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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劍鵰翎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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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龍爭虎鬥顯奇能

第十三章 龍爭虎鬥顯奇能

玉蘭晃燃火摺子,點起木台上的紅燭,道:「三爺可要吃些東西?」
蕭翎江湖閱歷雖然不豐,但他已兼得三位奇人之長,莊山貝胸中所知,更是包羅萬象,各門各家的武功,長短優劣,臨敵制機的正奇變化,都曾詳細的告訴過他,一見葛天儀失去先機,反受制於敵,頓時恍然大悟,這宇文寒濤有意的使葛天儀棄長用短,一時情急,忘其所以的高聲說道:「這倒也未必見得,如若那葛天儀強攻代守,至多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
蕭翎左右回顧了一眼,道:「雙方都請退到一丈外。」
金蘭擦拭一下目中淚水,道:「妹妹,三爺既然堅持要我們去,咱們就答應了吧!橫豎是死,還怕什麼?」
但他還未待蕭翎的答覆,突然抓起鐵管,迅快的刺入蕭翎的血管中,想是他已想起蕭翎穴道被點,有口難言。
周兆龍道:「大哥如若知道了,只怕……」他似是覺出失言,趕忙住口不說。
黑衣人道:「十幾年來,我足跡遍及了大江南北,但終於被我尋到了療治小女病勢的良藥!」
周兆龍道:「明白點說吧!他們是大哥一手調理出來的人,但名份上和大哥並沒師徒之份。」
蕭翎道:「你帶著重病奄奄的愛女,走遍天涯海角,可就是為她尋藥的麼?」
毒手藥王雙手開始在他女兒的身上推拿起來;但見他手臂伸縮,口中不時發出深長的呼吸之聲,顯得十分吃力。
這等不相上下的一流高手相搏,是最忌分心神,葛天儀聽人指出了自己的缺點,打法忽然一變,由凌厲的猛攻,改採守勢。
蕭翎接過藥丸,目光轉注到葛天儀的身上,道:「請問葛大俠那風火扇中藏的毒針,可有療救之策麼?」
蕭翎道:「我要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小女雖然身罹重病,但她的容貌,卻依然是嬌若春花,你答允賜血給她,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請過來瞧瞧小女的容色如何。」
沈木風道:「為兄本該隨你同行,拜望伯父母,但莊中正值多事之秋,不便遠離,半日時間,已夠小兄準備一份禮物了,下去休息去吧。」蕭翎心中十分感動,暗道:似這般明事理、重情義的人,豈是大奸大惡?
金蘭,玉蘭相互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緩緩退了出去。
毒手藥王略一猶豫,把另一端鐵管接在那少女身上,自己卻從後窗中躍了出去。
一向嚴肅的沈木風,此刻卻大反常態,臉上泛現著難得一見的笑容,遞過畫像。
聲音愈來愈遠,逐漸消失。
毒手藥王緩緩站起來,低聲說道:「你如再動妄念,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轉身過去,打開後窗,躍出室外。
蕭翎道:「不勞二哥費心,大哥如若怪下罪來,自有小弟擔待。」
蕭翎只瞧得楞了一楞,道:「用蛇虫當兵刃和人動手,當真是匪夷所思!」
蕭翎道:「此乃小弟迫逼她們而來,用不著怪她們了。」
但覺真氣升騰,直上十二重樓,漸漸的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他想到年邁的父母,從此將人鬼殊途,難再相見,想到五年來未見面的岳小釵,不知是否還完好無恙……今生今世,是永遠見她不著了……
蕭翎清的記著商八之言,如是江湖驚變,連絡不易,要他到這座廂房中來,在靠南方的一口棺材中,看他留下報告,這數日一直未見到中州雙賈留下連絡暗記,但百花山莊中的形勢,卻是一夕數變,自己的處境,也似是愈來愈險惡,只好找來這座荒廟之中,瞧瞧看那中州二賈,是否留有書信。
蕭翎聽出這聲音正是那金算盤商八,和冷面鐵筆杜九二人。
表面之上瞧去,葛天儀閉目寂然而坐,似在運氣調息,但事實上,他身上數處要穴被點,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黑衣人笑道:「此等事情,不是商量能成,此刻你為老夫所制,縱然是告訴你,也不妨事。」
金花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多情的很,我問你,你可是很喜歡你的三爺麼?」
蕭翎靈機一動,道:「想那金花夫人約鬥終南二俠,全由武當派而起,那武當派豈能坐視不管,或將派人來一探虛實。」
如在平常之日,二婢早已替他張羅面水、點心,但此刻卻一反常態,佩劍未解,勁裝未卸。
金花夫人雖冷酷險惡,但面對著生死大事,已不復平日的冷傲,伸手接過磁鐵,撕開傷處衣服,果然吸出了五枚毒針。
舉起鐵管,刺入了左臂之上,果然鮮血由那鐵管中流了出來,片刻間已流半杯。
蕭翎心中道:中州雙賈那龍頭大哥,就是區區在下。
蕭翎一聽之下,已然辨出是冷面鐵筆杜九的聲音。另一個聲音長長嘆息一聲,道:「那沈木風陰險毒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一旦和他有利害衝突,便絕不會顧惜結拜之情、金蘭之義。」
原來蕭翎退了兩步之後,剛好站在那少女身側,只要一抬腳,就可踏在那少女前胸之上。
蕭翎心惦中州雙賈,答非所問的接道:「今夜中,可有人來窺探咱們這百花山莊麼?」
他輕咳了一聲,接道:「老夫要把你身上之血,放入我女兒的體內,小女固然是沉疴可起,但你卻失血枯死,此等事情,豈是可以商量的麼?如若老夫和你商量,你是否能夠答應呢?」
蕭翎覺著左臂上,似已被纏上一物,但力道微弱,若有似無。忖道:這女子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想不到那般冷酷凶殘的爹爹,卻有著這麼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兒,上天何以加諸她如斯不幸,罹得了壞血絕症……
他從必死的境遇中,找出一分生機,心中寬慰不少,冷哼一聲,閉上雙目,不再理會那黑衣人。
蕭翎接道:「有勞大哥派遣一十二批人手,尋我下落,豈能無錯……」
這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剛由昏迷中醒過來的少女,沉重的呼吸,或弄出些什麼音響,驚動中州二賈。
蕭翎道:「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我不信令媛之病,當真就無藥可醫,你雖自號藥王,卻未必能盡知天下藥物。」
但聞那黑衣人繼續說道:「本來還有一個和緩之法,老夫替你配些補血的藥物,讓你每日食用,費上七日工夫,一樣可救小女之命,也可保下你的性命,但適才老夫點你穴道時,發覺你已練成了護身罡氣,如若留下你的性命,定然是一大禍害,為小女借箸代籌,必得置你死地,以絕後患。」
只聽冷面鐵筆杜九說道:「你是說那沈木風會殺了咱們蕭大哥?」
蕭翎接道:「也救了金花夫人!」
蕭翎想到動身在即,也該收整一下衣物,直奔向蘭花精舍。
蕭翎探手入懷,摸出一粒靈丹,接道:「這粒丹丸,乃在下一位恩師所贈,功效奇大,可以起死回生,只要令弟中的掌力無毒,不難使他恢復。」把靈丹交入葛天儀手中,順勢拍活他雙腿上的穴道。
只聽那黑衣人接著說道:「老夫到此,本想訪一位摯友,但小女的病勢,卻突然發作,老夫不得不暫棲身這古廟之中,先設法救了小女之命,再去拜訪那位故友。」
他謊言還未想好,周兆龍已節節逼問過來,一時情急,只好照實說了出來。
場中之人,都不知蕭翎在要的什麼把戲,但都依言向後退去。
蕭翎心神大震,突然睜開了雙目。
蕭翎道:「瞧到了怎麼樣?」
