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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劍朱痕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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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欲將血淚酬知己

第四章 欲將血淚酬知己

葛愚人一聽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傅天麟及「白衣駝翁」翁務遠所贈給他的那枚白骨骷髏,果已落入「東海梟婆」之手,並已散佈流言,激令白衣駝翁自投「翠微島」,為復她昔日情夫「鐵瓢道人」舊仇,一作決鬥!
傅天麟當日在懷玉山中,雖然因恐耽誤盟弟賈伊人的贛南之事,硬起心腸,揮手而別,其實他自恩師「羅浮老人」棄世,落拓江湖的四五年間,始終形單影孤,孑然無伴!
果然熊大年似因憤激過度,話完以後,竟自暈倒在「萬博書生」彭涵的遺體腳側!
據他說只是黃山道客葛愚人的記名弟子,尚未蒙正式收到門牆,但「黃山道客葛愚人」七字,聽來極生,卻不知是何門派的絕世高手?
清涼台上,有一位葛衣布履,修眉朗目,神態清逸出塵的老者,正在倚松望雲,回頭瞥見賈伊人輕登巧縱而來,遂微笑叫道:「秋兒,九連山之事如何?『萬博書生』彭涵有無兇險?」
傅天麟茫然信步,又轉過兩重嶺腳,此時長夜已過,曙色微微,忽然聽得前路一片小林之外,起了一種淒厲怪聲,聽在耳中,令人心魂欲飛!但語音卻依稀可辨,是反反覆覆地叫著:「朱痕鐵劍」四字!
賈伊人慌忙還禮笑道:
白元章目注賈伊人嘆道:「『簫箏銅鼓』若都像老弟這『紫笛青騾』一般,豈不是江湖之福?這幾年來,一場武林浩劫,本已早在醞釀之中,但從此恐將成為正面衝突!尚幸『無目仙姬』馮小青之夫『飛天玉龍』馬伯蒼,是死在『紅衣羅剎』古飄香的『天藍毒劍』之下,可能導致『東海梟婆』與『南荒瞎道』成仇,不然『域外三兇』,倘一精誠聯手,則除了老弟所說的那位『血淚布衣丹心劍客』重現武林,憑他丹心正氣及曠世絕學,震懾群魔之外,真還是正弱邪高,道消魔長!」
甄秋水聽出師傅那句「我要好好看看」,涵義頗深,不由滿面嬌紅的「嗯」了一聲,抽出「朱痕鐵劍」,雙手捧過說道:「師傅,這就是我麟哥哥的『朱痕鐵劍』!」
甄秋水越聽越摸不著頭,方把大眼連眨,喚了一聲:「師傅!」
話猶未了,突見葛愚人捧劍在手,滿面淚痕,不由暗想師傅當年只與「萬博書生」有一面之識,怎的相互間的情感,會有這深?遂詫然叫道:「師傅……」
「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略為籌思,點頭嘆道:「能將血淚酬知己,濁世之中有幾人?熊兄雖然性直心粗,但就憑他那副俠肝義膽,及為友情懷,也決不會再為鬼蜮所算,否則真叫做蒼天無眼!」
話到此處,轉面向「孤雲道長」說道:「道長的『流雲』神劍,借我一用!」
賈伊人自然謙遜不迭,白元章又道:「白元章並煩老弟轉懇尊師,就說我等誅戮幾個小輩,尚有餘力,但萬一『域外三兇』護犢出手,雙方約期決鬥之時,卻請葛大俠仗義相助,同為江湖造福!」
轉身面對榻上的彭涵遺體,雙眼血紅,襟上淚痕酒漬狼藉不堪地悲聲叫道:「彭涵老友,我們情同骨肉,五年一聚,此次雖然一步來遲,人天永隔,但熊大年依然視死如生,領情喝你一罈美酒!從今以後,我不掌震『雙鼓追魂』孟武,決不再開酒戒!什麼叫苗疆惡蠱?什麼叫『域外三兇』?熊大年拼著這顆大好頭顱,滿腔熱血,也要使你在九泉以下,含笑瞑目!」
可憐這兩日光陰,對甄秋水來說,簡直片刻如年,整天都在這清涼台上,對著山下凝眸延趾,但那位與自己撮土為盟的麟哥哥的身影,卻始終未見來到!
