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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電青霜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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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 得而復失

廿四 得而復失

伍天弘心中一喜、以為對方攔阻不住自己,業已出林相見。
伍天弘點頭說道:「我自然追蹤,但因黑天狐的萬毒蛇漿,霸道無倫,也就不敢過於接近。說來慚愧,追到湖北境內,竟自把人追失。萬般無奈,而十月初三的約期將屆,只得暫時把這條飛天鐵蜈帶來。須知江湖之大,要尋找一個人的潛蹤所在,委實太難!但老夫素來言出必行,你們再與我半年時日如何?」
杜人龍把姬元來歷告知葛龍驤後,轉對姬元笑嘻嘻地說道:「火猴子精,你還認得我嗎?前年在揚州十二圩的廢寺之內,你挨了我師父獨臂窮神一掌,又被冷雲仙子葛師伯門下谷飛英師妹的精妙劍術,殺得不戰而逃,怎的今天又在此出來作怪?我這位葛師兄,是當代武林第一奇人衡山涵青閣主諸師伯門下高徒,彈指神通和天璇劍法,敢說是天下無雙!你若能勝得了他,休說是萬堡主懸作彩頭的毒|龍軟杖,就連我身邊的武林至寶碧玉靈蜍,也可一併奉贈。但動手之前,你最好先把自己仔細衡量一下,看看夠不夠分量,免得平白出乖露醜!」
伍天弘對此驢珍逾性命,一見之下,不由急怒攻心,暴聲叱道:「林內到底是哪個無耳鼠輩,偷偷摸摸的鬼祟行為,算是什麼……」
伍天弘聞言默不作聲,雙眼精光迸射,盯住葛龍驤,一瞬不瞬;葛龍驤也自昂然卓立,神色不驕不亢,不餒不卑!半天過後,伍天弘嘆聲說道:「我真不知道諸一涵與柳悟非,從哪裏找來像你們這樣的兩個好徒弟?不過根骨雖然可愛,說話未免太狂。我老頭子四十招,豈同小可,你真接得住嗎?」
那矮得宛如樹樁一般的黑影仍不答言,只是口中不停發出那種淒厲聲息。伍天弘不禁大怒,星光淒迷,實在看不清對方面目形狀,遂以雙掌護住面門及胸前要穴,再次兩度騰身,落在離那黑影三丈左右。
葛龍驤心想,當初劍門關上,杜人龍不過一句戲言,這位鐵指怪仙翁竟當做了真事,若再如此糾纏,何時方了?而且報仇之事,責在己身,也不應該支使人家一個老輩人物,去滿天下地亂跑!立意就在此處把話說開,遂搶步當先,向伍天弘深施一禮說道:「黑天狐宇文屏雖與晚輩仇深似海,但不敢再勞老前輩大駕追尋,此事到此為止!至於老前輩垂青我杜師弟一節,本來像老前輩這等泰山北斗人物,武林後輩無不夢寐景仰,渴欲追隨!但我杜師弟業已拜在獨臂窮神門下,一日為師,終身是父,除奉師命以外,於情於理,皆不應擅自另學他藝。老前輩啟迪後學,也不外乎教孝教忠,想不至於欲強人所難的了。」
隨著話聲,自林中慢慢走出一人。伍天弘看清形狀,不禁比駱松年及愛驢被害之事更覺驚心。原來林中走出之人,腰間盤著一條綠色長蛇,手中拄著一根奇形鐵杖,正是那位被自己在川中發現,但追蹤不果的黑天狐宇文屏!
葛龍驤聽他如此毒辣,方在暗咬鋼牙,那伍天弘卻深知苗人吹箭厲害,向葛龍驤低聲說道:「苗人吹箭奇毒無比,趕緊救人要緊。東西儘管給他,憑這毛賊,總不會追他不到!」
奚沅低首沉吟半天,忽然向葛龍驤說道:「依我之見,要想追蹤這駱松年,我們不如分道揚鑣。二位仍依原路,由黔湘返豫;我卻北行幽燕,發動丐幫力量,窮索那駱松年的老巢所在。一有消息,立向洛陽龍門天心谷中報信,似乎比較盲無目的地一齊亂追,容易收效……」
杜人龍知道是誰發話,但猜不出邊昌壽還有何種煞手被自己逼得無法施展?側目一睨台下,只見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手中執著自己適才甩飛的那根邊昌壽成名之物,能伸能縮的所謂「追魂鐵杖」。
伍天弘笑聲叫道:「這一套酸溜溜的規矩,全免好嗎?」右掌一收,左掌突出,招發「浪拍懸崖」,自斜上方帶著一片驚風擊向葛龍驤左股。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臉上不帶絲毫喜怒之色,靜靜聽完,縱聲大笑道:「我知道你們這兩個小鬼,倚仗著自是諸一涵、柳悟非門下,多少學了一點鬼門道,根本就瞧不起我這多年未出世的老兒!但我自己未能在劍門關別後,至今日之前的這一段時間之內實現諾言,把黑天狐宇文屏的確實下落探明,自然不會立刻逼著這杜小鬼隨我學藝。好在我聽說武林十三奇,明歲中秋在黃山始信峰頭論劍,到時我也湊份熱鬧,並親自向柳老化子開口,叫他把徒弟讓我教上七年便了。」
葛龍驤早留退步,忽地招化「蒼龍舒爪」、「吸海擎天」一連兩式奮不顧身的猛力進撲,略為逼開伍天弘,突然收勢凝神,衣袖一垂,倏然而立。
葛龍驤顧全大體,極力忍耐,但駱松年去有片刻,仍不見將解藥隔牆拋過,不由恍然頓悟,猛然一聲:「狗賊太已狠毒!」與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齊自台上飛身,縱上圍牆。牆外只是一片長林豐草及起伏山坡,哪裏還有駱松年的絲毫人影?葛龍驤因杜人龍、奚沅功力均不算弱,一聲「哎呀」,人便不能言動,則所中苗人吹箭,其毒可知!如今駱松年背信食言的撒手一走,解藥不留,難道眼睜睜看著杜師弟與這位俠丐奚沅,就這樣的毒發慘死?
