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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光寒十四州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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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層層設伏

四四 層層設伏

「我們在此禪坐一宵,明日即行逕赴金龍寺,這段恩怨,越早解決越好,還要留出一段相當時間,才可從容佈置對付韋氏弟兄之策!」

「笑佛」白雲此時倒覺得有點不對起來,因為每次見這呂崇文之時,無論是誰,都非挨一頓臭罵不可,今天怎的這等和平,不聲不響?
嚴凝素眉頭一皺,向妙法神尼說道:「恩師,這黃衣大頭和尚穿洞而出的那身縮骨神功,頗為驚人!不知他是金龍寺中何等人物?怪不得慕容剛身受重傷,呂崇文連人帶劍被擄,這些窮邊野僧真還輕視不得呢!」
她自無憂頭陀口中,得悉慕容剛業已傷勢復原,隨靜寧真人先行趕往阿耨達池以後,相思之念雖減,但對呂崇文卻又掛起心來!
「笑佛」白雲乾笑幾聲答道:「來人身法實在過於快捷,我是在兩丈以外,與他劈空對掌,因林中黑暗,面貌並未看清,但衣袖寬大異常,非僧即道,總是一個方外之士,任憑他武功再好,這樣偷偷摸摸,形同鼠竊……」
妙法神尼師徒均已聽出這四個紅衣僧人口中所唸的是《往生咒文》,意含諷刺,但他們既然裝出那種模樣,不以行動攔阻,則何必與其人一般見識?也自飄然而過。
大頭黃衣和尚,又是呵呵一陣大笑說道:「南海門下,果然不凡!我們今日小結因緣,前途再行相會!」僧袍一展,帶著離塵和尚,便往寺後縱去。
「病佛」孤雲一看便知情形不對,微定心神,問道:「四師弟尚未返來,適才寺內卻已現敵蹤,三師弟怎的神色不快?莫非對方業已找到這慧光塔上了麼?」
妙法神尼面容嚴肅說道:「早年西域一派,縱橫新疆南部之時,所有僧徒,出外均是一色黃衣,但在派中,卻以色分級,大概以灰色最次,紅色較高,黃色卻是至尊無上!後現身的大頭和尚,身披黃色袈裟,縮骨穿洞,也極見功力,莫非就是金龍寺四佛之一?總之,他們既敢主動挑釁,向中原武林叫陣,必有幾分自恃,先前紅衣僧人,武功已算不俗,但據我觀察,妳已足可勝他,但那黃衣大頭和尚若動手時,可不許輕易妄動,我自己對付!」
此人生得更覺離奇,頸項頗細,一顆光頭卻碩大無比,粗看上去,那條細頸,幾乎不勝負荷!目光癡癡楞楞,臉上也直眉瞪眼的不帶絲毫喜怒神色!唯一異狀,就是皮膚紅潤得起了一種細緻寶光,所披袈裟卻作黃色!

念定身起,接連三、四縱躍,業已回到自己的方丈室中,桌上放著一張字條,墨蹟淋漓,顯係新近所寫!
妙法神尼知道像這種邊荒小鎮,哪裏會有許多旅客?可能又是金龍寺僧事先搗鬼!好在自己師徒隨處禪坐,均可休息,並不一定需要睡眠,微微一哂,率領嚴凝素,順著路途,逕往山中走去。
妙法神尼與嚴凝素二人依舊置若罔聞,山路三彎以後,看見路中端坐著日間所見的黃衣大頭和尚,身前一個高幾半人的巨大鐵鑄木魚,看去足有千斤以上。
轉面又對妙法神尼說道:「本來凡屬與此事有關之人,盡可直赴阿耨達池金龍寺內,憑藉手下功夫救人奪劍。本派正立意重會中原武學,豈會中途屢加留難?故而北天山靜寧及恆山無憂,與慕容剛、呂崇文關係密切,來此自在意中,但你們南海師徒,卻與此事風馬牛不相及,居然萬里遠來,不由人疑心你們妄自倚仗虛名,橫加插手……」
黃衣大頭僧人咧開大嘴,呵呵一笑說道:「我即是佛,佛即是我,老尼姑連這點禪機都參不透,實在枉列三寶門中!好好好,主隨客便,妳既認為佛殿尊嚴,我們外廂一會!」
此夜氣候甚好,蟾魄雖然未到圓時,但半鏡懸天,山林之間,已是一片清影。
這日天黑以後,「病佛」孤雲獨坐禪床之上,心神微覺不寧,遂起身巡視寺內一遍,但並未見有任何動靜,正想去往慧光塔上,忽然瞥見自己居室方面,似有條快捷得目力幾難辨出的黑影,一閃即逝!