這才知道這位性烈如火的長白酒徒,業已為友復仇,海角天涯的單人索敵!
葛愚人笑道:「當時翁駝子新得『朱虹劍』,別人尚不知情,他與『鐵瓢道人』因事生仇,約地決戰,在比完硬功輕功,及內家真氣三項以後,仍是『鐵瓢道人』略佔上風,直到最後比賽兵刃,才被翁駝子施展『九宮神劍』之中的『巧變陰陽』絕招,倚仗『朱虹劍』無堅不摧之利,削斷『鐵瓢道人』的緬鐵鐵瓢,殺死強敵,並割下頭顱,用藥泡製,以為標記,傳示江湖!」
「長白酒徒」熊大年間言也知自己這一掌出手得確實太過魯莽,正自窘得滿臉通紅,不知怎樣表示歉意之際,雲老漁人已向賈伊人抱拳說道:「賈老弟,這位『長白酒徒』熊大年兄,血性過人,請恕他驟傷好友慘死之下,魯莽冒犯!老弟聽白兄言中之意,好似賈老弟曾目擊我老友彭涵遇害經過!其中情由,可否m.hetubook.com.com請對我們……」
甄秋水一面為自己義兄傅天麟著急,一方面也聽出興趣,遂搖著葛愚人肩頭,噘嘴撒嬌說道:「師傅!你不要這樣吞吞吐吐的,快點從頭說將出來,麟哥哥倘若真個有難,我們還得趕緊加以援手呢!」
講完,並呢在葛愚人身畔問道:「師傅,這柄『朱痕鐵劍』,只是鋼口還好,經麟哥哥與我細加勘察,通體實心,劍中並無藏寶,更不能切工斬金,難道就憑那近柄處的一點朱色鏽斑,便值得『白衣駝翁』翁務遠用他那柄名列武林五大名劍中第一位的『朱虹劍』,再加傳一套『九宮神劍』,來向麟哥哥掉換,結果卻碰了個硬釘子而赧然遁去嗎?」
越想越代傅天麟擔心之下,自然磨著葛愚人立即設法探聽,並加以援手,葛愚人微笑說道:「傅天麟雖然難免兇險,卻無性命之厄,因為縱令遇上『東海梟婆』,或『玉指靈蛇』逍遙子等域外雙兇,最多也不過擄為人質,並奪去那枚白骨骷髏,再復到處揚言,以求激令『白衣駝翁』翁務遠現身,去與他們一了舊帳。所以我們應等過了你與傅天麟約會之期再走,晚下這清涼台兩日無妨,不要所料不確,妄自奔波,而你那位義兄,卻尋來此地,彼此參差,弄得誤會重重,才是大笑話呢!」
葛愚人驀然一震,把「朱痕鐵劍」還給甄秋水道:「秋兒,你說什麼?『萬博書生』難道已經死了?」
甄秋水聽得糊裏糊塗,只是睜著兩隻大眼,目光中露出惶惑神色地看著師傅,葛愚人見狀微微一笑說道:「傅天麟身邊第一件惹禍之物,就是這柄『朱痕鐵劍』,第二件惹禍之物,就是那枚白骨骷髏,『朱痕鐵劍』既已由你替他帶來,所以我認為那枚白骨骷髏,會替他招惹想不到的麻煩災厄!」
「經我再三譬解,勸他短期內雖然無法獨力回天,驅除韃虜,還我山河,但卻應留此一身絕藝為天下蒼生,剷除不平,扶持正義,等待機會,才是真正的為國為民之道!
但卻見榻上空空,那位「長白酒徒」熊大年,業已不知去向!