蕭翎心念電轉不息,謀思求生之法,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四個時辰之內,中州雙賈能夠趕來此地,但事先既未約定,這希望是渺茫的。
蕭翎一皺眉頭,道:「葛大俠之意,是決心要和金花夫人,同歸於盡了?」
毒手藥王突然伸出右掌,按在蕭翎的前胸之上,說道:「你穴道被點,難以自行運氣催動行血,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吧!」掌心熱流滾滾,攻入蕭翎內腑之中。
他本不善機詐,但自聽金花夫人一番話後,心中已然提高了警惕,沈木風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半騙半強的取走了玉仙子的畫像,更是使他警覺到了自己處境,表面上受盡了寵愛,骨子裡卻是風急浪湧、險惡異常,再在那古廟中聽得中州雙賈的對答之言,幾下裡印證所得,已感覺到,自己正陷入泥沼之中。沈木風未歸隱之前,在武林中凶名極著,似是和武林中正大門派都有著很深的仇恨,後來受了重傷,隱居在百花山莊之中,此際正在計劃著重出江湖,雖然還未正式出山,但早已著手部署,不但各大門派中,都有他的內應,而且還聯絡了幾位歸隱的魔頭,正進行著一件震動武林的陰謀……
周兆龍帶蕭翎直登十三層樓,只見沈木風正憑窗而坐,觀賞夜景,瞥見兩人走了上來,側身一笑,道:「二弟、三弟請坐。」
蕭翎掌法的快速,有如驚電奔雷一般,展葉青還了兩劍,蕭翎已攻出了一十三掌,迫的展葉青退後了兩步。
過了片刻,毒手藥王突然收回按在蕭翎前胸的手掌,右手食、中二指,按在那少女右腕脈門之上,一面伏下頭去,在那少女胸上聽了一陣,自言自語的說道:「乖女兒,七年來你一直是在死亡邊緣上活著,你固是受了無數的折磨苦難,也讓為父的擔盡了心事,孩子,你可知道為父的憂愁哀腸,只怕尤要強你自受的折磨痛苦。現在好了,這人身上之血,正合了你的需要,今夜之後,你就可以和常人無疑,隨伴為父,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美好世界上了。為父的要帶你玩盡天下的名勝,吃盡天下的佳餚美味,讓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在為父的庇護之下。」
沈木風又緩緩坐了下來,道:「什麼事?只要為兄力所能及,無不答允。」
金蘭接道:「奴婢一直守在廳中,未聞任何警訊。」
恍忽中,忽聽到一聲輕輕嘆息,那躺在地上的少女,突然坐了起來。
那黑衣人喜道:「好極了。」突然伸手摸出了一個玉杯,和一把細微鋒利的鐵管遞了過去,道:「你先放出一杯血來,讓我瞧瞧你的血色如何?可否能用?」
蕭翎點點頭,轉眼望著金蘭說道:「你怕不怕死?」
毒手藥王道:「幹什麼?」
二婢齊流下淚來,跪了下去;道:「三爺的大仁大勇,妾婢姊妹感激不盡,但求三爺切不可正面抗拒大莊主令諭……」
蕭翎暗中查看沈木風的神情,一片和顏悅色,毫無不愉之情,當下接道:「小弟忽動思親之情,歸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飛回,想明天就動身上路。」
周兆龍先是微微一笑,繼而面色一整,皺眉問道:「那人現在何處?」
金花夫人冷冷說道:「我瞧你這心願,是難以實現的了,我就算不殺你們,也要告訴大莊主,為你選個缺德眇目的老頭子,送他為妾,你不是很想服侍人麼?那就可以好好的伺候那位老丈夫了!」
蕭翎快行兩步,緊追在周兆龍身後,道hetubook•com.com:「二哥,小弟心中有些不解之事,不知是當問不當問?」
周兆龍道:「沒有,三弟何以有此一問?」
毒手藥王似已感覺到蕭翎在運氣沖穴,突的伸出右手,按在蕭翎「玄機」穴上,暗施傳音之術,說道:「你要再妄生掙動之念,我就一掌震斷你的心脈。」
周兆龍道:「這就是了,大哥掛慮你的安危,已派出了十二批人手,追查你的行蹤,此刻尚在那望花樓上等待消息,咱們去見見他吧。」
四個少年衣著很怪,兩個身穿耀眼刺目的大紅衣服,兩個卻穿著一般的白衫,穿白衣的臉色慘白,不見一點血色,穿紅衣的卻滿臉紅光,赤如朝霞。
但聞冷面鐵筆杜九道:「這封書信,仍然留在那棺木之中吧,萬一龍頭大哥到來、也好讓他知道我們的行蹤。」
要知毒手藥王放蕭翎身上血時,連番經人干擾,放血並不很多,但這等放血之事,在蕭翎心中引起恐怖錯覺,卻是很大,心中一直想著身上之血,最少已被人放出一半。
蕭翎感覺身上的存血,又緩緩向外流出,一縷死亡的恐怖,湧上了心頭,暗暗忖道:只怕我身上的血,快流完了,就要死啦。
突然間,響起一陣細微的嬌喘之聲,緊接是幾聲長長呼吸。
蕭翎道:「小弟理該登樓領罪。」
蕭翎道:「你點我穴道,放我身上之血,豈能就此算了,如不讓你吃點苦頭,我不是太吃虧了?」
忖思之間,瞥見周兆龍緩步走了出來,道:「三弟到那裡去了?」
宇文寒濤疾快的縮回右手,還未來得及還手,蕭翎第二掌又自攻到。
蕭翎道:「自己兄弟,用不著這般多費心了。」
他一向對蕭翎和藹親切,此刻卻陡然擺起面孔來教訓起蕭翎。
蕭翎留心看去,但見兩人正打的難解難分,攻拒之間,更見凌厲,招術變化各極佳妙,一時之間,實叫人難以預窺勝負。當下說道:「目下之戰,兩人還是半斤八兩之局,二三十招內,還難分出勝敗,以在下的看法,勝負之分,至少還要在鬥過百招以後,才可預測,宇文兄如是別有高見,兄弟願洗耳恭聽。」
玉蘭幽幽說道:「小婢是何等低賤的身份,怎敢存此妄想,但得能常常追隨三爺身側,終身為婢為奴,服侍三爺,小婢就心滿意足了。」
蕭翎道:「怎敢勞動大哥?」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枯瘦大漢,當門而立,睜著一雙圓大的眼睛,逼視著蕭翎。
毒手藥王道:「如若是老夫無能救治之病,只怕天下再也無能醫之人。」
疑念叢生,卻又理不出一個頭緒。
那少女自怨自艾地嘆道:「我知道啦!定然是我爹爹點了你的穴道。」
心念初動,突然啞穴一麻。
葛天儀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放在地上,伸出三個指頭。
蕭翎道:「以我之血,救你女兒之命,那也罷了,卻又要把我置於死地,你這位大夫,可稱得心狠手辣!」
葛天儀手中摺扇,已被金花夫人左手中的蜈蚣封住,一時間想收同封架,實非可能,匆忙之間,仰身向後倒臥!腳底用力,一個大翻身,躍退避開五尺。
那黑衣人道:「小女患染了一種絕症,就是躺在那棺木中之人,你剛才已經瞧到了。」
周兆龍瞧了遠遠站著的金蘭、玉蘭一眼,道:「這兩個丫頭的膽子不小,竟然也敢跑來此地瞧熱鬧來了!」
周兆龍呆了一呆,道:「此事我也難作主意,等候大哥處理吧……」
那南逸公連環閃電掌法,以發招快速揚名於世,蕭翎一掌佔了先機,宇文寒濤已全無還手之能,但見掌影重起,倏忽之間,已連發八掌,迫的宇文寒濤連退了三步。
只見葛天儀身子一動,緩步向金花夫人走了過去,道:「我那扇中毒針,隨行血流動,如若時間稍久,即難有救治之策,你如想保得性命,先行閉著左肩四周的穴道,阻止那毒針流行。」
玉蘭淒涼一笑,道:「妾婢沒有讓二莊主進去,唉!反正妾婢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二莊主生氣也不要緊。」
蕭翎行至現場,立時心神一震。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有人來了麼?凝神聽去,果然隱隱聽到了說話之聲傳來,心中一喜,暗道:不管來的什麼人,只要走近此地,我就大聲呼叫……
他心中一直擔憂著身上的存血,被人放出了很多,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功力,運氣一試,但覺血氣暢通,直達四肢百骸,竟是毫無阻礙之感。
顯然,那金花夫人和玉蘭遠離而去。
蕭翎聽得一愣,道:「我如殺了你的女兒,兇手是我,你不找我報仇,又為什麼要去殺那些無辜的人?」
金花夫人冷冷接道:「你不用求我,我一向說得到,就做得到,出口之言,不折不扣,趕明兒我就和你大莊主講。」
蕭翎只覺那毒手藥王每吸那少女身上一口血,自己身上血的流動,就加快了一些,暗道:也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存血,能夠禁得上他吸幾口?
