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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燈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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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何處歸程

六二 何處歸程

當朱蘭將紀湄及小環一切安頓好,已是很久之後了。
朱蘭微感失望地道:「他……你們是很久沒見面了,要忙也不在這一刻呀!」
忽然她見到朱蘭臉上悵然若失的情狀,微微一笑道:「他還會來的,等該辦的事辦完了,他就會來了,那時他可以多作盤桓,你也可以好好的招待他一番!」
杜念遠笑著道:「賈島因為『僧推月下門』一句詩,由推敲二字,捉摸良久,形成文壇佳話,你卻要替白居易改詩,也成了了不起的大事了,你且說說看,說不定蠢牛一哞,竟成天籟,白樂天在泉下,也會嘆知己於千古!」
小環道:「你稟受了母親的溫柔美麗與仁慈,但你也稟受了父親的惡毒,在良善的環境中,你會成聖女,到了罪惡的環境中,你會變成毒|龍!」
杜念遠羞笑了一笑道:「每個人都說你很了不起!我很想知道一下你有多厲害!」
杜素瓊微感詫異地道:「託孤……」
趙大忸怩地道:「俺想整天光是背別人的也沒意思,昨天胡謅了幾句,只是唸出來,怕你笑我,所以沒有敢告訴你!」
杜念遠沉思片刻,立即動容地感激道:「謝謝你!小環姊!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我一向認為我聰明,跟你一比,那就差多了。」
趙大捲著舌頭道:「我不是完全說他不好,只要改一個字就好了!」
她好像一個神,一個高站在雲端的神。
杜念遠笑著道:「不會!醉了,我們就把你扔下河裏餵王八,這是你自己說的,你這首詩該列入千家詩,傳誦千古……」
「這是白居易的〈問劉十九〉,白樂天擅於長歌,可是他短詩一樣地令人叫絕,這一首五絕的意境多高……」
炎陽下,天仍是那樣地悶熱,蟬在枝梢高鳴。
小玉最先發覺,翹起翅子道:「有人來了,我先看看去。」
良久,他招手把紀湄跟小環叫過來道:「這是我徒弟小環,這是我的兒子,他叫紀湄,湄兒!叫姊姊!小環你叫她一聲妹妹吧!」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繞著大樹追逐起來!
小環冷靜地道:「我看人從不會看錯!」
杜念遠在山道口教趙大唸詩。
他還在找理強辯,杜念遠卻笑得直撫肚子。
小玉卻別有深意地嘿嘿乾笑一聲。
杜念遠莊重地道:「我為我的名字跟你有關而驕傲!韋伯伯,你的確是個和圖書了不起的人,我的父親比你差的多了!」
杜素瓊輕輕地道:「以我們的感情,言語已是多餘的了,即使永遠不見面,我們也會互相知道對方的一切,知道大家想說的話……」
趙大神勇蓋世,不過因為他事先得到關照,不許傷人,所以他這一拳,並未使上全力!
杜念遠卻神色飛舞地道:「韋伯伯,你真行,趙大的斧頭可以說是天下無敵的了,卻抵不上你的兩個指頭,韋伯伯,我感到很驕傲!」
韋明遠將「杜念遠」三個字連唸了好幾遍,才嘆息著道:「不錯!是你,你知道當你降生之際,還是我接生的呢!一晃就是八年了,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朱蘭的頰上,印上了如火的紅暈!
韋明遠痛苦地對朱蘭道:「姑娘!麻煩你把孩子帶去洗個澡……」

這時趙大已氣呼呼地去拾起斧頭,杜念遠立刻叫道:「趙大!別再胡鬧了,方才我是故意叫你試一試韋伯伯的!」
這是夏天,炎陽高照,白鸚鵡小玉躲在樹蔭中打盹!
趙大看見杜念遠的樣子,恍然大悟,氣道:「小妖怪,原來你在作弄我,瞧我不剝你的皮才怪!」
韋明遠沒有想到趙大會如此魯莽,好在他功力高深,迎住他的拳勢,輕輕一掌封回來!
說著又開大手,要去捉杜念遠,杜念遠一扭頭,像一溜青煙似地從他掌下脫去,躲在老遠叫道:「趙大,你有本事捉到我,我就對你磕三個響頭!」
杜念遠見狀,急呼一聲:「趙大!使不得!」
靜靜的梵淨山。
杜念遠輕輕地一笑道:「韋伯伯!我聽說關於你的許多事,都關連著女人!」
韋明遠抬頭一望,面前站著明眸皓齒的朱蘭!
朱蘭輕輕地嘆一口氣道:「怎麼會不清楚呢!山居無事,我一面數日子,一面打發日子,幸虧有那些記憶,才使我支持下去……」
小環平淡地道:「那是你的問題了,只怕我的話有時很不中聽!」
提起任共棄,韋明遠不禁長嘆一聲,默默無語。
餵了王八心也甘……
韋明遠苦笑著搖頭道:「孩子話!孩子話!」
聽說他就是韋明遠,趙大不禁氣餒了一下。