萬雲樵知道對待這種奇人,越隨他心意越好,遂答了聲:「萬雲樵敬遵台命!」拱手下台,向中席上的點蒼四友、黔靈三真及東西兩棚賓客,略使眼色,一齊請到前廳落座。
這一來真把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嚇了一跳。他因為葛龍驤上台之時,輕功甚見巧妙,以為他是用閃展騰挪的速小軟巧等功力,與自己纏繞四十照面,但萬想不到,第一式盡了後輩禮數之後,第二招便自來個硬打硬接。
萬雲樵呵呵大笑不住點頭,把那盛放毒|龍軟杖的絲囊也一併遞與杜人龍,轉身向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一躬到地,陪笑說道:「伍老前輩俠蹤高隱多年,想不到突然光降萬雲樵這歸雲堡內,委實蓬蓽生輝,榮幸已極!還望恕我不知慢待之罪,請至前廳待茶。」
杜人龍也識得後來紅和_圖_書衣紅髮怪人來歷,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敵手,見葛龍驤人一登台,便附耳低聲說道:「葛師兄千萬不可大意!這紅猴子似的怪人,我在揚州十二圩古寺之中見過一面,他是苗嶺陰魔弟子,叫什麼聖手仙猿姬元。谷飛英師妹曾與他打了半天,不曾佔得絲毫便宜呢!」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卻因飛拋鐵餅毫未鎮住此人,有點覺得難甚,「哈哈」一笑,方待上台,葛龍驤看出來人武功太高,杜人龍近來雖然所獲甚多,仍恐臨場經驗不夠,業已先行站立微笑說道:「對付這等人物,哪裏用得著伍老前輩出手?葛龍驤不揣鄙陋,先接一陣!」話音才落,未見絲毫作勢,青衫大袖微拂,人已如憑虛御風一般,飄然直落三、四丈外的奪魁台上。
只見後來越牆飛入的人影,竟然就是那北道神偷賽方朔駱松年,手中一口耀眼閃亮,但卻隱泛暗藍光華的淬毒苗刀,指定杜人龍胸前要害,滿臉獰笑得意之色。
葛龍驤更是吟吟含笑,滿面春風,向姬元抱拳施禮說道:「久聞聖手仙猿與火眼狻猊苗疆雙絕之名,今日相逢,可稱幸會?以邴老前輩的門下高徒,自然不會覬覦我杜師弟歷盡萬苦千辛所得的身藏至寶。然而姬兄來意,可是為那根萬堡主懸作彩頭的至寶毒|龍軟杖嗎?」
杜人龍與奚沅則不知受了什麼暗算,昏迷倒地,不言不動!原來駱松年自會澤城外,被葛龍驤彈指所制,把業已到手的毒|龍軟杖與碧玉靈蜍兩件武林至寶,全被人家搜回,心中自然懊喪不已。氣憤難平,貪念仍熾之下,趕到康滇邊境,請來那位鐵杖鎮西康邊昌壽,並由邊昌壽轉約苗嶺陰魔的二弟子聖手仙猿姬元助陣,欲在這百杖爭雄大會之上,重行攘奪這兩般武林至寶。
但杜人龍把話講完,鐵指怪仙翁拈髯微笑,依然無動於衷;聖手仙猿姬元則因師父此次回山,嚴厲告誡在黃山論劍期前,不許無故輕與十三奇門下結怨,所以聽得葛龍驤竟是諸一涵門下,已將來時盛氣消除大半!
葛龍驤趕過杜、奚二人身畔,替他們每人在肩背之間起下一根小小毒箭,伍天弘也幫忙找來清水。葛龍驤自懷中取出僅餘的兩粒半紅半白解毒靈丹,與杜人龍、奚沅半敷半服。神醫妙藥,果然靈驗無比!一盞茶光景過後,兩人全都悠悠醒轉。
且說這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他因昔年久走西南諸省,認定了賽方朔駱松年用來暗算杜人龍及奚沅的兩根吹箭,是聚居雲霧山深處長苗特有之物。心中暗自盤算,駱松年號稱塞北神偷,明知杜人龍等失了如此重寶,必不甘休,豈會輕易轉回幽燕老巢,待人查緝?葛龍驤、杜人龍的順路察訪,更屬無邊無際,宛如大海尋針!倒是自己所料較為可能。因那駱松年既能借得長苗平日視如生命的苗刀吹箭,則定與長苗一族極有淵源。碧玉靈蜍、毒|龍軟杖兩般武林奇珍到手以後,若想找個隱秘所在,避上幾年風頭,則雲霧山斷魂澗後的苗寨,豈不是再好沒有的藏身所在?伍天弘越想越覺有理,不斷催促胯|下青驢,展盡腳程,向著黔北苗嶺拼命急趕!他這頭青驢乃是罕見異種,腳程之速,絕不亞於一般千里良駒!
