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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劍江湖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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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結金蘭智入鬼府

第二章 結金蘭智入鬼府

灰衣老者涵養極深,絲毫不因崔明桂的故作傲態所怒,依然含笑說道:「老弟歌聲倒蠻好聽,只是歌詞有些不對!」
司馬彥聞言,方知自己一時大意,偶用「三陽神功」,幾乎敗露了本來面目!
崔明桂嘆道:「這也難怪司徒冥后,連我這局外之人,聽得『龍湫舊事』以後,都為你氣憤難遏!」
崔明桂原是大大行家,見狀深吃一驚,軒眉讚道:「老松橫枝極堅,與其他樹木不同,賢弟居然飛葉立斷,你在真氣內力的造詣上,比你大哥強得多了!」
司馬彥用計施為,也在支撐了四五回合以後,被對方點中穴道!
約莫到了三更時分,遠遠有四條人影,電疾飛來!
人生富貴須何用?多少衣冠葬北邙!北邙山本來就滿是高低墳塚,一望淒迷,如今更添了兩名新鬼!
司馬彥聞言,方始恍然向彭一秋微笑說道:「彭兄請恕我不知原委,小弟收回請求就是!」
這一名「殘廢人」,引得崔明桂、司馬彥雙雙凝目,方看出這條黑影手持明杖,身著長衫,臉上還戴著一副墨鏡,竟是一個瞎子!
法本和尚及「鐵虯龍」童豹會意點頭。一左一右,悄悄走開,趙維邦自腰間摘了一對虎頭金鉤在手。
崔明桂冷笑說道:「我也向你請教一句,怎見得黃山之人不俗?」
崔明桂倚松而立,面罩黑巾,只露出兩隻眼睛,目光炯炯地,微瞥來人,懂然不睬!
他們互相密語之間,業已到了一座絕大殿堂之內。
司馬彥「蟻語傳音」向崔明桂耳邊笑道:「大哥,世間巧事,真是無獨有偶!我叫『銷魂客』;你也叫『銷魂客』。如今你改名『勾魂客』,竟又遇上這位葉東明,也叫『勾魂客』!豈非……」
「瞽目追風」彭一秋,面對這自稱趙維邦的灰衣老者,朗聲說道:「趙朋友雖以『三星套月』之名,威震綠林,位列『大別三兇』之首,但總不能不講理吧?」
司馬彥劍眉雙聚地,搖頭說道:「大哥說那裏話來?我們一盟在地,何異同胞?石爛海枯此義不斷!慢說術士讕言,不足憑信,便算大哥將來真個有什麼災危險厄?小弟也當盡心殫力地,禍福與共!」
崔明桂不肯讓對方過於輕易得手,故意退出半步,閃開來勢,縱聲狂笑,說道:「憑你這點能力,要想把我點倒,豈非癡人說夢?」
崔明桂也知司馬彥心中不悅,遂歉然陪笑說道:「賢弟,不要怪你大哥,我實在被彭一秋那瞎賊氣苦了呢!」
崔明桂聽司馬彥如此說法,只好默然不語!
司馬彥運用「蟻語傳聲」功力,向崔明桂笑道:「大哥,這人的輕功身法太高,可能是那以『無影十三飄』,馳譽當世的『黃山逸叟』柴天藻呢?」
彭一秋搖頭笑道:「不須,不須!我只揣摸雙掌掌骨,及腦後『玉枕骨』等三處!」
這人身法好快?初聞步履之時,尚在十餘丈外,但崔明桂、司馬彥微一傾耳凝神的剎那之間,卻已瞥見林口飄拂起一角灰色衣袂!
崔明桂哈哈大笑道:「彭兄,崔明桂在江湖中雖無籍籍之名,但見聞卻還不算太淺,彭兄的『摸骨神相』,當世中有第二人嗎?」
司徒潞也把「崔明桂」三字,聽成「催命鬼」,以為對方存心戲耍。不由面容一冷,方待發話,司馬彥卻在一旁,會意笑道:「司徒冥后請勿誤會。我崔大哥的名兒是『明月光中丹桂影』的『明桂』二字!」
司馬彥如今已知崔明桂生性忌刻多疑,聞言正待飾詞辯解,崔明桂又復眼珠一轉,怪笑說道:「但飛葉斷枝,葉不應碎。如今葉碎如粉,分明賢弟出手之時,暗加功力!莫非這張樹葉之上,還有甚秘密,賢弟不願意讓我知道嗎?」
第一位白衣幽靈是司馬彥所扮,聽得崔明桂自稱催命鬼,恰好符合名姓諧音,不由暗覺好笑!
