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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電青霜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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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 南偷北盜

廿三 南偷北盜

徐荻聞言眉頭略皺,接酒一傾而盡,目光微瞬杜人龍,含笑答道:「奚大俠有話但說無妨,難道是杜小俠遺失了什麼珍貴之物嗎?」
杜人龍見他手中明明是根短短鐵棒,卻偏要叫做「追魂鐵杖」便知其中定有花樣。表面依舊按通常過手姿態,縮胸避棒,使對方略差寸許未能點上,其實業已深存戒意,暗把全身重心移到了雙足的足跟,以備萬一有變,隨時均可縱出。
杜人龍又復縱聲大笑說道:「頭顱雖然無價,但那指的是忠臣孝子仁人俠士的大好頭顱!像尊駕這種頭顱,要說配作我的碧玉靈蜍賭注,簡直有點污辱武林至寶!何況萬堡主期頤人瑞,壽筵良辰,這奪魁台上也不容有兇殺之事。這樣好了,杜人龍賣句狂言,三十招內,我若不使你自稱威鎮西康的追魂鐵杖出手,便把碧玉靈蜍雙手奉上。但若杜某三十招內勝你之時,也不要你的項上人頭,只要你金盆洗手,退出武林,立誓不再在江湖為惡!」
這一發話出聲,場中交手的兩人,立時往外一分。徐荻自然早在意中,駱松年卻因對方有伏,大吃一驚!抬頭循聲看處,只見一株古樹的虯枝之上,現出一個中年乞丐與兩個英俊少年。
奚沅見杜人龍初上台時,一抖杖花,委實與自己鎮幫杖法極為相似,由不得凝神注目,但見他正式對敵,用的又是普通招術。就在奚沅暗地狐疑,葛龍驤心中想事的眨眼之間,杜人龍業已用昔年所擅的「九合金絲棒」法,糅以其他內家功力,連敗八雄,幾乎無人敢再上台。中席上的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卻手撚長鬚,目注杜人龍,臉含得意微笑。
但奚沅卻是一驚不小,急向葛龍驤問道:「葛小俠,杜小俠究竟是否與你同一師承?他這擰杖法,怎的與我們窮家幫中的鎮幫杖法『降魔三十六杖』,有極其相似之處呢?」
妙手神偷徐荻存心嘔他,也不趁勢追逼,依舊卓立當地,微微笑道:「老駱莫慌,這幾下不算,我只是試試這多年來,你到底長了幾分能耐?」
奚沅莞爾一笑,遂把在會澤城中,巧遇北駱、南徐兩位偷中聖手經過,略說一遍,獨杖神叟萬雲樵方始恍然大悟。
杜人龍揣好碧玉靈蜍,自奚沅手中接過那毒|龍軟杖,略一盤弄,覺得軟中帶硬,硬中有軟,趁手已極!遂向葛龍驤笑道:「葛師兄!我們似乎應該把這根寶杖,先送還那位歸雲堡主百歲壽星萬神叟,然後再按他規定,在百杖爭雄大會之上,以本身杖法造詣,奪取這罕世之物。」
賀客之中,約有半數以上,均是為想人前逞能,奪取毒|龍杖而來,聽主人話到正題,一齊無心酒食,擁向後園。奪魁台高丈許,寬敞異常,那根毒|龍軟杖懸在台口中央,杖尾隨風輕搖,鱗甲金光閃爍,栩栩欲活。
奚沅也向剛自東看棚走過的葛龍驤,失聲說道:「葛小俠,你看杜小俠掌中這根長杖,忽劍忽鞭,忽槍忽筆,真與我窮家幫『降魔杖法』同一路數,並還更具神妙!」用手一指台上又道:「這一招『駭浪翻瀾』,是棗陽槊中招式,即非奚沅所習的『降魔杖法』中所有。葛小俠方才曾說杜小俠與窮家幫大有淵源,務望明告,勿使奚沅無從揣度才好。」
此語一出,四座譁然一驚,連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也「哦」了一聲,但旋即全場靜寂,凝神注視。
奚沅聽葛龍驤誇讚杜人龍杖法精妙之語,竟似能在百杖爭雄大會之上穩佔鰲頭!不由心中略有不服,暗忖:休看你們是當今武林第一奇人涵青閣主諸一涵門下,各自身懷絕世武學,但杖法一門,卻自古皆推丐幫所傳鎮幫杖法為各派翹楚。好在自己身受他們救命重恩,早就想要奪取此杖,作為酬勞,等到歸雲堡內,再見機行事便了。
杜人龍尚未答言,奚沅已自斟了一杯酒,雙手捧向徐荻,含笑說道:「徐兄豪快無倫,奚沅心折!我先敬你一杯,話中倘有唐突之處,尚請見諒!」