奚沅暗暗佩服伍天弘果然識貨,但知他脾氣難纏,不敢招惹,全神貫注台上動靜。
他空自提氣發話,林中哪有絲毫回音?慢慢隨著異聲寂處,「刷」的一響,又是一段黑影自暗中飛出。
杜人龍上次見他之時,覺得這姬元甚為兇橫無禮,但想不到如今竟變得這般和善知禮,可謂怪事。
伍天弘手執鐵杖中段,二指微運功力,把鐵杖前半截一夾兩斷,倒出一大堆淡紅藥粉,向台上叫道:「杜小鬼!這是他杖中所藏的迷魂毒粉,絲毫入鼻,人即昏迷。但還有更厲害的,你要看仔細了!」說完掉轉杖尾,虛空遙指。只見空中精光閃處,颼颼連聲,「奪魁台」的橫匾之上,並排釘著二、三十根倒鬚牛毛細針,前半截針色發青,顯係淬過劇毒。
葛龍驤對苗嶺陰魔邴浩,因在蟠塚山曾獲暗傳絕藝,並贈藥相救柏青青,印象頗好。聽說姬元是他弟子,不但不覺緊張,反而減了幾分敵意。
想到連自己也身在危機四伏之內,哪裏還顧得超脫駱松年?趕緊縮手凝神,抱元守一,目光耳力並用,先行搜索左右兩側林內。但樹高林密,只是一片暗影沉沉,哪裏聽得出和看得見絲毫人跡?伍天弘心中納悶,看林中人一路情形,對自己頗懷惡意,如今把駱松年殘軀當路一擺,分明是要現身相會之狀,怎的此時還不露面?
一直看到不出所料,鐵杖鎮西康邊昌壽終為杜人龍的驚世絕學「萬妙歸元降魔杖法」所敗;聖手仙猿姬元,則更是一見葛龍驤上台,竟自不戰而退。百杖爭雄大會也告結束,那條毒|龍軟杖由歸雲堡主萬雲樵親自贈與杜人龍。群雄因懼怯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不願沾惹糾纏,齊隨萬雲樵去往前堡。跟著便是葛龍驤以維摩步法,巧戲仙翁。
葛龍驤細細說明就裏,杜人龍自然憤慨無已。毒|龍軟杖是新得之物,倒還稍好;那碧玉靈蜍卻乃恩師獨臂窮神所賜,失而復得已覺慚愧,如今竟又被人自身旁奪去,情何以堪?再加上賽方朔駱松年,無端以苗人吹箭暗算之仇,也在必報,遂催著葛龍驤趕緊追蹤駱松年,報復此仇,並奪回失寶。
葛龍驤見對方放手進攻,起初是以柳悟非所授「龍形八掌」配合師門絕學「彈指神通」應戰,但這兩股手法的威力大小,是取決運用人本身的真氣強弱。葛龍驤雖然稟賦再好,奇遇再多,但這種真功實力方面,卻哪裏抵得過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十二、三招過後,即感不支。
驚定生恨,劍眉方自一挑,待向對方問話,邊昌壽忽然面向東南,撮唇怪嘯!這時東西看棚及台上台下,寂靜已極,邊昌壽嘯聲淒厲,搖曳長空。不知他用意之人,均紛紛猜測這百杖爭雄大會,是否到此為止?還是另有花樣?
伍天弘放懷大笑說道:「好,好,好!我不但施為,並還是盡力施為,絕不拿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做後輩人物看待!」他看出葛龍驤雖然天生傲骨,但極知禮,絕不肯先行進招,遂右掌一揚,輕飄飄地當胸按去。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抱拳禮笑道:「萬堡主休得過謙,你已百歲之人,這老前輩三字大可免去。伍天弘生平慣做不速之客,更談不到什麼慢待!萬堡主你與各位嘉賓且請自便,我和這兩個年輕人尚有一事未了,少時再到前廳,擾你一杯壽酒!」
駱松年真會把握時機,乘著台上即將生死一搏,杜人龍、奚沅緊張得呆呆出神之際,竟用苗人吹箭,先行隔牆暗算奚、杜二人,然後甘冒奇險,乘著伍天弘、葛龍驤未明所以的剎那之間,飛身搶過,把淬毒苗刀指定杜人龍要害。有了人質押頭,勝券已操,心中才算一寬,額間也沁出一陣冷汗!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等邊昌壽嘯完,業已把他那根追魂鐵杖一段一段掐斷,然後將那十數段鐵杖,暗運神功,合掌一擠一壓,成了一塊鐵餅!眼角微瞟邊昌壽,滿面不屑之容,撇嘴說道:「你鬼叫什麼?你所約的幫手,在東邊三十丈以外的那株古樹之上,藏已多時,大概是見這兩個小鬼太不好鬥,我老人家又在此間,所以不想出面,我替你請他現形如何?」