賈伊人此刻把英風豪氣,完全收斂,換成了一片嬌憨天真,吸胸提氣,施展「天龍御風」身法,猛拔三丈,竄上峰頭,先不答所問,卻偎在老者身旁,柔聲說道:「師傅!這三五天以內,你不要叫我『秋兒』,最好叫我『賈伊人』,因為我用這個名字,新結交了一位義兄,我不願意讓他知道我是女的。」
葛愚人旁觀者清,心中暗暗詫異自己這位高傲絕倫,落落寡合的記名弟子,怎會萍水相逢之下,便對傅天麟傾心至此?
「孤雲道長」看完瞿然說道:「白雲二兄,熊酒鬼既然先走,我們便須立即隨後接應!要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他那等火暴性情,極易為宵小所算,何況『域外三兇』,那一個也不好惹,千萬不能再蹈彭兄覆轍,弄出第二件傷心憾事!」
「洞庭釣叟」雲老漁人,畢竟江湖經驗較豐,向「長白酒徒」熊大年說道:「熊兄難道宿醉未醒,不然怎的如此糊塗?彭兄倘若真是賈老弟所害,白兄及『孤雲道長』,怎會對他這等稱呼?雙方並同處一室,毫無敵意?」
這四位武林奇俠,聞名也自肅然起敬,「洞庭釣叟」雲老漁人皺眉問道:「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自明亡以後,奔走四海,召集仁人志士,兩度舉義興師,但因天意難回,身被百創,終於失敗!江湖中足足已有一二十年,未見此人,老弟驀然提起,那幾個兇狡小輩,信得過嗎?」
尤其是盛怒奇悲,無由發洩之下的這一掌猛劈,簡直宛如天風海嘯,威勢無儔!
洞庭釣望雲老漁人不等賈伊人話完,便發出一陣極其淒涼的狂笑說道:「賈老弟,人生在世之時,因風雲際遇不同,才有富貴窮通,英雄將相之別!無常一到,萬事全體,一丘黃土之下,無論有棺無棺,還不是一堆朽骨而已?」
猛地抓住「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顫聲問道:「彭兄怎會突然撒手塵寰?遺體猶溫,看樣子還新死不久!你……你……你這仁心國手,怎的空有華陀之名?卻無華陀之實!『九轉返魂丹』呢?當年即捨得送與葛愚人,如今難道就捨不得一救多年好友?」
「長白酒徒」熊大年說道:「我雖長年遠居白山黑水之間,但也聽說江湖中,新近崛起了所謂『簫箏銅鼓,紫笛琵琶』的『五音能手』!老弟固然藝出名師,『紫笛青騾』四字,譽騰武林!https://m.hetubook.com.com但『無目仙姬』馮小青、『彩衣魔』宓彥、『雙鼓追魂』孟武,以『銅鼓簫箏』,與老弟一同列名『五音』,並有『惡中之惡』之稱,怎會見你一人趕到,便自膽怯遁走,不對我老友彭涵,再加殘害?」
原來這老者便是當日泛舟洞庭,向白元章賣劍換藥的葛愚人,賈伊人卻是一位男裝女俠,也就是當年為葛愚人蕩槳操舟的美貌漁娃,她真實姓名,叫做甄秋水!
葛愚人則佩好「朱痕鐵劍」,鎖閉門戶,也飄然離去黃山,往「東海梟婆」所居的「翠微島」趕去!
但熊大年看見室內三人的慘然神色,及榻上躺得直挺挺的「萬博書生」,不由驚得「呀」了一聲,與雲老漁人雙雙縱到榻前,伸手一摸彭涵遺體,頓時一雙虎目之中,熱淚泉流。
賈伊人點頭答道:「熊大俠所問極當,家師遣晚輩來此之意,本想先期趕到,請彭老前輩小心提防!但恐萬一來遲,雙方業已動手,敵眾我寡,無法調停之下,遂又命晚輩借用一位曠世高人的名頭,鎮懾『域外三兇』門下的那幾個驕狂狠毒弟子!」
「欲將血淚酬知己,且向天涯覓敵蹤!」
賈伊人肅立恭身答道:「血淚布衣丹心劍客!」
甄秋水覺得師傅所慮至當,因為那位癡纏自己的「東海梟婆」二弟子「琵琶玉女」佟綠華,已曾在懷玉山中現身,而「玉指靈蛇」逍遙子的門徒「彩衣魔」宓彥,也到過「九連山摩雲壁」逞兇,則傅天麟與自己別後,極可能遇上這域外雙兇的其他門下,由於那枚「鐵瓢道人」頭顱所製的白骨骷髏,引起爭鬥!