這一手輕功絕技,自五丈以外凌空飛渡,而身法又極其巧妙輕靈,不但台上連勝五陣,正在洋洋自得的滄州鏢客旋風杖童琦頓時色沮,連東、西兩棚群雄,也被一齊鎮住,鴉雀無聲。
這時奪魁台上業已動手。小摩勒杜人龍方才抖那杖花,是故意向台下中席上坐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顯露來歷,令他有所避忌,但動手對付這位滄州鏢客旋風杖童琦之時,卻不肯輕易施展師門心法。他未拜獨臂窮神柳悟非之前,本以一條九合金絲棒威震江都,與兩位兄長合稱「揚州三傑」,此時遂以手中長杖,當做軟棒使用。
妙手神偷徐荻見他仍然這般傲氣,冷笑一聲,方待開口,葛龍驤已先笑道:「骨氣二字,不是你這般解釋!須知『擇善』才能『固執』。像閣下竊人之物,被原主追回,卻反惱羞成怒,在下無以名之,只有『迷途難返』四字差可相贈!彼此無甚深仇,便沒有那幾句激將之言,也不會殺你。至於若真覬覦這兩件武林奇寶,則不論明奪暗取,均請於十月初三以前,駕臨烏蒙山歸雲堡,否則萬堡主壽辰一過,我等便即東返,不再相候。」
獨杖神叟萬雲樵一見絲囊,便已心喜,等接過手中,因係用慣之物,不必打開便知無錯,含笑說道:「賢弟此舉為我顧全了不少顏面,但愚兄真應愧死。究是何人用這種偷天換日之法盜去寶杖,而使我全堡之人均自茫無所知?賢弟請看,此賊確實費了一番苦心,這兩隻絲囊居然做的是一模一樣,外形上絲毫看不出有真假之別呢!」
駱松年聽機密果然無意洩漏,不禁老羞成怒,恨聲喝道:「你駱大太爺洪福齊天,有意無意之間,果然是得了兩件罕世奇寶!但憑你那幾手毛拳毛腳,怎配得上要求分潤?不要囉嗦惹厭,還是趕快受死,嚐嚐我這幾年間新練的旋風掌法滋味如何?」
葛龍驤暗笑奚沅自找麻煩,但被他如此逼問,不得不說,低聲笑道:「杖法一途,武林各派之中,向推貴幫冠冕!但自昔https://m.hetubook.com.com年雁蕩神乞匆促仙遊,一套奇妙無比的九九八十一手『萬妙歸元降魔杖法』竟告失傳!貴幫如今所傳,只有六六三十六招,距全套杖法還不到一半!我杜師弟所得雖然較多,但也不過八八六十四手,那最關重要,也等於整套杖法奧秘精微所匯聚的最後一十七招,直到如今依然未為世曉!我杜師弟與貴幫委實極有淵源,他的授業恩師,便是貴派之中不願意為名位束縛的出類拔萃的奇人,獨臂窮神柳悟非柳大俠!」
霎時一條高大人影,凌空飛落,一見面即怒聲罵道:「你這老不死的矮鬼,怎的到處顯魂?我此番純係遊歷西南,哪裏會如你所言,做了什麼好買賣。意圖分潤,豈非做夢!不過我們多年舊賬,始終未清,在此一會也好。你看這松林幽靜已極,無人相擾,這次不分一個強存弱亡,誰也不許先行逃走。」
奚沅如夢初醒,紅臉囁嚅說道:「神臂神丐,是奚沅師祖一輩。葛……小俠,請恕奚沅失敬。」
奚沅定睛一看,皺眉說道:「此人我倒認識,名叫邊昌壽,名號人稱『鐵杖鎮西康』,心狠手毒,武功極高,在西南邊陲也是一個有數煞星!他平素不修邊幅,以至衣衫襤褸,卻並不是我們窮家幫中弟子。」
奚沅搖頭說道:「徐兄安排,哪有不妥之理?我是在想這雲南境中,有甚奇珍異寶,竟能把那賽方朔駱松年自塞北引來。你們一南一北兩位神偷,平素目高於底,差一點的東西怎會看在眼內?駱松年居然不辭萬里迢遙,他到手的絕非尋常之物!但再三忖度,均想不出,只好等明晨將他制倒之時,搜索囊中,才可知其究竟的了。」
杜人龍從師以來,獨臂窮神柳悟非何等好勝?為使他不至與葛龍驤等人相差過分懸殊,旦夕之間,拼命授以內家上乘心法,冷雲谷護法之行,獲益更多,所以長杖雖然未使絕學,卻依然杖風虎虎,威勢無倫!不到十招,便把個旋風杖童琦,逼得認敗服輸,下台而去。
杜人龍一陣朗聲長笑,宛如龍吟虎嘯,笑畢目光微逞鄙薄之色問道:「尊駕原來是與那鼠竊駱松年一黨。你說得不錯,碧玉靈蜍確實在我身邊,但這是武林之中萬眾覬覦的稀世奇寶,不知尊駕身有何物足為賭注?」
葛龍驤微笑答道:「我杜師弟與貴幫頗有淵源,他的來歷以後再說,咦!奚兄你向西看,棚中那衣衫襤褸的瘦長之人,目射兇光,向台口直湊,好似心懷惡意,他莫非也是丐幫弟子嗎?」
葛龍驤搖頭含笑說道:「他雖然用心險惡,但我何曾有損毫髮?動輒殺人,並不是真正俠義之道。何況世界多少極善之人,都是從無邊孽海之中,猛一回頭便登彼岸!遠者不提,摩伽仙子與風流教主二人,豈不是最好榜樣?像駱松年這種人物,倘使怙惡不悛,欲加行誅,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何不放他一次,以觀後效?」說罷又要動手解穴。