寫完倚杖,又對司馬彥笑道:「耿兄請緊記這四句話兒,將來必有應驗!」
彭一秋笑道:「卜、筮、星相之學,只能略占奧機,使人盡量趨吉避凶而已,並非一成不變!常言說得好:『相隨心轉』,故而能行趨正道,德養心田,冥冥上蒼,自降百福!」
司徒潞目光略注在鬼卒挾持中的崔明桂、司馬彥,向葉東明冷然問道:「我『北邙鬼府』之中,一向不許『九幽』一派以外的俗人進入,你今日為何故違此例?」
彭一秋搖頭苦笑,忽然反向崔明桂、司馬彥二人問道:「崔兄、耿兄,你們兩位到底是金蘭兄弟?還是同胞手足?」
崔明桂頓足一嘆,回頭向司馬彥苦笑說道:「賢弟,你大哥委實太笨,柴天藻又太以狡猾,以致空自把他逗弄一場,仍未能逼他施展那『無影十三飄』身法!」
話猶未了,崔明桂便接口說道:「賢弟莫要小看了『離垢書生』司馬彥。此人年齡雖輕,功力卻不弱,在江湖中創有『三陽神功』,蓋世無匹;堂堂君子,巍巍出塵美稱,名頭頗不小呢!」
崔明桂看了灰衣老者一眼,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黃山之中,大概只有一個『黃山逸叟』柴天藻,還算不俗!」
崔明桂「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彭兄與當世中輕功第一的『黃山逸叟』柴天藻同來!你們兩位,各懷曠代絕學……」
三點紫色星光漸隱,一團濛濛白氣漸收,這景色美妙的翠岩飛瀑之旁,竟驀然變作了人間地獄!
司馬彥聞言,心中一寬;崔明桂的冷竣面容之上,也理出一絲得意微笑。
彭一秋含笑說道:「耿兄一身俠骨,絕世天資,你比我以前所摸過五人之中的任何一位,都強得多了!」
灰衣老者笑道:「老弟適才唱的似是『黃山黃山不足奇,始信庸俗天都低?』」
崔明桂存心要激怒對方,在「雲夢爭奇會」前,先行略試彼此輕功火候。遂仍舊裝出一副傲然神態,反向灰衣老者問道:「我所唱的歌詞,有什麼不對?」
司馬彥劍眉雙軒,朗笑說道:「慢說仍是人居的『北邙鬼府』,就是真正的『森羅地闕』,小弟也敢奉陪大哥,闖闖奈何橋,逛逛閻王殿!」
崔明桂故意向司馬彥問道:「賢弟,你曾否聽說過『九幽派』之名?」
崔明桂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地,蹙眉問道:「彭兄,你連呼奇怪,為了何事?難道我是什麼妖魔鬼怪化身,雙掌骨骼,與人有異嗎?」
崔明桂果然俊目雙挑,縱聲狂笑,說道:「這樣說來,耿天心是功力絕世,心地光明,容貌英俊的美俠士,俏英雄!崔明桂卻是心狠手辣的多疑鼠輩!」
因為司馬彥目光極悅,在「九幽冥后」司徒潞舉步之間,看見她右鬢所懸紙錢的掩蓋以內,彷彿有片紫黑疤痕。
彭一秋搖手笑道:「耿兄不必收回,我自從向西域奇僧學會『摸骨神相』二十年來,共只相過五人,恰好尚餘最後兩名,不妨且為二兄,一獻薄技!」
這句話兒說完,殿中形成了一片沉寂!
司徒潞嘆道:「我自己早已清靜無為。但此事關係我一位至交姊妹性命,故而能否及時趕往『雲夢』,尚且難定!」
司馬彥已知崔明桂氣量略為狹隘,不大愛聽逆耳之言,遂想暗囑彭一秋略為對他奉承幾句。
崔明桂忽然反問司馬彥道:「賢弟,你知不知道『九幽冥后』司徒潞,是甚等樣人?」
崔明桂揚眉一笑,繼續說道:「這位奇僧傳技時,曾命彭兄立誓,學成以後,最多只相七人,否則過洩天機,定遭慘禍!賢弟請想,彭兄行俠四海,交遊眾多,七人之敷,必然早滿!我們如果再作請求,難道竟要彭兄應誓嗎?」
崔明桂笑道:「賢弟既欲參與『雲夢爭奇大會』,總該知道『雲夢三奇』中,『大頭仙子』紀西屏有粒『萬妙駐顏丹』!」
彭一秋不言伸手,細摸崔明桂的腦後「玉枕骨」,摸完以後,失聲嘆道:「分別之處,原來在此?」
彭一秋明杖接連舞動,根本不給對方有絲毫喘息機會,一式「天台指路」,一式「韓信點兵」,再加上一式「神龍尋穴」,把位兇名久著的「三星套月」趙維邦,逼得身法凌亂,險象橫生,踉踉蹌蹌地閃出了兩三丈外!