廂房中木門已朽,滿地積塵,但卻一左一右的放著兩口棺材。
蕭翎細看那金花夫人的拳路,果然詭奇、毒辣,兼而有之,心中暗暗忖道:這女人不但能夠善役百毒,武功竟也如此了得,如若能當真的和那沈木風推心置腹,開誠相見,聯手結盟,不唯在中原武林道上,掀起一場滔天的風波……。
直待到了百花山莊,才突然想到自己已是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那中州二賈,縱然有著什麼兇險,也是不便出手相救,怎生想個法子掩去真正面目……
蕭翎突然一聲喝道:「住手。」大踏步直入場中。
玉蘭搖搖頭,不讓金蘭再說下去,道:「別耽誤三爺去看比武,不要多說話啦。」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以蕭翎的耳目,竟然不知他何時到了門口。
又過片刻,響起了一個嬌弱輕柔的聲音,道:「爹爹呀!這是什麼地方?」
金蘭接道:「三爺看過比武歸來,也許妾婢們已不在蘭花精舍中侍候了,這些時日中,三爺的食用之物,均有我姊妹親自動手,如若我們姊妹不在了,三爺要留心食用之物。」
周兆龍低聲說道:「大哥對三弟可謂是仁盡義至,愛護情切,三弟回籍見過雙親,最好能早些趕回,免得大哥懷念才是。」
玉蘭道:「三爺君子之風,妾婢從未見過,今得有幸一見,死而何憾?」
蕭翎暗道:這人枯瘦如柴,卻偏把女兒說的嬌艷如花,倒不妨瞧瞧,看他女兒究竟是何等模樣,舉步走了過去,正待探頭瞧向棺中,突然腰間「京門」穴上一麻,不禁心神大震,左手正待回拍出去,左臂「天井」、「曲池」二穴,又已被人點中,緊接著「五樞」、「維道」二穴,又是一麻。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一舒胸中悶氣,說道:「令媛的病勢能拖延了數年不死,足見並非無藥可醫之症。」
金蘭接道:「我們姊妹二人是在等候人來拘拿,萬一三爺還未醒來,我們姊妹就準備抗拒那拘拿之人……」
那少女似乎已發覺了蕭翎,柔聲問道:「你是誰,我爹爹那裡去了?」
只聽周兆龍說道:「三弟遇上何等人物,他為什麼要放完你身上的存血呢?」
周兆龍見二婢和蕭翎同來,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才抬手對蕭翎道:「三弟快些過來。」
宇文寒濤接口說道:「那鄧一雷自負拳掌無敵,第一陣未動兵刃,赤手相搏……」
毒手藥王忽然一躍而起,道:「小女柔弱善良,不關她事,咱們出去較量,不要傷著她了。」
蕭翎只覺身上的存血,順著那鐵管流了出去,不禁暗暗一嘆,忖道:他要放完我身上存血,讓我枯竭而死,這法子當真殘忍的很。
蕭翎道:「你如能以慈愛女兒之心的一半,施愛世人,只怕你那毒手藥王之名,早已被稱作神手藥王了。」
蕭翎聽得茫然不解,大聲喝道:「你在胡說什麼,叫人聽不明白。」
蕭翎冷笑一聲,不再言語,暗中調息真氣,準備衝開被點的穴道。
他想到慈愛的雙親,重傷死去的雲姨,和一直縈繞於心頭的岳小釵,不禁英雄氣短,黯然一嘆。
周兆龍緩緩收起手中的紅色小旗,道:「咱們也該回去了。」舉步向前行去。
黑衣人道:「良藥苦難求,老夫雖然有回春之手,也是無可奈何!」
那黑衣人忽然縱聲大笑,道:「可惜你已失去制服我的機會……」
只見玉蘭、金蘭勁裝佩劍,早已站在廳外等候。
但聞那黑衣人高聲說道:「可以了,不用放啦。」
金花夫人想到生死大事,只好吃了下去。
毒手藥王望了蕭翎一眼,點頭說道:「你小小年紀,倒有英雄氣概,老夫也不和你一般見識了,你可以走啦!」
葛天儀和金花夫人,都有著說不出的感慨,不知是恨是愧,但情勢所迫,反抗無能,只好聽憑擺佈了,葛天儀沉吟良久,緩緩點了下頭。
商八道:「不錯,咱們要設法探聽龍頭大哥的下落,看來只有冒險一探百花山莊了!」
蕭翎早已留神著他的舉動,右手突然一翻,一招「天外來雲」拍了過去。
展葉青長劍一圈,橫截蕭翎的右腕,蕭翎一挫腕,收同掌勢,人卻反向展葉青欺進了一步,跟著第二掌又拍了過去。
蕭翎不理宇文寒濤,目光凝注在展葉青臉上道:「閣下如想找人打架,請過片刻不遲。」
葛天儀道:「大恩不言謝,咱們終南兩兄弟,有生之年必然記著此事。」站起身子,舉步而去。
片刻之後,重又回來,抱走蕭翎,進入另一座廂房。
毒手藥王輕輕嘆息一聲,道:「人算不如天算,孩子,你當真是命中注定的要受這絕症折磨的苦難麼?」
原來葛天儀風火摺扇,一面赤紅,一面墨黑,揮展之間,色影變幻不定。
毒手藥王道:「別碰我女兒一下,咱們好好商量,只要是老夫能力所及、我都會答應你。」
蕭翎怔了一怔,半晌答不出話,回顧了周兆龍一眼,道:「小弟私離了百花山莊……」
宇文寒濤回顧了周兆龍一眼,低聲說道:「周兄,令弟吃裏扒外,世間那有先替敵人療好毒傷,再設法救助自己的人,如若那葛天儀事後反悔,不肯為金花夫人療治毒針之傷,那咱們豈不是吃虧太大了麼?周兄何以竟袖手不管……」
蕭翎聽那聲音,正是金花夫人的聲音,不禁心中一喜。
那黑衣人緩緩放下手中的玉杯,嘆道:「就以小女的病勢來說,如非是老夫精通醫術,就算她有得一百條命,只怕也早已死去,此刻她還能好好的活在人世,全是憑仗著老夫的精博醫術,維持著她的生令……」
周兆龍道:「二弟晚來了一步,少看了一場熱鬧的惡戰。」
蕭翎心中想道:這人對女兒倒是惜愛得很,一番話道盡hetubook.com.com了天下父母心,可是我蕭翎卻無緣無故的流盡了身上之血,枯竭而死。
蕭翎揮手說道:「不用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你們也該去睡了。」
蕭翎心知已難欺瞞,只好說道:「正北方一座殘破的大廟之中。」
蕭翎突然伸手拔出「天突」穴上的銀針,緩緩站了起來,向毒手藥王說道:「像你這般殘忍冷酷的人,卻有著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兒,唉!父女之間,一惡一善,竟有如天壤之別……」
那黑衣人道:「我每日為你預備下最好吃的東西,只要你肯和我合作,我絕不傷害你的性命。」
周兆龍呆了一呆,道:「大哥對你寄望很高,只怕不會答應讓你離開……」
只聽毒手藥王長長吁一口氣,道:「但願今夜再無人來打擾。」緩緩蹲下身子,取過中間連有皮管的鐵管,刺入蕭翎的左脈之上,另一面刺入那少女的右臂血脈之中。
蕭翎淡淡一笑,道:「我不怕,你們跟我走吧!」
毒手藥王急道:「她身體虛弱無比,你縱然碰她一下,也可能要她的命!」
他存心十分顯明,只要有人推門進來,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施襲擊,以毒手藥王的武功,暗中下手施襲,縱然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是難以防守得住,不死亦將身受重傷。
目光轉動,忽見一角紙箋,露出在那白單之外,心中一陣驚喜,伸手探入棺中,手指還未及箋角,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不要動他!」
他誤認蕭翎挑戰而來,自是不甘示弱。
宇文寒濤先行一呆,人已到了金花夫人身邊,伸手一把疾向金花夫人推去。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繞回那存放棺木的廂房中,但見兩個棺材蓋子,都已打開,棺中空空洞洞一無所有,心中忖道,中州二賈已在這棺木中放下書信,自該蓋好棺蓋,此刻棺蓋大開,那留書必已被人取去,適才金花夫人和那玉蘭來過,留書極可能落在兩人的手中……
忽見火光一閃,毒手藥王晃燃起一個火摺子,高舉手中,緩緩走了過來,臉上是股驚怒交集的神情,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如敢動我女兒一下,害她死去,我要殺死一千一萬個女孩子替她償命。」
夜幕低垂,室中更加黑暗,蕭翎數處穴道受制,連目力也受了影響,憑藉著窗外透入的一點星光,只見那毒手藥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藥箱,打開箱蓋,取出了兩隻細小鋒利的鐵管,兩個鐵管之間,連有一道皮管。
宇文寒濤低聲道:「葛天儀復仇心急,一上手就全力搶攻,凌厲有餘,沉穩不足,犯了武家大忌,尤其對付金花夫人這等人物,更是自求速敗……」
沈木風笑接道:「你身為三莊主,自該是行動自如,何況我早已知曉同意,此事何罪之有,未免把大哥看的太古板了。」
蕭翎笑道:「如若是救人的事,在下倒是願盡心力,你說出來聽聽吧,要我如何幫忙?」
黑衣人道:「那就有你的痛苦受了,我要把你活擒過來,每日殺你幾刀,七日你才能死,那份活罪,縱然銅筋鐵骨的人,也是承受不了!」
蕭翎盡量側過目光,看那躺在褥子上的少女,穿著一件深色的衣服,毒手藥王的手指,不時帶起她身上的衣服,露出來雪白的肌膚。
展葉青彈劍說道:「今日之局,不死不休,展葉青願先聆高見。」
葛天儀接口說:「沈木風十餘年前,在武林中亦曾掀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殺劫,鬧得血腥遍地,觸犯了眾怒,由少林掌門人親率十八高僧,佈下了羅漢陣,把他困入陣中,但其人卻有著過人之能,雖然身受重傷,卻被他逃出陣去,想不到十年後,他竟又重出江湖了……」
這情勢,不但使展葉青暗暗震驚,連雲陽子也有些愕然震動了。
蕭翎急道:「小弟還有下情奉告。」
蕭翎目中精芒一閃,道:「玉蘭,你當真不怕死麼?」
雲陽子道袍飄飄,急步而出,說道:「三莊主言之有理,但不知如何一個救治之法?」
葛天儀又點了點頭。
那周兆龍眼看蕭翎忽向宇文寒濤發掌迫攻,心中又驚又急,正待出言喝問,蕭翎又忽然翻身向展葉青攻了過去。
就在葛天儀變法一緩之際,金花夫人突然詭奇絕倫的攻出兩招,迫使葛天儀退後了兩步。
蕭翎心道:我有一肚子話要說,只是開不得口罷了!
