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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燈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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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百口莫辯

三四 百口莫辯

松月道長目注名帖,半晌道:「貧道絕不偏袒任何一方,韋大俠何妨將此名帖當眾再書一遍,他人學步,東施效顰,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俠尼天心平靜地道:「敝師祖之事,已有門中弟子相告,彼時施主不知白沖天冒充『幽靈』,師命難違,自是怪不得施主!」
松月道長身為主人,仍是耐著性子,將他們迎到主座的空位上坐下,然後向四周朗聲道:「本來貧道柬邀諸位,乃是為共商對付『長白派』新任幫主白沖天之策,然而事起倉促,近日武林中又有一件重要的事,亟須解決的,現在人已到齊,就請各位提出一談!」
「當年我見過他的父親,好像還沒有他這份豪情!」這是一個武林前輩出自真心的低讚。
韋明遠微拱一下手道:「二位莫非是認為在下不值一顧?」
這三個舉世矚目的高手聯合對付一個青年人,該是一樁盛舉,韋明遠是值得自豪的了,可是他不滿足,木然地瞟了他們一眼,依舊靜立佇候,因為尚有兩派人未出場!
「胸前一擊!衫上焦痕,除你韋大俠『太陽神抓』之外,難道尚有第二人擅此等功夫?」
那弟子將名帖朝二人面前一遞道:「名帖尚在,難道是我杜撰不成!」
其他尚有數人,雖在上次與韋明遠出頭邀約,卻因為輩分所關,委屈在邊座上去了!
當下把有人代為投帖之事說了一遍。
韋明遠一聽,知道又讓人栽了贓,不由得急道:「在下這三天來,未離黃陂旅邸一步,那店中夥計俱可為證,這事怎麼又牽扯上我?」
鐵環飛至知非子半丈遠近,勢子突然加速,挾著尖銳的破空之聲,電射而至,知非子大喝一聲舉拐擊去!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拐擊得其準無比,可是他們意料中的叮然一聲卻未曾出現!
韋明遠卻口含厲笑,從容而立。
松月尚未開口,「終南」掌門柳長青已接口道:「閣下何必再弄玄虛,這種膚淺的障眼法,連三歲孩童都瞞不過,韋明遠,你還是趁早認罪吧!」
黃鶴樓在武昌漢陽門外,蛇山之上,面對著滾滾東流的長江,攬樓遠眺,別是一番勝景。
「少林」長老滌塵走在後面,合掌道:「阿彌陀佛!但願我能相信他是無辜的!」
他說得豪氣干雲,四下無不動容。
「峨嵋」俠尼天心在他身旁亦低聲道:「我倒真相信他是無辜的,群情激憤,奈何!」
今日,長江中黃色濁浪特別洶湧,拍擊在岸邊上,激起白色的泡沫,象徵著又有一個年輕的英雄要隕落了。韋明遠被m•hetubook.com•com一大群人圍在中間,顯得異常的落寞,然而他毫無一絲怯懦,夷然地問道:「已經到地頭了,各位是準備單打呢,還是群毆?」
韋明遠與杜素瓊剛走到門口,聽見他們的唱名,不由大吃一驚,這本是二人開玩笑時互取的名號,不知「武當派」的人何以知曉!
群雄互相對望了一眼,「太陽神抓」之威眾所周知,誰也沒有把握敢說單獨接得下。
韋明遠瞧那帖上並排兩行字,與所唱報的絲毫不差,而且赫然又是自己筆跡,不由大吃一驚,忙問道:「那投帖的人呢?」
以他的年紀,說這種話似是狂妄一點,然而「天龍」姬子洛英名蓋宇內,「飛環鐵劍震中州」韋丹當世豪俠!他學兼兩家之長,以身分而論,他夠資格說這種話的!