崔明桂搖頭,笑道:「賢弟你猜錯了!據我所知,『九幽冥后』司徒潞,天姿國色,是位絕代佳人,年齡約只在三十一二歲光景。」
崔明桂笑道:「愚兄當時正在一株古松的虯枝密葉之中,仰臥觀雲,遂在偶然機緣之下,於那雙男女的閒談之內,得知了『九幽冥后』司徒潞,傷心遁世的『龍湫舊事』……」
崔明桂被他一言提醒,遂也用「蟻語傳聲」向司馬彥揮手笑道:「賢弟,你且躲過一旁,我要見見這位敬仰已久的『黃山逸叟』!」
崔明桂大笑,說道:「司徒冥后不必客套,我弟兄生性好奇,今日能夠進入『北邙鬼府』,得瞻冥后仙顏,業已算殊遇了!」
柴天藻目注崔明桂失笑說道:「老弟氣吞河嶽,目空八荒,壯志豪情,委實可佩!但老朽想奉勸一句話兒!」
崔明桂本因腦後枕骨,是人身要害,稍運功力,一擊立斃!
司馬彥聞言,方悔自己多事,崔明桂已縱聲歌道:「黃山黃山不足奇,始信庸俗天都低……」
灰衣老者聽到此處,方「吁」了一口長氣,笑道:「多承老弟誇讚,老朽就是柴天藻!」
彭一秋不等他話完,便自連連搖手,說道:「耿兄錯了!除去一胎同胞的孿生兄弟以外,便在百萬人中,也難找得出兩位骨骼完全一樣之人!」
司馬彥震驚欲絕地,訝然叫道:「大還丹?就是百年前空門奇俠『百善禪師』所煉,功和圖書能療百傷,解百毒,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武林至寶嗎?」
司馬彥看清「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形貌之後,不禁心中微愕!暗忖崔明桂曾說這位司徒潞冥后因容顏已毀,才埋首九幽,不肯出世!怎的目前所見,卻是一副沉魚落雁的花容月貌?
彭一秋插口笑道:「崔兄的見聞真博!」
黑衣人問道:「奇怪什麼?」
司徒潞含笑道:「本來這『北邙鬼府』經司徒潞十載經營,頗有一二處靈景可觀,但如今業已劃作我那位姊妹的養病之所,不便請兩位遊賞。尚望崔朋友與耿朋友,奠怪我的簡慢之罪才好!」
司馬彥聽完這幾句話兒,知道崔明桂必被激怒,不由暗中愁急!
說也奇怪,彭一秋全憑聽覺拒敵,居然還分得出虛招、實招。他對當頭虛招,毫未理會,吸氣縮胸,使襲向丹田的一柄虎頭鉤,略差敷寸,傷不著自己。然後手中明杖揮處,一式,「渭水垂綸」,敲向趙維邦左手「腕脈」要穴!
灰衣老者終於被崔明桂挑逗得微軒雙眉,問道:「請教老弟,『黃山』縱令山俗,怎見得人也俗呢?」
崔明桂軒眉問道:「賢弟有何妙計?」
崔明桂含笑問道:「司徒冥后,你不想爭取那粒『萬妙駐顏丹』嗎?」
彭一秋正色道:「耿兄以後似乎還要再經歷一項極大傷心之事,及一項極大災厄!」
彭一秋繼續說道:「但崔兄命宮中隱伏了三樁大害,換句話說,也就是你比耿兄多了三個字兒!」
只有法本和尚,算是身在「三星套月」的威力圈外,僥倖活命,亡魂鼠竄而去!
