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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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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紅顏禍水

第三章 紅顏禍水

葉湘綺厲聲喝道:「快些給我站住,你發瘋了嗎?」
玄月接道:「賢姪女說的不錯,動手相搏,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
玄月道長縱目四顧一陣。遙指著前面一片蒼林說道:「那片密林之中似有一戶人家,咱們到那裡暫避一下風雨吧!」
只聽南宮世家的女主人又一陣尖厲的冷笑,道:「老身雖然志在復仇,但對待屬下,卻心存仁厚,只要你們肯入我門下,南宮世家決不會虧待你們。諸位四處秘穴被點之後,你們雖然喪失了記憶,不知過去未來,但也有好處,諸位從今之後,可以忘去了很多煩惱,而且還可以放膽享受到人生甚多樂趣。」
唐通冷冷說道:「你可知道葉姑娘今年多大嗎?」
葉湘綺道:「不論那個受傷,我都不忍坐視。」
墳墓古柏環繞的祠堂中,暫時恢復了幽靜,只有風雨的聲音,點綴著荒涼,打破了死寂。群豪經過了一陣運息之後,精神盡復,個個眼神清亮,面色凝重,等待著玄月道長開口。玄月道長仍然閉目而坐,似是尚未運息完畢。但群豪卻已看出了這位名滿天下的玄門劍客,早已功行圓滿,正在考慮著一件重大的決定。從他臉上神情變化,可見他內心中正有著劇烈的激動。
玄月暗中試圖解穴,但覺被點穴道的手法,極是特異,竟然解它不開,只好自行停下,一面冷然接道:「我問你死路如何?」
尚三堂輕輕嘆息一聲,道:「確實難以料到。」
玄月道長雖有以死相拼之心,但穴道受制,難以掙動,眼看那白髮老嫗走近身來,不禁黯然一嘆,道:「暗用毒謀相算,實叫貧道死的不服。」
譚嘯天低聲讚道:「一代門戶宗師,武功的是不凡。」
譚嘯天一揮單刀道:「你自己要討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閃起一片刀光,在那傾盆大雨中劃出一片空間。
唐通望著祠門外面的傾盆大雨,自言自語地說道:「言鳳剛這一去,祇怕不會回來了。」
葉相綺微微聳動了一下柳眉,只覺她每一句話,都似利劍一般,刺入人的心中,而且語氣堅定,叫人無法回答。
她仰臉長長吁一口氣,道:「只要點了這四處穴道之後,一個人即將完全喪失去它的記憶,但他的武功卻是反道而行,大為增進,有幾個常人練起來十分困難的武功,但在穴道被點之人去練,反覺得輕而易舉的了。」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點頭一笑,道:「問的很好,中原四君子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不過,他們早已忘去了過去之事,你雖是葉長青的親生女兒,但他已不認識你了。」
言鳳剛突然揚手一揮,一股強凌的拳風,由魯炳和譚嘯天之間衝擊過去,被那劈空勁氣衝飛的雨滴,擊得四外飛濺。兩人同時停下腳步,轉頭望著言鳳剛,齊聲說道:「言兄,這是什麼意思?」
玄月本待出言勸止,忽然覺著胸口之中,填塞了一口悶氣,似是忽然想看一幕殘忍的殺戮,才能發洩出胸中一口悶氣。
言鳳剛雙拳變化,已盡得穩字一訣,不論尚三堂攻勢如何猛烈,他始終不慌不忙,門戶封閉的十分嚴謹。肘擊指點,迫得尚三堂招數未發即得變化攻勢。局勢已呈十分明顯之勢,表面之上看去,尚三堂手中竹杖縱掃橫擊,佔盡優勢,言鳳剛被迫封架,只守不攻。其實言鳳剛鋒芒內斂,智珠在握,只要是身負武功之人,一眼之間就可以看出,不出百合,尚三堂能躲出言鳳剛的拳掌之下,已是十分僥倖了。也許是滂沱大雨有助人恢復清醒,譚嘯天和神拳魯炳同時醒了過來。要知兩人功力,半斤八兩,發出拳勁掌力,也在伯仲之間,各中一擊,負傷相同。上天無私,落在兩人身上的雨滴,也是多少一樣,冷水醒神,在傾盆的雨水澆注之下,同時清醒過來。
包方作臉大笑一聲,道:「這麼說將起來,道兄是非要和兄弟動手了?」
白髮老嫗隨手一指,點了葉相綺的穴道,然後鬆開左手,輕輕一頓枴杖,道:「你爹活的很好。」
那白髮老嫗淡然一笑,接道:「這些找上門來的人,未必個個都是老身需要之才,凡是入選之人,老身就封點他們四處秘穴,然後收為己用;難以入選之人,那就讓他們先服劇毒,再置荒谷,身受蟲蟻分食之苦。在老身預計之中,這辦法可以連續傷害到百名武林人物。」
葉湘綺緩緩轉過臉去,雙目中流現出無限期望,說道:「你可已給他服用過解毒的藥物嗎?」
葉湘綺一橫嬌軀,攔住那少年,接道:「他不是傷你爹爹,是去救你爹爹。」
那白髮老嫗突然回手一把,抓住葉相綺的右腕說道:「你可要看你的爹爹嗎?」
只聽一聲大喝,打斷了那老嫗未完之言,緊接著嚓的一聲,似是衣服被人扯裂之聲。閉著雙目的玄月道長忍不住偷啟兩眼望去。只見唐通抓住了一個青衣少女,扯去了她身上的一片衣服。那青衣少女毫不抗拒,反而盈盈淺笑,嬌媚橫生。
老成持重的尚三堂,一向本最愛替人排難解紛,但此刻卻也是站著不動,雙目注定祠外,一副坐山看虎鬥的神情。
春蘭看他瞧了半晌,仍然是一臉茫然之色,忍不住說道:「你很少離開過武當山,是嗎?」
言鳳剛突然一頓雙足,人如急弩離弦般直射而出,雙足一頓實地,突然一個大轉身,躍上屋面。
呀然一聲,木門大開,探出一個白髮盤頂、滿臉皺紋的腦袋。
那青緞小轎直馳三元觀的大門跟前,才停了下來。兩扇黑漆的廟門緊緊的關閉著。低垂的軟簾中,傳出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春蘭,秋香,上去打門。」
玄月道長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言鳳剛的臉上,道:「言兄定要知道嗎?」
玄月道長回頭望了白鐵笙一眼,道:「白賢侄,把馬車停在祠外,車篷堅牢,足以擋遮風雨,你也到祠堂來吧!」說話之間,人已舉步向祠中走去。
流光輪轉,匆匆半年,整個的武林道上。都為中原四君子和玄月道長等的失蹤,掀起了一片狂波。這日中午時分,武當山三元觀外,突然出現了一頂青緞小轎,由兩個身軀高大,像貌威猛的大漢抬著。在那青緞小轎之後,緊隨著四個身著水綠勁裝的少女,每人左臂之上,都掛著一個形似月牙的奇怪兵刃,和一個繡著紅花的囊袋。這四個少女,年齡都在二十上下,一個個面目姣好,步履矯健,隨在那兩個步行迅快的抬轎大漢身後,亦步亦趨,毫無吃力之感。
葉湘綺點點頭,道:「你儘管放心,我決然不會逃走。」
言鳳剛乾笑一聲道:「兩位暫請住手,一定要打,等一會兒再打不遲。」
唐通道:「快站開去,別讓發出的暗器傷害到你。」
唐通右手疾向腰間一探,五指之上,已然多了一個鹿皮手套,疾快的向後退了五六步遠,說道:「你可要試試在下的淬毒暗器?」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咱們這毛病出在南宮世家,那是無可懷疑了,但兄弟不解的是她們用心何在?如說南宮世家中人有心相害咱們,大可暗中下毒,把咱們一齊毒死——」只覺丹田之中有一股熱力,衝了上來,心臟跳動劇烈,百脈賁張,一種強烈的慾念,泛起自內心之中有如渴驥奔泉,無法遏止。
尚三堂點頭說道:「不錯,老朽生平不近女色,不論看到什麼絕色女子,向來是視若無睹,如今年登古稀,鬚髮皆白,想不到竟——」
尚三堂搖搖頭道:「這當真是駭人聽聞的事,老朽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還未聽到過此等事情。」
玄月道長恨聲說道:「武林人物,害你們南宮世家五代寡居,你們要索回血債,起而復仇,那也是應該的事,但冤有頭,債有主,也該查訪一下,昔年圍誅你們南宮世家四代兇手,個別殺戮也好,集體屠殺也好,這等的盲目報復,把天下武林中人盡都視作仇人看待,未免太殘酷了——」他微微一頓,接道:「就說中原四君子,個個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武林,他們既不捲入江湖上門派紛爭漩渦,亦未過問武林是非之事,除了四人每年一度的相聚之外,平日深居簡出,善名素著,你們先拏這四人開刀,不知所為何來?」
言鳳剛縱聲笑道:「以姑娘的聰慧,哪真有不知之理,想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罷了。」
言鳳剛疾快的衝了過來,揚手一拳,擊向玄月道長。玄月揮掌疾掃。啪的一聲,迎個正著,拳掌相交之下,兩人都震得向後退了一步。顯然,這相互一擊之下兩人都用出七成以上的勁力。言鳳剛大喝一聲,重又疾衝而上,雙拳連環猛攻,拳拳如巨斧開山般,威勢異常驚人。玄月道長左手仍然緊緊的抓住葉湘綺不放,單用一隻右手,拒擋言鳳剛的凌厲攻勢。