只覺插在左臂的鐵管,忽的為人拔去,耳際響起一個淒婉柔弱的嘆息,接道:「爹爹又在害人了,唉!你縱然真能救活了我,但卻害了別人的性命,一命換一命,這又何苦呢?」
破落的古廟,陰森的廂房、存棺中竟有一具屍體,蕭翎縱然膽大,也不禁心頭一陣怦然跳動,良久之後,才恢復了鎮靜。
蕭翎道:「要我救你女兒之命,應該好好的商量才對,為什麼還要暗算於我?」
蕭翎大步向前行了幾步,道:「我不離開令媛遠些,你也不敢對我發作,現在你不必擔心我傷害她了。」
但聞呀然輕響,棺蓋應手而開。
冷面鐵筆杜九接道:「那咱們總得想個法子,打聽一下蕭大哥的下落才是。」
蕭翎隨在周兆龍身後,看他畢恭畢敬的抱拳謝座,也只好跟著行了一禮。
蕭翎道:「不是,是他女兒救了我。」
金蘭道:「不足一個時辰。」
蕭翎道:「你這般一說,小弟聽得更糊塗了。」
蕭翎心情一陣激動,心想:以金算盤商八為人的精細,必會進室中查看一番……
蕭翎道:「你在說些什麼?」
金蘭道:「妾婢們非是不願去,實是不能去,三爺自己去吧!」
蕭翎道:「老前輩既是位岐黃妙手,為什麼不把令媛的病勢一次治好?」
黑衣人道:「那倒不勞費心,只要你答應救助小女就行了。」
沈木風搖搖手不讓蕭翎再接下去,道:「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已放心,這些小事,豈值談論……」起身一笑,接道:「時光不早了,你們也該休息了……」
那少女婉然說道:「我醒來很久了,已經替他包紮了傷口,爹爹快把他穴道解開吧!」
蕭翎暗想:經過之情,絕不能照實說出,看來只有編造一番謊言了。
語聲微微一頓,嚴肅的接道:「葛大俠你已服下藥物,如果傷勢覺好轉,那就點一下頭,如果那藥丸無效,傷勢惡化,就請搖一下頭。」
展葉青暗道:他本已勝算在握,但卻故意替我留了顏面,當下收長劍,道:「看閣下也不像言而無信的人,在下拭目以觀。」緩步退了回去。
這時,毒手藥王已停止吸血動作,拔出那少女和蕭翎臂上鐵管,放在一旁,悄悄站起身子,站在門後,左手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蓄勢待敵。
蕭翎呆了一呆,道:「我越聽越糊塗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周兆龍仍然穿著一身華衣,背負雙手,和宇文寒濤並肩而立,在兩人身後,站了四個佩劍的少年。
蕭翎道:「你們勁裝佩劍,可是也準備去瞧瞧熱鬧麼?」
蕭翎仔細瞧去,只見他臉上的肌肉僵硬,除雙目可以轉動,嘴巴可以說話之外,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活人面孔,暗道:這麼樣一位形容古怪的人,還要自誇醫道絕世,如若他說的是實話、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毒手藥王道:「孩子,你可知他的武……」突然住口不言,掌勢連揮,解開了蕭翎五處穴道。
只見他和雲陽子展葉青低言數語,一齊轉身而去。
蕭翎道:「不錯,那四個人可是咱們百花山莊中弟子?」
蕭翎搖搖頭道:「我仍是聽不明白!」
蕭翎霍然一驚,急急說道:「那人叫什麼毒手藥王,兄弟一時不慎,被他點了穴道,至於放我身上之血,是為救他女兒性命。」
金蘭道:「妾婢縱不願死,也是有所不能,但得三爺無恙,妾婢死亦甘心了。」
忖思之間,忽見人影一閃,那毒手藥王已躍入室中。
仔細一看,景物依舊,亂草之間,空出三四丈見方的一片黃土地。
蕭翎道:「傷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在下還不屑為得,何況,她對我還有著救命之恩……」
黑衣人點點頭,道:「她病勢發作之後,就和死人無疑,我必得點她幾處穴道,以保住她最後一口元氣不散,護住心脈,然後再設法替她療治,每次她都能幸得生還……」
宇文寒濤只道他要代自己出手,心中大喜,暗道:這小子武功不弱,讓他和展葉青拼個同歸於盡,自是最好不過,當下說道:「三莊主如願一試武當劍術,兄弟只好相讓了!」
黑衣人道:「怎麼?你自己答應的,現在又後悔了不成?」
玉蘭道:「沒有,二莊主倒是來過,請三爺去看比武,小婢見三爺入定未醒,沒有叫他進來。」
毒手藥王道:「不用點燈了,爹爹目力過人,不點燈也可以替你治病……」突然住口不言,凝神靜聽。
蕭翎道:「好吧,我答應。」
周兆龍道:「大哥神威懾人,一向嚴肅,咱們莊中的人,無不敬畏於他,但對你卻似垂顧極深,破例優容,不是我這做兄長的說你,以後你該好好檢點一些才對。」
他迅快的,收拾了簡單的衣服,又回首望去,只見二婢併肩站在臥室門外。
蕭翎低頭看去,只見那少女早已緊閉雙目,鼻息聲微,似已睡熟過去,不禁一呆,暗道:怎的這等快法,剛剛還在對我說話,眨眼竟已是睡熟過去……
蕭翎暗中一提真氣,竟是血脈暢通,淡淡一笑,道:「急什麼呢,在下是不是要和你打上一架,眼下還未作決定。」
他哈哈一陣,接道:「你還有四個時辰好活,老夫要盡四個時辰之功,打通小女全身經脈,然後換去她身中之血,你雖然死了,但小女的身上,卻有著你的血液,那是雖死猶生了!」
蕭翎星目眨動兩下,道:「走!你們和我一起去看熱鬧去。」
這時,武當派中的人,早已扶著終南二俠走去,宇文寒濤也緊隨著金花夫人走的人影不見,場中只餘下了周兆龍和蕭翎,以及遙站兩三丈外的,玉蘭、金蘭。
蕭翎點頭應道:「我有些明白了,你們跟我去吧!」
蕭翎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立時被場中的激烈搏鬥,吸引住了心神,無暇旁顧。
金花夫人勝算在握,欺身而進,卻不料葛天儀竟然在間不容髮中,突然反擊。
金花夫人一招佔得優勢,右手緊接著又疾攻了一招,手中的紅蛇,也隨手長身,暴出一尺,紅信伸縮,點向葛天儀的面頰。
那黑衣人拍拍雙手,笑道:「年輕輕的,竟有如此功力,唉!可惜呀!可惜!」
傾耳聽去,除了微微可聞的微聲呼吸,那姑娘似是也被毒手藥王點了穴道。
耳際間響起毒手藥王的聲音,道:「孩子,過了今夜,你就會和好人一樣了,爹爹帶你遊歷那名山勝水,吃https://m.hetubook.com.com盡人世間的山珍海味,騎馬走山川,坐船行四海,看盡天下好風光……」
蕭翎兩手齊出,拍活了兩人啞穴,道:「現在兩位都可以說話了。」
他原想怒叱蕭翎幾句,但見蕭翎仍然站在女兒身側,舉手之間,即可傷到女兒,乃強把怒火按了下去。
毒手藥王道:「這是咱們借宿人家的好地方,快些運氣和爹爹的內力接合起來,等你行血全開,爹爹就要給你治病了!」
蕭翎心念一轉,冷冷答道:「不是你出言激我,咱們兩個人都不出口,他們現在仍然在動手相搏,勝負未分。」
室外又傳來了雜亂的步履之聲,至少有兩個人行了過來。
玉蘭瞧了那四人一眼,臉色忽變,低聲對蕭翎說:「三爺,瞧到那四個人了麼?兩人身著白衣,兩個身著紅衫。」
沈木風緩緩從衣袖中取出一幅畫卷,笑道:「這玉仙子的畫像,為兄已然瞧過,雖然是彩筆傳神、活色生香,但也未如傳言中動人,你好好的收存著吧!不要遺失了,而致無法對那金花夫人交待。」
那少女突然轉過臉來,說道:「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爹爹雖然傷害了你,但他全是為我,我要是身體強健,他自然不會找你來換我身上之血了,你如恨我爹爹,那就先報復在我身上吧,唉!何況我爹爹武功高強,你決然打他不過。」
毒手藥王長長吁了一口氣,緩步走了回來,目注蕭翎,冷冷說道:「那兩個女人,可是前來找你的麼?」
蕭翎暗暗忖道:那具棺木,有何重要,而重要的是想必是那棺木中的人了,難道那是一位活生生的人不成?