徐荻身形才到林中,葛龍驤因見駱松年緊隨在後,相距不遠,不好出聲招呼,遂摘了幾枚松針,往徐荻眼前彈射而過。徐荻會意三人已到,笑吟吟負手相待。
話剛出口,駱松年暴吼聲中,掌挾掠風,當胸猛擊而至!妙手神偷不肯硬接,滑步轉身,以白猿掌法拆招。兩個南北名家,功力悉敵,打了個虎躍龍騰,沙飛走石。
杜人龍人落台板,微哂說道:「我以為你這鐵杖,真有什麼追魂奪命之能,原來不過像烏龜|頭一般可以伸縮而已!我已讓你三杖,還你一手,尚有二十六招,趕緊與我小心應付。看你這鐵杖震西康,能接小爺幾杖?」話音之中,長杖突用「玄壇鞭法」,斜肩帶背一招「天外垂虹」,跟著便是「八母大槍」中的「魚龍變化」,判官筆中的「丹鳳朝陽」。一連三式,三種外門兵刃中的奇絕招術,把那位鐵杖鎮西康邊昌壽頓時弄得手忙腳亂,被杜人龍圈入一片寒光杖影之內。
果然邊昌壽一點不中,獰笑一聲,格登微響,鐵棒突增一倍,長達三尺!杜人龍蓄力微發,足跟點地,如同隨著他那鐵棒伸縮一般,飄身後退,依然不多不少保持那寸許之差,不容對方兵刃沾衣。
葛龍驤等隱身古樹,看得分明,徐荻所長在於輕功較好,變化靈妙;駱松年則以掌力沉雄,下盤穩固,超過對方。這樣動手下去,三、五百招之內,恐怕根本難以明顯分出勝負。駱松年所竊的是杜人龍之物,大可明面索討,不必在暗中相助徐荻,遂出聲喊道:「徐兄住手!葛龍驤要親自向這位駱當家的,索還我師弟的身藏至寶,碧玉靈蜍!」
那片松林佔地不小,是在會澤城東六、七里外,鶴骨虯枝,蒼鱗癭甲,古藤盤節,穹石埋根,地勢極為幽邃。
葛龍驤見所失之物業已取回,正等替駱松年解開穴道放走,杜人龍伸手一攔說道:「葛師兄!此賊何等陰惡?他在明遞碧玉靈蜍的右掌之中,暗藏一根淬毒喪門釘,倘若你不識先機,洞悉惡計,貿然伸手相接之時,他只須就勢輕輕一按,請問該是個什麼光景?如此之人,還不趕快除去,留他作甚?」
會澤離滇、黔邊境,本不算遠,徐荻有事作別自去,三人依然從容流覽,恰好趕到十月初二夜間,獨杖神叟萬雲樵百壽宴開之時,到了烏蒙山歸雲堡內。
葛龍驤這種凌空飄墜的身法,極其輕靈美妙,自自然然,看不出絲毫蓄意驕人、矯揉造作之處。南徐北駱均是行家,尤其是妙手神偷徐荻,夙以輕功之技自詡,一見之下,也暗暗心驚,知道昨日奚沅所說不差,這兩位少年果然身懷絕世武學,自己差得太遠。
葛龍驤所立之處,離地約有三丈,一提真氣,頓時青衫飄飄,好似人被松枝微顫之力彈起,緩緩落下。等到足踏地面,連膝蓋都未稍屈,依舊原式未動,滿面春風,向賽方朔駱松年抱拳說道:「在下葛龍驤,那隻碧玉靈蜍是我師弟杜人龍的師門重寶,不容遺失,駱當家的可否賜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
萬雲樵首先緩步登台,向兩旁看棚之內的濟濟群雄抱拳施禮,朗聲說道:「萬某設這百杖爭雄大會之意,一來是要使我這根毒|龍軟杖,得一適當主人。仗以掃蕩群魔,扶持正義;二來萬某生平使杖,藉此機緣,也可見識見識天下杖法名家的各種高妙手法,為我這百歲生日,留一不磨紀念!故而此會主旨,全在以技聯誼,以武會友。集天下武林技藝,合四海奇人良才,相互磋磨,以便武林功夫不致失傳,繼續傳揚。各位千萬不可過分存有得失之念,並切忌傷人!少時互相過手,點到為止,高下自有公論,倘若恃技傷人,雖勝亦敗!萬雲樵話已講完,點蒼四友與黔靈三真,隨我同作評判,一觀各位高明絕技。」話完退回台下正中的特設評判席上,東、西棚之中的一干江湖豪客,凡自認精於杖法之人,遂紛紛起立,登台獻技。
大廳上只剩下老堡主萬雲樵,陪同奚、葛、杜三人啜茗閒談之時,奚沅才笑向萬雪樵說道:「大哥昔日威震西南的那根毒|龍軟杖,現在何處?」
賽方朔駱松年滿臉通紅,一語不答,一步步的慢慢走近。妙手神偷徐荻,貌雖從容鎮靜,其實知道對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也在全神戒備!見駱松年走到離自己不過六、七尺時,還不止步,不由笑問道:「老駱,你想……」
葛龍驤伸手一攔,不令奚沅起身,眼神凝注那十幾張評判人的座位之中,莊容說道:「奚兄且慢!杜師弟你看,中間萬堡主所坐左首末席之上,方才自行就座的白鬚黑髮矮瘦老者,不就是我們在劍門關所遇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嗎?」