離塵在未交手前,就先為嚴凝素的風華器宇所奪,伏虎雙圈當胸一分,左圈在前,右圈在後,矮身滑步,連繞三轉,嚴凝素卻不理不睬,依舊巍然凝立!
這一手變化得迅疾巧妙絕倫,眼見得離塵無法閃避,雙臂即將廢在劍下,連他身後的大頭和尚,臉上神色也為之一變!
大頭黃衣和尚依舊癡笑不答,紅衣僧人卻滿臉冷然不屑之色說道:「佛在靈https://www.hetubook.com.com山,雲在靈空,女施主無人指引,輕輕易易的便妄圖見佛,豈非笑話!方才殿內承教一掌,貧僧如今還想領教女施主幾招南海劍法,你只要勝得了我手中伏虎雙圈,定然引你靈山拜佛就是!」
「病佛」孤雲眼珠一轉,瞿然問道:「二位師弟,你們方才一同追那黑影,不要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呂崇文是否還在室內?」
嚴凝素不耐與他多肆口舌,應聲答道:「大漠神尼是我師伯,你既已明白我們萬里遠來不是師出無名,嚴凝素卻要為掌傷鐵膽書生之事向你要點公道,你究竟是『笑佛』白雲,還是『癡佛』紅雲!」
這回離塵未免太已不服,暗想對方簡直太過欺人,妳這柄劍,光華不見特異,絕非前古神物,我就偏用這伏虎雙圈,鎖他一鎖!
嚴凝素由他賣弄張狂,只是既不輕敵,也不怯敵的依舊神凝氣穩漠然冷視!
妙法神尼一看便知這個宛如白癡似的大頭僧人,比起先前紅衣和尚,高明不少!冷然發話說道:「和尚們這些玄虛,弄得太無意義!要想阻我師徒,盡可光明正大的出手招呼,這樣褻瀆佛像,豈不罪過?」
「醉佛」飄雲如言啟鎖開門,三人隔著鐵柵,往內一看,呂崇文和衣躺在榻上,見有人開門也不起身,只是滿面哂薄之色的向外看了一眼!
想至此處,不禁憬然一驚,暗罵自己怎的忽然智珠不明?來人既能到這方丈室內留書,難道就不會去往慧光塔頂,把呂崇文救走?
嚴凝素一見是他攔路,心中不由得自然而然的提高警覺,妙法神尼卻依然面含冷笑,緩緩前行。
但前途曲折望斷之處,竟然又有木魚傳來!不過這次卻是「噹噹」之聲,既悶且洪,聽出不僅木魚是鋼鐵所製,體積亦必異於尋常,極為巨大!
妙法神尼笑道:「大師何必對我竟下說詞?三十年南海潛修,昔年火性,確實減去了一多半以上!就拿這『癡佛』紅雲來說,今日兩度弄鬼,我僅命素兒應付,自己並未出手,若換昔年,他至少身上要帶些記號回去!令徒南海相邀,說是大師早下藏邊,怎的今日還在此地呢?」
嚴凝素不閃不避,手中靈龍軟劍「織女穿梭」,竟往離塵伏虎雙圈中心直刺而進!