崔明桂聽出司馬彥語氣之內,仍有不悅之意,遂微嘆一聲,接口說道:「賢弟不是我事先不對你說,只因在這險惡江湖之中,多知一事,便可能多添一分煩惱……」
崔明桂故意又盯對方幾眼,搖頭說道:「我不相信你是『黃山逸叟』!你會『無影十三飄』嗎?」
崔明桂霍然目射神光,揚眉答道:「論劍術,我可能鬥不勝『玉琢嫦娥』聶小冰的『龍虎風雲劍法』!」
彭一秋伸手把臉上所御墨鏡摘去,眼眶深陷,顯然內無睛珠,「哼」一聲,說道:「彭一秋目雖盲而心未盲,只要你們不倚多為勝,群打群攻,則我這殘廢人,還未必怕了你們『大別三煞』!」
司徒潞這才釋然復笑,一面吩咐身旁宮女,為二人斟上香茗,一面軒眉問道:「崔朋友與耿朋友費盡苦心,進入『北邙鬼府』,究竟為了何事?」
崔明桂不等司馬彥話完,便自搖手冷笑道:「賢弟,你勸我別的話兒,崔明桂一概聽從。但要我不殺彭一秋,卻辦不到!」
因為自己孑然一身,上無父、母,中無兄、弟、妻室,下無子女;『骨肉』兩字,根本就無從有起!自然對「禍在骨肉」之語,深疑不信!
彭一秋正色說道:「彭一秋生平決不胡亂捧人半句。崔兄、耿兄,雖對我有救命深思,仍復如此!我從適才摸骨所得,發現耿兄功力絕世,心地光明,連容貌亦應極為英儀,是位美男子,俏英雄呢!」
沉心靜氣,憑藉敏悅耳音,聽準趙維邦立身所在,先行詐作撲往「鐵虯龍」童豹,但身形才動,卻立即一式「神龍掉尾」,凌空掉轉,想擒賊擒王地,施展自己最得意的「天龍杖法」,與趙維邦拼個同歸於盡!
因為他認為七根「子午問心釘」,及兩面鋼稜,應該業已足夠制得彭一秋的死命!
彭一秋剛剛騰身,崔明桂便以「蟻語傳聲」,向司馬彥耳邊,說道:「賢弟,我為這瞎子防身,你且制住趙維邦,莫讓他把那『三星套月』出手!」
司徒潞搖頭笑道:「司徒潞雄心早淡,埋首九幽,已不敢再與舉世群豪,互爭長短!」
崔明桂笑道:「這樁秘訊,有特殊價值!司徒冥后聽了以後,或許可以恢復你的當年豪氣,百丈雄心。」
柴天藻搖頭笑道:「要較量請到『梁子湖』中,爭奇會上,在此間師出無名,請恕柴天藻不願奉陪!」
崔明桂雙眉一揚,朗聲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已經搜索資料,作了仔細調查,認為當世之中,如果分別專論劍術、暗器、內力、輕功,確實以這四人允稱翅楚!」
崔明桂厲聲笑道:「賢弟提醒了我。連『聖手人屠』哈少奇都死在我的手中,難道我還殺不了一個『瞽目追風』彭一秋嗎?」
換句話說,不是趙維邦按動個筒尾機括,而是在暗中打抱不平的司馬彥,把「三陽神功」聚成一線內家裏氣,生生將這「三星套月」圓筒擊爆!
灰衣老者好老練的江湖經驗!僅與崔明桂目光略對,便看出對方年齡,微微一笑說道:「適才作歌之人,是老弟嗎?」
崔明桂點頭笑道:「雲夢爭奇會上,可能會遇上一個,到時我自當為賢弟引見!」
司馬彥搖搖頭。
彭一秋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只要崔兄不以為忤,我便照樣送你四句話兒,略示休咎。看看將來是否應驗也好!」
崔明桂在一旁撫掌笑道:「高明,高明!摸骨而知人貌。彭兄妙技,委實可稱絕世無雙的了!」
彭一秋笑道:「耿兄放心。彭一秋所斷之語,迄今尚無不驗!這種能使耿兄轉禍為福,化危為安的無形力量,就是你的光明心地,及平素寬仁厚德的俠義行為!」
司徒潞嬌軀一震,顫聲問道:「他……他不是業已喪命苗疆了嗎?怎……怎會仍……仍在塵世?」
話方至此,那胖大兇僧,似乎臉上已掛不住,探手取出一面飛鈸,悄無聲息地,覷準彭一秋,脫手飛出,並厲聲叱道:「彭一秋瞎賊,竟敢捏造黑白,信口胡言!你且替我裂腦飛頭,償還洒家四年前一杖之恨!」
崔明桂厲聲狂笑,衣袖忽揚,一片罡風起處,把彭一秋所留字跡,完全拂去!