重寶被奪,四人均覺臉上無光,也不好意思去向歸雲堡主萬雲樵辭行。奚沅路遠先走,葛龍驤也陪著滿懷氣憤的小摩勒杜人龍離去,只剩下這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等三人蹤影消失以後,又仔細端詳了手中的帶血吹箭幾眼,一聲清嘯招來他那頭在山林之內徜徉遊行、自在覓食的青色毛驢,縱身上騎,雙足微夾,便向著黔北苗嶺山脈跑去。
駱松年目射兇光,一聲不響,一手仍用苗刀指定杜人龍心窩,一手慢慢摸得碧玉靈蜍與毒|龍軟杖。仔細看過確是真物,才納入自己懷中,並摸出一包藥粉,向台上的葛龍驤冷冷說道:「這就是醫治他們二人所中苗人吹箭的獨門靈藥,除此以外,別無解救!駱大太爺動身之時,你們不准有絲毫動作,否則我便把這包藥粉自行吞服,令你眼見他們毒發慘死!」
伍天弘被他這種自然美妙的輕靈身法所驚,「噫」了一聲,自語說道:「這娃兒似乎比那杜小鬼更強!這飄然平步登台,用的像是『無相神功』與『乾清罡氣』。」
定睛細看之下,這一驚動是非同小可!原來那矮得像截樹樁似的黑影,竟是個雙手雙足被人剁去,只剩軀幹與頭,但尚未全死的略有氣息之人。口中所發,乃是熬不住這種手足被剁無邊慘痛的淒厲慘嚎,周身皮肉也似在不停顫抖。
伍天弘向杜人龍笑道:「你不令我追那姬元,有何話說?」
過了片刻,笑聲又起,這次卻低如游絲,但比以前更覺陰森懾人,而且越笑越遠,終於消失在林中深處。伍天弘心內一驚,因聽出林內人練氣成絲的內功造詣極其高明,決然不在自己之下!又靜靜傾聽片刻,辨明確實人已去遠,才回頭細看方才打來的那段黑影,心中不由又是一驚,因為那段黑影,竟是一隻新剁下來血肉模糊的自肘以下人手!看清以後,不覺大惑。想來想去,也想不懂自己久未在江湖行走,無甚深仇,林中冷笑之人拿這隻人手來打自己的用意何在?人驢略為歇息,再往前行。
台下大半賓客均識此人,知道今天好戲連場,一齊屏息靜看。
入得苗嶺山脈,路即極為難走,密莽叢林,更加上時屬十月初旬,毫無月色,那些嵯峨古木在微弱星光之下,風搖樹影,宛如鬼魅擾人,景色極為可怖!伍天弘打量地形,知道苗嶺山脈極為廣袤。此處到雲霧山斷魂澗的苗寨,以青驢腳力,至少還要一個更次。腹中微覺饑渴,青驢因長路飛馳,毫未稍歇,也已略見疲態,遂在一座叢林之內,下騎暫息,人驢同進飲食。
葛龍驤聽他竟不再糾纏,心中方自一喜,伍天弘細目微翻,神光電射,注定葛龍驤問道:「當年我便不服諸一涵名冠十三奇,號稱武林第一!但機緣難合,始終未能與他相互印證。你既是他弟子,看情形所得還不在少,他鎮壓武林的彈指神通與天璇劍法,必已均具火候。我想藉此奪魁台上,試試諸一涵的得意傳人,到底有多大功力?但你儘管放心,老夫點到為止,絕不傷你!」
葛龍驤被伍天弘一言提醒,不由暗罵自己下山闖蕩江湖,業已經歷了不少風浪,怎的遇事仍然免不了過分緊張?身邊所藏龍門醫隱用朱藤仙果和千年鶴涎合煉的解毒靈丹,連黑天狐宇文屏的五毒邪功與金鉤毒蠍的那等無倫劇毒全能療治,難道就治不了這小小的苗人吹箭?悲去顏開,笑聲叫道:「伍老前輩但放寬心,我杜師弟與奚沅包管無礙。」
葛龍驤看見情形糟到這般地步,不禁劍眉深鎖。生怕伍天弘萬一暴怒動手,駱松年可能不顧一切先行傷害杜人龍與奚沅二人,遂搶步當先,才往台口微一邁步,駱松年獰笑一聲,手中微動,苗刀刀尖業已把杜人龍的胸前外衣挑破。
由鐵餅所帶風聲的強烈程度,便可測出伍天弘這一擲之威,至少在千斤以上!但那紅影依舊毫不理會,鐵餅飛到當頭,身形只微微一慢,便自雙手接住。但因這一接,眾人方始看清,那紅影是個尖嘴削肋、紅髮紅衣之人,目光微瞥伍天弘,竟拿著那塊鐵餅飛登奪魁台上。
晃眼三十照面。伍天弘見對方身形步法太已奇異,任憑自己動盡腦筋,明明十拿九穩的一掌擊去,但總是眼看得手之時,偏偏略差毫釐,以至無功,不由惱怒已極。倏地收勢停招,滿頭黑髮一齊倒立,頷下如銀長鬚也根根蝟起!兩手屈指成鉤,在胸前虛抱,目光注定葛龍驤,人如木立當地,一動不動。
未等鐵杖鎮西康邊昌壽答話,他所指的東邊那株古樹之上也已連發怪嘯,似與邊昌壽所發嘯聲互為呼應,並自樹上縱下一條紅影,動作迅疾已極,一連兩縱,即離台前不遠。