「孤雲道長」、雲老漁人一齊點頭應允,白元章目光又向賈伊人略瞬,賈伊人急忙躬身說道:「家師心懸『萬博書生』彭老前輩安危,尚在『黃山清涼台』,等待晚輩覆命!故而晚輩目下暫時告退,俟歸稟家師以後,亦當海角天涯,搜尋『無目仙姬』馮小青、『彩衣魔』宓彥、『雙鼓追魂』孟武等三個惡賊,為世除害,並代彭老前輩泉下雪恨!」
甄秋水大驚問故,葛愚人緩緩說道:「少年人新交性情相投,年貌相若的好友,必然恨別傷離,渴圖快聚!你與他分手的懷玉山,離黃山並不甚遠,雖然約期半月,但照常理推論,他應該早已來此,如今約期只剩兩日,傅天麟形影皆無,故而我判斷他極可能在來此途中,出了差錯,而且如果所料不差,毛病定然就出在『白衣駝翁』翁務遠送給他的那枚白骨骷髏之上!」
葛愚人閉目尋思,眉梢連蹩,似乎微現愁容,片刻以後,瞿然向甄秋水說道:「秋兒,這柄『朱痕鐵劍』價值所在,及為何引起武林群豪覬覦攘奪之由,我知道得極其清楚,但等見了傅天麟,再詳細告訴他不遲!如今我卻為你那位麟哥哥有點擔心,恐怕在你們分手以後,他又遭到什麼異常兇厄!」
甄秋水想起那枚白骨骷髏,是自己替傅天麟裝在行囊之內,不禁眉峰愁聚,向葛愚人急急問道:「師傅,那枚白骨骷髏會出什麼毛病?難道那在武林中享有大名的『白衣駝翁』翁務遠這般無恥!設計暗害我麟哥哥不成?」
「孤雲道長」見狀也覺悽愴不已,正待上前解救「長白酒徒」熊大年,但那位「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卻反而伸手輕拂熊大年睡穴,向「孤雲道長」嘆道:「熊兄血性肝膽無雙,悲愴過度之下,讓他睡上一覺最好!何況我們目下便須安葬彭兄遺體,免得被他看到又添不少刺|激!」
葛愚人聽得眉頭微皺,向甄秋水問道:「秋兒就是這等頑皮淘氣,你用賈伊人名字,結交了一個什麼義兄?」
「孤雲道長」與雲老漁人,聽得不住點頭,白元章又向賈伊人說道:「五年前的今日,白元章在洞庭湖水面,得識尊師之時,便看出葛大俠是一位身懷絕代武學的遁世高人,此次遣老弟遠來告警,白元章等更為感激不盡,老弟回轉黃山,請向尊師代達謝意!」
甄秋水知道師傅不僅武功高不可測,智慮更極超人,只得遵照葛愚人所言,跑進洞去,斟來一杯石乳靈泉,偎在師傅身畔,磨他快些說出有關白骨骷髏的武林珍聞,江湖掌故!
白元章眉頭雙皺,走進室內,發現在「萬博書生」書桌之上,壓著一張白紙,寫了兩行龍飛鳳舞的狂草!
賈伊人風度之佳,措詞之當,竟使四位武林奇俠,暗暗心折!