妙法神尼向無憂頭陀問訊笑道:「三十年未見,大師居然變得如此慈悲?但據貧尼之見,這般夜郎自大的狂妄之徒,若不受些真實教訓,絕難便化干戈為玉帛呢!」
黃衣大頭和尚聞言似出意外,微微一怔問道:「大漠妖尼,與你有何關聯?」
「你們以四佛十三僧,共計十七人之力,去欺負『鐵膽書生』慕容剛、呂崇文兩人,業已足令武林齒冷!如今貧尼師徒應約西來,又不光明正大的了斷兩家之事,卻鬼鬼祟祟的弄這些無聊玄虛,難道你們頗為自詡的西域武術,就沒有一點真才實學,全是這種鼠竊狗偷的下流伎倆麼?」
三人都是疑惑萬分,暗想茲世之上,難道竟有如此腿快人物?起出嵌在壁中的那點黑影看時,卻是一顆圓形堅硬黑石。
嚴凝素試出對方功力,不過爾爾,冷笑一聲說道:「金龍寺中武術,原來也不過就是如……」
「南海老尼,休要過分猖狂,你不要把四佛十三僧看得太不足道,我們雖然十七對二,但呂崇文連人帶劍,均好好在我金龍寺內,不到九九重陽的祭典以後,保證毫髮無傷。鐵膽書生當日是因拼命力闖重圍,並出手連傷三僧,才挨了一掌,略示警戒……」
醉佛孤雲笑道:「適才我與三師弟正在飲酒,突似聽得塔頂微有聲息,分由前後縱上一看,一條黑影已向塔下飛落,三師弟距離稍近,首先撲過,但那黑影身法快捷已極,幾乎追他不上。三師弟一怒之下,施展天龍身法,趕到那叢竹林邊際,黑影居然回身與三師弟硬接一掌,並說了一句:『莫存嗔念,上體天心。』才又復竄入林內!」
話音之中,一條寬袍博袖人影,掠空飛出,半空中單臂一伸,把鐵木魚撥出數尺,人也飄然落地。
嚴凝素估量自己未必硬接得住,正想以巧力卸勁撥出,妙法神尼已自喝道:「素兒後退,待我……」
「病佛」孤雲搖頭說道:「話雖如此,因大敵已臨,正式對陣之時,彼此各憑武功爭勝,我們自然不怕,目前卻須慎防他們先在暗中救人奪劍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以寧可多加慎重!三師弟把門鎖打開,我要看呂崇文在內光景。」
嚴凝素笑道:「這副鐵鱗劍魚魚皮軟甲,在翠竹山莊會上,已替弟子擋了一次淬毒魚腸的刺脅之災,靈效極好,自下山來,時時都在貼身穿著!」
妙法神尼點頭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萬里遠來,人地均生,時時都應防備對方突作無恥鬼蜮行徑,現在入藏未深,已有人現身加以攔阻,所以斷定前途必然多事!不過這一路之上,居然未曾發現你無憂、靜寧兩位師伯的絲毫蹤跡,究竟他們已否入藏,乃是否已與金龍寺四佛朝相過手,均不得知,我們只好逕赴阿耨達池金龍寺內說明身分,把當年大漠神尼之事攬在身上,向他們主持之人要人索劍便了!」
「西門豹此人,能自無邊孽海之中頓悟回頭,並居然能以虔心毅力,解得夙怨深仇,對其一致讚佩,求諸當世,委實難得!他智慧再高,也不是『天南雙怪』之敵,我不忍見他遭受毒手,故而又復分身找到澄空,命他去往仙霞嶺一元谷先行報信,因此耽擱,遂到得稍晚!