等看清地上那人的慘厲面容以後,卻把這位名列「雙魔一怪」,幾與「武林十三奇」齊名,久走江湖、見慣怪異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驚奇和-圖-書得幾乎脫口失聲,大叫起來!原來這被人剁去手足,身遭奇慘之人,卻正是烏蒙山歸雲堡以吹箭苗刀暗施鬼計,奪去碧玉靈蜍與毒|龍軟杖的北道神偷,賽方朔駱松年!伍天弘一心只猜度他,攜寶遁跡雲霧山斷魂澗的長勁苗寨,哪裏想得到這先後腳之間,他竟被人弄成這樣一段樹樁模樣?微定心神,開口問道:「你被何人所害?那碧玉靈蜍和毒|龍軟杖,是否又落入別人之手?」
伍天弘自懷中摸出一條七、八寸長隱泛藍光的鐵鑄蜈蚣,含笑說道:「你們看看這蜈蚣可是黑天狐宇文屏之物?」
聖手仙猿姬元見葛龍驤語氣這等和藹,謙恭有禮,文質彬彬,不由更自泯幾分敵意。他自揚州十二圩與谷飛英換招過手,覺得冷雲仙子門下的年輕女徒,功力竟不在自己數十年鍛鍊之下,而眼前這位葛龍驤,更是氣定神閒,淵渟嶽峙,雙目神光以及雍容氣度,颯爽英姿,令人一看便知身負絕頂武功的內家好手。何況剛才上台時的飄然一縱,先聲奪人,姬元何等行家?忖人度己,知道不易討好,眼珠一轉,立意索性賣個人情。也把雙拳一抱,和顏笑道:「姬元化外苗人,不敢當葛小俠如此盛讚!我們雙方師門雖少淵源,亦無仇隙,姬元怎會妄想奪人之物?連那毒|龍軟杖,也著實應為以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冠冕群倫的杜小俠所得。姬元上台之意,不過是請二位不要對我這好友邊昌壽,過分逼人罷了!」
姬元看了手中所接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拋來的鐵餅一眼,嘴角微撇說道:「邊兄鐵杖,是旁人所毀,葛小俠何必介意?不過這熔金掌力,也算不了是什麼了不起功夫。姬元不才,把它還原試試!」說話之間,業已暗運功力,雙掌不住揉那鐵餅。
葛龍驤前因曾在「硃砂神掌」鄺華亭手下見識過這種形態,知道這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竟然惱羞成怒,大動肝火,凝聚全身真力,意欲拼命相搏!不由暗笑這伍天弘究竟不是規規矩矩的正派人物,這般小題大作,卻是何苦?但知他蓄力一擊之威,非同小可。正在注意防範,伍天弘也已把真力齊聚,雙手漸漸分舉,目射神光,引滿待發。
葛龍驥滑步避勢,合掌當胸,來了一式武林後輩與前輩交手之時,以示敬禮的「童子拜佛」。
姬元掌力亦見驚人,那團鐵餅竟自被他揉得越來越圓,越來越細,最後居然被他搓揉得成了一根四尺上下的鐵杖!他這把鐵餅還原成鐵杖之舉,無異是向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示威挑戰。依奚沅忖度,伍天弘那種性情,定然暴怒而起。哪知伍天弘竟自毫不為意,只是笑嘻嘻的,向著台上叫道:「杜小鬼!你看看這紅猴子似的人,搓了那麼一根鐵棍,就夠資格和我動手嗎?」
葛龍驤正色吭聲答道:「老前輩只管施為,葛龍驤師門重誡,就是不准擅打誑語!」
急痛之下,最易使人滅卻平素靈智。葛龍驤兩點英雄珠淚剛剛落在胸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一掌拍在他肩頭之上,說道:「事已至此,傷心何益?讓我看看他們所中吹箭淬的是何種毒藥,再試試我囊內靈丹,可能挽救?我總覺得這杜小鬼雖然過分精靈,但還不像是個夭折之相。」
葛龍驤插口急道:「老前輩就該隨後追蹤才是!」
伍天弘縱橫江湖以來,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處置人的毒辣手段!知道這駱松年雙手雙足一齊被剁,加上失血過多,任何妙藥靈丹也無法救他不死。心中一慘,剛待揮手替他解除痛苦,突然心頭一個冷顫,暗想自己怎的太已糊塗,恐怕大事不妙!這駱松年的雙手雙足被人剁去,只剩下一段連頭軀體,怎會自行跑到這路當中?分明是那藏在林中,以駱松年的手足當做暗器,一路恫嚇自己之人所為。從駱松年傷口血如泉湧的情形看來,此人還在近處,倘方才趁自己突見駱松年面目,驚愕出神之際,驟加暗算,自己也真極可能與駱松年遭受同一命運!