周兆龍沉吟了一陣,道:「他們的身份實很特殊,也可以算是咱們莊中的弟子,但也不能算是莊中弟子。」
原來毒手藥王早已想到蕭翎可能叫喊,先點了他的啞穴。
蕭翎心中激動異常,恨不得躍起一掌,活活把那毒手藥王劈死,但穴道被點,已是心餘力絀,只有睜著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蕭翎看景物和記憶相合,辨認一下方向,直向正東廂房行去。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既是三弟迫令她們而來,我想大哥或不致怪罪她們。」探手自懷中摸出一面紅色的小旗,舉手一揮,那四個並肩而立,僵屍一般的怪人,突然轉身而去。
金花夫人道:「小兄弟,別人都走了你還不解開我的穴道?」
蕭翎道:「彼此開口,難免有意氣之爭!」
他迅快打量了一下室中景物,走向南面一口棺材,暗運內力、輕輕一推棺蓋。
莫天儀連失先機,敗象已呈,蕭翎幾句話,登時激起他豪壯之氣,摺扇「腕底翻雲」,呼的一聲,由下面直撬而上,左手施出嵩陽大九式擒孳手法的一招「分水搏龍」,不待身子站穩,兩招齊齊攻出。
他看到女兒無傷,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了下來,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可憐小女她救了你的性命,卻害她自己又陷入病苦的折磨中。」
宇文寒濤道:「不錯,鄧一雷自負拳掌上的功夫,天下無雙,卻不料栽倒在拳掌上,終南二俠一世英名,恐怕盡都要毀在這一戰之上了。」
只聽那少女接道:「爹爹呀!他還有幾處穴道未解,你為什麼不把他解開再談?」
剛剛出了望花樓,那滿樓燈火,突然熄去。
那黑衣人道:「你如自己動手,我就借給你一把毒刀,刀上淬有劇毒,見血封喉,你只在身上隨便刺破一處,立時可以死去,而且還落得一個全屍!」
蕭翎合上瓶塞,把玉瓶交還給葛天儀,回目望著金花夫人,道:「鄧二俠是否也中了毒?」
玉蘭接道:「但此刻三爺已醒,咱們自是用不著再抗拒拘拿之命了。」
他閃動著兩道森寒的目光,掃掠了蕭翎和那少女一眼,頓足一聲長嘆,道:「孩子,你是幾時醒來的?」
蕭翎心中急道:百花山莊中,佈設險惡無比,如何可以去得,只要打開眼前的木門,就可以看到我了。
那黑衣人突然又向前跨了一步,人已到棺頭,隨手一拂,已把打開的棺蓋合上。
周兆龍笑道:「禮不可缺。」突然放開腳步奔行。
蕭翎接過畫像,道:「小弟領罪來了。」
周兆龍道:「三弟到此不久,莊中甚多規矩,尚不熟悉,但這兩個丫頭,卻是明知故犯了!」
蕭翎四顧一眼,道:「靈藥生無地,想不到你天涯海角都找不到的良藥,竟然生長在這荒涼的古廟之中。」
金花夫人道:「多勞掛懷。」轉身急步而去。
這時,蕭翎驚魂大定,膽子也壯了起來,目注那黑衣人,道:「閣下如再逼進一步,休怪在下無禮。」
周兆龍回目瞪了蕭翎一陣,笑道:「三弟心中的疑問,可是那剛走了的四個人麼?」
周兆龍輕輕咳了一聲,道:「江湖上風波險惡,有時候武功會全然無用,你涉世未深,閱歷不豐,很難應付那險詐人心,此後最好不要單獨在外面走動。」
蕭翎道:「是敵是友,全憑夫人一念。」
那黑衣人突然從懷中摸出一支銀針,高高舉起,道:「老夫雖然不知你的師承,但你既然練成了護身罡氣,想必會運氣沖穴之法……」
宇文寒濤道:「在下之見,這一戰當仍歸金花夫人取勝,而且不出百招。」
揮手一掌,拍活了蕭翎的啞穴。
蕭翎眼看著四人急奔而去的身法,心中暗暗吃驚道:好佳妙的輕功,好快速的身法!
蕭翎看到一張白臉,由夜暗中伸了過來,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掌,輕輕的按在自己頂門上,一縷婉轉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當真是對不起你,我爹爹自覺醫術高明,整日想找一個根骨奇佳的人,換去我身上的壞血,我雖然不贊成他這做法,但我又無能阻止於他,因為,我常常暈過去,數日夜不會醒來……」
蕭翎心中暗道:不錯,我確實答應過他,拿起那鋒利的細小鐵管一瞧,不似塗有毒藥,當下說道:「如果令媛當真能被在下身上一杯血救活,蕭某有何吝惜。」
蕭翎一閃避開,退後兩步。
蕭翎突然站了起來,道:「走!咱們到室外草地上去。」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小女沉疴,世無良藥可醫,兄台乃是她救命之人,老夫這裡先謝過。」
蕭翎星目中神光一閃,道:「如若在下答應相救鄧二俠,那葛大俠是否願意為金花夫人療治毒針之傷。」
葛天儀道:「我這風火扇中,藏有一十二枚毒針,本來早已棄之不用,但對妳這等惡毒人物,用之也無損陰德,我摺扇掃中妳左肩之時,十二枚毒針一齊發出,十二個時辰內,隨行血攻入心臟,縱是傾盡天下名醫,也難使妳活過十二個時辰。」
蕭翎望著二婢的背影,暗暗忖道:我去之後,這二婢必將受盡折磨,不如帶她們離開此地,再讓她們遠走高飛,心中定了主意,但卻未喚過二婢言明。
蕭翎道:「你說了半天,還未說出救人之法,但在下得事先說明,對醫道我可是一竅不通!」
蕭翎唯一的希望消失了,因為這微弱的呼吸之聲,絕無法傳到門窗緊閉的室外。
宇文寒濤道:「金花夫人的武功、招術,全走的奇詭路子,手中兵刃,更是絕毒活動之物,伸縮之間,長短隨心,可補招數變化的不足,葛天儀若是全採守勢,或者可多支持一些時間。」
蕭翎心中暗道:是啊!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不替我解開?
