轉臉望著石內卜，他的眼裡已盈滿淚水。

場景轉換。哈利環顧四周，他是在9又3/4站台上，石內卜站在他旁邊，微微弓著身子，緊挨著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臉色灰黃、神情陰沉的瘦女人。石內卜正盯著不遠處的一家四口。兩個女孩離開她們的父母站著。莉莉似乎在央求她的姐姐。哈利湊過去聽。

鄧不利多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沒關係的，」妙麗激動地說，「我們——我們回城堡去吧。如果他去了禁忌森林，我們需要重要新考慮一個計劃——」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石內卜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他的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又閉上了。

莉莉像是受了侮辱。

「是這樣啊，西弗，但我不喜歡跟你一起鬼混的那幾個人！對不起，可是我討厭埃弗裡和穆爾塞伯！你看出他有哪點好啊，西弗？鬼鬼祟祟的！你知道他那天想對瑪麗．麥克唐納做什麼嗎？」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佛地魔大人是仁慈的。我命令我的隊伍撤退，立即撤退。」

「我不是怪物，」莉莉說，「這麼說真難聽。」

你聽任你的朋友為你赴死，而不是挺身出來面對我。我將在禁忌森林裡等候一個小時……一個小時……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覺得那很好玩——」

場景轉換。現在，哈利看見石內卜在跟辦公室後的鄧不利多肖像說話。

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她的臉紅了。

「那又怎麼樣？」

「不！」石內卜說。他的臉已經變得通紅，哈利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脫掉那件可笑的超大外衣，除非是因為他不想露出下面的孕婦服。他甩著袖子去追兩個女孩，那滑稽的模樣活像蝙蝠，活像他成年後的樣子。

「那不是我的意圖。」

「……以為我們應該是朋友？」石內卜在說話，「最好的朋友？」

「是嗎？」鄧不利多輕聲說，這時花兒戴樂古和羅傑．戴維斯咯咯地笑著從操場進來了，「你也很想跟他一起去？」

「對不起！」

「他什麼都不太喜歡。」石內卜說。

「對不起。」

鄧不利多一揮魔杖。雖然周圍的枝葉仍在晚風裡飛舞，但在他和石內卜面對面站立的地方，卻是一片寂靜。

場景消失了……

「噢，還吵，」石內卜說，一邊抓起一把葉子，把它們撕碎了，但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不會太久了，我就要走了。」

「他們不吵了？」

時間是晚上，莉莉穿著晨衣，抱著雙臂站在葛萊芬多塔樓入口處的胖夫人肖像前面。

「那是哈利和我之間的事。現在，賽佛勒斯，請你聽仔細了。到了某個時候——在我死後——不要反駁，不要插嘴！到了某個時候，佛地魔似乎會為他那條大蛇的生命擔心。」

鄧不利多舉起那只焦黑、無用的手，仔細端詳著，就像面對著一個非常有趣的古董。

石內卜似乎完全被弄糊塗了。鄧不利多笑了笑。

他轉身順著大理石樓梯往上跑。路平、東施……他多麼希望自己沒有感覺……多麼希望能把他的心、他的五臟六腑都扯出來，這些東西都在他的體內尖叫……

「那麼那男孩……那男孩必須死去？」石內卜很平靜地問。

「相貌上也許是這樣，但他骨子裡更像他的母親。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須給他一些信息，不然就來不及了。」

「對，」鄧不利多贊同道，「到目前為止，你比依果．卡卡夫要勇敢得多。知道嗎，我有時覺得我們的分類太草率了……」

「那為什麼我不能得到同樣的信息？」

「明白。」蒙當葛喃喃地說，兩眼呆滯無神……

他走開了，石內卜兀自垂頭喪氣……

「誰想去史萊哲林？我才不願待在那兒呢，你呢？」詹姆問悠閒地坐在對面座位上的男孩。哈利心頭一跳，認出那是天狼星。天狼星沒有笑。

「你讓他活著，只是為了他能在適當的時候赴死？」

他的臉又紅了，撕碎了更多的樹葉。就在這時，哈利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音，他轉身一看，佩妮躺在一棵樹後，腳下沒有站穩。

城堡裡空無一人，就連幽靈似乎也加入了禮堂裡哀悼的人群。哈利不停地往前跑，手裡緊緊攥著裝滿石內卜最後思想的水晶瓶，一直跑到校長辦公室外的石獸跟前才放慢了腳步。

「可波特和他那些朋友幹的勾當呢？」石內卜質問道，血又湧到臉上，他似乎無法控制怨恨的情緒。

「什麼意思？」

「你是……你是個女巫。」石內卜輕聲說。

「為娜吉妮擔心？」石內卜顯得很驚愕。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卻還指望我幫你那個小忙！」石內卜低吼道。瘦瘦的臉上閃著真正的怒氣，「你覺得許多事情都理所當然，鄧不利多！說不定我改變主意了呢！」

莉莉點點頭，擦擦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榮恩领頭朝大禮堂走去。哈利在門口停住了。

「佩妮！」莉莉說，聲音裡透著驚訝和歡迎，可是石內卜跳了起來。

「麻瓜出身會有什麼不同嗎？」

「什麼意思？」

色彩旋轉，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昏暗了，石內卜和鄧不利多隔開一點站在門廳裡。聖誕舞會上最後一批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去睡覺了。

「不是——不是偷偷溜進去——」現在是莉莉在辯解了，「賽佛勒斯看見了一信封，他不相信麻瓜也能跟霍格華茲取得聯繫，就是這樣！他說肯定有巫師潛入了郵政系統，秘密地關照——」

「怎麼，你有意見？」

「就是你！」莉莉從他面前後退，「就是你！你傷著她了！」

莉莉和石內卜走在城堡的院子裡，顯然是在吵架。哈利緊走幾步，追上去偷聽。等到他追近時，才發現他們倆都高了許多。似乎自分院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他父親失寵之後，他就不那麼喜歡我了。跩哥怨我，認為我奪走了魯休斯的位置。」

哈利似乎是在一條長長隧道的盡頭注視著鄧不利多和石內卜，他們離他那麼遙遠，他們的說話聲在他耳朵裡發出奇怪的回音。

「這些晚上你和波特兩人關禁閉吧，賽佛勒斯？過不了多久，這男孩關禁閉的時間會比他自由的時間還多。」

「我為你做密探，為你編造謊言，為你冒著致命的危險。這一切據說都是為了保證莉莉．波特兒子的安全。現在你卻告訴我，你養著他就像養著一頭待殺的豬——」

「那個男孩發現的！你和那個男孩偷偷溜進了我們房間！」

佩妮讓鞋跟擦地停住鞦韆，發出尖厲刺耳的摩擦聲，然後她又跳了起來，雙手叉腰。

「如果學校真的落到他的手裡，」鄧不利多說，好像是臨時想到插了一句，「我要你起誓你會盡全部的力量保護霍格華茲的學生，行嗎？」

哈利久久地跪在石內卜身邊，呆呆地凝望著他。突然，一個似乎近在咫尺的高亢、冷酷的聲音開始說話了，哈利驚跳起來，手裡緊緊攥著瓶子，以為佛地魔又返回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