無憂頭陀向著「癡佛」紅雲背影叫道:「請煩勞轉告金龍寺主持人孤雲大師,宇內三奇雖下藏邊,但目的只在請貴派放人還劍,絕無爭勝之念;武林各派本是一源,大可不必強分中原、西域之別!」
但宇內三奇畢竟名頭高大,自己總覺敵人越是這樣音訊沉沉,自己越是放心不下,故而每日晨昏,「病佛」孤雲均親自檢視全寺,並往慧光塔上探望。
不提無憂、妙法,宇內雙奇在此靜坐,及「天香玉鳳」嚴凝素思潮伏起,且說阿耨達池旁的金龍寺之中,業已發生奇事!
金龍寺四佛之首「病佛」孤雲,命四師弟「癡佛」紅雲迎向康藏邊境,測探妙法神尼師徒武功深淺,並由「醉佛」飄雲、「笑佛」白雲二人,同在慧光塔頂監視呂崇文。那柄青虹龜甲劍,卻由自己佩帶身旁,以示慎重!
「癡佛」紅雲看見來人是個鬚眉奇古的披髮頭陀,再加上那種驚人功力,不用猜度,便知來人身分,呵呵一笑說道:「恆山無憂既來,北天山靜寧想必也到,四佛鬥三奇,倒真是一段武林佳話。紅雲今夜少陪,歸報三位師兄,在阿耨達池恭迎大駕!」
話猶未了,嚴凝素瞋目叱道:「那一掌可就是你所為?」
一言未了,颼的一聲,一點小小黑影,業已貫窗直入!
大頭黃衣和尚看她一眼,呵呵笑道:「休看你『天香玉鳳』四字名震中原,若與貧僧過過手,恐怕尚不夠格!病、醉、笑、癡四佛,無分彼此,那一掌不論是我非我,均敢擔承,妳如欲與慕容剛報仇,等我與你師父說完再說!」
嚴凝素聽恩師猜測大頭和尚就是金龍寺四佛之一,那傷害意中人鐵膽書生的「笑佛白雲」四字,不由頓上心頭,眉梢微挑,手持靈龍劍柄,竟自一縱而出!
無憂、妙法二老,禪坐入定,寶相外宣,神儀內瑩,不多時便到人我兩忘境界,但這位「天香玉鳳」嚴凝素卻一時難得定神,思如潮湧!
這慧光塔高有七層,建築得頗為壯麗,呂崇文是被監禁在塔頂一間四面堅壁,只有二尺方圓一扇小窗的密室之內。
師徒二人離開這所寺院,再往前行,走到天近夜時,恰好是在一座山腳之下的小鎮以上。但鎮上所有旅店客滿,拒不留宿。
「病佛」孤雲大袖微拂,那點黑影便被震得嵌入壁中,他趕到窗邊向下看時,只見慧光塔下的十丈以內,哪裏有絲毫人跡?
無憂合掌為禮,搖頭說道:
離塵和尚羞得滿面通紅,真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了下去,他身後的大頭黃衣和尚,眼看離塵落敗,也不上前接應,此時見嚴凝素掌下留情,才往前走了半步,呵呵大笑兩聲,單掌問訊說道:「女施主不傷我金龍寺內之人,貧僧這廂謝過!」
「笑佛」白雲冷笑連聲,還待說話,「病佛」孤雲因已親見呂崇文在室中,不願多和小輩鬥口,遂命「醉佛」飄雲,仍將室門鎖好,小心監視,便自回轉方丈室內。
轉過山角,便見道旁兩側樹下,每邊坐著兩個紅衣僧人,對於妙法神尼師徒來到,宛如不見一般,只是自顧自的輕敲木魚,神色莊嚴,目不旁視,口中喃喃不絕。
敵意難明,離塵和尚伏虎雙圈竟然不敢冒失鎖拿嚴凝素的靈龍軟劍!好在自己方才存心試敵,虛點中宮,步眼未和圖書曾踏實,趕緊挫腰收勢,撤回伏虎雙圈,嚴凝素劍光打閃,業已如影隨形,點到脅下!