甄秋水情絲一縷,業已深繫傅天麟,聞言不再遲延,起身遞過「朱痕鐵劍」,hetubook.com.com拜別葛愚人,馳下黃山,到山腳寺院以內,備好自己寄養的神駿青騾,便往甘肅祁連方向,絕塵而去!
賈伊人也自意似不解地搖頭答道:「晚輩也認為他們不致輕易相信,一場艱苦惡鬥難免!但其中最為兇狡的『彩衣魔』宓彥,聽我說出『血淚布衣丹心劍客』大名,竟立即相勸『無目仙姬』馮小青、『雙鼓追魂』孟武,匆匆退去!」
白元章、「孤雲道長」、洞庭釣叟等三位武林奇俠,聞言各自尋思,但「長白酒徒」熊大年比較性急,忍不住問道:「『南荒瞎道』、『玉指靈蛇』逍遙子門下的幾個孽徒,定然目中無人,那一個武林高士名頭,能令他們震懾?」
「我則不論在東海尋到傅天麟與否,必於三月以內到『祁連山玉龍峰』左近找你!但那柄『朱痕鐵劍』,你若帶在身邊,大招武林群豪覬覦,定然多生枝節,暫時交我好了!」
葛愚人啜了一口靈泉,說道:「邪派主腦人物,『域外三兇』之中,以『東海梟婆』與『玉指靈蛇』逍遙子兩人的關係,較為密切!因為『玉指靈蛇』逍遙子的師兄『鐵瓢道人』,就是『東海梟婆』的昔年情夫,但『鐵瓢道人』的頭顱,卻變作了『白衣駝翁』翁務遠威震江湖的那枚白骨骷髏標記!」
葛愚人「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六六天罡劍法尚未學全,則這傅天麟從師,不會超過七年之久,若有機緣,我倒可設法成全他,學完這套武林絕藝!」
葛愚人默默聽完,搖頭嘆道:「當年洞庭湖上,我就看出這位『萬博書生』鋒芒太露,言多必失,但卻不曾料到會有這種淒慘結果!白元章等五位武林奇快,人品武功均屬上乘,我尤其喜愛那『長白酒徒』熊大年的真誠血性!若遇機緣,定然設法助他們一臂之力,九連山之事結果,我已盡知,你是怎樣與那『羅浮老人』的弟子傅天麟結識的呢?」
「我與『血淚布衣丹心劍客』相交甚厚,當年他屢舉義師,連番失敗。身被百創之下,知道天意難回,遂遙對明思宗陵寢,跪地放聲大哭!哭了三天三夜,淚盡繼之以血,並欲碰頭自絕!
白元章等人,均深悉熊大年平素嗜酒如命,如今在「萬博書生」靈前,立誓戒酒,衣襟之上,又是那等血淚斑斑,知他悲愴過度,但亦齊覺無法解勸!
一面思潮起伏,一面卻橫著那根「紫竹短笛」,信口吹奏,但紫笛湊近鼻端以後,卻嗅出笛上彷彿含有一種淡雅天香,不由越發使傅天麟加深對那位惆儻風流,英姿絕世的盟弟懷念!
「紫笛青騾」賈伊人,因心中懷念新近結交的義兄傅天麟,下得「九連山摩雲壁」後,便緊策青騾,一路急趕!
由九連山到黃山,正好要縱貫江西全省,並加上皖南的一段路程,賈伊人坐下青騾,雖極神駿,但日行千里,總是過甚之詞,何況賈伊人也捨不得使愛騾過分勞累,所以等他到得黃山腳下,屈指一計,已與傅天麟分別了十二三日之久!