玄月道長目光一掠譚嘯天和神拳魯炳,道:「這兩位祇怕也和咱們一樣。」
包方冷冷說道:「難道對我包某人也是一樣嗎?」
葉湘綺道:「我不怕——」她長長嘆息一聲,幽幽說道:「你們都是為幫助追查我父親的死因而來,不論那一個傷亡了,我心中都感到十分不安。」
言鳳剛已穩操勝券,正待運拳反擊,忽被玄月道長插手其間,硬把兩人分開。不禁大怒,冷笑一聲喝道:「道長是何用心,難道要以二攻一?」
葉湘綺道:「我們父女相依為命,自然是千真萬確了。」
青緞小轎之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春蘭,丟下拜簡。」
言鳳剛突然疾行兩步,走到葉湘綺身側說道:「葉姑娘,在下有幾句話,想問問姑娘。」
白髮老嫗道:「你們即將失去記憶,忘卻過去,不知未來,現下讓你們多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妨事,那四具屍體嘛,乃老身選就和中原四君子形貌相同之人,先行將其毒害,然後運放在百丈峰上——」
白髮老嫗眉頭微微一聳,道:「你聽到沒有,難道還要老身親自動手嗎?」
萬沖受師妹兩聲叱責,神智似是清醒了甚多,陡然停下腳步,閉上雙眼。但見他胸腹間不停的起伏,似是正在竭力忍耐著一種甚大的痛苦。抬頭望去,但見尚三堂和言鳳剛兩大武林高手,也打入了緊要關頭。尚三堂竹杖伸縮自如,點、摔、劈、打,極盡辛辣之能,一枝竹杖,兼作刀、劍、槍、棍之用。
那中年道人低頭看時,只見那紅簡封面之上寫道:
言鳳剛笑道:「這些人也要為你而自相火併。」
神拳魯炳怒聲說道:「那兄弟這神拳之名,是別人白叫的嗎?」
葉湘綺道:「為了我?」
兩人說話之間,屠南江已和唐通選好動手的角度,雙方似是都在運氣調息,準備全力出手。葉湘綺目光轉動,看群豪個個負手而立,一副坐山看虎鬥的樣子,似是都沒有勸架的意思,不禁心頭一急,大步走了過去。高聲說道:「住手!」
葉湘綺輕輕的嘆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性格上似是都有了重大的轉變,變得異常冷酷、殘忍,這中間定然有著什麼原因?」
只聽那站在葉湘綺身旁的年輕人,厲聲說道:「家父如有三長兩短,我屠小江勢必為父報仇。」
小轎後四個綠衣少女,登時有兩個奔了上去,舉手一掌,擊在那木門銅環之上。兩扇黑漆大門,呀然大開,一個中年佩劍道人,緩步而出,打量了那青緞小轎一眼,目光移注到春蘭、秋香身上,合掌說道:「兩位女施主,有何貴幹?」
葉湘綺心中一動,回憶起當時情景,曾經有一個青衣小婢獻茶於她,卻被拒而未飲,如若飲了那杯毒茶,此刻不知是何光景——只覺一陣耳熱心跳不敢再想下去。
尚三堂愕然回顧那老嫗一陣,突然前行一步,失聲叫道:「南宮主人——」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突然冷笑不絕,道:「如若當真是這般容易,我想諸位無一會選擇和圖書生路了。我先讓你們服過毒藥以後,再替你全身塗上一層蜂蜜,放置荒涼山谷中,讓那些蟲蟻、鳥獸,聞蜜而至,諸位服用過那藥物之後,七日內毒是未發,便全身筋骨酸軟,無法行動。」
玄星道長搖搖頭,說道:「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幾位師兄弟外,貧道甚少和外界之人來往,除非是盛名大著,無人不知的高人——」
那少年被葉湘綺橫身一攔,果然停下了手,兩道目光卻盯注唐通的身上,生恐唐通突然出手,害死了他的爹爹。
譚嘯天道:「江湖上盡有許多人浪得虛名。」
這時,大雨已住,陰雲未散,一陣陣呼嘯的秋風,吹打著墓地古柏,發出一種沙沙之聲。這老邁的婦人,穿著一身墨色的衣服,蒼白臉色上,不見血色。但她身後相隨的兩個青衣少女,卻最美麗動人,臉潤桃花,髮覆綠雲,膚光勝雪,耀眼生輝。
言鳳剛怔了一怔道:「這個實在有些奇怪。」他經過一陣劇烈的搏鬥之後,沉悶的心情和旺盛的體力都已有了發洩,火氣也相對減少了甚多。
言鳳剛接道:「七日毒發身亡,那不要緊,在下願選死路!」
左面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這畏羞的毛病,總是改它不了,哼!要是你以後嫁了人,也要我代你說話不成?」轉臉對那佩劍道人欠身一禮,道:「我們千里趕來,特以拜見貴派掌門。」
白髮老嫗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說道:「這死路,簡單得很,老身先解開你被點的穴道,然後再讓你們服下一種毒性緩慢的藥物,這藥物七日之內,不會發作——」
神拳魯炳大聲喝道:「譚兄如若不信,何妨試試兄弟的拳法。」
玄星道長冷冷道:「你如不信鐵卡的傳言,那就不妨試試貧道手中之劍。」
玄月道:「祇怕貧道無能解得言掌門的心中疑竇?」
那枯瘦之人洋洋自得地接道:「不錯,兄弟正是三手搜魂包方。」
話至此處,那中年道人已似聽的不耐,高聲說道:「貧道一生未曾說過謊言,老前輩這般相責,未免有些太過小覷貧道了!」
葉湘綺道:「未見爹爹之前,你放我我也不走。」
葉湘綺緩緩回過頭來,望著玄月說道:「老前輩,晚輩怎的未聽得一點聲息?」
尚三堂一頓竹杖,說道:「這個,老朽也不太明白了。」
白髮老嫗笑道:「老身無暇和你們爭辯此事,我只要指出你們選擇之路。」她輕輕一頓手中的枴杖,接道:「這話從頭說起了,當你們進入南宮世家,飲下一杯清茶之時,都已經中了我預放之毒。」
譚嘯天道:「拳腳無眼,一旦動起手來,難免要有傷亡,魯兄如若不怕,那就不妨試試。」
這一段行程上,是一片遼闊的荒野,一望不見村落。忽然一聲沉雷,劃破了郊野的荒寂,一片濃雲由正北急馳而來。不大工夫,雲氣漫天,閃電耀目,隆隆雷聲,不絕於耳。
言鳳剛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還得請道長見示。」
葉湘綺雖然是聰明絕倫,但她究竟是甚少涉足江湖的黃花大閨女,生平之中,從未經驗過這等混亂的局勢。心中又覺著這些人都是為追查自己殺父兇手而來,彼此之間的勾心鬥角,誤會紛爭,也一半起因於自己的身上。她無意挑起群豪的自相殘殺,因此心中有著甚深的愧疚,極力想阻止這相互殘殺的局面出現。但她見到了尚三堂和言鳳剛的動手相搏,心中的猜想,又起了動搖,暗暗地忖道:「這些人中,應以尚三堂和玄月道長兩人不致為我的美麗傾倒,而且尚三堂在江湖上又以和事老人自居,不論正邪、黑白兩道中人,卻對他有著幾分好感,他的突然出手和言鳳剛相鬥,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玄月道長嚴肅地接道:「貧道也有著相同的感覺,這就是咱們無法按捺下暴起的怒火,造成了自相殘殺的局勢,為今之計,只有早些把葉姑娘遣離此地,不知諸位的意思如何?」
尚三堂低沉了片刻道:「好吧!老朽答應夫人。」
玄星道長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過,你到這裡來,有問貴幹?」
這位名滿武林的玄門劍客,威名實非虛傳,不但劍術有著超異常人的造詣,就是拳掌上的工夫,亦極驚人。只見他指點掌拍,截穴斷脈,迫得言鳳剛甚多辛辣的招數未能變化,就得重新收回。
譚嘯天和神拳魯炳果然依言向院子裡移去,一面仍然拳足|交往,不肯鬆懈半分。言鳳剛緩緩轉過頭去,望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尚三堂正全神貫注在譚嘯天和魯炳的打鬥之中,根本就未聽清楚言鳳剛喝叫之聲,連眼睛也未轉動。言鳳剛正遇著滿腹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洩,借機生事,大聲罵道:「尚兄可是耳朵聾了嗎?」
言鳳剛笑道:「毛病就出在這裡了,如若葉姑娘許下的諾言限制了年齡,在下和譚兄、魯兄等一把年紀了,也不致參與這場是非的爭鬥啦!」
萬沖突然一躍而起,衝出室外,目注唐通怒聲喝道:「你幹什麼?」
葉湘綺接道:「我這話自是千真萬確,下論對方是何等模樣的人,是瞎子或是聾子,也不管對方有多大年紀,我都將遵守自己的諾言。」
包方原本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瀰漫於眉宇間的黑氣,也似是更加強烈,陰森地接道:「除非怎麼樣?」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你已盡聞南宮世家之秘,已是救你不得了。」
玄星道長道:「咱們話已說明,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必需離開這觀前禁地——」