葛龍驤因杜人龍、奚沅身在人手,投鼠忌器,空自咬牙痛恨,但無計可施,只得點頭應允。
駱松年既然號稱北道神偷賽方朔,自亦甚工心計。他因覺出葛龍驤武學太高,杜人龍、奚沅未曾動手,似乎更不可測!擔心聖手仙猿姬元與鐵杖鎮西康邊昌壽再度無功,遂託詞自己與葛、杜、奚三人曾經朝相,不便露面,其實暗暗弄來一副用異種毒藥淬煉、見血封喉的苗人吹箭與吹毛折鐵的鋒利苗刀,施展他那神偷身法,在眾人不知不覺之下,悄悄掩至會場,比姬元藏得還遠。
這一來滿台俱見伍天弘的身形飄忽,把葛龍驤圈入了一片掌風指影之內,台下觀戰的杜人龍與奚沅,不由得膽怵心驚,替葛龍驤暗捏一把冷汗。
葛龍驤更是敵意全消,微笑說道:「姬兄說哪裏話來?武林人物過手動招,勝負太已尋常!我師兄弟怎敢如此狂妄,對邊朋友有所留難之處?不過他那根寶杖已損,是件憾事!」
伍天弘對他特別投緣,半空中硬打千斤墜,停住前撲身形,輕輕一躍,便到奪魁台上。把手一揚,止住杜人龍開口,微笑說道:「別的話暫且休提,我要問問大會主人萬堡主,這百杖爭雄大會……」
這種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著實出人意料!葛龍驤師兄弟關情,與奚沅又一路交好甚厚,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也特別喜愛杜人龍,遂停止過手,一齊目注台下。
伍天弘休看脾氣古怪,卻極愛才,生怕自己功力太深,葛龍驤要受震傷,竟在兩掌交接之時,暗暗卸了兩成掌力。雙掌一對,各自震退兩步。葛龍驤看出對方臨時卸勁,已自警惕,伍天弘卻不禁駭然,這年輕人在內力方面,居然也會有如此精純造詣,自己方才便不卸去兩成功力,也不見得能使對方有所傷損。照此情形,倘真被他應付上四十招不敗,自己顏面卻置之何地?好勝之心一起,遂不再留情。長嘯一聲,右手用指,左手用掌,點、拍、勾、拿,竟自施展出生平仗以成名的「金剛指功」與「大力掌法」。
杜人龍確實未曾料到,這邊昌壽的追魂鐵杖,竟與那西崑崙星宿海黑白雙魔門下活屍鄔蒙所用的西域https://www.hetubook.com.com異寶修羅棒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若非師父絕世杖法著著驚人,使對方找不出絲毫空隙騰手,則真可能在他這根中藏歹毒的追魂鐵杖之睛,遭受不測!
霎時之間,這奪魁台上下,就只剩下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與葛龍驤、杜人龍及奚沅等老少四人。
伍天弘心中一慘,邁步再向前走。
想通以後,不禁哂然一笑。暗道林中人武功不弱,但見識何以如此淺薄?難道憑這兩條人手人腿,就嚇得住我伍天弘不成?越是這樣故弄玄虛,我就偏偏不理一切,非鬥鬥你是個什麼怪物不可!
葛龍驤本來就與他同一心思,遂向駱松年說道:「碧玉靈蜍與毒|龍軟杖,均在我杜師弟身上,你儘管自取。但不准有傷他們毫髮,否則葛龍驤拼著不顧一切,也要把你挫骨揚灰,方消我恨!」
葛龍驤、杜人龍均覺得他說得有理,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卻在不停審視那苗人吹箭,此時也自插口,截斷奚沅話頭說道:「奚三說得有理,要不是我老頭子好勝,逼著這葛龍驤與我過手,那狗賊也不會有此機會,所以此事算我一份。我看這兩根吹箭,好像是苗嶺雲霧山長苗一族所用。你發動窮家幫徒,密搜幽燕狗賊老巢;葛、杜兩個娃兒由黔北經湘返豫,並順路查緝;老夫卻欲闖趟那些吃人不眨眼的長苗巢穴。我們分頭盡力,倘老夫萬一能夠追到狗賊,奪回碧玉靈蜍與毒|龍軟杖,我也懶得去什麼龍門山天心谷,明歲中秋,反正黃山論劍之會大家必到,就在始信峰頭交還柳老化子便了。」
言猶未了,林內發出一種冷冰冰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說道:「伍天弘!就憑你那兩手鬼畫桃符,狂些什麼?我要不是想借你之口,向諸一涵、葛青霜兩個老鬼傳言,你早就像那駱松年與這隻青驢一般命運,哪裏還想活到此時?直至現在,我料你仍然猜不出我是誰來。但只一現身,你如敢再行不服,便是有點活得太不耐煩了,自己找苦吃了。」
微勒青驢,攏目聚光看去,只見十來丈以外,當路之中,有一極矮黑影似坐非坐,異聲便由這黑影口中發出。
駱松年仍恐葛龍驤不讓他輕易走脫,竟把那包吹箭解藥噙在口內,表示可以隨時吞入腹中,然後得意洋洋收回架在杜人龍心口的淬毒苗刀,穩了穩奪來的碧玉靈蜍和毒|龍軟杖,從容越牆而去。
可憐駱松年此時周身皮肉不停抖顫,氣若游絲,哪裏還會開口說話?只是微睜雙目,以一種乞憐眼光,注視伍天弘,好像是想求他加上一掌,早脫這無邊痛苦。
駱松年獰笑說道:「一根毒|龍軟杖,值不得駱大太爺如此費事。他二人業已中了我見血封喉的苗人吹箭,再若遲緩,便告無救!還不趕緊把碧玉靈蜍與毒|龍軟杖一齊交與駱大太爺。你們二人站在台上,不准稍動,等我躍過圍牆,自然會把解藥拋給。」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聽姬元已知道自己名頭,卻依舊把整個人情賣在葛龍驤、杜人龍身上,末後那兩句話竟似專對自己而發,不由冷笑一聲說道:「苗嶺九絕峰赤蘇洞,算不了什麼龍潭虎穴。邴浩老魔那點聲名,更是微乎其微!小輩既然已知老夫來歷,還敢如此張狂,我不得不略加懲戒!」雙手一按座椅,飄身直起二丈來高,正待追撲聖手仙猿姬元,耳後突然一聲高叫道:「伍老前輩且慢,杜人龍有事請教。」
賽方朔駱松年見有機可乘,遂悄悄掩到奪魁台後側的圍牆以外。這時台上伍、葛二人正在龍爭虎鬥,台下的杜、奚二人又正在聚精會神注意台上,哪裏會想得到還有這樣一個么麼小丑在窺視,以至均未發覺。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見葛龍驤先前急得那等呆呆失神,淚滴衣衫,此時卻又破涕為笑,高叫無礙,真有點摸不清他這葫蘆之中,賣的甚藥?