長白酒徒熊大年瞋目叫道:「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不必再作這些無聊猜想!如今第一步先安葬彭兄遺體,第二步則是要海角天涯,訪尋那『雙鼓追魂』孟武的來歷蹤跡,暨馮小青、宓彥兩個小魔,為泉下老友,報仇雪恨!」
甄秋水略一尋思答道:「我麟哥哥從師多久,不大清楚,但據他所說把邊老前輩妙絕當今的一套『六六天罡劍法』,尚未學全,武功比起我來,似乎略有不及!」
「這錦囊之內,就是丹心劍客那件『血淚布衣』,你以此為信,諒那『玉指靈蛇』逍遙子無論何等兇殘,也不會不對傅天麟另眼看待!倘若此子不在祁連,你也不必急急轉向東海尋找我,以免彼此途中相錯,可就在祁連附近,暗護那位策應『長白酒徒』熊大年的『洞庭釣叟』雲老漁人。
下落既明,葛愚人自然足下加勁,趕往東海,但他卻未料出「東海梟婆」、「白衣駝翁」這兩位武林高人勾心鬥角之間,傅天麟居然毫無艱危,只遭遇了一番風流小劫!
說至此外,白元章目光略掃「孤雲道長」及雲老漁人,繼續又道:「話雖如此,但接應卻勢在必行,我料熊兄此去,不出三途,想請道長追往苗疆,雲兄追往『玉指靈蛇』逍遙子經常出沒的祁連山一帶,白元章自己則跑趟東海!不管那一路追上熊兄,都須勸其稍抑奇悲,見機行事,能誅除那幾個萬惡小輩,當然最好,否則無妨與三兇定期約地,使武林正邪之間,作一全面了斷!」
https://m.hetubook.com.com他尚未走出安徽省境,便聽得不少綠林中人,口邊傳誦著兩句似詩非詩的歌詞:「骷髏已入梟婆手,『天藍毒劍』待駝翁。」
葛愚人搖頭說道:「傅天麟若有災厄,也只是間接造成,『白衣駝翁』翁務遠自視絕高,他決不會故意作任何卑鄙之事!」
說到此處,葛愚人啜了一口靈泉潤舌,眼望著欲聽取下文的甄秋水笑道:「這樣一來,『東海梟婆』與『玉指靈蛇』逍遙子,自然對白衣駝翁銜恨入骨!但因那柄朱虹劍,委實威力難當,兩人遂費盡苦心,尋找可以剋制此劍之物!十年刻苦,畢竟有成,『玉指靈蛇』逍遙子練成一根不畏任何刀劍的『倒鉤鐵線靈蛇鞭』,『東海梟婆』也覓得一柄吹毛折鐵寶刃,加以七般絕毒藥物,煉成見血封喉的『天藍毒劍』!」
「長白酒徒」熊大年靜聽賈伊人說完經過,突然微一皺眉,向他說道:「賈老弟遠路趕來,保全我老友遺體,未為群小所損之德,熊大年沒世不忘,但我有一事難解,意欲動問,老弟卻不要怪我多疑才好!」
「孤雲道長」拔劍遞過,雲老漁人斫來一塊長方大石,潛運「金剛指」力,鐫出「萬博書生彭涵之墓」八字,把劍還給孤雲,淒然拭淚說道:「彭兄闖蕩一生,就落了這『萬博書生』四字,老漁人替他刻在墳前,以供後人憑弔!」
「『丹心劍客』聞言,淒然又作悲號,脫下身上所披那件血淚斑斑,盡是刀痕劍洞的布衣,贈我以為永念,飄然隱入莽蒼山,人跡不到之處!
白元章知道「長白酒徒」熊大年血性過人,所以任他數說發洩,直等熊大年把自己連搖帶撼地將話講完,才也眼眶濕潤地淒然答道:「白元章這點醫術,暨所煉『九轉返魂丹』,只能對病魔追魂,卻無法向閻君索命!我與『孤雲道長』趕到之際,彭兄業已在這位賈老弟的指下,歸真返樸……」
黃山險絕峻極,三十六峰飄渺雲煙,自然不便乘騎,賈伊人遂將愛騾寄存在一座熟悉的寺院以內,帶著那柄「朱痕鐵劍」,暨「萬博書生」彭涵遺贈的「萬博書生手錄」,施展輕身功力,往獅子林始信峰之間的清涼台方面縱去!
「紫笛青騾」賈伊人見這幾位武林奇俠,均是性情中人,與「萬博書生」彭涵那種極其懇摯純厚的生死交情,感動得自己也禁不住淒然淚下!