那嬌柔的聲音又道:「爹爹呀,怎麼不點起燈火呢?」
黑衣人道:「這倒不是老夫自誇,當世之間,恐難再有超過老夫醫道之人。」
金花夫人強忍左肩疼痛,冷笑一聲,道:「你被我赤練蛇咬了一口,不論你內功如何精深,也難排除劇毒,兩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蕭翎道:「有這等事,那你的醫道不錯啊!」
突聞蓬然一聲大震,傳了過來,似是一件笨重的東西,被人摔在地上。
長揖而別,直回蘭花精舍。
蕭翎心中泛起的一線生機,至此全絕,暗暗嘆息一聲,忖道:想不到我蕭翎不死在對敵相搏之中,卻被人放出全身的血液而死。
那黑衣人忽然變的很有耐性,笑道:「我走了很多地方,一直就未瞧到過有你這般的人物,只要你肯幫忙,小女定然是有救了。」
金花夫人略一猶豫,探手入懷,取出了一粒墨色丹丸,遞了過去。
蕭翎點頭說道:「只要他不是受的毒傷,在下自有療治之策。」伸手把金花夫人手中的藥丸,遞了過去,道:「你身上的蛇毒,發作較快,先請服下此丹。」
蕭翎笑道:「你們擦乾眼淚,別要旁人誤認我欺侮了你們。」
宇文寒濤突然大步行了過來,道:「夫人身上是否當真的有毒針?」
但聞金花夫人說道:「這座破落的古廟,除了那兩具空棺之外,鬼影子也不見一個,他跑到此地作甚,我瞧還是到別處找吧!」
蕭翎接道:「怎麼?那鄧一雷可是傷在金花夫人的掌下?」
那黑衣人又道:「別忘了老夫乃當代第一神醫,別人視為難事,但老夫卻易如反掌……」
蕭翎接道:「人生在世,孝道為先,如若二位兄長把我當作兄弟看待,定將大加讚賞兄弟這番孝心才是。」
顯是,他已無法等待下去,準備引開或是搏殺兩人,以便盡快完成那換血的工作。
只聽另一個女子的聲音答道:「夫人不要冤枉小婢,小婢只是聽到埋伏的暗樁稟報說三爺向這個方向而來,但他行跡何處,小婢實不知情,唉!三爺正人君子,對待奴婢們恩重如山,他如真有了什麼意外,小婢也不想獨生人世了!」
葛天儀答非所問的接道:「終南二兄弟生死與共,在下的那位兄弟,傷勢奇重,生機渺茫,葛天儀身為長兄,豈忍獨生。」
沈木風笑道:「你做了什麼錯事?口氣這般的嚴重。」
玉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三爺終於回來了,找得我們好苦。」
但見二婢齊齊跪了下去,道:「妾婢叩祝三爺一路順風。」拜罷起身,聯袂而去。
這座廂房,和那停棺的廂房,不過是一牆之隔,但此屋門窗俱全,都甚完好。
那黑衣人臉上突然泛現出喜悅之色,道:「有辦法,有辦法,你這人當真是聰明的很。」
蕭翎心中早有計較,迫退了宇文寒濤後,突然同手一掌,攻向了展葉青。
蕭翎道:「我不過隨口問問罷了,二哥既是不知,也就算了,些許小事,用不著再去問大哥了。」
蕭翎暗道:不能問死人,活人該可以問了,一抱拳,道:「兄台上姓大名?」
蕭翎希望那是中州二賈去而復返,也許這兩人探得了自己不在百花山莊的消息,重來這古廟搜尋自己的行蹤,他凝聚了心神聽去,希望由來人的聲音中,能分辨出來的是誰。
只見那葛天儀手中、一柄鐵骨摺扇,上下翻飛,忽合忽張,變化多端,m.hetubook.com•com忽而紅光閃動,忽而又黑影飄飛,著著都指向金花夫人的要害大穴。
蕭翎接道:「你不用再多說了,我會自作主意,起來走吧!」伸手扶起二婢。
毒手藥王駭然躍退,高聲說道:「走!咱們到室外較量,你如能……」突然改口說道:「不能傷我女兒,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
他全身之上,五處要穴均已被點,就是莊山貝、南逸公等也是禁受不起,身子搖了兩搖,一跤跌倒地上。
毒手藥王急怒出手,忘了愛女和強敵,只不過兩步之隔、攻出一招,立時警覺,駭然退開,出言相激蕭翎,要他到室外比試,但蕭翎竟是不吃激將之法,反而蹲下身去,這一來。毒手藥王只嚇的三魂出竅,七魄飛天,本是正在出言相激蕭翎,卻變成了改口相求。
低頭一看,不禁為之一驚,只見那棺木之中,鋪著錦被,錦被上仰臥一人,全身都被一付白布單掩起,無法看得出面貌、衣著,但見身體嬌小,如不是女子,亦必是一個十幾歲的童子。
蕭翎道:「小弟學藝師門,久別高堂,思念親情甚切,意欲回籍一行,探望雙親。」
可惜的是,他只能用心去想,口不能言,手腳也不能動一下。
展葉青突然一彈真劍,疾奔了過,來道:「宇文寒濤,你如想借用機會施展手腳,那可是打錯了主意。」
蕭翎急急問道:「金花夫人來過麼?」
黑衣人道:「就在這座荒涼無人的古廟之中。」
蕭翎急急說道:「那已經能夠分出勝敗生死……」舉步奔行兩步,忽然心中一動,回頭望著玉蘭道:「你剛才說的什麼?」
周兆龍道:「言之有理……」略一停頓,又道:「為兄的不送你了。」
蕭翎取出玉瓶,道:「可是要連服三粒丹藥麼?」
金花夫人目中暴射出兩道奇光,凝注在蕭翎的臉上,緩緩說道:「那周二莊主,就在身後,你今日所作所為盡入他目,回莊之後,難免要告訴那沈木風了!」
毒手藥王冷冷道:「你當真要和老夫動手麼?」
蕭翎呆了一呆,道:「要放出一杯血來?」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望花樓,但見全樓燈火通明,耀如白晝。蕭翎一路留心查看,不見動靜,也不知那中州雙賈,是否已經來過。
宇文寒濤道:「夫人傷勢好了麼?」
蕭翎鎮定了一下紛亂的思緒,道:「一言難盡,小弟幾乎被人放完身上存血而死……」
毒手藥王道:「那是老夫的醫道高明,才能保得她一口元氣數年不散。」
只見毒手藥王又掏出一個鐵管來,刺入那少女左臂之中,說道:「孩子,為父現在要吸出你身上的壞血,換上那人的好血,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了。」張口含住鐵管,片刻工夫,鬆開鐵管,吐出了一大口血來,然後又含在口上,吸取那少女身上壞血。
但聞那少女接道:「很抱歉,我無能解開你的穴道,只好等我爹爹回來時,再替你解吧!我只能先替你包紮一下傷口了。」
蕭翎突然扶起了葛天儀,放在金花夫人身旁,自己也在中間坐下,左右雙手,同時伸出來,拍了兩人臂上穴道,低聲說道:「你們兩人的雙腿,和肋間的『京門』要穴都已被我獨門手法所點中,誰也無法移動身子,站起來逃走,但你們功力並未失去,伸手之間,都可擊中對方要害,如是兩位當真想死,此刻互相出手一番,立時將同歸於盡。」
蕭翎道:「不知如何一個動手之法?」
黑衣人笑道:「武林之中,人人稱老夫為毒手藥王,這名字豈是讓人白叫的麼?」
葛天儀回顧了蕭翎一眼,取出一塊馬蹄形的磁鐵,道:「先要她把毒針吸取出來,然後再服我獨門解藥。」
周兆龍接道:「毒手藥王,此人乃武林中有名的奇醫,小兄似是聽大哥說過,和他交情甚深,可是他知你身份之後自行放了你麼?」
蕭翎暗暗忖道:這話不無道理,口中卻說道:「葛天儀攻勢雖猛,但門戶閉守緊嚴,只怕事情未必如宇文兄的預料。」
蕭翎道:「武功麼,略知一二。」
玉蘭舉手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笑道:「金花夫人和終南二俠比武想已開始,三爺還是請先去瞧瞧吧!反正妾婢已經橫下了心,大不了一個死字,千般苦刑、折磨,妾婢也不放在心上了!」
蕭翎道:「不敢有勞。」
金蘭、玉蘭,緊隨二人身後,進了百花山莊。
蕭翎心中大震,暗道:這人對別人手段毒辣,對女兒竟然這般深情,這移愛之恨,竟然要發洩到天下武林人物的身上……
片刻之間,毒手藥王仍由後窗躍回室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中州二賈一向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倨傲自負,那裡會多出一個龍頭大哥來了……」
那黑衣人早已把地上打掃乾淨,鋪上褥子,把女兒平放在褥子上,卻把蕭翎放在地上,然後關好木門。
黑衣人道:「看你的神態,似是有著很好的武功……」
二婢齊齊說道:「我等雖不畏死,但卻不願連累三爺!」
那黑衣人接過玉杯,高高舉起,仔細的瞧了一陣,然後用舌尖伸入杯中,舐了一下,品嚐了一陣,突然笑道:「好血,好血!」