杜念遠卻跳著拍手道:「好!真好!你真不錯!」
小玉在樹上一翅飛起,笑著叫m.hetubook•com.com道:「趙大,她在冤你呢,什麼『詩金剛』,分明是『屎金剛』,你的好詩大作,比屎還要臭,虧你還得意呢!」
她再次回到「蕊珠宮」,只見杜素瓊一個人呆坐在哪兒!
韋明遠臉上飛紅,吶吶不知所答!
趙大受了誇獎,很是高興地道:「『詩金剛』,聽起來怪順耳的,這……外號有什麼意思?」
杜念遠道:「詩表示你文雅,金剛表示你勇猛,又文雅又勇猛,這個外號多好,而且完全適合你,一會兒我告訴大家,要公開慶賀,替你上號。」
小玉道:「我不知道!他長得很英俊!」
趙大興奮地道:「醉了也沒有關係?山主不會罰我?」
韋明遠望她盛裝宮髻的雍容之狀,打內心湧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回顧自己的狼狽相,不禁赧然道:「不敢當!師妹!你太客氣了!」
韋明遠輕輕地呵責道:「小環!別胡說,她還是個小孩子!」
趙大喘著氣,可是目光顯著無比的溫柔。
杜念遠咬住舌頭,忍笑道:「不笑!不笑!你做得很好,渾樸自然,別有意境,不失本色,你不是沒有外號嗎?以後就叫『詩金剛』趙大好了。」
杜念遠默然無語,小手仍在他膀子上撫觸。
在他的出神中,一聲清亮的招呼將他驚醒。
杜念遠笑得打跌道:「趙大,你是個酒鬼,這番話要是讓李太白聽見了,一定拍案叫絕,只可惜白居易不是個酒友!」
她仍是喊慢了,趙大的斧鋒,已經擦上韋明遠的衣衫。
韋明遠黯然地道:「是的,他的名字紀念一個偉大的女人。」
那青年男子神態從容地道:「在下韋明遠,與貴山主乃是舊交,特來造謁,有煩尊駕前去通報一聲,說我有事要求見!」
不一會兒,那一大兩小三個人已來至跟前。