緊接著砰的一聲,屋瓦被震落兩塊,轉頭望去,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動手打了起來。這兩人功力深厚,武功又都是走的剛猛的路子,攻拒之間,威勢極大,出拳飛腳,都帶著呼呼的勁風。只聽言鳳剛冷冷地說道:「兩位要打架,最好到院子裡去,廳門狹窄,打起來不但有礙手腳,而且對兄弟等妨害甚大,不論兩位那一個失手打了別人,勢必多上一個勁敵。」
這時,群豪一個個面紅如火,雙目凝注在那兩個青衣少女身上,似是根本未聽老嫗說些什麼。只聽那老嫗咯咯一陣尖笑,回顧了那兩個青衣少女一眼,說道:「時辰到了,再讓他們熬受下去,祇怕一個個都將變成了瘋人,你們動手吧!」
玄星道長道:「什麼渾號?」
他似是這些人中的首腦,一出觀門,立即指揮隨行群道分佈開去,就那觀門外一片草坪之上,排成了一座陣式。這三元觀乃武當內院,和前山道觀,相隔著兩座山峰,平常進香之人,從來不履及此地。深山幽林,環繞四周,乃武當派放置拳經、劍譜之地,派中的輩份高長之人,亦都居住此地。方圓三里內,劃為禁要之區,不論何等之人,未得武當派中人之允許,一律不得擅入禁區之內,十年以來,從來有人彼此規戒。那魚貫出現的道長共計八人,七人佈成了一座陣圖,剛好把三元觀的大門封住。那年紀最長的道人,卻獨自站在相距那陣式一丈開外之處,負手而立,仰臉望著天上飄浮的白雲,滿臉肅然之色。
這時,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打入了緊張關頭。這兩人的拳路同屬剛猛之路,武功也在伯仲之間,攻拒之間,常有硬打硬接的局勢出現。
屠南江大聲喝道:「老子還怕你不成!」縱身一躍,飛落院中。
尚三堂道:「什麼條件?」
只聽萬沖重重的咳了兩聲,笑道:「師妹,師妹——」大步走了過來。
譚嘯天突然冷哼一聲,道:「祇怕未必,四川唐家雖是以淬毒暗器馳名武林,但拳掌上的工夫也未必會輸人。」
唐通突然向前欺進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葉湘綺右腕,低聲說道:「眼下之局,混亂異常,你一個女兒之身,豈可再行留戀,咱們得快些走了。」
玄月道長點頭道:「這正是貧道勸諸位暫停相搏的原因了,依據常情,咱們之間似無拼命的必要,但諸位一出手,無不是生平絕學,恨不得一擊之下,立把對方置於死地,這等異於常情之事,實在叫人費解的很。」
尚三堂聽得怔了一怔,道:「為什麼?老朽已經年登古稀,如若剃去髮髯,豈不是怪模怪樣,成何體統?」
形勢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尚三堂急急走了過去,說道:「兩位萬勿出手,有話好說。」橫身站在兩人之間。
那中年道人自入三元觀後,數十年來一直未離開過三元觀,從未和女孩子家說過話,眼看春蘭又把紅簡遞來,不自主地伸手接了過來。
葉湘綺望了那老嫗一眼,但仍然靜靜地站著不動。
葉湘綺啊了一聲,道:「為我?」
那年長道人打量了來人一陣,突然拔出背上長劍,劃空一揮,冷冷說道:「你可知道三元觀周圍三里之內,早已劃為禁區之事嗎?未得我們武當派中之人允准,一律不得擅入。」
玄月淡淡一笑,道:「讓他們打一架也好。」
言鳳剛望了葉湘綺一眼,緩緩地鬆開了五指,說道:「怎麼樣?姑娘沒有傷著嗎?」
忽聽門聲呀然,兩扇閉上的木門,突又大開,那白髮盤頂的老人,探出頭來說道:「諸位人可進入祠中,但牲口卻不可牽入祠堂。」說完,砰然一聲,又把木門關上。
玄星道:「除非你得了貧道掌門師兄的允准,或勝過貧道手中長劍,衝過七星劍陣。」
葉湘綺逐漸定下了心,留心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眼。只見所有在一側觀戰的人,一個個都是面紅如火,雙目中流露出無比的貪婪,凝注在自己身上,都似恨不得把自己活活吞下一般。這些人中,包括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和唐通。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四川唐家的什麼人?」
玄月道長道:「你讀過很多藥書?」
葉湘綺奇道:「為什麼?」
南宮夫人回顧了兩個青衣少女一眼,笑道:「行了,咱們進入廳中去吧!」手橫枴杖,護著兩個青衣少女,大步衝入廳中,群豪如鐵隨磁一般,不自覺地隨入廳中。
春蘭一皺眉頭,正待反脣相譏,那中年道人卻似突然之間,又想起一件什麼重大之事,急急說道:「諸位那裡來的?」一面問話,一面又把那目光投注在那青緞小轎之上,希望能看出一點端倪。
那枯瘦之人陰森地說道:「四川唐家的毒藥暗器,雖然名揚天下,但他們還不配管束在下。」
唐通臉色鐵青,殺機閃動地說道:「你有種,咱們就出去試試。」
那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現在,你們可以就生死兩條,選擇一條。」
葉湘綺嘆道:「你傷了人家,不肯施救,難道眼看著讓他死去嗎?」
屠南江冷哼一聲,罵道:「胡說八道!」
譚嘯天突然接口說道:「可是有一種衝動慾念嗎?」
那枯瘦之人微微一咧嘴巴,發出一陣森冷的笑聲,道:「這個嘛,在下倒聽人談過。」說完話,又是一陣森沉的冷笑。他的笑聲大為特別,有如說話一般,一聲一頓的,由他口中彈了出來,襯著那張滿佈黑氣的蠟黃臉色,顯得異常的恐怖。
這一片柏樹,大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棵棵粗如水桶,枝葉茂密。傾盆大雨在那茂密的枝葉阻擋之下,似是小去了甚多。只是馬車行駛在這等滿是墳墓的柏樹林中,十分困難。白鐵笙躍下車轅,牽馬而行,費了甚大的氣力,才把馬車馳入林中。果然在那柏樹墳墓的環繞中,有一座建築精緻,但規模並不宏大的祠堂,一塊黑漆橫匾,橫寫著「王氏宗祠」四個大字。
玄月道長眼看言鳳剛雙目轉紅,目光轉投到大殿外面,似是一隻難耐飢餓之狼,搜尋獵食之物。奇怪的是這種焚身的慾念,有著極強的感染之力,片刻間廳中群豪都有些不克自制,愈是想平熄欲|火,愈是感覺到綺念撩人,按不下心猿意馬。修養有素的玄月道長,似是也受到了強烈的感染,紅潤臉色上,也逐漸泛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出一片赤紅之色。風雨漸小,但幽寂的大廳中,卻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所有人似是都在用最大的心力,克制心中泛升的欲|火,每人的眼睛都變成赤紅之色。躲在廊沿外偷聽群豪說話的葉湘綺,聽群豪正談論之間,忽然中斷,久久不再聽得一言。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探頭向廳中瞧去。
葉湘綺暗暗想道:在這等險惡的情勢之下,我必須裝作像一個全然不解世間險惡的人,對一切都茫無所知,以消去她們的戒備之心,然後才能借機會逃走,當下愕然說道:「我那裡好了?」
尚三堂忽然一頓竹杖,道:「老朽還有一個羞於出口的感覺說將出來,祇怕諸位見笑。」他雖然未說出口,但群豪都似已有感覺,個個人的臉上飛起了一團紅暈,不自主的把眼光轉投到葉湘綺的臉上。
玄月道長慈和一笑,道:「貧道自信耳目作用未失,不致聽錯。」
玄月道長在初動手時,還可憑借深厚的內功和定力,壓制著心中的慾念,但過了一陣,亦難自持,不知不覺間中捲入了旋渦之中。混戰延續了一頓飯工夫之久,譚嘯天首先不支,被言鳳剛一拳打中前胸,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上。緊接著宋文光、白鐵笙、萬沖,一個個倒了下去。全場中人,只餘下了玄月道長、尚三堂、言鳳剛和魯炳等四個武功最強之人,仍然糾纏不休。
唐通似是亦被尖叫之聲,驚退了衝動的欲|火,輕輕的咳了一聲,淡然說道:「沒什麼。」緩步退入廳沿之下。負手觀戰。
白鐵笙、宋文光,萬沖三人,卻聚集一起,低聲密談,不知在商量著什麼大事,對這邊激烈的搏鬥,恍似未聞。

包方厲聲喝道:「你這牛鼻子老道,好生的難纏,我包某人是何等的身份,豈是和你說著玩兒的嗎?」
尚三堂仰臉望望天色,道:「這一陣豪雨不小——」餘音未住,黃荳般大小的雨珠,已然傾盆而下。
葉湘綺忽然接道:「家父既然還活在世上,那四具屍身從何而來?」
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殺害南宮世家四代子孫的手段,那一件不是詭謀暗算,狡詐以逞。」這時,尚三堂的神志也已清醒過來,接口說道:「在場之人未必都是參與殺害你們南宮四代子孫之人,張冠李戴,未免有欠英雄行徑。」
那白髮老嫗突然轉過臉來,說道:「什麼事?趁老身心情較為愉快之時,你可以放膽的問吧!」
她本是聰明絕倫之人,目睹此情,立時驚覺到情勢不對,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江湖上甚有威望的人,縱好女色,也不致到這將要瘋狂之境,何況一路西下,這些人又都極正常,雖然個個對自己不無野心,但都收斂深藏,除了唐通之外,別人再無當面糾纏的情勢,怎的此刻,都變成了這樣一副貪婪的模樣。心念轉動,意料到自己目下險惡之處境,這些人似是都已經失去了理性,他們的作為已非常情常理可以推斷,必需得以非常的手段,才能應付得了這等局面,憑自己的功力腳程,恐怕無法逃得。