葛龍驤、杜人龍與奚沅坐在東看棚中,一直看到申牌時分,奪魁台所見到的全是些世俗武學,只有一位滄州鏢客旋風杖童琦,連敗五人,正向台下叫陣,似乎有點雞群之鶴模樣。
奚沅自杜人龍手中取過仔細一看,並揭起龍尾的一片小鱗,就口運氣一吹,立時成了一根軟中有硬,硬中帶軟的金龍寶杖!遂扭頭向葛龍驤說道:「這就是我老友歸雲堡主萬雲樵的那根毒|龍軟杖!十月初三的百杖爭雄大會之中,就是要以此杖贈送赴會英雄中杖法最高之人,卻怎的會被這賊子盜走?葛小俠給他解開穴道,我來問上一問!」
到雅座之中坐定,要了酒菜不久,忽然聽得樓梯之上,噹的一聲「報君知」響,並有人朗聲說道:「筮短龜長,交相為用,陽奇陰偶,各有徵宜!君子問禍不問福,哪位有什麼重大疑難之事?在下可以六爻神課,代為一斷。」
奚沅拍手笑道:「無怪徐兄要以卜筮隱身,果然妙算神機,一測即中!不過你一口一聲奚大俠,叫得我太難為情,須知奚沅徒有虛名,真才實學方面,比起這兩位少年英傑簡直有霄壤之別呢!」
邊昌壽沉聲說道:「我要賭你的武林至寶,碧玉靈蜍!」
奚沅聞言大驚,注目看時,果然是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不知從何處掩來,悄悄地坐到中央主位之上,連獨杖神叟萬雲樵請來評判的點蒼四友和黔靈三真,則以為伍天弘也是主人好友,未加注意。
次日一早,三人便自先循昨日所行途徑開始,在這會澤城中的人煙輻輳之處,注意察看可有奚沅所料的人物?但這種辦法,何殊大海尋針?而且也不能遇見任何一個較為魁梧或瘦小之人,就冒冒失失去問人家是不是著名神偷「南徐北駱」?所以在街市之上,蕩到中午,杜人龍業已知道這樣找法,絕無希望,一賭氣之下,索性不找,與葛龍驤、奚沅跑上一座杏花天酒樓,竟欲藉酒澆愁,吃完再打主意。
邊昌壽鋼牙微挫,頓腕收棒,招化「玉帶纏腰」,但棒到半途,格登又響,業已變成了五尺出頭的一根長杖,挾著無比驚風,攔腰橫掃!杜人龍笑聲中,一躍沖天,掉頭杖化「猿公劍法」絕招「斜掛飛泉」,一片漩光,宛如星河倒瀉,逼得邊昌壽閃避連連,退出五步。
奚、葛、杜三人凌晨即到,擇了一株絕大古松,藏身其中。約莫等到寅卯之交,來路之上,一先一後風馳電掣奔來兩條人影,看出先前一個正是昨日酒樓相遇的妙手神偷徐荻,另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不問可知,定是賽方朔駱松年無疑。
他真力早就蓄滿,雙掌端平,猛然一翻,往下虛空一按,人便如只脫弦疾箭一般,向斜上方拔起兩丈來高。直到勢盡以後,雙手平分,掉頭向下,身軀一躬一伸,便已到達奪魁台上,點塵不驚,輕輕落地。
賽方朔駱松年雙眼之中,佈滿紅絲,切齒獰聲說道:「徐荻矮鬼!你不要仗著別人威勢,來欺壓你駱大太爺。闖蕩江湖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駱松年不曾見過?這點骨氣,總還會有。藝業不敵,殺剮任便,不要囉嗦,卻莫怪駱松年口角刻薄!索性賣句狂言,今日殺我便罷,如若假充仁義放走我,十日之內,必然設法重取這一蜍一杖!」
駱松年則更知敵方不但勢強,而且人手又多,不把碧玉靈蜍乖乖送出,定然難逃公道!但人性多貪,這類稀世奇珍到手以後,叫他再拿出來,豈所甘願?眼珠一轉,哈哈笑道:「駱松年以胠篋小技,遊戲人間,豈是真正貪鄙?前日我不過見三位一行,器宇非凡,英風俠骨,仰慕有意,結識無由,才和那位小俠,開了一個小小玩笑,要想以為進身締交之階。誰知得手一看,竟是那等重寶,正欲設法送還,不想徐兄誤會相邀,以至在此巧遇。碧玉靈蜍在我囊中妥善保存,敬以原璧歸趙!」伸手右肋下的一個軟革囊中,慢慢摸出那隻碧玉靈蜍,向葛龍驤遞去。
奚沅向葛、杜二人低聲笑道:「今日之會,看來無甚高人,不值得二位親自出手。現在時已不早,待奚沅獻醜,奪來寶杖,轉贈杜小俠吧!」
妙手神偷徐荻聽完,向杜人龍微笑說道:「碧玉靈蜍雖然是武林之中萬象覬覦的m.hetubook.com.com罕見奇寶,但無德者不僅不足居之,反足為本身懷璧賈禍!杜小俠請放寬心,包在徐荻身上。明日清晨,定使這罕世之寶,完璧歸趙!」
