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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電青霜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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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五 苗嶺魅影

廿五 苗嶺魅影

伍天弘有生以來,尚未見過這高功力,這一驚非同小可!但是哪裏知道黑天狐宇文屏此時已把柏青青的「天孫錦」奪來,貼身穿著,加上那一杖一鞭,全已暗運金剛拄地的不動身法定住。
伍天弘對先前一段,毫無所知,只得就劍門關初遇葛、杜、奚三人講起。龍門醫隱等人聽到黑天狐宇文屏要在黃山論劍之時,當著柏青青、谷飛英的父師之面,將她們凌遲碎割,挫骨揚灰!以令死者難堪,生者心痛之語,均不由得遍體生寒。暗罵這妖婦真不愧號稱「天下第一兇人」,果然心計好毒!各人臉上也均自然而然地平添不少憂慮之色。
柏、谷二女正在冥心靜聽之時,突然豐草以內噓然作響,一條碧色長影凌空飛出,直朝二女電射而至。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早就知道這黑天狐宇文屏是武林十三奇中最為兇狡人物,她那五毒邪功列為江湖大忌,極不好鬥!此時見她這種旁若無人之狀,簡直不把自己看在眼內,加上珍逾性命的愛驢被害,怎不怒滿胸膛!表面雖然靜靜傾聽,暗中卻在提足真氣,引滿待發。
柏天雄對他這位青姑感情最好,聽說柏青青落入世稱「第一兇人」的黑天狐宇文屏手中,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不知伍天弘來歷,心想現有醫丐酒武林三奇均在谷中,這個黑髮白鬚老頭縱是虛言,也搗不出什麼大亂。遂惶聲說道:「既是我青姑有難,晚輩拼擔再大不是,也要先引伍老前輩入谷,請隨我來。」轉身引路,縱躍如飛。年紀雖然尚輕,輕功倒還得有真傳,頗為不弱。
伍天弘與西崑崙星宿海的黑白雙魔齊名,平生哪裏受過這樣奚落?氣得幾乎把滿口鋼牙都一齊咬碎。但知黑天狐宇文屏生平絕不作任何吃虧之事,今夜敢出如此大言,讓自己打她三掌,絕不還手,難道其中還隱有什麼陰謀詭計?所以真氣雖然業已提足,尚因對方用意難明,未肯輕易進手。
黑天狐宇文屏雖然恨他入骨,卻也不肯拼命。伍天弘功力遜於自己,但「大力金剛一指禪功」方才嚐過味道——隔著一件武林至寶「天孫錦」,受傷仍有那麼重,此時動手全係勉提真氣相敵。如今這「天孫錦」掩護不到「丹田」重穴,豈能容他再行點上?手剛摸到綠色蛇尾,一縷尖風業已襲到了丹田。
獨臂窮神柳悟非連連點頭,回頭向那侍立身旁滿面愁容的柏天雄說道:「還不趕快替老化子準備出洞船隻,這幾個月天心谷中,真把我住得好不厭氣!」說完一手拉著天台醉客余獨醒,向龍門醫隱及鐵指怪仙翁怪笑連聲,下樓而去。
休看伍天弘先前威勢無倫、倒海移山的劈空兩掌,未曾擊動黑天狐分毫,但這輕飄飄的一掌下按,卻使宇文屏一驚不小!認出伍天弘拼命施為,借著緩緩下按之勢,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一齊貫注右掌,但等指尖一沾自己肩頭,掌心一登,「小天星」內力發出,便是一座翁仲石人,右肩恐怕也必成為齏粉!她知道厲害,哪敢怠慢?自己又說過不准閃避招架,只得把近半年所得神功一齊聚向右肩,準備硬接他這看來輕如兒戲,實際隱挾雷霆千鈞的一擊!
既無人援救,被點「天機」重穴,連求死亦復不能。萬般無奈,只得每隔上十天半月,到了實在難熬才略微吐露一點《紫清真訣》的燒殘之處。但最後兩頁是一書精華所在,卻始終未曾說到。無名樵子如此做法,是認為像黑天狐宇文屏這樣喪盡人性、窮兇極惡之人,早晚必遭天報!自己無法求死,又實在熬不住她那些酷刑,只得這樣盡量拖延,有時並故意說錯少許,使宇文屏在短時間內武功雖然增進,但還不至於到那橫行江湖、天下難敵的地步,以等她報應臨頭,自食惡果!
伍天弘頭一掌只用了七成真力,以致連人家身形都未能絲毫震動。
因為人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肯捨命相拼。伍天弘先前還想覓機脫身,如今上方已被宇文屏蠍尾神鞭「盤龍三繞」封死退路,又見她伸手去拉綠色蛇尾,欲發「萬毒蛇漿」,已知道無可逃死,萬念俱灰,遂立意與對方拼個同歸於盡!手中樹枝只剩二尺來長,索性不要,貫聚真力,「颼」的一聲,飛打黑天狐眉心,然後不顧什麼「萬毒蛇漿」的無倫劇毒,突然倒地連滾,滾到對方身前,二度施展看家成名絕學「大力金剛一指禪功」,奮不顧身的點向宇文屏的丹田重穴!