這是片異常荒涼的所在,一座破落的荒廟,四周生滿了雜樹、野草。
蕭翎茫然道:「咱們尚未動手,勝負根本無法預料,在下失了什麼機會?」
蕭翎隱身在一株大樹後,向後探視良久,不見有人追蹤,才一提真氣,施展開「八步趕蟾」的上乘輕功,一連幾個飛躍,人已躍過圍牆,進入了廟中,穿過二門,直入大殿後院。
蕭翎道:「什麼辦法?」
蕭翎心中一懍,道:「人身血液,其味如一,難道我身上之血,和別人不同麼?」
蕭翎看他舉步一跨,竟然有七八尺遠,人已到了那棺尾之處。
黑衣人道:「你如不離這具棺材,我縱有一擊斃你之能,也是不敢下手。」
葛天儀接過丹丸,一口吞,蕭翎卻突然暗發指力,點了葛天儀的啞穴,伸出手去,扶住了葛天儀,笑道:「葛大俠請就原地坐下,運氣調息,也好使身上蛇毒早日消去。」手指藉勢暗彈,連點葛天儀雙腿、雙臂上四處穴道。
蕭翎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她們到處尋我,卻不知我就在她們的身側,這一門之隔,竟是生死兩個世界。
那黑衣人左手揭開棺蓋,說道:「有老夫在此,瞧瞧何妨!」
周兆龍原本冷肅的臉上,泛起了驚訝表情,道:「有這等事,什麼人這般大膽?」
蕭翎放下鐵管,遞過玉杯,道:「半杯就夠了麼?」
金花夫人站起身來,嫣然一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今日虧你救了我的性命,但也受盡了你的擺佈,今後真不知該把你視作敵人?還是朋友?」
一股強烈的求生意識,自蕭翎心中湧了上來,暗提真氣,猛衝被點穴道。
蕭翎暗道:這人雖然對別人心狠手辣,但對待自己的女兒,卻是慈愛的很。
玉蘭道:「奴婢隨伴金花夫人,去找三爺,回來未曾聞得。」
蕭翎苦笑一下,道:「我初入江湖,毫無閱歷,一步失錯,悔恨已遲,我雖不恥大莊主的作為,但他終是我結盟大哥……唉!……」長嘆一聲,黯然住口。
只見那黑衣人探手伸入棺中,抱起女兒,大步走了出去。
蕭翎轉目望著金花夫人,道:「夫人那赤練蛇毒,想必早配有解救丹藥。」
蕭翎望了二婢一眼,但見兩人星目紅腫,定然是經過一場大哭,輕輕嘆息一聲,道:「二莊主可是要強行闖進來麼?」
蕭翎搖頭笑道:「在下適才不知,多有冒犯令媛,此刻既已知道,豈可再有冒犯,男女不便,不用瞧了。」
待他從禪定中清醒過來,已是日光滿窗,心中突然想起金花夫人和終南二俠比武之約,急忙一躍下榻,顧不得洗梳,大步向外奔去。
毒手藥王回過頭來,望著蕭翎微微一笑,道:「你如是想死得舒服一些,那就乖乖的聽從老夫的吩咐,如果妄動掙扎之念,那就是自討苦吃了。」
那玉蘭似是已經求告無望,索性沉默不語。
這一聲輕喝,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字字充滿森寒的味道,只聽得蕭翎毛骨驚然,頭皮發乍,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
那少女接道:「他怎麼樣?」
周兆龍回目望了蕭翎一眼,道:「你救了葛天儀?……」
蕭翎道:「她還活著麼?」
黑衣人道:「內功愈深的人,效果也愈大……」
玉蘭道:「好吧!咱們在未死之前,還可助三爺一臂之力。」
蕭翎放好了葛天儀,又緩步走近了金花夫人道:「夫人請用這磁鐵,吸出傷處毒針。」
只聽宇文寒濤說道:「三莊主武功高強,不難預見勝負,不知是否已看出這場比試的優劣之勢?」
蕭翎道:「那鄧一雷可是傷在金花夫人毒蛇之下麼?」
宇文寒濤回頭望了蕭翎一眼,冷冷說道:「如非三莊主一句話,此刻那葛天儀恐怕早已傷在夫人的毒蛇口中,也不致造成這兩敗俱傷的慘局了!」
低頭嗅了一下,竟是毫無腐屍氣味,暗道,這人如不是血肉早化,定然是剛剛存入的新屍,正待伸手去揭開那覆身的白單瞧瞧,忽然心中一動,又停下手來,暗道:「如若這是具女子屍體,我豈不是太過唐突了麼?此來旨在尋找那中州二賈的留書,如是不見書信,也不用驚動這棺中停屍。」
毒手藥王道:「我要殺上一萬個女孩子,到陰間去陪她,免得她孤苦伶仃,無人陪她玩耍,然後再殺了你替她報仇,然後再毒死天下所有學會武功的人。」
毒手藥王沒有出手阻擋,望著蕭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夜色中。
玉蘭道:「那就是大莊主的八大血影化身,竟然來了四個,這一戰武當派敗定了,縱然能勝得金花夫人,也是將全軍覆沒……」忽見周兆龍回過頭來,趕忙住口不言。
忽聽一聲長嘯,展葉青仗劍奔出,高聲說道:「宇文寒濤,這場慘局,追根究柢,你應該是罪魁禍首,豈能徹身事外,在下久聞璇璣廬主人之名,才兼文武,願今日一會高人。」
但聞步履聲,愈來愈近,竟然是直到門外。
蕭翎恍忽的心神突然一震,陡的清醒過來。
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這數日來,咱們奔走不停,也未和龍頭大哥通個消息。」
金花夫人手中的兵刃,更是奇特至極,左手是一個搖鬚舞爪的大蜈蚣,右手是一條全身紅燐閃閃的怪蛇,那紅蛇只不過有大指粗細,但卻有三四尺長,蛇身盤繞金花夫人的右臂,蛇頭隨著她拒敵攻守之勢,忽伸忽縮。
蕭翎道:「也要救妳,如若妳信得過我,那就請把解救赤練蛇毒的藥丸給我。」
宇文寒濤生平經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會過了無數的高人,但卻從未遇上過這等快速的掌勢,不禁心頭駭然,暗道:這小子不知www.hetubook.com.com從何處學得了這般快速的掌法,當真是有如長江大河一般,叫人有目不暇接之感,心中對蕭翎又多了一分畏懼。
蕭翎略定驚魂,暗中提聚了真氣戒備,才緩緩問道:「這棺木中的屍體是你的什麼人?」
只見那終南雙俠中的老二鄧一雷,仰身僵臥在一株柳樹下,似是受傷很重,雲陽子、展葉青,滿臉悲憤之色,分守在鄧一雷的身側,尤以那展葉青,一雙星目中直似要噴出火來一般,眼角已裂,鮮血汩汩而下。
毒手藥王接道:「不錯,不錯,如不是小女勸告,那裡還有你的命在。」
那黑衣人冷漠的說道:「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要我動手?」
蕭翎暗道:有這等事。他雖是聰明過人,但江湖閱歷不足,聽這人說話古裏古怪,竟自動了好奇之心,當下說道:「看來老前輩倒是一位精通醫道的人了?」
毒手藥王一躍而起,正想發作,忽然又忍了下去,緩緩說道:「你武功雖然不弱,但絕不是老夫之敵。」
四人的動作奇怪,一躍數丈,人影閃了幾閃,已走的蹤跡全無。
金蘭道:「玉蘭妹妹橫劍攔阻,二莊主含憤帶怒而去,如若他在大莊主面前說了玉蘭妹妹的壞話,只怕……」
蕭翎道:「去了多久了?」
金花夫人慘烈一笑,道:「小兄弟,你當真要救他性命麼?」
宇文寒濤雖然老奸巨猾,但盛名所累,實難置之不理,只好說道:「展少俠武當門下傑出之才,兄弟得能拜領教益,何幸如之。」提起描金箱子,大步而出。
他用盡了氣力,想轉過頭去清晰的看她一眼,但竟是難以如願。
蕭翎突覺一股怒火,由胸中沖了起來,道:「二莊主責備的是,但小弟別師下山,旨在回籍探親,不想無意間得遇周兄,得承折節下交,又代為引見大莊主結作異姓兄弟,但錦衣玉食,卻無法擋住小弟思親之情,小弟想明日告別二位兄長,動身回籍。」
蕭翎目光一轉,打量一下周兆龍身後的兩個穿著紅衣,和兩個穿著白衣的人,只見穿紅衣的臉上愈紅,穿白衣的臉上愈白,不禁提高了警覺之心,暗道:這四人面目之間,毫無表情,看上去有如木偶僵屍一般,口裏卻笑對周兆龍,道:「大哥既然把這兩人撥作小弟貼身之婢,她們自是不敢違背小弟之命,二哥如若怪罪,那就請責罵小弟一頓吧!」
蕭翎雖被點了五處穴道,但無一處啞穴,全身的勁力雖已失去,但口還能言,怒聲喝道:「在下早該存具戒心才對,但卻被你巧言所騙,遭你暗算,大丈夫死而何懼,誰要你假慈悲了!」
金花夫人依言施為,運氣閉住了左肩四周的穴道。
蕭翎暗暗想道:我從恩師學過運氣沖穴之法,只要他一個時辰之內,不再動我,我或可自行解開穴道,他要用上四個時辰打通他女兒的經脈,這時間是足夠用了。