葉湘綺眼看局勢,已呈混亂,譚嘯天和神拳魯炳,已成了劍拔弩張之勢,隨時可以觸發大戰。唐通和屠南江父子,已然是仇恨如海,勢不兩立,屠南江一聲未完,人立刻倒了下去,分明已是中了唐家的淬毒暗器,生死難卜。那年輕人雖有著強烈的為父復仇之心但看情形亦當是凶多吉少。言鳳剛虎視眈眈,注視著唐通屠南江動手搏鬥,臉上不時泛動著陰笑,看樣子他早已胸有成竹。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突然舉手掠一下蕭蕭白髮,說道:「先說生路吧——」她突然沉吟不語,似是在籌想措詞,良久之後,才道:「當今之世,除了我們南宮世家之外,大概還無人知道在人身上,有著四個神奇的穴道,這穴道不屬普通經脈系統之內,但卻有不可思議的妙用——」
白髮老嫗呵呵一笑,道:「老身原意本要把諸位毒暈在南宮世家,但後來知道了你們同行之中,有一位女孩子,老身臨時又改變了主意,茶中之毒,乃是一種極為強烈的春|葯,不論何人服下之後,都難逃欲|火焚身之苦——」
葉湘綺道:「你們都是為我而來嗎?」
玄月道長道:「貧道之意,想請諸位調息一下,使心神平靜一點——」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貧道要告訴諸位一件重大的事。」
葉湘綺道:「我不信世上當真有那等相同之人,讓他們親生子女,也無法分辨真假?」
群豪依言走入廳堂,一齊把眼光投注在玄月道長身上,默然不語,暗中卻都在運氣調息。玄月還劍入鞘,嘆道:「貧道身入玄門,雖未完全勘破名氣一關,但數十年來,從未有今日這種感受,想諸位當都和貧道有著相同的感受。」
只聽尚三堂長長嘆一口氣道:「老朽不但和諸位一般覺得胸中有著一股沉悶之氣,而且——」他仍是訥訥地說不出口。
尚三堂為難地說道:「這個,這個——」他似是無法拒絕言鳳剛相詢之言,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白髮老嫗笑道:「如若只是這等有利之事,連老身也要自行點封四處要穴,練習武功去了。四處密|穴被封之後,一個人即開始喪失他的記憶,雖父母兒女,亦不相識,終生一世,受我們南宮世家的奴役。」
玄星道長道:「如那四川唐家的唐老太太——」
緩步對玄月道長走去。
只聽一聲森冷的冷笑,由那青緞小轎之中傳了出來,說道:「老身遞簡求見,已盡江湖之禮,這等推三阻四,分明是有意相拒,論江湖身份、聲譽,老身並不輸於你們武當掌門之人——」
但聞風雨聲響,那裡有回應之聲。
葉湘綺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呢?」轉臉望去,只見萬沖呆呆的站在一側,圓瞪著一雙環目,胸口間起伏不定,似是他心中也正有著極強烈的震動,心中大是奇怪,緩步走了過去,說道:「師兄,你怎麼啦?」忽然發覺萬沖雙目暴射出的奇光,和唐通一般模樣,登時芳心大駭,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五步。
那閉目而坐的玄月道長,忽然睜開了雙目,舌綻春雷般厲聲喝道:「全都給我住手!」喝聲中一躍而出,順勢拔出背上長劍、劍隨身走,有如天馬行空,直射入尚三堂和言鳳剛戰圈之中,揮劍圈劍,化出一團冷森森的劍芒,生生把兩人分開。
尚三堂望著那木門出了一陣子神,回頭對群豪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想這位老丈,決然不會欺騙咱們。」
葉湘綺回顧唐通和屠南江一眼,道:「兩位無怨無仇,不過為了一兩句意氣之話,就要以命相搏,未免太輕賤自己了。」說完話,轉臉步回廳堂,目注言鳳剛道:「可是叫我嗎?」
葉湘綺被老嫗一言道破心事,不禁心頭一跳,暗忖,這南宮世家的主人,當真是利害的很——
葉相綺走到兩人之間,冷冷說道:「你們為什麼要打架呢?」
那枯瘦之人搖頭說道:「道長威名雖著,但還嚇不退在下。」
言鳳剛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對尚三堂道:「尚兄,究竟是什麼事?在兄弟想來,尚兄定然知道。」
玄星道長道:「三手搜魂,好奇怪的名字——」
平時總是帶著三分笑容說話的尚三堂,此刻也似有著甚大火氣,一頓枴杖,怒聲喝道:「你罵那個?」
那長髯垂胸的道人,肅然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片冷寂,他那落寞寡歡的神色,使人一望之下,就感到是一個孤獨冷僻的人。他有著無比的沉著,直待來人完全站穩了身子,才緩緩把投向天上的目光,移注到來人的臉上,微微一聳眉頭,欲言又止。只見來人瘦骨嶙峋,面黃如蠟,眉宇間隱隱泛起一層淡淡的黑氣。如非他雙目中神光閃動,任何人一眼之下,都將誤認為剛從棺材中拖出來的死人。
葉湘綺從未見過那等眼神,在她強烈的感受之下,唐通的兩道眼神,似是要擺她而噬。一道閃電劃空而過,緊接著雷聲隆隆,震耳欲聾,風雨交加,閃電助威,更顯得風狂雨急,景物悽涼。陡然間響起了兩聲悶哼,神拳魯炳和譚嘯天,齊齊摔倒在地上。
那白髮老嫗道:「第一條,你必需接受老身的整容之術。剃去你滿頭白髮和垂胸白髯,改頭換面——」
倚門而立的葉湘綺,在兩人鬥口之時,神色極是冷漠,望也未望兩人一眼。但見玄月道長、尚三堂等,都不再挺身勸阻。才知事態嚴重,急急對玄月道長說道:「老前輩,咱們要看著讓他們拚命嗎?」
那中年道人雙目忽然一亮,望著青緞小轎,問道:「唐老太太可就在青緞小轎中嗎?」
那白髮老嫗用著奇異的目光打量了葉湘綺一陣,突然冷笑一聲,道:「孩子,你很好。」她的語氣,突然轉變的親切起來。雖然神色仍是一片冰冷。
他心中雖然是想的甚是清醒,但雙腿卻是不聽使喚,不自覺地舉步而入。
南宮夫人突然一抬手中枴杖,緩緩向唐通點了過去,陰森一笑,道:「年輕人,當直是魯莽得很。」她出手點的杖勢很慢,但卻如十百條枴杖一齊點出一般,使人覺得閃避不易。
葉湘綺忽然發覺了所有的人都和唐通一般,只要目光一和自己的目光相接,神情間就流現出無比的渴求神情,似是每一個人都對自己懷了不軌之心。她回顧了尚三堂一眼,緩步向一側走去,逃避開了群豪的視線。但她並未走遠,側耳偷聽。
尚三堂道:「老朽當真是老邁了,耳目也失去了靈敏——」
兩扇大開的黑漆觀門,緩緩的關了起來。山風吹搖著滿山松葉,發出沙沙的輕微之聲,更顯得深山的幽寂。突然間,由左側山峰上傳過來一聲清嘯,一條人影,急如離弦流矢直射過來,片刻己到了三元觀前,望了那排成的陣圖一眼,倏然停下了腳步。
包方臉色大變,但他仍然勉強的忍了下去,冷冷接道:「在下此來,並非存心和道長比武,見個高下出來——」
葉湘綺呆了一見道:「你還會整容之術?」
那白髮老嫗輕輕一頓手中竹杖,冷冷地對葉湘綺道:「孩子,你可想看一個水落石出嗎?」
春蘭一皺眉頭說道:「你這位道長,好生的囉嗦,那紅簡之上不是寫的明白嗎?」
兩個青衣少女應了一聲,迅快的穿好衣服,把傷倒在地的群豪,齊齊搬入廳中。這時,只有葉湘綺未加入這場混戰,仍然靜靜地站在一側,她目睹這場慘烈的混戰,似是已被嚇的茫然失措,忘記了逃走之事。
白髮老嫗道:「你不用嘆息,一身所學,沒有發揮之處,今後你有生之年,都將以殺人為榮。」隨手一指,又點玄月道長的暈穴。但聞她手中竹杖觸地的波波之聲,身軀不停游動,手指伸縮,片刻之間,盡點了群豪暈穴,只單單餘下了尚三堂一人未點。
只聽言鳳剛大呼之聲,道:「快些閃開?」
年長道人一拂胸前的長髯,道:「不錯,貧道正是玄星。」
她冷冷曾了葉湘綺一眼,接道:「要你們先為這女娃兒來個自相殘殺——」
那枯瘦之人冷笑一聲,道:「道長雖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也該聽你們武當中人,談過在下了。」
言鳳剛道:「事情已成必然之勢,姑娘最好別管——」
葉湘綺急急叫道:「你們不要再吵了。」邊緩步對唐通走了過去,接道:「你用什麼暗器打傷了他?」
唐通冷冷說道:「戰陣之間,不死必傷,乃屬必然之事——」他微微一頓,接道:「如果受傷不是別人,而是在下,姑娘又當如何?」
兩個半裸少女突然齊齊嬌叱一聲,素手揮動,反向群豪走去。這些人雖然個個被內心衝動的欲|火,燒的頭暈腦脹,但心神尚未完全迷亂,兩個半裸少女揮掌擊來,尚知舉手封架。和-圖-書但幾人經過一番混戰之後,已成強弩之末,那兩個半裸少女出手的掌勢又極詭異難測,纏鬥了一刻工夫之後,都被二女擊中穴道,倒在地上。