獨臂窮神柳悟非聽完伍天弘敘述,怪眼一瞪說道:「此事錯就錯在我們何必來這天心谷中,為那黃山論劍之舉,鍛鍊些什麼手法!不但老化子自己,你這龍門醫隱與天台醉客,想必也知道武林第一之位,捨諸一涵、葛青霜二人莫屬!剩下我們這幾個道義之交,還有什麼好比?難道還真像那初唐楊炯,『醜在盧前,恥居王後』不成?但事已至此,抱怨無益。黑天狐機詐百出,蹤跡難尋,何況我那位老友無名樵子,怎的太不爭氣,居然被她逼出不少《紫清真訣》之上所載功力!伍老頭那兩下子,我昔年會過,雖然聽說你面壁十三年,靜參武學,大有進境,但不是說句狂妄之詞,你總還要比我們這幾個老怪物弱上一籌!但照你所說黑天狐如今那身功力,看來老化子等人遇上,一樣白做她五毒邪功下之鬼!所以我們目前四人,最好分作兩路,兩人一起,實力才較雄厚。至於怎樣安排,柏老怪物且作主帥,老化子恭候差遣。救人急於星火,葛龍驤與杜人龍還不知哪天回來,我們要先採取行動,留下方向,叫他們隨後追去,才不誤事。」
黑天狐宇文屏萬般無奈,一挫滿口鋼牙,「巧渡鵲橋」橫飛八尺,躲過伍天弘這一意圖同歸於盡的拼命進手,然後陰森森的一聲冷笑和_圖_書,獰聲說道:「伍天弘老賊,拿命來!」隨著話聲,一扯綠色蛇尾,胸前斜耷著那軟綿綿的蛇頭立時怒抬,從蛇口之中噴出一片奇腥無比的青色光雨!
黑天狐宇文屏心中此時卻想,就憑這麼一個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手無寸鐵,而自己右鞭左杖、奇招迭攻之下,竟仍把他收拾不了,明歲黃山,還想爭什麼武林霸主?鬥什麼苗嶺陰魔、不老神仙和冷雲仙子?慚怒交迸之下,右手蠍尾神鞭,連使三招「盤龍蓋頂」,封住伍天弘上方退路,左手則因奇形鐵杖之中,所藏的「蛤蟆毒氣」威力不如「萬毒蛇漿」,用來對付伍天弘這種成名人物,恐怕萬一不能收功,豈不平白浪費?遂微運真力,將杖插入地中,伸手便扯腰間所蟠的綠色蛇尾。
伍天弘聽完幾乎連肺都快氣炸,強忍憤怒,冷冷說道:「宇文屏休要賣狂,我這第三掌再打不動你,伍天弘才心服口服!」
伍天弘雖然剛傲,但武功到了火候,當然識貨!黑天狐向自己示威,吐痰擊樹的一舉並不甚難,不過粗如人臂的樹枝斷白之處,宛如刀削一般整齊,卻是黑天狐宇文屏的內家氣勁,到了爐火純青地步的無比鐵證,以自己功力衡量,恐怕至少要弱於人家三成以上。利害既明,遂起從權之念。乘黑天狐一語未完,心神旁鶩之際,猝然出手。但因久聞此婦一身是毒,依然未敢貼近,只是邁前兩步,以內家重掌劈空遙擊,口中卻說了一聲:「宇文妖婦,你果然並非浪得虛名,伍天弘領教幾合。但望你不要過分欺人,趕緊開招應敵。」
但伍天弘眼看指尖已沾黑天狐宇文屏右肩,小天星掌力即將發出,而宇文屏全身功力也齊聚右肩的一剎那之間,突然一陣震天長笑說道:「宇文妖婦!你還我的青驢命來!」右掌突撤,食指一伸,竟以自己獨傲江湖也從來不肯輕易施展的「大力金剛一指神功」,迅如電光石火一般由右移左,一下點在黑天狐的左胸「將台穴」上!宇文屏多年孤獨,此次勝算在握,左券已操,對這伍天弘完全是存著一種戲弄示威,而真想收為自己一黨之意。哪裏會想得到驟然之間,突生此變?「將台」又是人身大穴,這一指點上,何異利錐透骨?半身立時痠痛麻辣,動轉不靈,勉強提力,略為後縱,腳步已見踉蹌。自知如不是貼身穿有「天孫錦」那等至寶,業已應指畢命。但就這樣,所受傷勢怕也非三月、兩月之間所能治好。
伍天弘人雖縱起,卻見黑天狐的真力運用,業已到了凝發收放皆自如無礙地步,鞭到中途,不但能停,並似活物一般,可以隨意折向,哪得不怵心蕩魂?自己上縱之勢未盡,身在半空,而腥毒尖風已到腰後,確實無法閃避。幸好那片密林之中,有一株大樹橫枝,伸展在外。伍天弘急中生智,順手撈在枝梢,人如盪鞦韆一般,略為借力,向空悠然而起。
一股宛如排山倒海一般,令人窒息的劈空勁力,隨著伍天弘的話尾餘音,「呼」然作響,赴向黑天狐宇文屏的當胸壓到。
伍天弘雖只看他操舟手法,便知此子身有武功,但想不到居然能從自己嘯聲之中,聽出內家真氣深淺。遂點頭笑道:「老夫姓伍,看小哥兒購鹽回山,定是在此隱居。可知道有位龍門醫隱柏大俠,他所居的天心谷在何處麼?」
她本來賦性就陰毒已極,再加上吃了這樣大虧,怎不把伍天弘恨入骨髓!索性多踉蹌了幾步,發出一聲慘哼,想誘使伍天弘認為自己已難支持,追撲上前,則只要輕輕一扯腰間綠色蛇尾,「萬毒蛇漿」一發,這老兒便即死無葬身之地!