司馬彥看不慣「大別三煞」這等強詞奪理,倚眾欺人!正待現身出手,崔明桂卻用「蟻語傳聲」向他耳邊說道:「賢弟不必躁急,這『瞽目追風』彭一秋似非弱手,我們看上一會再說!」
崔明桂目光中,微微閃爍森冷光芒,但臉上卻仍堆滿笑容,發話問道:「有了分別了嗎?請問彭兄,究竟是我的命好?還是我耿賢弟的命好?」
黑衣人陰森森地,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出言辱及『九幽冥后』,無可饒恕!我要把你們點倒,帶入『北邙鬼府』之中,交與『九幽冥后』發落!」
柴天藻一來看出崔明桂功力絕高,二來不願在此動手!遂微提真氣,人躍半空,像一張枯葉般地,像被崔明桂所發掌風,吹出了將及兩丈!
黑衣人不知對方在利用「蟻語傳音」功力,密商妙計,遂冷笑說道:「你們休要膽怯,如今想不入『北邙鬼府』,也不行了!」
彭一秋心細如髮,聽得「大別山三煞」同聲狂笑之下,立即收仗護身,冷然叫道:「趙維邦,你那『三星套月』,是當世武林『七大兇器』之一,因過於歹毒,曾經江湖公決,除了對血海深仇以外,連對常人都不許隨意施為。如今竟想用來害我這殘廢之人,難道你就不怕動了武林公憤嗎?」
崔明桂故意大笑,說道:「『九幽冥后』,這名兒太以奇怪!」
司馬彥點頭示意,崔明桂又復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賣個破綻,由他點倒便了!」
這時,司馬彥業已藏入大堆怪石之後,並撿了一張樹葉,在葉上劃出「彭一秋有性命之險,千祈莫令其參與雲夢爭奇大會」字樣備用!
黑衣人怒道:「你們不要不信!可惜『九幽冥后』的法令太嚴,否則我就帶你們進『北邙鬼府』,開開眼界!」
司馬彥靈機一動,含笑說道:「大哥,小弟倒有個主意,或許混得進『北邙鬼府』。」
原來趙維邦身為「大別三煞」老大,才一上手,便遭如此難堪,自然羞怒交併,殺心立起!
崔明桂不禁喝采讚道:「好輕功,這就是『無影十三飄』嗎?但『飄』雖有餘,『無影』二字,卻仍嫌有所誇大!」
彭一秋知道崔明桂是婉言相勸自己,既有天生盲疾,理應結伴同行,頗為感激地微笑說道:「多謝崔兄關懷!彭一秋原本是與『黃山逸叟』柴天藻同來,但到了『大別山』前,柴天藻因事與我暫別。約在『梁子湖』中,雲夢爭奇會期之上相見。誰知,獨行未久,便遇見這三位兇神惡煞?」
趙維邦真想不到彭一秋在動手過招時,竟比雙目未盲之人,更穩更準!並由於輕敵大意,幾乎才一開始便被對方那根純鋼明杖敲中左腕!
崔明桂遂把「雲夢爭奇」之事,向這「九幽冥后」司徒潞細述一遍。
崔明桂委實聰明絕頂,出得「北邙鬼府」以後,發覺司馬彥默然無語,竟立即猜出他不悅之由,含笑問道:「賢弟是否因我事前未曾告知你有關『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龍湫舊事』,而不大高興嗎?」
司馬彥含笑說道:「大哥此話何意?小弟藝業或許不精;膽量卻決不算小!」
崔明桂兩眼一翻,冷然答道:「是我,你問我則甚?難道我唱得不好聽嗎?」
但雲鬢之間,卻與那三名宮女,及「勾魂客」葉東明等一樣,懸掛了兩串長長紙錢,使得這「北邙鬼府」的大殿以內,終於含有一些森森鬼氣!
崔明桂問道:「我費了什麼心機?」
黑衣人怫然說道:「朋友,休要胡扯!我這兩鬢紙錢,是『九幽』一派表記!」
司馬彥被他一語道破,反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搖頭微笑,說道:「大哥說那裏話來?小弟奉陪大哥,同遊『北邙』……」
在崔明桂、和*圖*書司馬彥的竟料之中,此處既稱「北邙鬼府」,則殿內定然恐怖異常;白骨為柱,骷髏為燈,甚或執役諸人,也都是些牛頭馬面之屬!