葉湘綺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那兩個抬轎大漢突然轉過身去,放腿而去,奔行在崎嶇的山徑之上,迅快異常,倏忽之間已走的蹤影不見。那中年道人直待那青緞小轎消夫不見了,才緩緩閉上雙門。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那兩扇緊閉的木門重又大開,七八個道袍佩劍的中年人魚貫而出。那當先的道人年齡最長,年約在五十開外,胸前長髯飄飄雙目中神光閃爍,一看之下,即知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
那中年道長怔了一怔,道:「敝掌門近年已謝絕任何訪客,祇怕有勞諸位白跑了一趟。」
言鳳剛淡然一笑道:「不錯!在下確然急於知道。」
南宮世家女主人道:「不錯,何至整容,就是挖目接臂,換腿易容,在老身的手中,只不過是極為平淡之事。」
言鳳剛道:「道長客氣了——」
那白髮老嫗咯咯一陣大笑,道:「如若諸位選擇了生路,老身即將點封諸位身上的四處密|穴,那時,諸位將永無煩惱,永無憂慮;從今之後,變得渾渾噩噩,不解人間憂苦何事,一心一意,苦練武功,不難身集大成,那時,再放眼武林。已難找出幾個敵手——」
尚三堂重重的咳了一聲,連聲道:「不錯,不錯,老朽亦有同感。」
譚嘯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長長吁一口氣,翻手一拔,拔出背上單刀,冷冷喝道:「姓魯的,亮出兵刃來。咱們今天不死不休。」
玄星道:「凡是進入這禁區之人,貧道一視同仁,除非——」
包方心中一動,突然向旁側閃開了兩步。那青緞小轎一直沖到了玄星道長的身前,仍不停下。玄星道長一皺眉頭,喝道:「快給我站住,難道欺貧道手中的寶劍不利嗎?」他口中雖然說得強硬,但人卻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那老人打量了群豪一眼,搖頭說道:「屋中狹小,如何能容得如許多人——」他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在墓地中有一座祠堂,那地方甚是寬敞,諸位請到那祠堂避雨去吧!」不容尚三堂再多問話,砰的一聲,關上了兩扇木門。
玄月道長冷哼一聲,道:「這辦法確然狠毒。」
那枯瘦之人一咧嘴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你口氣,倒像是被人稱作劍痴鐵卡的了。」
唐通側身一讓,避開了前胸,左肋之處卻被那枴杖點中,登時向後退了三步。這時。群豪的雙目都已經變成了赤紅之色,盯在那兩個青衣少女的身上,像數日夜未吃過東西的餓狼,唾涎欲滴。沒有人無理會唐通的傷勢,甚至他的死活,都和這些人沒有關連。
那年長道人似是甚感意外,微微一怔道:「那你是什麼人?」
葉湘綺忽道:「這怎麼可以,一動上手,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不可。」
只聽唐通大聲喝道:「明人不做暗事,兄弟要施用暗器了。」
那年長道人突然大聲喝道:「住口,有什麼值得好笑——」
尚三堂目光一掠倚門而立的葉湘綺,說道:「姑娘最好請迴避一下。」他經過一番搏鬥之後,胸中的氣悶,似是已消減去了甚多,神智也清醒不少。
尚三堂突然橫裡一杖,掃擊過去。言鳳剛似是未想到平日裡和氣異常的尚三堂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幾乎被他一杖擊中要害大穴。
那枯瘦之人怒道:「什麼人才算高人?」
群豪之中,對被譽為武林兩大名劍之一的玄月道長,如說心存敬畏,倒下如說是有著幾分害怕。見他說的鄭重其事,心知事非小可,果然各自席地而坐,運氣調息起來。只有葉湘綺倚在門外一根木柱之上、仰臉望著滿天的陰雲出神。這一個身負喪父之痛的少女,議是有著極深的心機,亦有著無比的堅強。她有著深沉的憂鬱,但卻生具了動人心弦的容色,處事果斷和膽大,又使人無法捉摸到她的性格。
接著聽得半聲喝叫,和一聲砰然的響震,屠南江一聲大喝未完,人已摔倒在風雨之中。只聽得一聲大呼爹爹之中,一條人影疾快的由幾人身側躍過,迅快絕倫的直向唐通撲了過去。
狂笑一陣,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江湖殺劫將起,孩子們安息吧!我將以千百武林高手之命,補償你們之死。」
屠小江望了仰臥在大雨中的屠南江一眼,突然放腿奔了過去,抱起父親緩步走入大廳之中。
包方大喝道:「誤事的牛鼻子,難道我包某人還真怕你嗎?」右掌護胸,左手似劍。一側身,向前衝去。
葉湘綺柳眉一聳,道:「放開我——」凝神望去,只見唐通雙頰通紅,眼神之中,蘊含著兩道奇光。這奇光似兩道挾著霜刃的冷電,深深的刺入她的心中。一個成熟少女的敏感,使她已感覺到唐通的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渴求著她美麗的胴體,不禁尖叫一聲,用力摔脫了唐通的手掌。這聲尖叫十分高昂,風雨中仍然震得人耳際作響。
面目兇惡,一臉陰沉的包方,內心之中似是有著極大的苦衷,雖然搶得了先機優勢,但卻不肯再施辣手,借機搶攻,反而向後暴退了三尺,一拱手正待說話,忽聞身後傳過來一陣匆促的步履之聲。包方回頭望去,只見四個美婢擁護著一頂青緞小轎,疾快奔來。那小轎來勢奇速,眨眼之間已到了兩人停身之處。
對揚名武林的唐家淬毒暗器,言鳳剛有著三分畏懼,何況這祠堂中地勢狹小,閃避不易,發掌反擊,又恐傷到別人。唐通心中對言鳳剛也有著幾分顧忌,言家拳馳譽江湖,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言鳳剛既能接掌一派門戶,自是有著極深的造詣。兩人雖然各不相讓,形成了劍拔弩張之局,其實彼此心中,都無勝敵的把握,尚三堂出面一打回場,也就借階下臺。
那中年道人看過之後,沉吟了片刻,突然把手中紅簡遞還過去,說道:「不行,我們掌門人現下正值坐關期間,不能接見任何賓客。」
葉湘綺搖搖頭,道:「還好。」目光轉動,發覺群豪那暈紅的臉色,都正逐漸的退去,似是經過一番劇烈的相搏之後,這些人的神智都隨著清醒了甚多。
言鳳剛道:「不錯,為你——」
尚三堂搖頭接道:「武林高人,屈指難數,老夫這點能耐,如何能在江湖上造成一場血雨腥風的浩劫呢?」
原來尚三堂和言鳳剛全力出手相搏,兩人武功,非同小可。這一番出全力,威勢確實驚人。尚三堂手中竹杖,變化奇多,忽而橫掃,忽而直點,出手又快又辣,和他平日為人的和藹,大不相同。言鳳剛仍然以一雙肉掌拒敵。言家拳馳名武林,自非凡響,但見他雙拳連環揮發,拳風呼呼的直逼過去,巧妙的變化,層出不窮,竟把尚三堂手中的竹杖封住。
神拳魯炳及譚嘯天,一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廳門之處。
言鳳剛呵呵一笑,道:「大概不足二十年華?」
玄月道長仔細地打量了四壁一眼,說道:「諸位最好能運氣坐息片刻——」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急促的竹杖擊地之聲,打斷了玄月道長未完之言。群豪凝目望去,只見一個手扶枴杖,雞皮鶴髮的老嫗,緩步走了進來。在她的身後,相隨著兩個年華雙十的青衣少女,每人手中托著一個密蓋嚴封的銀缽。
玄月道長接道:「諸位請入廳堂之中,貧道有事相告。」
那老人側起耳朵,說道:「你講什麼?」
忽聽一聲大喝,打斷了言鳳剛未完之言。回頭望去,只見屠南江和唐通動上了手,如注的大雨之中,兩人拳來腳往,打的激烈絕倫。屠南江功力深厚,出拳猛惡異常,呼呼拳風,混合入風雨中。唐通卻是以輕巧的身法和奇奧的變化見長、處處避開和那老人硬拼掌力。葉湘綺側目向玄月道長和尚三堂望了一眼,只見兩人凝神看著唐通和屠南江拼鬥之勢,臉上泛現歡愉之色,似是甚為期望著兩人分個生死出來。一縷恐怖的意念泛上心頭,她忽地感覺到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每人都變得十分殘忍。連那遁身世外,一向仁慈的玄月道長,和那以排難解紛馳譽江湖的尚三堂,都已不再是未進南宮世家的玄月和尚三堂了,似是兩個人都已經有了甚大的轉變,轉變的十分冷酷和殘忍。
玄星道:「這個我知道,不過凡是未得我們掌門人令諭之人,不論何人,只要一入禁地,貧道就立時追殺,非得把他生擒,或是驅出禁區為止。」
玄月道長一面運氣試圖自解穴道,一面冷冷問道:「就只如此嗎?」
只聽玄月道長高聲說道:「什麼人?」
神拳魯炳接道:「兄弟也是這般感覺,心中不住警惕自己,不該和譚兄相搏,但胸腹之間氣悶難過,不自覺就出了手。」
原來兩人武功相若,激鬥了數十合,仍然不分勝敗,魯炳一拳擊中了譚嘯天的左胸,譚嘯天忍疼反擊,一掌拍在魯炳肩頭之上。兩人同時身受重創,摔倒在地上。玄月道長當門而坐,閉著雙目,運氣調息,對眼前數對搏鬥廝殺,渾似不覺。
唐通道:「解藥雖有,但我並無救他之心。」
玄月道長冷冷接道:「這辦法果真陰毒的很。」
葉湘綺道:「這實在出於我的意料之外,也非我的本願。」
四川唐拜