龍門醫隱俟柳、余二人走後,自己把谷中各事略為囑咐,整頓好了藥囊竹鋤,也與伍天弘動身撲奔皖南黃山而去。
這時龍門醫隱柏長青,正與獨臂窮神柳悟非及天台醉客余獨醒在嶼中香楠閣上談笑傾杯,一眼瞥見小舟,不由微愕說道:「咦!雄孫怎會擅引外人入我天心谷內?舟上所坐之人,面貌雖辨不清,但隱約看出白鬚黑髮。武林之中,這種異相不多,難道竟是那多年未出江湖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麼?」
且說黑天狐宇文屏當年以陰謀毒計害死親夫葛琅,始終畏懼諸一涵、葛青霜夫婦一旦發現內幕,要向自己尋仇,所以在各大山川幽秘之處,設下不少巢穴,隨時變換所居,免人注意。中條山翠蓋峰頭,擒走無名樵子以後,遠竄邛崍,每日以嚴刑折磨無名樵子,逼他把所燒殘的《紫清真訣》默錄出來。
如此情形之下,伍天弘再也不敢稍存平時的好勝之心,不求有功,只求無過。但任憑他使盡閃、展、騰、挪的輕身小巧之技,手中樹枝終是越來越短,險象橫生,危繫一髮!這還是黑天狐宇文屏要穴之上,先挨了伍天弘一下力能鑽石穿金的「大力金剛一指禪功」,受傷不淺,威力大大打了折扣,不然伍天弘恐怕早在她的神鞭鐵杖之下,難逃一死!
黑天狐宇文屏隨將奇形鐵杖交在左手,右手在腰間一探一抖,手中便自多了一根八、九尺長、尖端形若蠍尾、滿佈倒鬚鉤刺的墨綠色軟鞭,鞭梢垂在地上,目光斜瞥伍天弘,滿臉不屑之色!
獨臂窮神柳悟非,少停又道:「這不是說空話之時,東西南北,各大名山,湖海江河,茫茫無限!我們彼此功力再高,要想搜出黑天狐宇文屏的下落,援助柏、谷二女,委實不易!老怪物你沉吟這久,想好主意沒有?」
黑天狐宇文屏仍然是那副冷傲無比的神色,繼續說道:「你不要在江邊賣水,暗提那混元真力作甚?宇文屏知道你們這干老鬼,平日自負甚高,不給你見些真章,不會心服!但我這半年以來,苦練秘笈神功,倘一還手,你便必死無疑www.hetubook.com.com,尚有何人可以代我傳話……」
醫、丐、酒三奇因知黑天狐宇文屏得了那部《紫清真訣》以後,匿跡潛蹤,埋頭苦練,所以對柏青青被擒一節,真以為事出傳言,將信將疑。但如今一聽,卻均大驚失色!毒|龍軟杖眾人不知,碧玉靈蜍卻是獨臂窮神親賜杜人龍之物,天孫錦係由柏青青貼身所穿,紫電劍則是葛龍驤身旁至寶,竟會一齊落於黑天狐宇文屏之手。柏青青、谷飛英又復雙雙被擒,任憑他醫丐酒武林三奇再好的鎮定功夫,也不禁雙眉緊鎖。尤其是那位性情最急的獨臂窮神柳悟非,一迭聲地催著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趕緊說清來龍去脈,才好商訂營救之策。
哪知伍天弘江湖經驗何等老到?自己的生平絕學「大力金剛一指禪」功,剛柔兼寓,威力之強,不但足以洞金穿石,就是三百張毛頭紙,也能一指到底!以這種指力點在黑天狐宇文屏的死穴「將台」之上,仍然未能將她立斃指下,戒意不由更深!何況又深知她的五毒邪功,惡毒已極,所以不但不追,反而往後退了兩步。
此婦不除,江湖以內的正人君子一流,焉有寧日?伍天弘這種正義之念一生,把自己失敗遭辱之事,自然沖淡,趕緊自貴州奔向洛陽,欲往龍門天心谷中尋找葛龍驤、杜人龍及龍門醫隱、獨臂窮神,報此惡訊,並妥籌殲除妖婦之策。
黑天狐宇文屏「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竟把伍天弘身邊一根粗如人臂的樹枝生生擊斷,獰笑說道:「以蠡測海,以管窺天。你大概真不知人外有人,武學之道的無窮無盡!也罷,看你這老鬼的福命如何?宇文屏再給你半炷香的時光,若不遵我所言動手,我便把你處死在蠍尾神鞭之下,再去另外找人,代我傳……」
伍天弘驚定以後,倒又不服起來,暗想:自己掌力敢說已到熔金化石程度,我就不信震不動你個血肉之軀。二度提足了十成真力,又復搶前半步,劈空發出。