徐荻既稱妙手神偷,眼光何等銳利?向杜人龍笑道:「方才葛小俠相招問卜,可是杜小俠有甚疑難?彼此既然傾誠相見,徐荻怎敢再弄那些江湖伎倆。不過三位如果看得起在下,說將出來,大小總可略貢蒭蕘,未必無益。」
三人一到山腳,即已有人接待通報,等走至堡門之時,獨杖神叟萬雲樵聽說多年未見的老友遠來,竟自離席遠迎,親自恭立相接。
葛龍驤雖然討厭他這些自作解嘲之語,但人家既已甘心還寶,何必再加譏誚。方待伸手接取,突然覺得駱松年眼光之中,好似含有一種詭秘之色。他如今閱歷大增,知道「眼為心之苗」,對方眼光詭秘,可能這隻碧玉靈蜍,竟含有什麼陰謀在內。心中一生戒意,不但未伸手接取,反把內家真氣凝貫右臂。
這位賣卜之人,相貌清奇,約莫五十左右,身材略矮,頗為瘦削。聽葛龍驤招呼,抬頭一打照面,兩人同覺對方神采不俗!那人「報君知」一提,走入雅座。葛龍驤為三人一報姓名,這位賣卜之人對葛龍驤師兄弟當然陌生,卻向奚沅抱拳哈哈笑道:「尊駕原來便是窮家幫中的長老人物,『神乞奚三』四字,名震江湖。在下景慕已久,真人面前,不弄玄虛。在下徐荻,有個難聽綽號,叫做妙手神偷。我這江湖末流,今日能識奚大俠及兩位小俠,可稱幸會。」
葛龍驤見奚沅窘得幾乎要對自己改口行禮,不由失笑,擺手說道:「我與杜師弟,先前不肯說明來歷,就因為知道獨臂窮神在貴幫之中,行輩極尊,怕奚兄拘於禮教,不好相處。我們最好不論師門,各交各的朋友,越脫略越好!此事不乏先例,譬如獨臂窮神原與家師平輩,但他卻偏要與我兄弟相稱,稍有拂逆,便自不悅。我也恭敬不如從命,只好叫柳大哥呢!」
東看棚中的葛龍驤、奚沅與奪魁台上的杜人龍,聞言也均心頭雪亮,知道這鐵杖鎮西康邊昌壽,定是那位北道神偷賽方朔駱松年所約來的高手。
就藉著手指駱松年笑罵之勢,話音方落,指尖幾乎已到對方胸前,但不吐即收,伏身出腿「掃葉盤根」,逼得駱松年倉促之間無以應變,只得躍起半空!徐荻跟手迴環發掌,一連兩招,便把個鼎鼎大名的賽方朔駱松年,弄得左攔右架,連縱帶躲地退出了一丈多遠。
但杜人龍卻仍然把手一攔說道:「縱然依師兄之意放他,我也要看看他所謂另一件稀世奇珍,偷的是何人之物?」
他目光微睨台上,又笑聲說道:「萬妙歸元降魔杖法,不愧為窮家幫一派的鎮幫之寶,果然妙用無方!奚兄請看,我杜師弟尚未出全力,便自逼得那位鐵杖鎮西康邊昌壽根本無法還手。這是第十九招混元拐法『浪捲流沙』,邊昌壽無法閃避,必然躍起空中,則第二十招太祖棒的『橫掃乾坤』一發,杜師弟便可勝定。」
邊昌壽知道暗發瓜子警戒自己之人難惹,回頭向杜人龍冷笑一聲,倨傲神情,絲毫不改說道:「邊昌壽的追魂鐵杖,豈是這樣輕易讓你見識?我們今天在奪取萬堡主所懸的大會彩頭——毒|龍軟杖之外,我還與你賭上一物,可敢應允?」
說罷,自座中起立,緩步走到台門,朗聲向奪魁台上的旋風杖童琦發話說道:「童朋友,在下杜人龍領教高招。」
杜人龍防不到他有這一手,不等「橫掃乾坤」招式用老,立即回收。長杖一黏一甩,邊昌壽的追魂鐵杖,飛入半空!自己也把長杖插還兵架上,不驕不矜,和聲拱手說道:「杜人龍幸不辱命,三十招之內,使閣下鐵杖脫手。敬請如先前所約之言,從此退出武林,莫再涉及江湖恩怨。」
許昌壽身落台上,羞愧得無地自容,正不知怎樣答話,台下正中評判師上的左首末端,有人叫道:「杜小鬼莫要得意!若不是你那幾手鬼畫桃符,還算不錯,能逼得這臭賊無法勻手施展下流伎倆,那隻碧玉靈蜍只怕早已成了彩頭,變做這臭賊的囊中之物。來來來,我給你看點東西,見識一下。」
萬雲樵微微一愕,旋即哈哈笑道:「我說賢弟怎的忽然記起你這老哥哥來?原來是想要打我那根毒|龍軟杖主意!我厭倦江湖,買山歸隱,久已不用此杖。賢弟若早來數月,當可無條件相贈,但如今既已定下這百杖爭雄大會,四方賓客又已來得不少,卻無法偏私賢弟一人。好在你們窮家幫杖法,冠冕武林,放眼群雄,無一是你杖下十合之將,不過要累賢弟費點手腳,並讓我瞻仰幾手杖法絕招以後,再行送你便了!」
奚沅笑道:「大哥不要會錯小弟之意,我是問你此杖目前可在?」
杜人龍這一番話,極其尖酸刻薄,但卻大義凜然,面面俱到!在場群雄,知邊昌壽手黑已極,在西南一帶頗有名頭,這杜人龍居然敢以碧玉靈蜍作賭,要在三十招內戰敗此人,未免太已膽大!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卻似對杜人龍越看越愛,樂得拊掌高聲讚道:「好娃兒!就比嘴皮子,這一杖也非勝不可!」