但「逢翠須防」之語,卻使他深信不疑!因為不僅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留書之中,提過「翠眉妖女」,連盟兄崔明桂也看見「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龍湫舊友」,曾與一位綠眉毛的美艷女子相偕,並可能來赴「雲夢爭奇大會」!
彭一秋倒也豪邁無倫,立即改口笑道:「耿兄如此襟懷,真是武林人傑!彭一秋適才聽兩位談話,趙維邦的那隻『三星套月』筒兒,屬耿兄所毀,這種絕世神功,委實令彭一秋欽佩萬分!」
司馬彥笑道:「彭兄不必為難。君子問禍不問福,請儘管直言便了!」
司馬彥問道:「大哥莫非業已胸有成竹?」
黑衣人的兩道吊客眉一揚,接口說道:「我鬢邊所掛紙錢,是武林派別表記……」
司馬彥暗中看得好不皺眉?弄不懂崔明桂為何在被彭一秋激怒以後,便變得如此暴戾?
人隨聲起,突然身形電閃,一式「閉門推月」雙掌齊發,猛往柴天藻當胸擊去!
司馬彥一旁含笑相看,只見彭一秋摸完崔明桂左、右雙掌,臉上滿佈一種神秘驚容,詫聲叫道:「奇怪,奇怪,簡直奇怪到了極處!」
司馬彥見狀,急忙搖手示意,阻止崔明桂不可如此!
司馬彥聞言,笑道:「大哥既未與他們交手過,也許對方並不見得比你高明?」
司馬彥方自苦笑搖頭,忽然聽得松林以外,又有步履聲息!
故而七根「子午問心釘」,兩面鋼稜,飛襲彭一秋之時,均被崔明桂所發的無形勁氣盪開!
司馬彥笑道:「我們裝鬼如何?」
柴天藻哈哈笑道:「我雖不知老弟姓名來歷,但從稱神情之上,一看便知是位身懷絕藝,趕來參與『雲夢爭奇大會』的雄心勃勃人物!柴天藻別無所長,只有這『無影十三飄』,自信還小有名頭,不落人後!老弟大概是既想鬥我,又有點怕我,遂欲激怒我施展出來,好讓你先知虛實!」
司馬彥目光凝注那滿地碎石,默然不語!
崔明桂嘆道:「你大哥性情極傲,心雄萬夫,每想以天下第一人自居;但當世中偏偏在劍術、輕功、內力、暗器四者之上,可能各有一人,超過了我的造詣!」
彭一秋雖然看不見司馬彥臉上表情,但從對方沉吟未語之上,便已猜出了大概,含笑說道:「耿兄不必在意。命相雖然如此,但據我參詳,你必然會在驚險萬分,危機一髮之中,度過最後災厄,而獲得異常幸福!」
倒是趙維邦手中那個最厲害的「三星套月」,尚無動作。
崔明桂大笑,說道:「容易,容易!」
彭一秋笑道:「若論根骨、資質,崔兄竟比耿兄還要強過半籌!」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略作尋思以後,又復揚眉說道:「即令司徒潞自己不能趕去,但也必命我『九幽派』得力人物,參與『雲夢爭奇大會』。探探那位十年前對我太以狠辣的『龍湫舊友』的蹤跡下落,及近況如何?」
司徒潞反向崔明桂問道:「百代光陰,無非過客;今朝白骨,昨日紅顏!司徒潞又何必定欲爭取什麼『萬妙駐……』」
「九幽冥后」司徒潞進入殿中正座坐定,八名宮女,侍立兩旁,然後目注殿口,沉聲叫道:「葉東明!」
崔明桂接口笑道:「這樣一來,我只得再度改名。叫做『追魂客』,『索魂客』,或是『拘魂客』均可!」
崔明桂轉身笑道:「彭兄摸起我的興趣來了,你且摸摸我玉枕骨,是否仍與我耿賢弟一般無二?」
司馬彥靜坐一旁,聽到此處,心中忽然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崔明桂既然約同自己趕奔「北邙鬼府」,卻為何竟把這「九幽冥后」司徒潞的什麼「龍湫舊事」,對自己一字不提?足見這位盟兄的城府極深,心機難測!
但「大哥」二字方出,崔明桂身形忽轉,左手撩起所著儒衫袍角,右手駢掌如刀地,凝勁下切!