龍門醫隱替伍天弘引見天台醉客余獨醒之後,獨臂窮神柳悟非因已聽得樓下問答柏青青被難之事,獨臂一揚,止住他們那些寒暄客套,皺眉說道:「我們既然自詡江湖奇俠,不管什麼事都應該痛快淋漓,直截了當。把這些酸溜溜的客套虛文,免去多好!我方才聽說柏青青竟被黑天狐宇文屏擒去,她是與葛龍驤、杜人龍及谷飛英等四人一路,這四人休看年輕,個個均是一身不俗武學,憑黑天狐宇文屏倚為看家本領的那點什麼『萬毒蛇漿』傷人或可,擒人則是未必!伍老頭,你怎麼知道柏青青被擒?其餘三個小鬼又到哪裏去了?」
龍門醫隱聞言不禁一震,但一來不知實情,二來即或愛女真落入宇文屏手中,也不是咄嗟之間所能援救。事既至此,索性強作鎮定,依然含笑說道:「你青姑性情過剛,原要受些嚴重挫折才好!至於援救之道,少時我自有處置。伍大俠千里遠來,雄孫去端些可口酒菜,我先把敬三杯再說。」說完滿面春風,恭身讓客。
龍門醫隱含笑答道:「鐵指仙翁當代武伯,名重江湖,柏長青緬想丰儀,神交已久。今日突然光臨,天心谷內草木增輝,且請登樓一敘。」
獨臂窮神柳悟非,搖頭說道:「這是什麼時候?柏老怪物不要再耍嘴皮子,發表這些言不由衷的違心之論!慢說是你那寶貝女兒有個三長兩短,老怪物必然拼命以外,就是我那小鬼徒弟杜人龍,若有人動他一根汗毛,老化子不用新練成的『擒龍手』法,拆下他兩根肋骨來抵償才怪!」
少年聞言略微一怔,正色說道:「在長者之前,不敢亂打誑語。晚輩名叫柏天雄,龍門醫隱是我族祖,但未奉命以前,天膽也不能妄帶外客入谷!伍老前輩名號怎樣稱呼?欲見家族祖何事?請說明以後,在此稍候,俟晚輩稟報家族祖後,親來迎接。」
她近半年來,曾用極惡毒的手段,逼得無名樵子教了不少《紫清真訣》之上所載的失傳神功,尤其是擒獲柏青青、谷飛英以後,所得更多。今天才敢向這本來與她功力彷彿,甚至還略勝一籌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大肆狂妄!此時因見伍天弘第二掌的威勢過強,遂用了一手新學神功「百柔化勁」。
伍天弘只覺得自己所發那強的劈空勁氣,打到黑天狐身前之時,突然有一種奇異力量,微微一擋一收,竟將自己掌力卸去大半,然後掌風雖仍向對方透身而過,黑天狐宇文屏還是像挨那第一掌一樣,巍然不動!伍天弘真被她弄得越來越莫測高深,以自己在武林中的英名威望,兩掌擊出,連對方身形全未晃動一下,情何以堪?心中忽然動念,這黑天狐宇文屏是個窮兇惡極魔頭,自己便稍違江湖規例,倘能就此將她除去,何嘗不是一件功德?
那聲息又似獸嚎,又似人泣,說不出來是何物所發,但聽來令人酸心腐脾,淒慘無比!且飄忽已極,遠近方向,均甚難捉摸。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聞言,是自己未曾硬逼那杜人龍為徒之事,辦得果然不錯,否則若為一時高興,樹下獨臂窮神柳悟非這等強敵,未免太不合算!
主意一定,收斂盛怒,納氣凝神。雙目微闔即開,依舊精光電射,沉聲說道:「老妖婦,好俊的功夫,伍天弘這第三掌不打也罷!」
獨臂窮神柳悟非,聽完又不耐煩,一拳捶在桌上,怪聲叫道:「柏老怪物,你怎麼學會了這一套忸忸怩怩,光說不練的江湖把式?老花子是在問你,我們目下怎樣分人及怎樣搜索?」
柏天雄因聽他說青姑落入黑天狐宇文屏手中,過分焦急,一見龍門醫隱,不禁衝口而出叫道:「啟稟爺爺,我青姑被黑天狐宇文屏擒去,這位伍老前輩不辭千里而來,就是報此和圖書噩耗,爺爺趕緊設法才好。」
獨臂窮神柳悟非先未注意,聽龍門醫隱一說,抬眼望去,此時小舟離嶼更近,伍天弘相貌略可看清,點頭說道:「我與這老怪物,昔年曾有數面之識,果然是他。但怎的突然來此?倒真有點捉摸不透,莫非是想鬥鬥你這龍門醫隱?」
到此微頓,得意中一陣長聲「嘿嘿」陰笑,宛如夜梟悲鳴,懾人心魄!