妙手神偷徐荻手指駱松年,哈哈笑道:「不知羞的老駱,自稱什麼洪福齊天,依我看來,你簡直是叫鬼魂纏腿!吹鬍子瞪眼唬得了誰?你那點鬼門道有什麼稀罕?要打就打!」
賽方朔駱松年悻悻無言,又復死盯住杜人龍手中的碧玉靈蜍,與奚沅手中的毒|龍軟杖幾眼,轉身走出林外。
杜人龍被這邊昌壽的不遜神色,撩動得俊目閃光,點頭說道:「尊駕請講,你看中杜人龍身邊何物?」
奚沅含笑說:「好在彼此不是外人,大哥請恕小弟唐突。我想此時先借一觀,是否大哥當年所用原物?」
葛龍驤、杜人龍自然欣喜,奚沅卻在拈杯沉吟。徐荻笑道:「奚大俠想些什麼?是否徐荻所言不妥?」
他跟著便把杜人龍武林重寶碧玉靈蜍被竊之事,對徐荻敘述一遍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完哈哈笑道:「慢說葛、杜兩小俠一身絕世武學,就是奚沅這點微末功行,貼身之物被人取走而不自覺,除非你們這南徐北駱,妙手神偷和賽方朔二人之外,餘子也絕難辦到!所以起初不免連徐兄一齊猜疑在內!但如今徐兄以磊落胸懷,一見之下,把真面目坦然相示,『南徐』之疑,當然不提。不過你們這兩位妙手空空,聽說足跡不大離開江南塞北,徐兄既到滇中,難道那賽方朔駱松年也在這西南一帶嗎?」
這位名列「雙魔一怪」的武林奇人,突然現身,奚沅不由擔心今天老友萬雲樵這場高高興興的「百杖爭雄大會」,可能要被這位怪仙翁攪得天翻地覆!方把雙眉一皺,尋思如何向伍天弘答話,杜人龍已先說道:「葛師兄,怪事真多,這伍老頭居然準時赴約,難道他真把那黑天狐宇文屏的藏處探聽出來了嗎?不管怎樣,此人既來,躲也躲他不過,索性讓我上台,略顯師門身法,看看這老頭子認出以後可有顧忌?」
葛龍驤不欲多事結怨,心想顯些功力,鎮住對方,把碧玉靈蜍好好交出,便即算了!遂向奚沅及杜人龍說道:「奚兄與杜師弟稍待,我去把碧玉靈蜍取回。」說完,就在所坐虯枝之上,起立舉步,一直走到梢頭極細之處,松枝仍然不見大動,只是微微上下起伏。
徐荻不禁失笑說道:「駱兄何必作出這副難看面孔?碧玉靈蜍本是杜小俠所有,原璧歸趙,理所當然。至於毒|龍軟杖,也正是奚大俠老友歸雲堡主萬雲樵之物,人家代友追贓,我不過居中牽線,為你們引見引見,何苦看成什麼深仇大怨?奚大俠是窮家幫長老之一,江湖中有名的神乞奚三,若問你話時,還是放聰明些,照直說的好。」
萬雲樵微詫道:「這根毒|龍軟杖,是明日大會群雄競奪之物,當然在此!那供桌上兩支壽燭當中的絲囊之內,不就是嗎?」
話說之間,一齊走進大廳。奚沅因見賓客甚多,葛龍驤師門威望太大,不便驚人耳目,遂未告知萬雲樵。直到壽宴畢,一干賓客均回賓館歇息,等待明日盛會。
他這一忘形拊掌,老堡主獨杖神叟萬雲樵這才注意到評判席中添了這麼一位不速之客!驚奇注目之下,突然想起他那黑鬚白髮異相,不由臉色一變,眉頭深鎖,方待起身招呼,謝罪怠慢,奚沅見狀已自東台踅過,附耳低聲說明此老性情,告知萬雲樵裝作不識,任他自去最好。
葛龍驤微微一笑,也不伸手解穴,只照準那位北道神偷賽方朔駱松年的肋下,又復屈指輕彈,駱松年頓時血脈流通,慢慢爬起。見碧玉靈蜍和毒|龍軟杖,均在對方手中,兩隻兇眼不由瞪得幾乎噴出火來,尤其對妙手神偷徐荻,不住暗挫鋼牙,似是恨入骨髓。
他這一自動報名,正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差點把杜人龍喜得從座中跳了起來!但轉念一想,碧玉靈蜍若真是這妙手神偷徐荻所竊,他怎會一見之下,便即自吐真名?想到此處,不由得又是愁容滿面。
葛龍驤、杜人龍見這位萬堡主,白髮銀鬚,精神矍鑠,雖已達期頤,看去頂多像是古稀光景。萬雲樵卻也老眼識人,互相見過以後,手把奚沅肩頭,哈哈笑道:「九年未見賢弟,幾乎想煞你這老哥哥了!這兩位小俠,仙露明珠,九天清晶,是我萬雲樵生平罕見人物!竟與賢弟一同寵降,歸雲堡平添不少光彩。」
葛龍驤聽這賣卜之人,話音聚而不散,分明身有內家武功,心中一動,挑簾含笑叫道:「先生這裏來,在下有事請教。」
杜人龍聽他業已認出自己來歷,知道必會稍存顧忌,不至過分任性恃強,心中一放,遂專心應付對手。這奪魁台兩旁的兵器架上,別無其他兵器,清一色的插著十來根長杖。杜人龍隨手取了一根,一擰一抖,一片漩光。那被杜人龍飛躍過台威勢所懾的旋風杖童琦,此時心中倒已一寬,暗想原來這少年輕功雖然極高,杖法卻是外行,不然怎會把長杖當做槍抖?