韋明遠也不在乎他的冷漠,與杜素瓊二人並肩上了黃鶴樓,四座群豪並無一人起立相迎,而且投過來的,俱是惡毒的眼光。「千夫所指,不疾而死!」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這時松月道長已在樓頭現身,冷然道:「韋大俠、杜女俠確是信人,既來赴會,不上樓一敘,卻與門下弟子一味囉嗦則甚?」
知非子被他說得滿臉飛紅,狂喝道:「無知小輩,你太目中無人了!」
韋明遠與杜素瓊面面相覷,啼笑皆非。
韋明遠陰沉地道:「你且慢得意,等下就可分曉到底是誰浪得虛名!」
那人詫道:「二位遠在數十丈外不是先命尊价投帖,在下按帖唱名,未知有何不妥之處?」
客店中,韋明遠與杜素瓊相對愁坐。
韋明遠凜然道:「我只取他功力,若是他李公拐勝了,韋明遠所失豈僅性命,恐全屍亦為難保,大師何獨怪我!」
韋明遠更驚奇道:「他們傷在『太陽神抓』下?」
松月道長也回了一稽首,漠然道:「二位請上樓。」
最吃驚的是知非子本人,他以為睹準的一拐擊出,那枚指環竟是一個幻影,應拐化為烏有,抗力全無,念頭尚未轉過來,胸前驟感巨痛,苦練二十年的玄門氣功,居然完全無效,那枚飛環端正地嵌在上面,狂吼一聲,李公拐嗆啷脫手,人也隨著嗒然倒下。
「終南」的柳長青也出來了!
韋明遠亦是長嘆一聲,相對唏噓!
所以當一個武當弟子上樓來,在松月道長的耳畔輕輕說了一陣話後,松月臉色微微一動,站起宣佈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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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崆峒」門下將知非子抬開將息,韋明遠鎮定道:「在下敬請五大派高手下場一博!」
臨陣退約,本是很不光彩之事,然因提出的是兩位眾所敬仰的空門高人,大家不會認為他們是出於怯懦,反而是認為他們不屑於參加群鬥,因此不但韋明遠不解,連已出場的三人亦均勃然色變,以為「少林」與「峨嵋」是存心在掃他們的臉皮!
大家見他出聲謾罵,俱都憤怒得站起來,韋明遠卻視若無睹,朝四周一顧,慘笑道:「黃鶴樓千古勝景,韋明遠雖死,卻不願做破壞名勝的罪人,江畔遼闊,正可一搏,走吧!」
知非子見那鋼環來勢雖緩,暗勁卻強勁異常,不敢怠慢,忙舉鐵拐,蓄勢以備一擊!
說完一抖手中鋼拐,蓋天蓋地而至。
知機子與古白水不見蹤跡,因為他們在前夜受人暗算身死,陳屍荒野,死法很是奇特,胸前若受重擊,衣衫盡焦如火灼,身旁以血書大字:「犯我者死」字跡,分明又是「天龍」傳人韋明遠!
韋明遠眼睛緊盯住他看了一眼,這年輕人智慧超人,已把他的心思洞悉無遺,沉聲道:「你是所有人中最壞的一個,韋明遠不才,願意先挑你獨鬥一場,設若僥倖得保不死,再一起領教其餘五派高手!方法是你想出來的,閣下大概不至於說了不算吧!」
俠尼天心也跟道:「『峨嵋』亦不參與此事!」
樓下已有人唱名道:「『太陽神』韋明遠!『天香玉女』杜素瓊。」
兩位高人,惟有相視一作苦笑!
韋明遠頓足道:「我孑然一身,那有什麼僕從!這人關係極大,怎麼讓他溜了,他往那去的?」
「韋大俠連尊价的樣子都不清楚,我怎麼會記得……」
知非子沒想到韋明遠第一個就找上了他,心中雖不免略存怯意,眾目睽睽之下,怎麼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只好裝作爽朗地大笑道:「好!好!老夫有幸,先領教『飛環鐵劍』家傳絕學!」
柳長青哈哈長笑道:「杜女俠,你的名字也在內,自顧尚且不暇,別再費心替令師兄洗刷了!我最難相信的是,韋明遠並非當今絕世高手,人家何必要冒他的名字,學他的字跡呢?」
「飛環鐵劍」!在江湖上盛傳其劍,罕聞其環,知非子在心中嚴密戒備,口仍輕鬆地道:「鐵劍平平,環也不見得高明到那,韋丹當年浪得虛名,輪到他的後人,卻更不濟了!」
四周人群聞言後,略微起了陣騷動,佩服知非子的心思,也有人搖頭不以為然!