龍門醫隱說道:「我話未說完,你急些什麼?伍兄與我,專門負責黃山及安徽當地;老化子與余兄,卻少不得要煩勞賣些力氣,多跑點路,密搜三江及湖北等圍繞安徽的四省境內。萬一有所發現,須抱定一項宗旨,救人第一,誅除妖婦第二。余兄素來穩重,毋庸多囑,老化子卻萬不可逞強誤事呢!」
黑天狐宇文屏見狀,又是一陣「嘿嘿」冷笑說道:「好一個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你那『雙魔一怪』的名頭何存?」
伍天弘到此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聲說道:「宇文妖婦,休要猖狂!伍天弘豈是怕你?我不過不願佔你便宜。你既然以為你那根蠍尾神鞭威力無倫,伍天弘就憑這雙肉掌,接你幾下!」
她們原定計畫是北逛甘、青、寧、察,一面行俠,一面探聽黑天狐宇文屏的下落。但還未走出陝西境內,便在無意之中,聽得兩位綠林人物酒後閒談,說是月前偶遊四川邛崍,突然遇上了武林中人視為惡煞兇星的黑天狐宇文屏,幸而發現尚早,屏息深藏,僥倖未與對面。此婦處置異己手段太辣,如今談虎色變,心中猶有餘悸!
龍門醫隱自聽完伍天弘所說,即皺眉不住深思,良久以後,才微嘆一聲說道:「當初在蟠塚山分手之時,我就覺得這四個年輕人中,除了葛龍驤略為穩重以外,其餘幾個,簡直太已膽大淘氣。如今果然鬧出事來!若是尋常災厄,原讓她們吃點苦頭,殺殺傲氣也好,如今落入黑天狐宇文屏手中,衛天衢前車有鑒,所受之慘,實非稍有人性之人所能想像!我那丫頭剛愎性傲,死不足惜,但連累上個谷飛英,若有三差兩錯,卻教我們這幾個徒負虛名的老廢物們,有何臉面去見冷雲仙子?」
伍天弘船到孤嶼,見一個貌相清癯的黃衫老者,含笑抱拳佇立相待,雖然昔日緣慳,未曾會過,但從那種宛如古月蒼松、超然出塵的器宇看來,也可猜出黃衫老者就是天心谷主人、當代神醫、龍門大俠!忙在舟中抱拳笑道:「兄台可是龍門醫隱柏大俠,在下伍天弘,冒昧奉謁,尚祈宥是幸!」
宇文屏對他確已把各種惡毒手段一齊使盡,再無奈何,但就在無名樵子這種時正時誤,及自己苦心參研之下,內外功行均已有長足進步。
這一關雖在奇險之中僥倖度過,但等伍天弘身在空或連轉兩個車輪,帶著被自己折斷的一截樹枝落地之時,黑天狐宇文屏業已以左手奇形鐵杖、右手蠍尾神鞭,迴環進招,宛如風雷怒發,江河倒瀉般惡狠狠的疾攻而至!遠則鞭攻,近則杖掃。可憐伍天弘只得就拿手中三尺來長的一截樹枝,拼命招架。但一根樹枝與黑天狐奇毒無比、霸道無倫的兩般兵刃拼鬥之下,那得不相形見絀?十來照面以後,已被黑天狐圈入一片鞭風、杖影之內。
但黑天狐宇文屏自習練《紫清真訣》以後,功力真是驚人!蠍尾神鞭掃到對方肩頭,見伍天弘業已飄然而起,微「哼」一聲,真力立達鞭梢。右腕略頓,蠍尾神鞭真如條活蠍毒尾一般,竟然堅挺不動,前半截帶著鉤尾的二、三尺一段,被黑天狐宇文屏暗運內家「震」、「抖」二訣,倏地向上疾折,鞭梢毒鉤正好直襲身在半空的伍天弘後背的「笑腰」重穴。
可憐無名樵子咬緊牙關,半字不吐,以致雙腿被宇文屏打得自膝以下生生爛去!黑天狐宇文屏見無名樵子居然能夠如此熬刑,兇心一動,竟又想出了一條奇毒酷刑。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柄小小鐵銼,每日早晚兩次,硬銼無名樵子業已被抽得血肉模糊,露出體外的大腿胯骨。如此酷刑,便真是鐵石人兒也禁受不起!無名樵子的腿骨,生生被黑天狐宇文屏挫去三寸有餘,實在熬不住這種酷烈痛楚。