葛愚人點頭笑道:「『域外三兇』中的人物,除對『血淚布衣丹心劍客』,還略有幾分忌憚以外,目中簡直無人!但『玉指靈蛇』逍遙子不比那幾個小魔,你徒以空言,恐怕鎮他不住!」
甄秋水聽師傅考問自己,遂低頭想了片刻答道:「我再假傳『血淚布衣丹心劍客』之言,與『玉指靈蛇』逍遙子訂約三月,在此期間,他們不許對我麟哥哥有絲毫侮辱傷害,甚至我就陪同麟哥哥加以寬慰,一齊等待師傅來援,免得麟哥哥氣傲心高,長期委屈之下,心中難受!」
這五位武林奇快之中,論到真氣內力,要推「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及這「長白酒徒」熊大年稱最!
「洞庭釣叟」雲老漁人點頭稱是,遂與賈伊人等合力就在屋側挖了一個墳坑。
甄秋水聽得不解,插口問道:「『域外三兇』的功力,並不低於白衣駝翁,『鐵瓢道人』怎會輕易喪命在翁務遠之手?」
說到此處,忽似想起一事,向甄秋水問道:「傅天麟之師羅浮山邊老人,因病謝世,他究竟從師多久,得了多少真傳?武功比你怎樣?」
墳坑挖好以後,賈伊人向三位武林奇俠說道:「彭老前輩是一代武林奇快,後事雖然不必鋪張,但總得有口棺木才……」
「熊大俠知交情切,驟聞噩耗,自然難免急痛傷神,何況晚輩並未受甚傷損,敬請老前輩及熊大俠,不必在意!至於彭老前輩遇害經過,既承垂問,賈伊人恭為細稟!」
白元章說到此處,面色一整,目光湛然地向「孤雲道長」暨雲老漁人說道:「所以我們少時自此分手以後,一方面固然要為老友彭涵泉下雪恨,一方面也要為整個武林著想,把握這點機緣,盡量設法擴大『東海梟婆』『南荒瞎道』之間的仇怨衝突!」
甄秋水見師傅適才滿臉淚痕,如今卻又似未曾聽清自己所說的「萬博書生」噩耗,越發心頭納悶,遂把「九連山摩雲壁」三音驚變,「萬博書生」彭涵被銅鼓簫箏合手齊攻,終於中了「雙鼓追魂」孟武鼓內所藏苗疆惡蠱,以致身亡等事,細對葛愚人陳述一遍。
葛愚人又復笑道:「難怪你弄不清楚,那枚白骨https://www.hetubook•com•com骷髏,雖是『白衣駝翁』翁務遠的標記,江湖個個聞名,但它的來歷,卻知者甚少!」
「長白酒徒」熊大年,驟傷知己好友慘死,怒火攻心,根本就不曾細味白元章話中含意,只聽見「萬博書生」彭涵,居然是死在賈伊人指下,遂濃眉倒剔地狂吼一聲,照準這位站得離自己僅約三四步遠的英秀白衣書生,霍的便是一掌劈去!
甄秋水偎在師傅懷中,略帶嬌羞地說道:「他叫傅天麟,人品端正,是『羅浮老人』邊老前輩的門下弟子!他有沒有到這清涼台上,來找過我?」
說到此處,換了一種淒然神色說道:「那位『萬博書生』彭老前輩,已經被宵小所算……」
說到此處,一掌劈開屋角地上,「萬博書生」彭涵準備今日款客所用的五罈陳酒之一,端起來咕嘟嘟地喝完。
「孤雲道長」還劍入鞘,忽然眉頭一動說道:「熊兄方才那句『視死如生』,說得令人感動之極!我們今後的五年一聚,何必仍像先前那般輪流擔任主人?不如每次均在彭兄墳前相會,也可略慰老友的泉下岑寂!」
距離既近,賈伊人又全出意外的猝不及防,情勢本極兇險!幸虧白元章與「孤雲道長」,深知「長白酒徒」熊大年的暴烈個性,雙雙從橫裏出手,硬截他的劈空掌風,就這樣之下,賈伊人左肩頭仍被長白酒徒的掌力餘威掃中,但因他內功極好,不過退了半步,微感酸疼,並無大礙。
賈伊人連連點頭,白元章遂與「孤雲道長」、雲老漁人,同在「萬博書生」彭涵的三尺新墳之前,流淚默禱以後,便即按照定計,分頭自去。
所以一路之間,不住反覆摩挲賈伊人那根暫時換取他「朱痕鐵劍」的「紫竹短笛」,暗想這位盟弟,年紀比自己還輕,便在江湖中闖出「紫笛青騾」的盛名威望,實在難能!