金花夫人左肩上鮮血透衣,點點滴下,葛天儀面色慘白,左手上無名指已粗腫了一倍。
他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但面對著這等慘事,也不禁凜然顫慄,畏懼驚怖。
但這喜悅之感,有如電光石火,在腦際一閃而過,只因他想到周身穴道受制,別說開口呼叫了,就是想弄出一點聲音,也是有所不能。
蕭翎道:「不知那藥在何處?」
如是蕭翎未知這百花山莊內情,不知自己處境危惡,定然抗言聲辯,但此刻卻是淡淡一笑,道:「見著大莊主時,小弟自當領責請罪。」
商八道:「就算不殺他,也會想出別的辦法控制於他,那沈木風詭計多端、手段毒辣,他作出的事情,怕咱們想也想它不到,昔年為兄曾經親眼看到他誘殺少林四位高僧,手段的卑下、陰毒,實非他那等身份之人,該做出來……」
蕭翎心中聽的明白,但卻苦於無法答覆。
蕭翎道:「這個待小弟見過雙親之後,才能作得主意……」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今夜咱們這百花山莊中,可有人來探窺過麼?」
她微微一頓,又道:「你怎麼不說話呢?」
待她問話出口,蕭翎已挺身坐了起來。
蕭翎伸手拍活了金花夫人穴道,說道:「承你垂青相顧,在下是感激不盡,但願夫人從今之後,稍減幾分惡行,多作些造福武林的善事……」
金花夫人搖了搖頭,蕭翎又道:「那是掌力震傷的了。」金花夫人又點了點頭。
那黑衣人眉宇間,洋溢著一片歡愉,說道:「不同,不同,這裡面學問大了,我走遍天涯,嘗過無數人的血液,但卻以你身上的血最好!」
忽然間心念一轉,想到了自己生具三陰絕脈之症,群醫束手勢將必死,如今不但絕脈已通,而且成就了一身武功,此女能拖數年不死,足見其病非絕,世間或將有療好她奇病的醫藥。
蕭翎在搶盡先機的快速迫攻中,突然收掌向後躍退了兩步,道:「咱們如若再打下去,或將耽誤了兩人性命,貴派如若能信得在下,閣下就退後去吧!」
二婢去後,蕭翎立時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原來金花夫人和葛天儀,都被點了啞穴,無法開口說話。
蕭翎暗暗想道:這杜九終日裡寒著面孔,言語冷漠,想不到他卻是個古道熱腸、情義深重的人。
但他失望了,那兩人竟然一語不發,但步履聲卻越來越近。
蕭翎道:「這個何以見得?」
這幾句話的聲音甚高,全場中人人可聞。
但見兩條人影一合乍分,彼此都向後躍退五尺。
這時,蕭翎身上有六七處穴道被點,那毒手藥王雖然已去,他也無能掙動。
蕭翎心神悚然,隱隱覺出身上之血,正湧泉一般流了出來;因數處穴道受制,全身真氣難以提聚,無法運氣防止。
蕭翎道:「那藥物既是真的,那就請取出你自己的解藥來吧!」
但聞那嬌喘之聲,愈來愈高,那女子似已清醒了過來。
蕭翎心中奇道:這就怪了,以這百花山莊佈設的嚴密,那中州雙賈只要進入莊中,必被發現,何以莊中全無警訊傳出,難道這兩人口是心非,沒有來此,或是行至半途知難而退。忖思之間,隨手掀開垂簾,步入臥室。
這時,周兆龍和宇文寒濤,齊齊奔了過來,蕭翎只好忍上欲待出口之言。
蕭翎只覺他掌心之中,有一股熱力攻了過來,把他提聚在丹田里的真氣,化解開去,心中吃了一驚,忖道:這毒手藥王的內功不弱。
周兆龍當先起身,抱拳告別,蕭翎也抱拳一禮,兩人聯袂下樓。
宇文寒濤怒道:「三莊主是有意幫別人?」
蕭翎道:「你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跟我去瞧瞧熱鬧吧!」
日昇三竿,陽光普照。百花山莊三里外,一片草地上,正展開著一場兇猛絕倫的惡鬥。
蕭翎忍下怒火,淡然一笑,道:「如著是讓你動手呢?」
二婢相視一笑,舉起衣袖,拭去臉上淚痕,隨在蕭翎身後,疾奔而去。
他停下手來,掃掠了兩人一眼,接道:「兩位既不願出手,足見並無深仇大恨,非得你死我活不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兩位素昧生平,毫無怨恨可言,江湖上是非險惡,都是私心太重,名心太盛,一兩句意氣之言,拔刀而起,拼個你死我活,如若都能平下心來,讓人一步,武林中豈不是風平浪靜……」
葛天儀道:「果能如此,在下自無不允之理。」
周兆龍道:「天色不早了,中午時分大莊主還要為三弟餞行,我這作兄長的,也該替你準備餞行禮物了。」
玉蘭似是受了很大的驚駭,半晌之後,才哀聲求道:「夫人恩典,小婢對三爺絕無半分妄念……」
沈木風笑道:「為人子者,正當如此,不知兄弟想幾時動身?」
緊接傳過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這丫頭,如若再不說實話,我就要一刀一刀的碎剮了你!」
蕭翎接過磁鐵,道:「葛大俠也請服下這粒丹丸,免得蛇毒加重。」
葛天儀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蕭翎緩緩抬起頭來,冷冷說道:「我如要傷她之命,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毒手藥王怒道:「你敢教訓老夫!」右手一揮,一指點來。
玉蘭道:「妾婢們是何等低下的身份,豈有這等眼福。」
聽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不聞。
蕭翎呆了一呆,道:「在下從未聽人說過,有此等療病之法!」
只見那毒手藥王低頭望了那少女一陣,道:「你沒有傷著她?」
周兆龍輕嘆一聲,道:「見著大哥之時,你自己對他說吧!」放開大步,向前行去。
一想到棺中留書,陡然心中一震,暗道:那中州雙賈探聽我的消息,涉險偷探百花山莊,想那莊中防守嚴密,中州二賈縱然是武功高強,只怕也難以平安的退出百花山莊,一念動心,立時躍出廂房,施展開輕功,疾向百花山莊奔去。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你要放完我身上之血,置我死地,但你的女兒,卻救了我的性命,恩怨相抵,也該算了。」拉開大門,大步而去。
蕭翎用手取同磁鐵,藉勢也點了金花夫人兩處要穴。
蕭翎道:「我不願自己動手,也不願讓你動手,那該如何?」
玉蘭道:「妾婢們不去啦,三爺多多保重。」
時間在沉寂中過去,但蕭翎心中卻是思緒如潮,歷歷往事紛至沓來。
金花夫人笑道:「你這一點年紀,卻是大有一代雄主的氣度,可惜卻不是沈木風一路中人,如若我推想的不錯,你們兄弟兩人,日後定將是一個彼此相殘之局!」
那黑衣枯瘦大漢,突然向前欺進了一步,道:「你管不著。」聲音一片冷漠。
蕭翎拔開瓶塞,倒出三粒丹丸,交到那金花夫人手中,道:「好!妳服下去吧!妳雖是可役百毒,但也未能盡解天下毒性。」
沈木風點頭笑道:「明日中午時分,為兄的設筵為你送行。」
短短片刻工夫敵我雙方之間,都已對蕭翎有了一番新的估價。
顯然,在這電火石火的交接一擊中,雙方都負了傷。
周兆龍淡淡一笑,道:「其實為兄的也不盡解內情,三弟如想詳知內幕,不妨問問大哥。」
蕭翎目光轉動,瞧了葛天儀和金花夫人一眼,道:「武學一道,淵博流長,各門各派,都有絕技,但誰也不能說世無敵手,今日之戰,在場之人,都是親目所見,葛天儀金花夫人兩敗俱傷,當可證在下之言,並非是信口開河,慘局既成,救人要緊,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只見那黑衣人臉上泛現出一抹冷峻的笑意,道:「我毒手藥王豈是受人蒙騙的人麼?」突的銀針疾起,刺入蕭翎的,『天突』穴中,哈哈一笑,接道:「這『天突』穴,屬於任脈,刺入這枝銀針之後,你即將失去運氣之能,聽候老夫的擺佈了。」
他在極端的悲忿之中,仍是保持著泱泱大度,口無惡言。
只見玉蘭、金蘭相對坐在廳中等候,一見蕭翎歸來,齊齊起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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