伍天弘知道江湖之中,既然把黑天狐宇文屏的五毒邪功列為武林大忌,自己雖係初會,其厲害也可想見!何況一聽長鞭揮舞所帶勁風,更心驚這妖婦「將台」大穴之上中了自己看家絕學「大力金剛一指彈功」,居然還能如此凝練施展真力,委實太已驚人!遂見好就收,不肯硬接,雙足輕點,飄然而起。想使對方蠍尾神鞭自足下掃空,交代兩句,便即退去,再追趕葛龍驤、杜人龍二人,告以他們的師姊妹柏青青、谷飛英均已中途生變,被黑天狐宇文屏擒去,速謀營救之策。
那柏青青與谷飛英,在陝西蟠塚與葛龍驤等分手,雖然半年小別,未免銷魂,但俠女襟懷,畢竟不同流俗。一路上與谷飛英指點煙崗,怡情山水,也就把那一縷離愁,漸漸忘卻。
宇文屏這半年以來,盡選些幽僻所在,拼命逼迫那位無名樵子錄出《紫清真訣》的燒殘之處,若心參研!因係閉門造車,雖然覺出所練極為高妙,但終難顯示實際威力作用。今夜拿鐵指怪仙翁一試,才知道半年苦心,毫未浪費,功力較前豈止倍增?只要再施展出最後極其慘無人道的嚴酷手段,逼得無名樵子把《紫清真訣》的末後兩頁錄出,明歲黃山便可盡殲強仇,威服群倫,永為武林霸主!她越想越覺得高興,不由哈哈笑道:「伍天弘!告訴你老實話,紫電劍、天孫錦、碧玉靈蜍及毒|龍軟杖,這幾樣稀世珍寶,哪一件也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之物,如今一齊在我囊中,再加上一部前古奇書《紫清真訣》,放眼武林,和-圖-書休說碌碌諸子,便是諸、葛、陰魔亦不足道!你這老鬼,往日與我無仇,武功也還不俗,不如歸順宇文屏,作我一個心腹人吧!」
黑天狐宇文屏笑完以後,繼續說道:「伍天弘,你休要不服,宇文屏絕非虛聲恫嚇。你那點能耐,委實差得太遠!我今天破例手下留人,饒你不死,就是要叫你傳言諸一涵、葛青霜,告訴他們,我宇文屏化身千億,在各地各名山均設有洞府,不必教那些後生下輩到處亂跑,徒事送死!
伍天弘道:「論理雖應如此,但事急只得從權。你族祖之女柏青青,現時身落黑天狐宇文屏妖婦手中,性命已在呼吸之間。老夫伍天弘千里報訊,趕緊救人,猶恐不及!我看等不得向你那族祖請示,往返費時。須防一步去遲,終身抱恨!」
天台醉客余獨醒,因谷飛英乃是冷雲仙子面託自己攜帶照拂之人,如今有了噩耗,心中之急,並不亞於龍門醫隱,遂與獨臂窮神相互下樓,由柏天雄操舟,送出水洞以外。
伍天弘聞言知道葛龍驤、杜人龍尚未到此,搖頭說道:「柳兄說他們四人一路,我卻只在劍門關及烏蒙山歸雲堡中,遇見葛龍驤、杜人龍二人。後來巧遇黑天狐宇文屏,才知道柏大俠愛女柏青青與另一位姑娘,落入這妖婦之手。連紫電劍、天孫錦、碧玉靈蜍、毒|龍軟杖等四般武林奇寶,一齊均為宇文屏所得呢!」
這條長河,正是當初葛龍驤偷窺柏青青凌空一葦,三枝渡河的那條「伊水」。
龍門醫隱又是一陣閉目沉思,霍然抬頭,雙眼精光迸射,突向柳悟非、余獨醒及伍天弘等三人說道:「凡屬善藏珍寶之人,一定把那些稀世難求之物藏在最明顯而令人絕不加以注意之處!宇文屏智計過人,所行可能即係如我所言。此事老化子既然推我做主,柏長青不再謙辭,我認為宇文屏既然志在明歲中秋黃山論劍,則她巢穴極有可能就建築在皖南黃山左近。」
略停又道:「今夜樁樁湊巧,碧玉靈蜍到手,我多年心願已了,高興已極!索性讓你把便宜佔到了底!宇文屏不招不架,不閃不避,以血肉之軀,硬接你三記內家重掌。但三掌以後,我如毫髮無傷,你便立時上趟衡山涵清閣及廬山冷雲谷,叫諸一涵、葛青霜派他們門下弟子,代我傳信東海,約那覺羅老尼與一個名叫衛天衢之人,明歲中秋也到黃山始信峰頭一會。我要把數十年來的所有恩怨,在那一戰之中一齊了斷!