駱松年見葛龍驤不接碧玉靈蜍,獰笑一聲,右手一揚,但打出的不是碧玉靈蜍,卻是一根淬毒喪門釘!一點銀星之中,略閃青芒,向葛龍驤迎面打到。人卻不管所發喪門釘打中對方與否,提氣倒縱,一個「雲裏翻身」便欲往林外逃去。
奚沅聽葛龍驤對「萬妙歸元降魔杖法」的奧秘之處,說來如數家珍,不由佩服已極!
奚沅與徐荻二人,均在暗暗點頭,欽佩葛龍驤的仁義胸懷。
杜人龍不禁大喜,急忙問他何以有此把握?妙手神偷徐荻舉杯笑道:「我因久居江南,忽動遊興,遂由西北開始,一直遊到此間。但昨日一進這會澤縣城,就看見我那同行死冤家賽方朔駱松年,居然也在此處!不由暗想他絕不會同我一樣忽動遊興,逛趟西南,必然是覬覦什麼重寶奇珍,才會來此!遂尾隨到他所住的一座破廟之內,躲入神龕,暗暗竊聽。果然那駱松年自言自語說道:『想不到這次得手以後,歸途之中,還有這大收穫,此行著實不虛!但那幾人看來不太好惹,這破廟之內容易引人注意,不能再住,索性搬到城內旅店,埋頭不出住上幾天,等他們走後再行。這兩件蓋世奇珍,豈不就可永為我駱松年所有?』他那裏得意忘形,自吐機密,卻萬想不到有我這樣生死對頭正隔著一層神龕布幔,聽得清清楚楚!我聽他得了兩件蓋世奇寶,正想用條妙計給他弄個偷龍轉鳳的黑吃黑手法,不想今日酒樓,便即巧遇三位!互相遭逢印證之下,駱松年所謂的兩件奇寶的其中之一,必然就是杜小俠所失的碧玉靈蜍;其他一件,則尚不知何物。不管怎樣,明日清晨我定把駱松年引到這會澤城東的一片松林之內。因我與他交手多次,功力相若,幾乎誰也無法勝誰,到時或由奚大俠或由二位小俠,任何一位出手把他制住,所失之物還怕不完璧歸趙?」
台上的杜人龍,掌中長杖貼地猛掃「浪捲流沙」,逼得邊昌壽無法閃避,果如葛龍驤所料和-圖-書,躍起半空避杖。杜人龍哈哈一笑,長身揮杖招化太祖棒中絕學「橫掃乾坤」,變式迅疾,威勢無倫。邊昌壽在半空,委實無可避!但邊昌壽心思甚歹毒,見杜人龍變招之快,萬般無奈之中,竟圖拼個兩敗俱傷。追魂鐵杖脫手飛擲,確向杜人龍當頭猛砸。
邊昌壽回身方欲向四處尋人破口責罵,但轉念一想,一粒瓜子能有如此威力,分明是內家極上乘的「借物傷人」手法,在所約幫手未到之前,此人還是暫時不惹為是。躊躇轉念之際,杜人龍已先笑道:「江湖之中,隨處皆有高人奇士,何況這西南諸省,向為臥虎藏龍之地,尊駕鐵杖就算能鎮西康,也未必便鎮得住在下。」
這百杖爭雄大會主人,歸雲堡主獨杖神叟萬雲樵,本心就想把那根「毒|龍軟杖」贈與奚沅,知道杜人龍是與奚沅同來之人,他連勝多場之下,見趕會群雄,均以愛惜昔日名頭,不願上台孤注一擲之意,遂起座朗聲說道:「四座高朋,如無人上台再與杜小俠比賽,萬某這根毒|龍軟杖,就……」
萬雲樵聽出奚沅話中有話,取過桌上絲囊,但囊一離桌,便知分量不對,壽眉一揚,用鷹爪力捏斷束囊絲繩。囊中所貯只是一盤山藤,哪裏是什麼罕世奇珍毒|龍軟杖?這一來萬雲樵幾乎急煞!寶杖失竊事小,明日大會之上不見此物,四方賓客豈不以為自己故意欺人?不由面容驟變,向奚沅急聲問道:「賢弟既知毒|龍軟杖被竊,此事係何人所為?請速見告!虧得賢弟今夜指我迷津,不然明天當眾開囊,萬雲樵卻以何顏相對四方賓客?但就這樣,一夜光陰要想追回原物,恐怕太難。究應如何處理,愚兄忙中無計,亦請賢弟為我代畫一策!」
邊昌壽兩道三角濃眉一皺,嘴角微撇,滿面不屑之容,冷笑答道:「認不得鐵杖鎮西康邊昌壽,你還走的什麼西南道路?」他那「路」字出口一半,面容忽變,縮頸低頭,擰身左閃。忽然一粒瓜子擦著他右耳飛過,「奪」的一聲,陷入台柱之中,約有半寸。