韋明遠奇道:「你幹嗎要試我一下呢?」
趙大嘻笑道:「公開慶賀!有沒有酒喝?」
杜念遠稚嫩的喉嚨在吟:
杜念遠卻因為聽說來人中也有個孩子,頗感興趣道:「不!我要留在這兒,小玉,那個人是誰?」
杜念遠憬然而悟,立刻道:「韋伯伯!我說錯了!你的事都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朱蘭伸手牽杜念遠與紀湄,領先走去,韋明遠帶著小環,默然在後面跟著,漸漸的就可以看到「蕊珠宮」了。
hetubook.com.com明遠歉然地望著她,感到很難說什麼!
趙大卻發愁地道:「不行,俺說是說,可不能真的幹,你不是說詩不禁誇張嗎?白髮三千丈,頭髮那有三千丈長的?」
朱蘭知道他有許多話不便當著孩子說,答應著去了。
杜念遠堅決地道:「終我此主!我以良師益友視你!」
趙大得意地道:「那能飲一杯無的『杯』字,該改為『缸』字,能飲一缸無,多好,新酒要喝一缸才知味,才過癮!」
韋明遠尚未開口,杜念遠卻虔敬異常地道:「環姊姊!所有的人中,你比我母親知我還深,雖然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卻尊敬你,我願意一輩子聽你的話!」
杜素瓊抬眼微嘆道:「走了!他是個命中注定無法安定的人……」
他搖頭擺腦地剛唸完,杜念遠已笑得前俯後仰!
韋明遠一陣傷心,咽哽地道:「他們都死了!我是來託孤的!我還有許多事要辦,只好暫時託你管教一下,我……我很少有別的朋友!」
杜念遠奇怪地道:「我心中並無害人之意,即使是把別人看得透徹一點,也沒有什麼害處呀!你為什麼要躲避我呢?」
趙大吃了啞巴虧,倒不禁惱羞成怒,返身取得斧頭,對準韋明遠的肩上,就是一斧砍下去!
趙大兇神似的大吼道:「喂!你這漢子,亂闖到此地想幹什麼?」
小環輕哼一聲道:「可愛的人!有時會說出最不可愛的話!」
天上明月亮如盤,
「韋……大俠,別來無恙!」
杜念遠的臉紅了一下道:「你是韋明遠吧!不!我該叫你韋伯伯,我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你而取的,韋伯伯!你跟我想像中一樣的年輕!」
燒雞烤鴨載滿船。
趙大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唸道:
杜念遠眨著亮星似的眼睛道:「我叫杜念遠!山主是我母親!」
趙大傻兮兮地點點頭,果然攘臂等待。
紀湄很高興地叫了一聲,小環卻冷冷地點了個頭!
朱蘭奇怪地道:「韋……韋大俠呢?」
杜念遠頗為感動地靠近他,小手撫他粗壯的胳臂道:「趙大!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
聽了這兩個孩子奇特的談話,韋明遠反而感到愕然了!這兩個和_圖_書孩子話中所透露的智慧,有些話使成年人都不易瞭解!
輕輕地挪開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寶寶!俺一身臭汗,別熏壞了你……」
韋明遠大是詫異地望著小環,忽然間他覺得她不是個孩子,也不是他認識的在庵前掃地的小尼姑了!
趙大立感掌心發熱,斧柄握不住,脫手飛去!
朱蘭憶起往事,臉上一陣飛紅,悠悠道:「是的!七年零三個月了!」
趙大的嗓子中居然夾著哽咽道:「不!寶寶,只要你高興,隨你怎麼說都行!」
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韋明遠這才注意到她,由她的模樣,使他大感驚奇!凝神注視半天,忍不住脫口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杜山主是你什麼人?」
杜念遠道:「當然有了!而且你是主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趙大聞言,果然迎面劈出一拳。
韋明遠搖頭道:「頑皮!頑皮!怎麼可以這樣試呢?」
想到旅邸中為他療傷的情形,韋明遠感到臉上一陣溫熱,一種異樣而又複雜的情愫,油然而生,微笑地招呼道:「朱姑娘!你好!一別匆匆,現在已有七、八年了!」
趙大想起上次杜念遠被人搶去之事,微有餘悸。
趙大噘著嘴生氣道:「俺知道不好,你一定要俺唸,唸了妳又笑……」
不久,牠又飛回來了,叫道:「是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尼姑跟一個男孩子!」
追了半天,趙大累得滿頭大汗,倚在樹上喘息道:「不追了,算我怕你,小鬼頭,你這麼刁鑽,將來一定不會長……不,寶寶,我希望你長命百歲!」
韋明遠輕嘆了一聲道:「謝謝姑娘,有勞你了!」
幸而這樣,他吃虧也不大,因為他的拳頭,剛一觸上韋明遠的掌,立刻被一股強力彈回,震得手臂生痛。
韋明遠笑著問道:「你驕傲什麼?」
杜念遠卻似與小環的事已告一段落,親熱地拉住紀湄的手,轉頭向著韋明遠,好奇地問道:「他叫紀湄,莫作也是紀念一個人?」
她還是穿紅衣,臉上掩不住因他前來的喜悅。
杜念遠望著小環:「環姊姊,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杜素瓊風華絕代地站在宮門,美麗的臉上浮著淺笑:「師兄!對不起!我由於衣衫不整,沒有親自和_圖_書去迎接你!」
朱蘭卻幽幽地一笑道:「小玉已把你們來臨的消息傳進去了,山主特別派我出來迎接你,她此刻正在『蕊珠宮』恭候大駕呢!」
小環又冷冷地道:「不得體的讚頌,比最尖刻的謾罵更能傷人!」
韋明遠哂然一笑道:「你怎麼那樣不講理,我依禮前來拜訪,你卻不聲不響地出手偷襲,所幸我尚會武功,否則豈非要受重傷!」

高不可及,深不可測!尤其是在她眼中所流露的智慧的光芒,彷彿永無窮盡,耐人探討!
大醉跌將水裏去,
韋明遠微笑著道:「姑娘記得真清楚!」
趙大氣吼吼地追過去,杜念遠嬌笑著逃避。
關切地道:「寶寶,你先回去,俺來看看他是什麼來路!」
杜念遠小眼一瞪道:「趙大,你又胡說了,白居易詩中之神,他的詩連縫衣的老太婆,都會掉眼淚,怎麼會不好?」
小環冷冷道:「是的!你聰明太露,一眼就可以把別人看穿了,跟你在一起,我很難藏得住自己!因此我不希望接近你!」
這粗人雖在氣憤之際,語詞中仍是流露出深厚的情義!
杜念遠大感興趣道:「我一定不笑,你唸出來看看!」
杜念遠心中一動!搶先跑到高處遠眺,等她看清楚了,立刻又跑下來,附在趙大的耳根道:「趙大!這人恐怕不是什麼好人,等一下他若是來了!你最好打他一頓,不過你注意,千萬不能將他打傷!」
杜素瓊抬頭看見朱蘭手中的紀湄,臉色微微一動道:「師兄!幾年不見!你也有孩子了,他母親還好?」
杜念遠連忙又在他耳畔低聲道:「他胡說,你別管,先打他一下!」
杜念遠忍住笑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你讀了那麼多的詩,總也該能哼幾句,你練習過作詩沒有?」
韋明遠肩膀微晃,躲開他的一擊,然後伸出兩個指頭,點著斧面,朝外一盪,口中喝道:「混帳!你怎可如此可惡!看在你們山主面上,我不殺你,不過卻應該讓你受些薄懲!以儆無禮!」
突然,遠遠的出現了人影。
趙大沮喪地道:「所以了,詩人會喝酒的,只有李太白,俺趙大愛喝酒,可是不會作詩,不然俺一定不比李太白差!」
趙大閉著眼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著她亂哼,忽然睜開眼道:「不好!這一首最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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