嚴凝素笑道:「那用伏虎雙圈與弟子過手的紅衣僧人,藝業雖然不俗,頂多也不過與那去到四靈寨助陣,和少林道惠禪師打成平手的離垢大師不相上下,但那旁立的大頭黃衣和尚,卻似身懷絕世武功,恩師猜得出他是誰麼?」
嚴凝素這時方把靈龍軟劍收回,突然覺得這大頭黃衣和尚,輕輕單掌一立,自己隔有七、八尺外就感受到勁氣襲人,趕緊足下拿樁,使用「金鋼拄地身法」,但對方勁氣過強,硬抗難免受傷,不得不換樁兩步,才算站穩。
「病佛」孤雲越想越覺憂心,遂把離字十三僧之首離垢喚來,告以寺內已現敵蹤,叫他率領僧眾小心防範,自己卻往寺後七、八里處慧光塔上趕去!
雙肩略晃,人已如輕燕騰空,並且不走殿門,竟從牆上二個與他那顆大頭差不多大小的圓洞之中疾穿而出,而那紅衣僧人,也乘妙法神尼師徒一愕之間,掩至殿外!
像這樣防護以下,呂崇文確實插翅難逃,但「病佛」孤雲到得慧光塔上之時,卻見「笑佛」白雲滿臉怒容,「醉佛」飄雲,卻似在旁勸慰!
鐵木魚本身奇重,再加上「癡佛」紅雲雙手一拋的內家真力,自然威勢無倫!
嚴凝素不見無憂頭陀倒無所謂,但不見靜寧真人,卻心中忐忑不安,老是猜疑到慕容剛傷勢有所變化,巴不得趕緊與金龍寺四佛作一了斷,救出呂崇文,奪回青虹龜甲劍,去往北天山冷梅峪,一探鐵膽書生才好。
離塵見她冷峻異常的這份神情,不禁火往上冒,欺身進步,虛踏中宮,雙圈上舉,帶著無比勁風,斜肩下砸!
妙法神尼冷冷問道:「既然如此,靜寧、無憂才真是事外之人,你們有多少宿仇,都應該向老尼一人結算!」
前路便是一角山環,在那山石遮蔽之處,突然響起一片木魚篤篤及梵唄之聲,妙法神尼師徒對眼一看,依舊含笑緩步前行,絲毫未加理會。
「病佛」孤雲還未看那紙上所書,眉頭先已緊皺!因為自己這金龍寺內,無論上下大小僧徒,均是一身不俗武學,來人一直侵入方丈室重地,並在桌上留書,從容退去,居然一無警覺,豈不令人驚訝?
那扇小窗窗櫺,全是寸許粗細的純鋼所鑄,呂崇文青虹龜甲劍已失,再好的武功,因不易著力,也弄不斷這種純鋼窗櫺,房門是用鐵柵閘住,外面再加鐵鎖,而且鐵鎖之外,就是「醉佛」飄雲、「笑佛」白雲二人居室。
那知論力,嚴凝素已然比他高出一籌,論智,他更比不上「天香玉鳳」的玲瓏剔透!伏虎雙圈雖然力貫雙臂,卻似當中添了一層束縛,竟未能左右分開,而就在這門戶洞開的剎那之間,對方一隻左手的纖纖五指,業已沾上自己的胸前僧衣!
這一招攻敵必救,用得聰明,嚴凝素那肯以一圈一劍做如此交換!沉肘收劍,滑步飄身,離塵卻乘著這冒險一招,奪回先機,立時雙圈並舉,又向嚴凝素頭頂,力劈而下。嚴凝素哂然一笑,又向離塵伏虎雙圈中心,挺劍直刺而上!