黑衣人自他那深陷眼眶之中,射出兩道炯炯目光,厲聲說道:「你們有資格進入『北邙鬼府』了!」
彭一秋微微一笑,又向司馬彥說道:「耿兄命相之中,似已經歷過一件極大傷心之事,及一項極大災厄!」
灰衣老者笑道:「若照老朽看來,黃山奇處甚多,雲奇、峰奇、石奇、松青,尤以『始信峰』,號稱天下第一奇峰,絕不庸俗!天都五峰,挺秀雲外,也還頗不低呢!」
語音了後,取過明杖,在地上劃了十六個字兒,寫的:「福在知青,禍在骨肉!逢翠須防,遇崖莫獨!」
崔明桂揚眉說道:「這有什麼不對?」
司馬彥知道崔明桂生性高傲絕頂,此時心中定然極為難過!
司馬彥接口笑道:「小弟剛剛並非懼『北邙』之行,只是恐怕不易激得對方參與雲夢爭奇盛會!」
柴天藻說道:「看老弟神情,似乎江湖經驗頗豐!難道你尚不知聶小冰劍下無情,柳文宗全身有毒嗎?」
司馬彥含笑問道:「彭兄這『摸骨神相』,可是要把全身骨骼,完全摸遍?」
崔明桂冷然說道:「賢弟是英俏英雄,正人俠士,何必把我這狠辣多疑鼠輩,認做大哥?我因自慨形穢,不欲高攀,要與你割袍斷義!」
崔明桂笑說道:「賢弟不是認為『雲夢爭奇』的會期,是在年底,目前無處可去嗎?」
司馬彥聞言,微盛眉頭,似在思索?
司馬彥恍然,說道:「如此說來,『九幽冥后』司徒潞只要聞得雲夢爭奇之訊,及知曉會中有粒『萬妙駐顏丹』,真可能離開『北邙鬼府』,破例出世!」
話完,對司馬彥微施眼色,兩人身形略晃,遂脫離了鬼卒挾持,進入殿中就坐!
崔明桂笑說:「賢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萬妙駐顏丹』除了駐顏靈效之外,還有復容之力!」
一面說話,一面向法本和尚及「鐵虯龍」童豹略打手式,命他們在兩側準備,萬一自己不能勝過這「瞽目追風」彭一秋時,便一齊下手,將對方置於死地!
崔明桂大怒,說道:「不陪,也要你陪!」
司徒潞經過一陣沉思,苦笑說道:「照說,我聽了崔兄所告秘訊,必應前往『雲夢』,參與爭奇大會,但因有要事羈身,尚不知是否可以及時趕到。」
崔明桂又復長嘆一聲,說道:「論暗器,我對於『南荒毒蝟』柳文宗,甚為頭痛;論內力,又不知是否鬥得過『離垢書生』司馬彥的『三陽神功』?」
趙維邦不服對方聽覺這等靈敏,一聲不笑,右手鉤向空虛晃一晃,左手鉤卻以一式「鉤雲補月」,對準彭一秋的丹田襲到!
司馬彥插口問道:「郡位英俊書生,大概就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龍湫舊友』?」
司徒潞微然一笑,向「勾魂客」葉東明說道:「葉東明,你且替兩位尊客,解開穴道,並在殿中看坐!」
說到此處,另外一具新棺之中,又有一位白衣幽靈,推開棺蓋走出,陰森森地接口說道:「你們都不是鬼,我才是真的催命鬼呢!」
彭一秋果然盲目靈心,一聽對方執雙鉤的兵刃交錯之聲,便含笑問道:「趙朋友用的是對虎頭鉤嗎?」
趙維邦只剩下一件玄色長衫,及所著內衣在身,全身骨肉,都已爛去大半,並已繼續化為黃水!
崔明桂叫聲「不好」!一面拉著司馬彥閃出數丈,一面卻向身在半空的彭一秋朗喝道:「彭朋友,趕緊盡量後退!」
那灰衣人影,本已掠過松林,忽聽林內縱歌,遂又迴身折轉!
司馬彥聽崔明桂竟把自己也列為四大對手之一,不禁微笑說道:「『南荒毒蝟』柳文宗,全身無處不可發出暗器,並且件件皆餵有苗疆毒,委實厲害難纏!但『離垢書生』司馬彥卻似……」
信的則是那句「逢翠須防」。
崔明桂一面換手,一面含笑問道:「彭兄奇怪什麼?」
崔明桂笑道:「司徒潞自負絕色,偏偏在十年前,偶遭不幸,毀去容顏,遂創設了『九幽』一派,埋首『北邙』,永不出世!」
暗忖,「青囊神叟」諸葛仁前輩之料,果然不差。或許真可在「雲夢爭奇會」上,替那位與自己人間天上,兩意相通,素幃昏燈,銷魂無話的絕代紅顏,一雪九泉幽恨!