所以半月之期一滿,葛愚人不等甄秋水要求,便把她叫到面前說道:「武林中人,最重然諾,傅天麟到期不來,必已出了差錯!但天涯之大,海角之遠,找人實在太難,我們只有照我前所推測,往那有關白骨骷髏的『東海梟婆』,及五指靈蛇逍遙子兩處尋訪!我往東海,你往祁連,但『玉指靈蛇』逍遙子武功絕世,智計多端,決非你所能敵,倘若傅天麟真落在他的手中,你卻以何術穩住『玉指靈蛇』逍遙子,而等我自東海回頭,設法相救?」
甄秋水不知師傅葫蘆之中,賣的甚藥?暗想「羅浮老人」已死五年,難道能令傅天麟九泉求藝,冥府尋師,補學這套「六六天罡劍法」?
甄秋水對「天藍毒劍」,及「倒鉤鐵線靈蛇鞭」,早已聞言,但如今才知居然是「東海梟婆」、「玉指靈蛇」逍遙子專為對付「白衣駝翁」翁務遠的「朱虹劍」而煉!
甄秋水面上又是一陣嬌紅,低頭敘述在「懷玉山紅葉坪」,結識傅天麟經過,並竭力強調傅天麟不為「白衣駝翁」翁務遠威脅利誘所動一節,講得眉飛色舞,高興已極!
葛愚人一聽「羅浮老人」四字,目中突現奇異光輝,但一閃即逝,依然神色安詳地,向甄秋水搖頭微笑說道:「他還沒有來,等來了我要好好看看,他既是『羅浮老人』門下,身邊有沒有一柄『朱痕鐵劍』?還有那『萬博書生』彭涵,禍福如何?你怎麼不告訴我?」
葛愚人見甄秋水這般情急,不禁失笑說道:「這些不過是我的揣測之詞,秋兒何必如此著急?要等到你與傅天麟約會的半月之期滿後,他人再不到,才可照我所疑,分頭接應,現在你且靜下心神,到洞中替我倒杯石乳靈泉,聽我告訴你一件武林掌故!」
賈伊人含笑說道:「熊大俠儘管請問,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葛愚人眼望眉峰時聚,思潮起伏的甄秋水,繼續說道:「翁駝子聽說『東海梟婆』及『玉指靈蛇』逍遙子,把這兩股兵刃練成以後,遂處處避讓這雙兇兇鋒,雙兇則自然派遣門徒,到處搜索白衣駝翁蹤跡!這種情況之下,傅天麟囊中那枚用『鐵瓢道人』頭顱所製白骨骷髏,倘若一現江湖,是不是便會引起『東海梟婆』、或『玉指靈蛇』逍遙子門徒的注意及追蹤劫奪!」
說到此處,略為停頓又道:「這枚白骨骷髏,是具真人頭顱,不過經白衣駝翁用藥泡製,縮小數倍而已!」
葬完萬博書生,諸人回到茅屋之內,欲待商討怎樣尋找「銅鼓簫箏」,為彭涵報仇之事。
好容易才結交下這樣一位年貌相若,性情相投的金蘭好友,但伴行百里,便告分袂,心頭那得不充滿一片惜別傷離的惆悵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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