「病佛」孤雲一看,「笑佛」白雲那種神色,便知道這一掌硬對,來人竟然佔了便宜,不由皺眉問道:「三師弟既然曾與來人對掌,難道連對方形貌也未看出麼?」
嚴凝素柳眉聚煞,妙目含嗔,走到離二僧六、七步之處,一指大頭黃衣和尚問道:「你是不是『笑佛』白雲?」
黃衣大頭和尚,聞言一陣呵呵大笑說道:「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貧僧紅雲,我三師兄真還不知道大漠、南海原是一派,西域門下,恩怨分明,既有你師徒出面,則呂崇文該放,青虹龜甲劍該留,我須立時趕返阿耨達池,告知這層因果,今夜無法奉陪,這隻鐵木魚權當接風之物如何?」
聽她問完,搖頭答道:「我只在恆山收到『天南雙怪』韋氏兄弟的白骨箭和骷髏令之時,附有那面桃竹陰陽幡,卻不知幡主人現在何處?好在此間事了,中原盡可相逢,庵主難道一時都放他們不過麼?」
妙法神尼微喟一聲,閉目不言,三人就在道旁山石之上靜坐行功,準備明日便與金龍寺四佛,作正面相對,要人索劍!
雖然「醉佛」飄雲、「笑佛」白雲二位師弟功力超凡,就是宇內三奇親來,也未必便能得手,但一暗一明,師弟們倘若再自驕狂大意,卻極為可慮!
一言未了,道旁樹後突和_圖_書然有人接口笑道:「這麼一隻千把斤重的鐵木魚,哪裏值得潮音庵主出手,貧僧代勞吧!」
妙法神尼長眉微剔說道:「阿褥達池金龍寺內,最狠的不過是『病、醉、笑、癡』四佛,此僧每逢開口說話以前,總是癡笑連連,我猜他不是『笑佛』定是『癡佛』。我雖不願輕易出手,但看出此僧功力確實不凡,妳須把我為你特製的南海鐵鱗劍魚魚皮軟甲貼身穿好,以防不測!」
「癡佛」紅雲說走便走,身法極快,無憂說完,只聽得一片夜風撼樹籟靜之聲,那有絲毫回話?
原來嚴凝素在雙圈鎖劍以下,右腕微抖,靈龍軟劍化剛為柔,在離塵和尚的伏虎雙圈之間,宛如電光石火一般快的纏了兩匝,這一來以圈鎖劍,突然變成了以劍纏圈,並乘對方驚愕失神之下,左掌輕舒,貼在他胸前僧衣以上。
這紅衣僧人,法名離塵,是離字十三僧中之一,名位功力,僅次病、醉、笑、癡四佛,在金龍寺內,也算得一流好手!因嚴凝素雖然年已三十,但因天資國色,加上內力深厚,望去頂不過花信年華,心中不由暗詫,四靈寨中的天鳳令主,原來竟是這一個年輕貌美女子!
這佛殿之中,居然除了那紅衣僧人以外,還有人潛伏在內,連妙法神尼不禁也自心驚,回頭看時,又是一尊假扮羅漢,自佛位之上慢慢走落!
無憂頭陀笑道:「世劫方多,群魔亂舞!這裏金龍寺四佛,妄起釁端,而『天南雙怪』韋氏兄弟,也即將由高黎貢山再出中原,逞兇肆虐!我偶然得悉『玄龜羽士』宋三清對西門豹之恨毒,尤甚於慕容剛、呂崇文,認為他十年心血締造的翠竹山莊,一大半是毀在此人之手,故而蠱惑韋氏兄弟,一到中原,第一步便往仙霞嶺一元谷中,向西門豹下手報復!
年輕貌美不說,方才殿內拂袖迎掌,內勁居然那好?現在卻又如此穩重得像一座山嶽似的,巍立面前!自己伏虎雙圈雖具極大威力,恐怕仍須特別小心,此女名不虛傳,千萬不可驕敵!