一路疾馳,援下絕壑,到了那水洞之中。柏天雄所駕小舟,就藏在洞中幽處,無須喚人來接。雖然時屆冬臘,天氣甚冷,他卻依然脫去衣履,從水內推舟前進。到了出口之處,大片清波及湖心孤嶼上的天心小築一現,伍天弘不禁叫絕!暗想這天心谷原來如此幽僻,若非巧遇柏天雄,自己真是踏破鐵鞋,亦難到此。
龍門山雖然好找,天心谷卻幽秘難尋,伍天弘又未聽葛龍驤說過方向走法,一連找了三日,幾乎把龍門山整個翻轉,也找不出天心谷來。氣得這位性情急躁的鐵指怪仙翁,在一條長河之側引吭長嘯,發洩胸中悶氣。
這一來,上空蓋住一片鞭影,只要黑天狐宇文屏「萬毒蛇漿」一發,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便即絕無生理!但天下事往往似冥冥中早有定數。黑天狐宇文屏倘若就以蠍尾神鞭與奇形鐵杖配合進攻,伍天弘本已難支,頂多再勉力應付個二、三十招,非遭慘死不可。如今黑天狐宇文屏急於收功,施展殺手,表面看來,確已勝算在操,必得無疑,但實際上,卻替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開出了一條生路。
無名樵子在得書之初,因知道這本真訣,凡屬武林中人莫不視為無上瑰寶,故旦夕口誦心記,十天之內即把一冊奇書記得熟而又熟!果然未出所料,第一個登門強奪的就是黑天狐宇文屏這等兇人。無名樵子深知此書如被正人君子得去還好,倘落入這妖婦手內,江湖之中焉有善類?所以才設計把書燒殘一半!宇文屏自然痛恨無已,先點了他的「天機」重穴,到得邛崍以後,立用蠍尾神鞭一面抽打,一面並用自煉解藥為他療毒,使無名樵子受盡椎心痛苦,但不致命。
伍天弘嘯聲猶在搖曳長空,河中蕩來一條小船,船中一個十四、五歲的健美少年,攏船靠岸,提著一隻盛鹽竹籃,把船繫在一個山腳隱蔽小洞之內。然後手攜竹籃,走到伍天弘身旁,含笑問道:「這位老人家尊姓,好俊的內家真氣!」
谷飛英也覺得找來找去,有點厭氣起來,頗為同意柏青青所說,嘴皮略動,還未答言,突然凝神傾聽,並向柏青青微一擺手。柏青青也聽得山風吹動之中,有一種極其低微的聲息入耳。
黑天狐宇文屏見伍天弘太已機警,不上自己惡當,只得硬攻,強提真氣,怒叱一聲:「大膽老賊!還不納命?」右手疾掄,蠍尾神鞭「呼」地一聲,從半中繞了一個圓弧,照準伍天弘斜肩抽到!她這根蠍尾神鞭威力極大,七、八尺長的墨綠色的鞭影,帶著滿身倒刺與鞭梢蠍鉤,無不含蘊奇毒。勁風襲到以前,伍天弘老遠就覺得奇腥入鼻,胸頭立見煩嘔,好不難受。
伍天弘生成也是火躁脾氣,主意打定之後,便即不分晝夜兼程急趕。加上葛龍驤、杜人龍沿路還想打探駱松年的蹤跡,自多延誤,雙方所取途徑,又復不同,所以伍天弘到得洛陽,竟超出葛、杜二人不少時日。
這一掌狂飆怒捲,威勢更覺無倫!黑天狐宇文屏經那第一掌之後,也已試出這位鐵指怪仙翁功力深厚,不同流俗!她昔年與冷雲仙子葛青霜係屬姑嫂至親,故對「天孫錦」的防身妙用所知甚詳,知道光憑此寶,恐怕擋不住伍天弘這種和_圖_書全為施為的內家重掌。
龍門醫隱笑道:「不管他來意如何,人既進谷,就是我柏長青的座上嘉賓,老化子與余兄稍坐,待我下樓迎客。」
柏青青、谷飛英一聽黑天狐已有蹤跡,趕緊中止甘肅之行,回頭再找葛龍驤、杜人龍時,葛、杜二人業已在大巴山巧救丐俠奚沅,一同鬥那金鉤毒蠍。還向哪裏去找?萬般無奈,只得趕往邛崍。但邛蛛方圓頗廣,峰壑深幽,在這樣大山之中,要想找出一人藏身所在,委實不易!柏、谷二女,十日之內幾乎遊遍全山,哪裏找得到黑天狐宇文屏的絲毫蹤影?
黑天狐宇文屏蛇漿出手,伍天弘人已凌空,蛇漿飛到,人已落向林內。自己方才係自林內而出,知道這種密莽叢林,人一進內,憑你天大本領也難搜索!今夜這場纏鬥,平白挨了對方那麼重的「大力金剛一指禪功」,又浪費了熬煉配製極難、平日珍逾性命的「萬毒蛇漿」,結果只在暗中擊死了對方一頭青驢,宇文屏哪得不暴跳如雷?怒無可洩,竟又拿賽方朔駱松年的殘軀出氣!駱松年想是生平罪孽深重,此時人已早死,卻仍被黑天狐宇文屏用蠍毛神鞭,把半截無手無足殘軀抽成一堆肉醬,才略為解恨,悻悻而去。
「但轉念一想,我神功練成以後,就是他師父衡山涵青閣主人,不老神仙諸一涵,也將不堪一擊,更何懼這種後生下輩?加上毒|龍軟杖對我雖無大用,那隻碧玉靈蜍卻關係極為重要!因為普天之下,只有此物可解我的『五毒仙兵』。倘若碧玉靈蜍在我手中,慢說你這不成材的東西,就是那比你高明得多的獨臂窮神、龍門醫隱,甚至於那苗嶺九絕峰的邴浩老魔,哪一個敢沾上一個宇文屏的『萬毒蛇漿』和『蛤蟆毒氣』?