唐通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冷笑一聲,插口接道:「言老前輩,貴庚可有六十歲嗎?」
只聽那白髮老嫗仰臉一聲冷笑,道:「當今之世,從沒有一個活人,知道南宮世家的隱秘,孩子,你想看個明白可以,但是,明白了,就別再想活下去。」
尚三堂聽她喃喃自語,口氣神情間充滿了沉痛,暗暗忖道:這女人手段雖然狠辣一些,但想她連連喪失子孫之痛,也就難以怪她了。正思忖間,那白髮老嫗突然低下頭來,說道:「尚三堂,你和老身的賢孫相交甚深,看在我那亡孫份上,老身對你格外施恩,但你必需答應老身兩個條件。」
玄月道長在這些人中,定力較為深厚,一面運氣壓制那泛起的欲|火,一面冷然喝問道:「南宮夫人——」只覺一股熱氣,由丹田直沖而上,趕忙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那白髮老嫗忽然放聲大笑,道:「就因為他們的善名太著了,江湖上人人都知中原四君子淡泊名利,不插手武林恩怨,這就是老身當先找到他們頭上的原因了,試問四個從來不捲入江湖是非中的有名人物,突然被人殺死,或是人蹤不見,在武林引起的震動,是何等巨大,就老身判斷,找上南宮世家門上之人,你們不過首批而已,從今之後,正不知有多少人物,要找上南宮世家來,老身也就相度形勢,就地取材,讓他們服下毒藥——」
言鳳剛一皺眉頭,高聲叫道:「道長,發覺了什麼可疑之事?」
唐通已和那年輕之人打得十分激烈。譚嘯天和魯炳之間的衝突,倒忽然緩和了下來,大概是分心旁注,被場中激烈搏鬥吸引住了。
言鳳剛一見那探入門內的雲鬢星目,突然大喝一聲,向外衝去。葉湘綺芳心一震,疾快的向一側退去。言鳳剛動作迅快,一躍而中,回目一瞥葉湘綺,疾撲而上,探手一把,抓了過去。
兩個青衣少女數了一下,道:「活人十個,屍體四具。」
那白髮老嫗突然一揮手,對兩個隨來的青衣少女說道:「你們點查一下人數,看看對是不對?」
那醒神湯果然是有著無比的效力,群豪服用不久已然先後醒來。白髮老嫗目光一掃群豪。冷冷說道:「南宮世家和當今江湖上稍有聲名的人物,都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我們五代寡居的痛苦、悽涼,要用數百個甚至數千個武林人物的鮮血,來洗滌、補償——」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但老身也不願你們糊糊塗塗的死去,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們死亡之前,給你們幾條自行選擇的路——」她仰臉一陣咯咯尖笑,又道:「不錯,你們別具僥倖之心,需知每一條路,都是痛苦無比的抉擇!」
那枯瘦之人道:「久仰久仰——」
南宮夫人道:「很好,即無短缺,就把他們一齊放在車上,運回去吧!」
那枯瘦之人仰臉望天,緩緩伸出三個指頭,說道:「道長可認得這個嗎?」
葉湘綺眼看大局愈來愈是混亂,心中焦急如焚,不禁大聲叫道:「你們都給我停下手來,聽到沒有?」
葉湘綺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怎麼這般人一個個都像瘋了一樣,似乎是每人的胸中,都有著一股憤懣之氣,非得好好打上一架,甚至拼個你死我活,血流五步。」
忖思之間,忽見唐通一個倒躍,退出了一丈開外。葉湘綺知他已不耐久戰,準備施展暗器取勝。四川唐家的暗器,不但各淬劇毒,而且種數繁多,陰歹無比,這個少年人決難逃過唐通的毒手,必需得設法阻止這一場慘局——心念一轉,立時疾躍而出,一面大聲喝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譚嘯天道:「如果欺騙了咱們,回頭放把火燒光他這座茅屋。」
那少年眼看唐通向屠南江走去,心中大急,叫道:「不要傷我爹爹。」奮身向前撲去。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我不但要把你的髮髯剃去,而且還要把你的面形一並修改,世上之人,再也不會認識你是尚三堂了。」
玄月道長仰面長笑道:「言掌門不覺言重嗎?貧道自信手中長劍,不在言家拳之下——」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不過貧道並無和言掌門動手之心。」目光一掃言鳳剛和尚三堂又道:「兩位該冷靜的想一下,以兩位的身份,在武林中的聲譽,何以忍不下兩三句意氣之言,何況尚老前輩乃是武林中甚負盛名的和事老,怎肯為兩三句爭執之言,和言掌門動手相搏?」
玄月道長緩緩站起了身子,把目光投注到祠門外陰雲之上,緩緩地說道:「這是個震驚人心的消息,但貧道卻不信當真有此等之事?」他說的沒頭沒腦,但顯然是一件震動人心的大事。以玄月道長在武林中的身份,決不肯輕易的流露如許沉重的心情。群豪相顧愕然,不知如何接口。只聽玄月道長沉重的嘆息一聲,接道:「貧道在中原四君子的屍體之上,發覺了——」忽然住口不言,大步向祠門外面走去。
言鳳剛笑道:「區區嘛,雖然未過花甲,但已相距不遠,五十有八了!」
春蘭應了一聲,隨手又把紅簡遞了過去,說道:「接住。」
對這位名滿天下的玄門高人,葉湘綺有著較強的信賴之心,她相信這些人中,玄月道長乃是唯一可以保護她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保護她的人,是以當她看出是玄月道長後,就不再閃躲。但覺手腕一緊,左臂脈穴已被緊緊的扣住。
只聽那白髮老嫗冰冷地說道:「解開你臉上的黑紗。」
唐通和屠南江同時睜開了眼睛,目光轉注葉湘綺的臉上,說道:「幹什麼?」
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你沒有中毒。」不容葉湘綺接口,立時吩咐那兩個青衣少女道:「點了他們穴道,再用醒神湯,讓他們清醒過來。」
玄月道長道:「好毒辣的辦法!」
葉湘綺倚門站了一陣,突然發覺了這些人,似是都有了瘋癲之狀,每人的心中,都充滿著怨毒和仇恨,不止是冷眼旁觀,看人搏鬥,目光和神色似是泛現一種躍躍欲動的神情。
玄星道長突然一揮手中的長劍,說道:「我那掌門師兄正值關期,如何能接見外人,你如當真的有事見他,那就請等待三月,三月之後,再來不遲。」
言鳳剛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相勸他們,這些人早晚也免不了一場火拼。」
耳際拳風如嘯,言鳳剛和尚三堂齊齊移動過來。
青緞小轎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老身不願和你個守門之人多費脣舌,你把這紅簡遞給你們掌門人玄真道長,見與不見,不關你事。老身一個時辰之後再來,屆時不論他是否接見,老身當硬行闖入,先此奉告——」聲音突然一停,接道:「咱們走啦!」
唐通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如用我們唐家的獨門解藥,自是能夠救得。」
言鳳剛回顧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這些人都把兩道眼光凝注在我身上,不知是何用心?」
言鳳剛笑道:「情非得已,尚兄但說不妨。」
譚嘯天長長嘆息一聲,接道:「道長一語中的,在下和魯兄素無恩怨,並無動手之心,但卻不知不覺之中打了起來,似是心中有一股沉悶之氣,不動手就不足以發洩出來一般。」
那白髮老嫗微微一笑,低聲對二女說道:「把他們都搬入廳中吧!」
這時,大雨仍然傾盆如注。三個人一線站在院中,剛剛抖去積水的衣服,又被淋得全身透濕。忽聽言鳳剛高聲叫道:「葉姑娘快些回來。」
那枯瘦之人道:「三手搜魂——」
言鳳剛臉色大變,雙目中殺機閃動,冷冷地說道:「你可要試試老夫的拳勢嗎?」
葉湘綺雙目中流露出驚恐之情,緩緩解下包在臉上的黑紗。
玄星愕然說道:「你是什麼,這等大言不慚?」
唐通冷冷接道:「那只能怪他學藝不精。」
唐通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好吧!我先瞧瞧他的傷勢再說。」大步向屠南江身側走去。
玄星道長唰的一劍劃分陰陽,劍光暴張,斜斜推擊過去。
尚三堂眼看群豪一個個側臥地上,心中甚是悽然,低聲說道:「你乾脆把我們殺掉吧!這方法太殘忍了。」
言鳳剛陰森一笑,道:「自然是罵你了,怎麼樣?」
激鬥之中,忽聽一聲怒喝,夾雜著一聲悶哼,傳了過來。轉臉望去,只見唐通身軀搖擺,連連向後退了五六步遠。