呂崇文今天確實火氣毫無,靜聽「笑佛」白雲話完,只是冷冷說道:「你不要痰迷心竅,這麼一間斗室,呂崇文真叫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你如不信,我索性賣句狂語,三日之內你們便會主動請我出屋!」
「笑佛」白雲一陣狂笑說道:「大師兄你也慮得太過,我與二師兄追出能有多遠?塔頂再若來人,斷無不曾發覺之理!何況鋼窗難毀,鐵鎖未開,難道呂崇文能化一陣清風,突然消失?」
嚴凝素一聲清叱,正待追截,妙法神尼把手一擺,說道:「素兒且由他們自去,妳還怕從此開始,直到阿耨達池的一段途中,少得了事麼?」
這條道路兩側,全是些巨大古木,方向亦頗曲折迂迴,妙法神尼因對方阻止自己在鎮內投宿之意,可能是在這山中有所佈置,方用眼一看嚴凝素,示意她隨處小心,嚴凝素已微笑點頭,表示早已注意。
離塵和尚知道對方指已沾身,自己無可逃死,正在廢然長嘆,雙目一瞑,突然嚴凝素收掌冷冷說道:「念你是三寶弟子,嚴凝素留力不發,免你一劫,前途再若相擾,卻休想再有今日!」
一言未了,身後又是「哼」的一聲森然冷笑!
在雙方距約丈許之時,黃衣大頭和尚把身前鐵木魚「噹」的一敲,口中呵呵一陣癡笑,並喧了聲佛號道:「貧僧不忍見你們癡迷不悟,迢迢萬里遠來,卻葬身在阿耨達池的聖水之內,特再奉勸及早回頭!南海老尼也是數十年修為之人,怎的如此不知進退!」
「病佛」孤雲是何等人物,一看便知怪不得自己心靈以上,忽生警覺,果有極高的武林好手,侵入金龍寺中!以對方身法之快,此時追已不及,不如且回自己居室看看,可曾被人作了什麼手腳?
妙法神尼見嚴凝素突然臉罩殺氣,微一尋思,不禁啞然,怕她萬一有失,緊步隨出,那黃衣、紅衣二僧,果然均在院中,神態悠閒,好似根本未把妙法神尼師徒看在眼內!
皋蘭一掌 天山一劍 冤孽相消 禎祥自現
妙法神尼隨意在一塊山石上,盤坐笑道:「韋氏兄弟自泰山會上,在靜寧道友『太乙奇門劍』下僥倖逃生,這些年間,不知練了什麼左道旁門功夫,居然又敢出世鬼鬧!但他們確實有點神通,怎的竟與我昔日兩個對頭,打成一片?大師既對韋氏弟兄行動有所預知,那面『桃竹陰陽幡』主人,如今蹤跡何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知道麼?」
妙法神尼這一番話,挖苦得著實不輕,雖然月光之下還有樹影掩映,也可看出黃衣大頭僧人的臉上微微一紅,氣發丹田,又是一聲極其宏亮的「阿彌陀佛」,說道:
「小鬼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好,你那幾個身後之人,大概已入藏境,三數日間,便可徹底了斷這樁公案!你如想暗中搗鬼,可是自尋苦吃!」
嚴凝素知道對方蓄意考較功力,不願多言,嗆啷微響,靈龍軟劍業已掣在手中,也不取甚架式,就在當胸一橫,凝神待敵。
而且往日所送飲食,呂崇文大半不吃?非到餓得難以忍受之時,才吃上一些,但近數日來,卻似心情大有轉變,每次所送飲食,均自吃得半點不剩!
但離塵功力確實不俗,在自知招勢用老無法避劍之時,索性左臂凝勁,迎向靈龍軟劍劍鋒,卻以右手伏虎圈上,明晃晃的鋸齒尖鋒,橫往嚴凝素柳腰疾掃而至!
黃衣大頭和尚忿然答道:「你豈不是明知故問?當年大漠妖尼在北天山絕頂劍傷本門法元前輩的一段宿仇,焉能不報?」
無憂頭陀見妙法神尼提起「桃竹陰陽幡」主人,面上所帶笑容,業已掩不住眉間殺氣!不由暗嘆這位群邪喪膽的「伏魔煞星」,三十載南海潛修,空門學佛,卻連那昔年一段因果,仍無法自心頭淡卻!可見得塵世俗人,冤怨相報,殺孽循環,委實度無可度!