宇文屏出林以後,以一種極為冷峻的目光斜睨伍天弘,嘴角微撇說道:「你這老不死的怪物,也不掂掂自己,究竟夠多少分量,居然敢追蹤起宇文屏來!我因那時所習神功正在緊要關頭,又不知你們這干老怪物來了多少?才挾了一個假人,把你誘至湖北,等你駐足不追,我又回頭暗中追你,探明去向看你們搗什麼鬼。你們靈蜍、寶杖被奪,分頭追人之時,我本來應該把那對我仇恨刻骨的葛龍驤追去殺掉,以杜後患!
「所以我才暫時饒那葛龍驤不死,追來此地,處置了這不知死活的駱松年,寶杖、靈蜍雙雙入手。從此以後,普天之下唯我獨尊,諸一涵、葛青霜的那點微末之技,也就不在話下了!」
他已拼命之念,不再顧忌宇文屏全身是毒,大踏步走到近前,右掌一舉,輕飄飄向黑天狐右肩按去。
伍天弘聽到此處,由不得毛骨悚然,打了一個寒噤,暗驚這隻兇狡妖狐,心計果然好毒!
伍天弘用了那一手自創的救命絕招「懶驢打滾」加上「鷂子翻身」,逃入林內以後,心神猶有餘悸!雖然聽得宇文屏拿駱松年殘屍出氣走去,仍不敢造次出林。輕輕退卻四、五里光景,確實證明林外無人,才鑽出密林,想起以自己半生名頭威望,加上十三年面壁苦修,想不到竟在這妖婦手中栽了這大斛斗,從此以後,還在武林之中稱什麼人物字號?他越想越覺難過,幾乎就想在這林中懸索自盡。但轉念一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這妖婦的一身功力高得出奇,可能諸一涵、葛青霜及醫丐酒等幾位老輩奇俠,尚不知她習練前古奇書《紫清真訣》並已擄獲柏青青、谷飛英,如今身懷天孫錦、紫電劍、碧玉靈蜍、毒|龍軟杖等武林奇寶。
「葛青霜之徒谷飛英,與柏長青之女柏青青,便因搜索宇文屏蹤跡,被我擒住。但就這樣處死,則是普通人所為,宇文屏一生研究殺人,覺得未免太不過癮!我要在明歲黃山論劍之時,當著她們師父之面,把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凌遲碎剮,挫骨揚灰,教他們死者難堪,活者心痛……」
伍天弘原冀與敵併骨,才不顧黑天狐宇文屏的滿身奇毒,奮力滾進相搏!但黑天狐旁縱八尺避之,眼前不遠,便是黑漆漆的無限叢林。生機一現,哪裏還肯坐看對方萬毒蛇漿上身?乘著一指點空,就用右手食指在地上微一借力,宛如怪蟒翻身一般,倒甩起丈許來高,砸得枝葉群飛,人已落入密林之內。
談笑自若之中,那麼強烈的劈空勁氣,業已當胸擊到。好個黑天狐宇文屏,左手拄杖,右手提鞭,神色安然,連身軀都未晃上一晃!
伍天弘見龍門醫隱得訊獨生愛女落入那等兇人之手,竟還如此沉穩從容,不肯在自己這遠客之前露出絲毫惶急失禮。這種鎮定功夫,委實太已令人欽佩!微一謙遜,便即相偕登樓。但突見昔年舊識獨臂窮神柳悟非也在座中,倒頗覺得意外,另一位中等身材,風格高華的微鬚老者,卻未見過。
黑天狐宇文屏微哂說道:「老鬼不要借話裝點門面,明知我三掌之內不會還手,你儘管把你數十年苦學盡力施為,不要耍這一套花腔多好!」
「宇文屏做事雖然毒辣,但從不虛言,三掌之內絕不還手,三掌以後,你若不知死活,再事糾纏,我就用這條蠍尾神鞭,教你死得比那駱松年還要慘上百倍!話已說完,你儘管提足真力,打我三掌。」
這日,柏青青坐在一條深谷谷底的大石之上,四外均是些長幾過人的豐草雜樹,引手支頤,向谷飛英嘆道:「英妹,黑天狐宇文屏所藏,定然幽秘難尋。但我們這些日子,幾乎把座邛崍山踏遍。就拿這條深谷來說,除了頭頂那一張蜿蜒石隙,略透天光之外,幾乎整個與外界隔絕,還能算不了是窮幽極秘之處麼?找到這種所在,依然蹤跡不見。我真有點懷疑日前所聞,是那人隨意胡謅,並非事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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