伍天弘驢背騰身,縱出三、四丈遠,為防對方驟然發難,身在半空之間,業已提足真氣,佈滿周身,發話問道:「朋友既然出面,報個名兒。伍天弘掌下,向來不劈無名之輩!」
葛龍驤微微一笑說道:「像老前輩這樣武林奇俠,宛如天際神龍,極所難遇,更難討教高招!罕世奇緣,葛龍驤不願輕輕放過,我要再加一倍,在四十招之內勉力支持,老前輩是否笑我過嫌狂妄?」
這座樹林,黑壓壓的百樹雜生。伍天弘才自吃了一塊乾糧,林中不遠之處,似乎有人極為低沉地一聲冷笑。那笑聲陰森冷峻得不似出自人口,尤其配合周遭環境,連伍天弘這等人物聽在耳中,也不禁有點頭皮發炸!兩眼盯住發聲之處一瞬不瞬,口中發話問道:「林內是哪位同道……」
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一聲冷笑說道:「老夫十數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竟出了這多倔強人物!我向不與武功過分懸殊之輩過手,你先接得住我這塊鐵餅,才算有上台資格!」呼地一聲,竟將手中那塊由邊昌壽成名兵刃追魂鐵杖硬用掌力揉成的鐵餅,向那飛馳而來的紅影,劈面擲去。
伍天弘搖頭微嘆說道:「我與你們自劍門關分手以後,即先到四川省內密行搜查,想不到居然就在邛崍山中,便已發現了宇文屏的蹤跡。但那妖婦耳音太靈,並狡猾已極,不聲不響地暗暗打了我一條飛天鐵蜈,立時挾著另外一人,疾遁而去……」
伍天弘天生專門戲弄別人,何曾受過人家如此戲弄?心頭自然憤懣已極,但因察出林中人功力不亞自己,林深樹密,星光難透,不便循聲追尋,只得強忍怒氣,再往前行。但在十里之中,又復依樣葫蘆,自密林之中打出來血肉模糊、不堪卒睹的一左一右兩條活人大腿!這一來伍天弘稍悟其意,其中人似是不欲自己再往前行,才隱身暗處,加以恫嚇。
一言未了「呼」的一聲,微弱星光反映之下,似有一段黑影劈面射來!伍天弘不明何物,哪肯貿然便接?微一閃身,那段黑影「叭」的一聲,竟將一株大樹斜枝打折,鼻端並微聞腥味,好似尚有血花四濺!鐵指怪仙翁久經大敵,先不管那段黑影到底是何對象?雙睛始終盯住林內適才發聲冷笑之處。
葛龍驤趕緊止步,揚聲叫道:「駱松年!你如此無恥行徑,無非是和*圖*書想要那根毒|龍軟杖,我命杜師弟給你就是!」
就在這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惱羞成怒,怒極欲拼;葛龍驤雖明知厲害,但仍無法轉圜,不肯低頭,凝神待敵,千鈞一髮的緊張之際,台下的杜人龍與奚沅突似同時遭受暗算,「哎呀」連聲,雙雙栽倒,並從奪魁台側方的圍牆之上,飛也似的縱進一條人影。
邊行邊想之間,前面遠處異聲又作。伍天弘心想,兩手兩腳均已被你剁完,難道這次是把整個人體當做暗器?但忽然聽出,這次異聲與先前略有不同,不是在林中作響,而似在前途路中發出,聲音也不是那種懾人心魄的哼哼冷笑,好像變成痛苦到了極致,欲嚎欲叫的顫抖呻|吟一般。
杜人龍自然不識,但葛龍驤卻因在東海荒島之上,見黑天狐宇文屏對她那舊日情人風流劍客衛天衢加以無邊楚毒之時,曾以松枝代箭擊落她所發的兩條「飛天鐵蜈」,故而認得分明,正是伍天弘掌中所托之物!葛龍驤心急父仇,連忙問道:「伍老前輩,黑天狐宇文屏現在何處?」
葛龍驤絲毫未加硬接,足下不知怎的隨意一滑,伍天弘掌風業已擊空,跟著葛龍驤青衫大袖微揚,竟在這奪魁台上,飄飄起舞!伍天弘以為葛龍驤有心相戲,臉上一紅,微起怒意,依舊以平生最得意的金剛指、大力掌互為配合的手法進招,更用的是九成以上真力,勁風罡氣呼呼亂響,威勢較前益見驚人!但他哪裏知道葛龍驤此時所施展的,竟是苗嶺陰魔邴浩畢生心血結晶的奇絕武學「維摩步」法!昔日在蟠塚山,苗嶺陰魔邴浩藉過手為名,暗中傳授這套絕藝之時,任憑葛龍驤、谷飛英二人以前古至寶「紫電」、「青霜」雙劍,展盡不老神仙諸一涵與冷雲仙子葛青霜威震群邪的天璇、地璣劍法,也未沾上苗嶺陰魔的半絲衣袂!此時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的什麼金剛指、大力掌相互為用的手法,當然更自無功。尚幸苗嶺陰魔僅傳步法,未傳變化,葛龍驤也學而未精,防身業已有餘,藉此攻人卻嫌未足,不然說不定還要在葛龍驤手中,受此挫折。