紅衣僧人見對方神色比自己更傲,哈哈一笑,探手僧袍以內,取出一對徑約尺許,略呈橢圓,外周除了握手之處以外,全是鋸齒的鋼圈,分執雙手,然後往裏一合,像一龍吟虎嘯般的金鐵交鳴,震人心魄。
嚴凝素本身心高氣傲,自然也就喜愛呂崇文那等心高氣傲之人,她曾經想過,假使易地而處,自己被四佛十三僧恃眾擄劫,監禁金龍寺內甚久,一旦再由對方主動釋放,情何以堪?最好是連夜趕去,在「癡佛」紅雲把大漠神尼是自己師伯這段因果說明,釋放呂崇文,扣押青虹龜甲劍將人救出,將劍奪回,才能算是挽回臉面!
離塵知道像與這樣對手過招,只要一著落後,可能永失先機,處處被動,遂不肯閃身避劍,伏虎雙圈自上往下,悠然折轉,硬向嚴凝素劍身之上崩去。
嚴凝素聽他要走,方待發話,「癡佛」紅雲呵呵一笑,雙手揚處,那隻千餘斤重的巨大鐵木魚,帶著一股強烈勁風,業已凌空飛到。
這一來,卻把離塵和尚嚇了一跳!因為自己伏虎雙圈,最拿手的就是「鎖拿」二字,尤其對方兵刃,若是刀劍之屬,被雙圈連環鎖住,一錯一震,即或刀劍不折,兵刃也得出手,甚至虎口震裂!但如今大出意外的是,自己第一招雙圈手落,對方居然自投羅網,一劍刺向雙圈中心,真是從來未見的奇妙打法!
妙法神尼見他直接提到自己,才「哼」了一聲,冷然不屑說道:
心意才定,雙方兵刃業已接觸,離塵伏虎雙圈套住劍鋒以後,突然吐氣開聲,雙臂猛蓄真力,左右一擋,以為對方劍薄而脆,無論如何,也必被自己這種錯震之力,斷成三截不可!
紙上面,卻寫著十六個大字!
妙法神尼聽至此處,冷然一笑,截斷黃衣大頭和尚話頭問道:「你們遠下中原,擄呂崇文,奪青虹龜甲劍,所為何故?」
他雖然懷疑,卻參詳不透其中緣故,仔細打量呂崇文室內的鋼窗牆壁及屋頂等處,均未發現絲毫痕跡,遂狂笑一聲,向呂崇文說道:
嚴凝素微微一哂,劍走輕靈,只把手腕一翻,便令離塵和尚的伏虎雙圈崩空,靈龍軟劍趁機反削對方持圈雙臂!
「昔日北天山絕頂,大漠神尼與魔僧法元的一劍之仇,西域派中,銜怨至今,倘金龍寺四佛再在庵主劍下有所傷損,豈非循環報復,無時能了?靜寧道友因俟慕容剛傷勢完全復原,以致到得稍晚。但他們業已先行趕往阿耨達池,暗探呂崇文被禁何處?及那柄青虹龜甲劍下落?前途相見,合我們三人之力,應可使金龍寺四佛知難憬悟,不走極端,尚希庵主不必和他們過分認真,成就這一場功德!」
「病佛」孤雲細一參詳語意,似是「鐵膽書生」慕容剛願意不記皋蘭一掌之仇,而欲藉此化解昔日大漠神尼在北天山絕頂劍劈魔僧法元之事,不由心中暗笑,對方枉費心機,自己師兄弟四人,費了多年苦心,練成絕藝,並調|教出離字十三僧等第二代好手,為的就是重會中原武學!這樣輕描淡寫的十六個大字,就想彼此化解深仇,豈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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