兩個青衣少女相視一笑,突然寬衣解帶,片刻間脫去了全身衣服,只餘下一件大紅胸兜。廳中群豪早已欲|火大熾,如何還能受到這等誘惑。一個個血脈暴張,心如火燒,不約而同的向兩個半裸少女撲了過去。但見兩個半裸少女,嬌軀閃動,有如穿花蝴蝶一般,閃轉在群豪圍撲之中,身法靈動異常,分明都身懷上乘內功。群豪理性已失,一面撲捉那兩個半裸少女,一面相互擊鬥,你劈我一掌,我打你一拳,鬧得廳中大亂,彼此之間,互攻互擊,毫無章法。這等紛亂的局面之中,武功高強之人,自是佔得不少便宜,武功稍差之人,早已被打的傷痕纍纍,滿身血污。奇怪的是他們似是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所支撐,雖然受了重傷,仍然不肯歇手。
玄月道長內功深厚,神志清醒最早,冷哼一聲,答道:「詭計算人,算不得什麼人物。」他適才經過一番纏鬥,眼下又沒有粉腿玉肌的誘惑,心中泛起的欲|火,已然消減了甚多。
這一下似是引起玄星道長的興趣,愕然相注,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言鳳剛道:「姑娘忘了嗎?你在百丈峰頂,揚言要以身委侍那追查出殺害令尊兇手之人——」
魯炳揚了行雙拳,高聲說道:「姓魯的和人動手,向來不用兵刃。」
那白髮老嫗冷笑一聲,道:「不用你動刀動槍,出手相搏,只要你把那些人的底細說出就行,武林之中盛傳你交遊廣闊,遍及九大門派,而且又是出了名的好人,你能和我們南宮世家攀上友情,想來這傳言定然是不錯了。」
葉湘綺略一沉吟,道:「晚輩不知。」
白髮老嫗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你深厚內功,乃老身生平所見有限高手之一。」
兩個青衣少女應了一聲,立時動手,片刻之間,玄月道長等十人,全部被堆在那馬車之上,揚鞭趕車而行。那馬車上地方雖然狹小,但那兩個青衣少女硬把幾人堆積起來,馳車而去。荒涼的墓地,宗祠,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寂靜。轆轆的車聲,逐漸遠去。這時,天上的陰雲也逐漸消退,一輪秋陽破雲而出,照徹大地。
唐通冷笑一聲,道:「當今之世,有誰不知我唐家的淬毒暗器見血封喉,如若我不給他服用解藥,量他也難活過一個時辰。」
群豪聽到此處,都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白髮老嫗雙目凝注在葉湘綺臉上,打量了一陣,道:「好標緻的姑娘。」
玄月道長雙目圓睜,神光暴射而出,盯住在那白髮老嫗的身上,道:「死又如何?」
兩個少女齊齊應了一聲,依言施為,先點了群豪的穴道,然後打開一個銀缽。缽中盛滿碧綠的水質,清香四溢,沁人心肺。兩個青衣少女分別動手,提開群豪牙關,每人灌下一小杯醒神湯。
那白髮老嫗站在供臺下面,目光環掃了全場一眼,面色肅然地冷冷說道:「南宮世家和江湖上黑白兩道,素無恩怨,但數十年間,卻使我們南宮一門四代遭殃,而且一個個傷死的下落不明,連屍骨都無法尋找,如今留下了我們五代寡婦,不用人再事殺戮,數十年後,南宮一家自然絕跡於武林之中,手段之狠,千百年來,武林中極是少見。」
那年長道人道:「貧道雖未離開過三元觀,但卻會到過不少高人。」
包方原本無動手之心,但在玄星道長的劍勢相逼之下,那裡還能忍得下。待敵左掌,疾快的劈出一記強厲的掌風,逼住劍勢,右手一招鬼手招魂,反向玄星道長握劍腕穴之上扣去。他一出手,就是自己成名武林的絕技搜魂三式之一,登時迫得玄星道長向後退了一步。那排在三元觀前面的七個道長,一見玄星和來人動上了手,立時發動劍陣,迅快的遊走起來,人如輪轉,劍芒閃動,莊嚴的三元觀,瀰漫起一片殺機。
那少年突然一眨雙目,流下來兩行清淚,說道:「姑娘,不允在下出手報仇,家父豈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那白髮老嫗冷笑道:「因此,老身相信,諸位都不致選擇死亡之路,七日時光,不算太短,一個滿身塗著蜂蜜的活人,棄放在荒涼的山谷中,身受蟲蟻爬咬,蚊蠅叮蛀之苦,那痛苦當真是不好受,別說諸位,放眼當今之世,祇怕也沒一個人,敢挺身承受此等之苦。」
函陳武當派掌門人玄真道長手拆
唐通冷冷說道:「令尊的下場,你已是親目所見,我不信你難道還強過令尊不成?」
祠門大開,寂無一人。群豪急步奔入正廳。廳中打掃得甚是乾淨,青磚鋪地,白壁如雪,正中一座香臺之後,供奉著王氏數代祖宗的牌位。言鳳剛抖抖身上的雨水。說道:「如若這大雨一夜不停,咱們今宵勢將在這祠堂中過上一夜了。」
葉湘綺只覺那老嫗雙目精芒閃動中,流露出一片肅殺之氣,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人不但內功深厚驚人,而且胸腹之中,充滿怨毒、仇恨。」她雖然是涉世未深的黃花閨女,但卻心機極深,聰明過人,心知群豪突然變成近似瘋狂的樣子,其中定有原因。南宮世家的女主人,在這等混亂的情勢中,突然趕到,想必是早有算計。這秘密即將揭穿,因此,她並未借那混亂的機會離去。
葉湘綺急步走到了兩人之間。高聲說道:「你們只不過為了幾句意氣之言,竟然鬧出了殺人的慘局——」
那枯瘦之人伸出了三指良久,仍不聞玄星說話,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難道這牛鼻子老道,還瞧不出我是誰嗎?凝目望去,只見玄星道長呆呆的望著自己三個手指,臉上一片茫然,分明仍然想不出他的姓名,不禁搖頭嘆道:「不知是道長的見識太少呢,還是在下的名氣不夠,索性由在下告訴你吧,兄弟伸出三指,乃代表著在下一個渾號。」
她自言自語,似是異常神往,仰起臉來,嘴角間掛著一抹歡愉的微笑,接道:「那該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沒有了記憶,不知道煩惱,這世上所有的人人物物,都和你們脫離關係,在那種生命和*圖*書中,你們只記得三件事情,餓了要吃,縱情女色和殺人取樂。」
言鳳剛一皺眉頭,道:「這座小茅屋,就算把主人攆出來也不夠咱們用的。」
尚三堂道:「不錯,她離開之後,或能消去咱們這場紛爭。」
玄月道長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需知葉湘綺幼得父親真傳,家學淵源,本可閃避過言鳳剛這一招擒拿手法。但這位聰明過人,膽大心細的姑娘,早已籌思了對敵之策,是以並未讓開,故意讓他一把抓了過去。這是十分奇怪的搏鬥,所有之人的搏鬥目的,似是都在為著葉湘綺。
葉湘綺道:「中原四君子,可也是老前輩殺害的嗎?」
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葉湘綺對這位同門師兄,知之素深,他不但一向持禮自重,而且對她愛護甚深,不知何以此刻竟然也變成這副樣子。這不但使她驚怕,而且內心之中又多了一層懷疑。
神拳魯炳回頭對譚嘯天道:「譚兄,這一拳如是兄弟,勢非把那小子打暈地上不可。」
言鳳剛道:「這一番打鬥之後,兄弟胸中一股悶氣,似已發洩了甚多。」
唐通回顧了屠南江父子一眼,冷冷說道:「一個人找死時,免不了有些迴光返照——」
玄月道長在這班人中,功力最是深厚,而且幼小身入玄門,跳出了紅塵十丈,定力也較別人堅強。雖覺欲|火焚身,痛苦難耐,但神智仍然清醒如常,心中暗暗忖道:「南宮世家的主人,突然在此地出現,事情定非尋常,我這半生之中,從未想到女色二字,不知何以此刻竟然有一股難耐的欲|火,一見女色,竟難自制,南宮世家主人抱病趕來此地,決非無因,分明早有算計,看來這一番凶多吉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玄月道長道:「不錯!」
那老嫗的舉動看似緩慢,其實快極,尚三堂話剛出口,那老嫗已到了群豪身前。那老嫗竹杖一頓,冷冷接道:「不錯,正是老身,南宮世家的女主人。」
那中年道人點點頭,道:「不錯,貧道七歲入廟,數十年來就未出過這大門一步。」
白鐵笙經過了一次長途馳車,早已駕輕就熟,長鞭一揮,馬車突然疾奔如飛。群豪一齊加快腳步,向前奔行,不大工夫,已到了那片蒼林所在。這是一片滿植翠柏的墓地,依林處建築著茅舍三間。
玄月道長突然拔出長劍一揮,劃出銀虹說道:「這毛病定然出在南宮世家之中,咱們都已經中了劇毒,只是一時間倒無法猜出是何種毒物而——」
玄月道長一掌合胸,肅然說道:「在場諸位,不是一派掌門的身份,就是一方雄主之尊,尚望能彼此忍讓一些,不要鬧出意氣之爭。諸位先請運氣坐息片刻,貧道要宣佈一件驚人之事,那時諸位個個心神平靜,當可有一抉擇。」
譚嘯天還以為他聽到了自己要放火燒屋之言,開門質問,那知他竟是囑咐牲口不許入祠之事。這時雲氣愈來愈重,雨滴越下越大,看樣子實非三五個時辰內可以放晴。
言鳳剛冷笑一聲道:「兄弟也不信他當真是個聾子。」
由包方臉上那瀰漫的黑氣,當可看出他胸中正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但他勉強接捺下怒火,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如若兄弟沒有緊要之事想面見玄真道長,就憑你一句話咱們也得分個生死出來!」
葉湘綺道:「你帶了解藥沒有?」