本來對面發難,不易躲避,但因葛龍驤先機知戒,內家真氣早已提足,喪門釘星一閃之時,右掌微翻,便自震飛半空。左手默運「彈指神通」,屈指輕彈。「嘶」的一縷勁風過處,駱松年還未能縱到一丈,便自「吭」然出聲,往下墜落。
一番談笑各自安息,次日便是萬雲樵期頤整壽正日。四方賓客登堂拜壽以後,萬雲樵在酒宴之中說明,自己年登上壽,久謝江湖,昔年費盡匠心、精工打造的一根毒|龍軟杖,閒置可惜,遂起了贈烈士之意,不傳徒,不傳子,而欲將此杖贈與今日在座賓客之內對杖法一途造詣最高之人。說完取過桌上絲囊打開,命人把那條毒|龍軟杖懸向預先搭設的「奪魁台」口,便請群雄後園一會。
歸雲堡倚山而建,氣勢宏偉,因四方賀客甚多,身分不一。
妙手神偷徐荻笑嘻嘻說道:「一別多年,想不到老駱的火燎脾氣,不但絲毫未改,反而把全身上下僅帶幾分人味的那一點江湖豪氣,也自散除乾淨!在真人面前,何必說什麼假話?你囊中那兩件東西,要不是武林罕見的至寶奇珍,徐荻還真看不上眼!這種意外之財,見者有份,何況我們誼屬同行。你說你是分我那隻碧玉靈蜍,還是另外一件?」
三人被他一語提醒,果然徐荻曾聽這駱松年自言自語,說是到手兩件稀世奇珍,還有一件究是何物?杜人龍一搜駱松年身上,並無甚貴重物件,但打開他左肋下方才盛放碧玉靈蜍的軟革囊時,只見其中還有一隻絲袋。杜人龍一鬆袋口,突然脫口驚呼,伸手取出一條軟綿綿、金閃閃的四、五尺長之物,周身密佈鱗甲,頭尾俱全,竟是一條金龍,龍頭之上並有寸餘長的兩隻小小龍角。
葛龍驤點頭說道:「當然如此,憑師弟那幾手精妙無倫的杖法,這根毒|龍軟杖還不是你囊中之物嗎?」
古松上的小摩勒杜人龍,生怕那碧玉靈蜍在駱松年落地之時有所殘損,身形一閃,宛如飛燕掠風,半空中便在駱松年手內奪回碧玉靈蜍,飄然落地,與葛龍驤並肩而立。
邊昌壽被杜人龍一下問住,略為囁嚅,兇眼一瞪,獰聲說道:「邊某就以項上人頭作為賭注,有何不可?」
話猶未了,西看棚中暴吼一聲,「且慢!」語音搖曳之中,人已用「八步趕蟬」的輕功縱上高台,正是奚沅所說的那個「鐵杖鎮西康」,西南惡煞邊昌壽!杜人龍打量這邊昌壽,鷹鼻鷂眼,兔耳猴肋,目露兇光,眉蘊殺氣。光從這副相貌,便已看出來人不是善良之輩,但上台身法卻頗不俗,知道可能是個勁敵,微微含笑問道:「尊駕高名上姓?」
奚沅笑吟吟的,從身邊取出奪自賽方朔駱松年的那隻絲囊,遞與萬雲樵道:「大哥不必愁急,小弟等一行在途中曾因巧遇,略效微勞,請看這是不是大哥的成名寶杖?」
賽方朔駱松年見自己身畔之物,徐荻竟然知道,不覺微愕,濃眉方自一剔,徐荻又笑道:「老駱不要驚疑,我並不會什麼諸葛武侯的馬前神課,能掐會算,只怪你自己得意忘形,過分大意!昨日午後,你在那破廟之中,喃喃自語之際,我化身仙佛,高坐神龕,一字一句把你所吐供狀,全部聽在耳內,難道你想腆著臉兒賴賬?」
杜人龍故意賣武,人落台上,依然心注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果然聽見他低聲自語說道:「咦!小鬼真正有兩套,『潛龍升天』轉化成『神龍過海』,這不是老化子的龍形八式身法嗎?」
這時台上那位鐵杖鎮西康邊昌壽,已被杜人龍刻薄挖苦得怒發如狂,偏又還不出話,只得一探腰間,扯出一條一尺六寸長的短短鐵棒,恨聲說道:「小賊不要猖狂,你有仁義之意,邊大太爺卻有蛇蠍之心!不好好獻上碧玉靈蜍,我卻不管什麼叫做期頤壽誕吉日良辰,追魂鐵杖之下,照樣叫你粉身碎骨!」話完手到,鐵棒「毒蛇尋穴」,疾點杜人龍左胸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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