因為這林中過於黑暗,方才又有那奇異變故,伍天弘竟自不肯深入,寧可稍為繞路,沿著林外,策驢前進。但走出四、五里路光景,林中異聲又起,低沉淒厲,聽不出是哭是笑,入耳驚魂,怖人已極!伍天弘聲一入耳,人便下驢,也以「傳音入密」的內家氣功,向林內緩緩說道:「林中朋友,無須裝神弄鬼,請出相會!伍天弘有何開罪之處,敬候指教!」
伍天弘見他好端端的這麼一來,真被愕住。但轉眼便自看出葛龍驤氣定神閒,直如一尊拈花微笑的金裝如來,寶相莊嚴已極!不由大吃一驚,知道這定然是一種自己未曾見識過的罕見絕學。因不識高深,未敢貿然進招,單手進推,劈空一掌。
杜人龍知道這場麻煩,終必無法避免,索性笑嘻嘻地問道:「老人家居然如約來此,你真把那黑天狐宇文屏的藏匿之處,找到了嗎?」
伍天弘生平最喜歡這種英武少年,見葛龍驤毫無怯意,慷慨陳言,竟然反問自己能在多少招內勝他,比起杜人龍的那種伶牙俐齒,古怪刁鑽,別具一種豪朗氣概,暗中也自心折,點頭笑道:「本來武林之中,除了少數的十幾位平輩以外,少有能接老夫十招之人,但你師父名望極高,你本人器宇亦頗不俗,伍天弘絕不加以小視。若能接我二十招,老夫即不戰認敗。」
杜人龍這番話,一半是對聖手仙猿姬元而言,另一半也等於自報來歷,警惕那位硬要收自己作徒弟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叫他知道自己師門正大,不要一意孤行地生出許多事故。
杜人龍見聖手仙猿姬元,似無與己方作對之意,自然也不肯結此強仇,遂向姬元微一擠眼說道:「姬朋友你這掌上功夫雖然不錯,但這條鐵杖搓得不足原來長度,粗細也並不一致,比起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老前輩的精純功力,仍然差得甚遠!毒|龍軟杖既然承情相讓,彼此便圖後會如何?」
葛龍驤劍眉雙剔,一聲:「晚輩遵命!」上步擰身,右掌自下往上斜翻,竟以獨臂窮神柳悟非所傳龍形八掌中的「神龍擺尾」一式,硬行接架。
他正揣不透對方葫蘆之中賣的什麼藥之際,身後自己那頭心愛青驢突然一聲慘鳴。伍天弘趕緊回身,已自不及。好好一頭腳程不下千里的良駒的異種健驢,業已腦漿進裂,倒地死去。
獨杖神叟萬雲樵不等伍天弘話完,業已一躍登台,摘下懸掛在台正中的毒|龍軟杖,雙手捧與杜人龍道:「杜小俠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壓蓋群雄,老夫欽佩無已。敬如前言,以這一根毒|龍軟杖相贈!此杖整整隨我七十五年,後二十年雖然置諸高閣,斂盡鋒芒,但在此以前,卻也成就了不少事業。杜小俠高懷俠骨,年少有為,此杖今日可謂得主!」
因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十數年未出江湖,聲威漸弱,故而姬元雖然覺得這個白鬚黑髮老頭功力不俗,但絕未想到昔年與武林十三奇齊名的「雙魔一怪」身上!如今聽杜人龍拿話點醒,暗想自己為遵師命,連葛龍驤、杜人龍這兩個十三奇門下的年輕人物都不願意輕易結仇,卻好端端的要去鬥這著名難纏的老怪物作甚?正好藉機下台,向杜人龍哈哈笑道:「今天沖著二位小俠金面,姬元一切皆不計較。但如若有人不服,可到苗嶺九絕峰頭,赤蘇洞中找我便了!」語音落處,手攜邊昌壽,已在奪魁台東側的三丈以外。
葛龍驤見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這伍天弘因不服恩師的武林第一名頭,竟要與自己過手。因伍天弘話涉師門威望,不便推脫,但又心知憑自己在彈指神通與天璇劍法上的火候功力,恐怕敵不住這等成名老輩人物。劍眉微皺,突然計上心頭,不亢不卑,昂然答道:「葛龍驤資質魯鈍,辜負恩師,所得微薄已極!但伍老前輩長者有命,焉敢推脫?晚輩斗膽,敢問伍老前輩,你在多少招內自忖能勝晚輩?」
杜人龍神色恭謹,雙手接杖,莊容說道:「蒙萬堡主慨贈奇珍,杜人龍誓仗此杖,盡我力之所能,鋤非去惡,掃蕩群魔,以為莽莽江湖,扶持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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