春蘭探手從繡花囊袋之中,摸出一份大紅簡柬,道:「不用瞧啦,你把紅柬帶去呈上貴掌門,就說四川唐家第九代掌門人唐老太太親來相訪,見與不見,那就不是你的事了。」
言鳳剛道:「出於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得很,因此,在下奉勸姑娘,如若挺身而出,倒不如置身事外,靜觀其變,不論火併的如何激烈,也不致找到姑娘的頭上就是。」
那枯瘦之人冷冷地接道:「如論老夫在江湖上的威望,也不低於那唐老太太。」
葉湘綺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
右面一個青衣少女,畏縮地向後退了兩步,低聲說道:「春蘭姐姐,你對他說吧!」
唐通一拍腰間鏢袋,說道:「言家拳名震天下,但不知比我唐家門中淬毒暗器如何?」
葉湘綺道:「我不願看到你們為我流血。」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駭人聽聞的事嘛,還在後面——」她微微一頓,接道:「再有一件,你要幫助我們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殺劫——」
葉湘綺道:「我知道了,我問你他還有沒有救?」
他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接道:「玄月道長用心如何,在下不知;尚兄為人豪放,素來不喜女色;除了這兩人之外,可能說無一人不是為了姑娘。」
言鳳剛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多慮了,難道淋了這一場大雨,還能使人病倒不成?」
忽聽唐通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他已中了我兩枚追魂白骨釘,一枚擊中要害,縱然不死,也得廢去一臂。」
尚三堂道:「你說吧!」
唐通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斷魂沙,準備打出,聽得葉湘綺喝叫之聲,果然停手未發。那年輕人卻回頭望著葉湘綺,滿臉茫然加悲痛的混合之色。
唐通道:「我們唐家的暗器,十九都經過絕毒淬練。」
言鳳剛肅然說道:「為你!」
最使葉湘綺不解的是玄月和尚三堂。一個是心地仁慈的玄門長者,一個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和事老人。但這兩人也都和往時不同,不但不肯出言勸解,反而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袖手旁觀。
那白髮老嫗微微一皺眉,低聲說道:「這四人武功不弱,如若讓他們纏戰下去,祇怕還得一陣工夫——」
但言鳳剛卻借機施襲,左手一招冰河開凍乘虛攻入,逼得玄月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右手一招神龍出雲抓住了葉湘綺的右肩,用力一帶,已把葉湘綺抓了過去。
激戰中,魯炳突然全力擊出了一拳,直搗向玄月前胸,他有神拳之譽,這一拳擊來之勢,大概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勢道威猛絕倫。玄月奮起右掌,一招閉門推月,迎向了魯炳的拳勢。只聽砰然大震,拳、掌相撞之下,魯炳反被震退了一步。
只聽那白髮老嫗繼續說道:「這辦法也許很笨,但我料想諸位初入南宮世家,決難防得到老身會在茶中下毒。」
言鳳剛笑道:「可是和中原四君子死亡有關?」
尚三堂輕輕嘆一口氣,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言掌門遷就些吧!」一面舉步向那茅舍行去,舉手輕叩木門。
尚三堂道:「老朽確然是認識不少武林同道,但卻不能全知他們的底細。」
那枯瘦之人冷冷說道:「你連在下也不識得,想是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了。」
群豪平復的心情。立時被這兩個充滿著誘惑的少女重又引起了波動和不安,一股強烈的衝動欲|火,由丹田直沖而起,暈泛兩頰,雙目漸赤。那老嫗雖然是滿臉病容、但她兩道炯炯眼神,卻似冷電一般。透射入人心腑之中。
葉湘綺雙目一閃,已然看清了那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正是和屠南江同來的年輕人。傾盆大雨中隱隱可見唐通滿臉殺機,兩眼通紅,一見那年輕人疾撲過來,仰臉大笑道:「唐某人既然開了殺戒,殺一個人和殺十人有何不同!」手腕一揚,飛出三道銀芒,迎向那少年人暴射而出。這年輕人乃屠南江唯一的兒子,極得屠南江的寵愛,不但把自己一身武功,儘皆傳授,而且還讓他相隨自己兩位知友習武,年紀雖然不大,但卻已連得三人以上的真傳武功,目睹那三點銀芒迎面飛了過來,立時一沉丹田真氣,陡然一個翻身,雙足不著實地,竟然把三點銀芒全都避過。
白髮老嫗接道:「你不信,何妨選擇一試?」
言鳳剛正容說道:「姑娘可知這次隨來南宮世家之人,為了那個嗎?」
南宮夫人仰臉望著那滿天濃雲,縱聲大笑,道:「只不過數十寒暑,但卻死了我們南宮世家四代子孫,這個仇豈可不報——」
玄月道長仰臉望天,讓那傾盆大雨灑打在臉上,接道:「實不相瞞各位,貧道適才亦有極為衝動的一種慾念,恨不得拔劍和人決鬥一場,目睹流血慘局,才能消減去心中的鬱悶。但幸得警覺稍早,運氣調息,才使那波動的心情平復下去,以此推論,想諸位定和貧道有著同樣的感覺。」
屠南江突然挺身而起,道:「你罵那個?」大步直向唐通衝了過去。
大雨中只見唐通雙目通紅,胸口起伏,默然不語,顯然他正盡力壓制著內心的激動。忽聽一聲暴喝傳了過來,道:「不信你就試試老夫的拳力如何?」
南宮夫人微微一笑,道:「你雖是南宮世家之友,但此時此情,也難放你獨去——」
言鳳剛一把拖過來葉湘綺後,攻向玄月道長的群豪,突然停下了,所有的目光反而轉注到言鳳剛的身上。這是一個充滿欲人和妒恨的微妙局面,葉湘綺卻成了左右這局勢的一個神奇的力量。經過這一陣激烈的相搏之後,玄月和言鳳剛似是都清醒了不少,兩人那火紅般的臉色亦似消退了甚多。混戰暫時停止了下來,但陰霾並未散去,另一場混戰的風暴,正在沉默中形成。
玄月道長仰望一下烏雲密佈的天空,說道:「咱們先進去吧!」尚三堂放步向前走去。群豪都已被雨淋得滿身是水,亦想早些找個避雨所在休息一下,立時魚貫隨在玄月身後行去。
白髮老嫗道:「何至藥書,易卜易理。老身無不涉獵,單是要不要為我們南宮世家的子孫後裔復仇一事,就費了老身三年時間的思考。」
尚三堂高聲說道:「我們行路至此,遇上大雨,想借老丈一角之地,躲避一下豪雨,雨勢一收,我們就動身趕路。」
那白髮老嫗道:「盡你所知也就是了。如若你肯答應這兩件事情,你就可以免除了受點四處秘穴之苦,保留下忘記之能。」
玄星冷冷地道:「你既知貧道之名,那就趕快退回去吧!」
忖思之間,突然幾聲暴喝響起。譚嘯天、神拳魯炳,唐通等齊齊衝了上來。這些人一齊出手攻向了玄月道長,似乎是玄月道長已變成了眾矢之的。玄月武功雖然過人,但他也難同時拒擋這麼多高手的圍攻,逐漸的應接不暇。形勢迫得他不得不暫時鬆開了葉湘綺的左腕,揮動雙掌,封拒那四面八方的攻勢。
南宮世家女主人笑道:「好丫頭,你很細心,但在老身的手下,並非什麼難事,只要他們大致相似,細微之處,老身可以動用手術,把他們修的纖毫不差。」
言鳳剛道:「姑娘是否當真想查出殺害令尊的兇手?」
嬌軀疾側,避過一擊,反手一掌,斜斜拍出。言鳳剛滿臉通紅,雙目似火,怒咬鋼牙,格格作響,似是極力忍耐著一種無法耐受的痛苦,形容可怖,神態猛惡,有如中了瘋魔一般。眼看著葉湘綺一掌劈來,並不閃避,反而回手一把,抓了過去。葉湘綺右腕疾沉,避開五指,縱身一躍,飛落在庭院之中。忽見人影閃動,玄月道長疾如閃電一般,撲了過來。
尚三堂一拱手道:「老丈請了。」
玄月默然不語,緩緩垂下頭去、顯然,他已為那老嫗之言所震懾。
群豪愕然相顧,默不作聲。
久未開口的言鳳剛忽然接口說道:「生死兩條路,每一條都是殘忍至極!」
玄星道長在武當一派之中輩份甚高,只是生性冷怪孤僻,又帶幾分傻氣,除了習劍之外,不過問其他之事。直待玄真道長接掌了掌門之後,對這位同門習藝的師弟,才設法安排。他雖然武功卓絕,名列武林高手亦毫無遜色,但也毫無心機,甚難辨識真偽,如讓他在江湖之上走動,未免危險太大,想來想去,無法安排於他,就把防守三元觀的責任交付給他。他劍術已入上乘,內功又極深厚,自從接受防守之責,十年之中,不知擊退了多少擅闖武當禁區的江湖高人,獲得劍痴鐵卡的稱號。
葉湘綺嬌聲呼道:「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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