韋明遠不理他話中的奚落,依然急問和-圖-書道:「那投帖的人是什麼樣子?」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晝夜嗚咽的江水,翻著泥黃的濁浪,流去無數英雄豪傑的足跡,只留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作為後人們憑弔浩嘆的資料。為酒餘茶閒,平添無限感慨!
真力提足,那一枚鐵黑色的指環緩緩升起,彷彿有人托著似地,直向知非子的面前飛去!
「你殺死他還比較好一點!」
他說的是事實,滌塵閉口無言。
良久,韋明遠長嘆了一聲,抑鬱地說道:「我越來越不明白,這些自命為俠義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吳雲麟的事,還可以原諒,因為筆跡與我相同,百口莫辯,我不殺吳雲龍,難道又錯了不成!」
知非子冷哼一聲道:「怎麼了!陳屍荒郊,而且又欣見閣下豪書再現!」
公孫楚走出一步:「老夫候教!」
韋明遠再打一躬:「晚輩刻骨銘心,只憾無以為報!」
「崆峒」長老知非子站起來,憤然作色道:「那事絕非閣下所為,則敝師弟知機子與『終南』古白水大俠之事又係何人所為?明人不做暗事……」
韋明遠卻神光湛然地長笑道:「老賊!我還不屑用『太陽神抓』對付你呢!上吧!」
知非子滿眼狠毒地望他,很想起來給他一掌,可是全身疲軟,全無一絲力氣,他知道這一身功力全廢了!
「難道我該殺死他不成!」
韋明遠聽得莫名其妙,驚問道:「他二人怎麼了?」
主座上除了「武當」掌門松月外,另有他的師叔無為道長。「崑崙」名宿鍾二先生、「少林」滌塵大師、「峨嵋金頂」俠尼天心、「崆峒」知非子、「點蒼」掌門孫無害、「終南」柳長青等。
滌塵大師喧了一聲佛號,突然道:「『少林』退出此約!」
韋明遠冷然地上前在他胸前拔出指環道:「要是被你躲開,這『二相鋼環』還夠資格與鐵劍同震中州?我擊你前胸,為的是懲你心計太工!」
「過滿則溢,過剛則折,唉!年輕人!」這是另一個前輩的感嘆。
韋明遠茫然道:「我對這個世界越來越不了解了!」
杜素瓊嘆息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然而韋明遠僅仗手中鐵劍,居然敢與他的拐杖硬接硬架,而且不露敗象,尤足令人驚異!
語畢,在指上納下「二相鋼環」,比在手中!
酣鬥至五十合,韋明遠由於功力減退三成,漸有手痠之感,而知非子仍是後勁無窮。
韋明遠功力再強,到底年紀太輕,若是由各派自行派人出戰,顏面攸關,他們絕不好意思叫老一輩的人下場,https://m•hetubook•com•com令韋明遠自抉對手,憑年輕氣傲,他倒是一定會選最強的!
「少林」滌塵大師合掌道:「善哉!善哉!韋施主手法之妙,堪稱空前,寓幻於實,化實為無,深得二相之誦,只是手段太狠一點?」
韋明遠把名帖再看了一遍,覺得這暗中陷害之人,心思之狠,方法之密,簡直無懈可擊,不由得長嘆道:「不必再多此一舉了,即使我自己寫,也不會比它更像了,唯一的辦法,請道長問令弟子,或許稍有端倪!」
此言一出,場中三人臉上的悻悻之色才消淡下去,意見不同,當然不能強人所難,韋明遠卻感激之至,深深地磬折彎腰,至情流露地道:「晚輩敬謝二位相知之德!只要這世上尚有人明白我身受冤屈,晚輩雖死而無怨,只是昔日清心前輩之事……」
說完領先下樓,杜素瓊默然相隨,群豪一哄跟上。
韋明遠大聲地道:「此人絕不是我,但我已有線索!」
韋明遠氣怒之極,厲聲道:「瓊妹,別再說了!這些人自命為俠義道,其實比豬狗還不如!今日若是不死,我發誓要真正做幾件事情給他們看看,也讓他們知道逼人上絕路該得何種後果!」
滌塵大師搖頭合掌道:「非也,老衲與天心師太極願相信施主是受人所害,因此不參與此場比鬥!施主千萬不可誤會!」
韋明遠立刻站起來道:「各位所說的事,必是關於在下傷害『點蒼』吳雲麟,韋明遠敢對天盟誓,那事絕非我所為!」
杜素瓊一扯韋明遠的衣襟道:「這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居然不露痕跡,可見心機、武功俱在我們之上,此刻要找也找不到了,還是先應付日前的處境為要!」
他實在是怕「太陽神抓」,是以在對手之前,想先拿話將韋明遠扣死,心計之深,實罕有其匹!
知子冷笑道:「閣下好利的嘴,那些俗人能看得讓你韋大俠?再說,普天之下,還有第二人會『太陽神抓』?我很奇怪,閣下敢在屍旁留名,卻沒有膽子在天下英豪面前承認!」
杜素瓊默然半晌,最後才感嘆地道:「世事本如白雲蒼狗,瞬息萬變,老子以為剖斗折衡,絕聖棄智,世乃無爭,其實茹毛飲血之紀,與獸爭,與天爭,又何嘗息爭,大概到了萬物皆毀之時,才可以真正地無爭了!」
突然韋明遠想起了等一下尚有五大門派要鬥,想起了師門與父親當年叱吒風雲的英雄歲月,不由激起萬丈豪情。奮力一劍擊退了知非子的鋼拐,喝道:「你注意,韋某的第二樣家傳武學要出手了!」
「我與點蒼門本來毫無仇隙和-圖-書,這一來誤會豈非越來越深,永遠也無法解得開了!」
韋明遠知道再無可辯,索性將心一橫道:「就算是我所為!血債血還,台端自己應該知道怎麼辦,何必還要旁人多作饒舌!」
「崆峒」知非子心計最工,略一沉吟道:「三日前六大門派均有人向閣下邀約,因此今日每派至少都會有一人接待你的,我看對手乾脆由你自己挑選,這樣算看得起你韋大俠了!」
韋明遠憤怒填膺道:「你們認定是我所為的了!韋明遠若非父仇未報,我就立即自絕於此,也好讓你們負疚一生!」
知非子卻冷笑道:「你若不死,我們才不得安寧,『太陽神』、『天香玉女』好響亮的名頭啊,揚名之道甚多,我就不明白你們何以要出此下策,引得人神所共憤!」
韋明遠無可奈何,只有朝松月一拱手道:「江湖小卒,辱承六大門派相邀,敬來踐約。」
杜素瓊黯然道:「你大概是錯了,武林中人,惜名更甚於生命,你功夫高他很多,一味游鬥,跡近戲弄,尤其是當著各派高手之前,更是一種嚴重的侮辱,不怪他們要恨你入骨!」
「尊价投完帖後,即行離去,我們接待的是韋大俠與杜女俠,難道對尊价尚需接待……」
杜素瓊也是滿臉悲憤地站起來道:「希望各位慎重行事,切莫輕舉妄動,以使親者痛,仇者快,我擔保韋師哥絕未做那些事!」
「崑崙」鍾二先生亦走出一步道:「老朽代表敝派踐約!」
當下韋明遠立刻對那唱名的弟子問道:「方才兄台所報在下與杜姑娘的名號,係從何根據?」
知非子的鐵拐在兵器中稱李公拐,純鋼製就,沉重無比,他本人身列「崆峒」高手,功力自是深厚,拐影如山,隱含風雷之聲,呼呼霍霍,形勢確是驚人之至!
這一日為「武當」掌門松月道長,假黃鶴樓廣邀各大宗派好手,共商要務,是以一大早,江畔即為玄門羽士所佈滿,武當弟子,無論俗道,均有職司,忙忙碌碌地來往迎賓。直到近午,樓頭座位已無虛席,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可是這些江湖豪客,不但沒有談笑風生,反之一個個臉色莊重,偶爾竊竊私語,也都聲音絕小,而且臉上都流出一種企盼的神情,好似在等什麼重要的人物似的!
相傳仙人呂純陽,曾在樓頭壁間,畫一黃鶴,以為乞酒之酬,嗣後此鶴每逢客至,迭飛下啣壺送觴,一時酒樓名聲大噪,賓客雲集,數載後,呂純陽仙駕再臨,舉手一招,跨鶴登天而逝。「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之句,流誦千古,而此樓亦得不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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