但走到大別山中,卻又遇見一件不平之事!
崔明桂雙眼一翻,冷然說道:「什麼話兒?」
司馬彥「咦」了一聲,說道:,「難道這『北邙山』中,只許你鬢掛紙錢,就不許我們身臥棺木?」
崔明桂緩緩伸手,彭一秋才一稍摸,便自大驚失色地,低聲問道:「崔兄是否發現敵蹤?怎的在百穴之中,滿佈內力?」
黑衣人搖頭,道:「你們這種舉措,倘在他處,均可自便,就是此地不行!」
誰知如今燈光一亮,方看出與自己所料,大相徑庭!
在前面疾馳的一條人影,到了距離崔明桂、司馬彥二人藏身暗處的兩丈開外,驀然駐足回身,厲聲叫道:「大別三煞,你們真要如此厚顏無恥,聚眾逞兇,欺負我殘廢人嗎?」
彭一秋也知彼此話不投機,遂向二人告別。
但柴天藻身形毫無停留,一陣哈哈大笑,灰衣電掣,人影雲飛,等崔明桂追到他第一次落足之處,對方身形早杳,只剩下一些長笑尾音,留在這松林之內,不住蕩漾!
崔明桂道:「根據世間傳說,閻王應是男身,怎會突然變成『冥后』?難道森羅帝君乏嗣無子,竟把王位傳給了他夫人了嗎?」
彭一秋細心摸索,好久以後,方自停手思忖!
司馬彥暗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彭一秋也是特來參與「雲夢爭奇大會」之人,怎會不再相見?遂婉言笑道:「大哥,常言道:『但得一步地,何處不饒人?』那彭一秋……」
崔明桂不等對方話完,便即大笑,說道:「武林中武當、少林、峨帽、崆峒,派別雖多,卻未聽說過『紙錢』一派!」
司馬彥看在眼內。暗想這彭一秋功力頗佳,可惜雙目齊盲,否則倒也可算得上武林中的一把好手!
彭一秋「哦」了一聲,繼續揩摸崔明桂左掌。
司徒潞驚於來人功力,秀眉微挑,含笑說道:「想不到我這寂寞已久的『北邙鬼府』,竟突降武林高人!司徒潞請教兩位是怎樣稱謂?」
彭一秋截斷崔明桂話頭,搖手笑道:「崔兄怎的捧起我來?『黃山逸叟』柴天藻的『無影十三飄』,確可算得是罕世輕功!彭一秋則庸俗無能。除了因天生盲目,耳力稍靈以外,那裏會什麼曠代絕學?」
但趙維邦何等刁滑!適才被攻三杖,試出彭一秋功力頗佳以後,雖然「三星套月」在手,心中戒意仍深。一面驕妄厲笑,一百卻向「鐵虯龍」童豹、法本和尚,微比手式,三人不縱不躍,緩步輕移,在笑聲收歇之下,不僅各自退出數尺,連方位也略有變換!
司馬彥聞言,不覺失聲一笑!
語音方了,殿中忽地雲磐一響,燈光大亮!
柴天藻笑道:「明人眼裏,揉甚沙子?老弟編造歌詞,轉彎抹角半天,原來只是想看看我那敝帚自珍的『無影十三飄』而已?」
歌聲尚在夜空之中,繚繞不絕,亂墳頭內,突有人冷笑,說道:「鬼會唱詩,真是千古妙事!」
司馬彥聽得頗為佩服地,笑著說道:「僅僅揣摸三塊骨頭,便可斷言一生休咎,不真成了神仙了嗎?」
趙維邦微吃一驚,冷然問道:「彭一秋,你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
司馬彥劍眉雙挑,朗笑說道:「大哥應該知道小弟並非怕事之人!」
彭一秋先摸五指,次摸掌心;摸完左手,又摸右手。然後再請司馬彥轉過身去,揣摸腦後枕骨!
崔明桂看他一眼,含笑說道:「賢弟倘若想為『九幽冥后』司徒潞,一洩不平之氣,則在『雲夢爭奇會』上,可能會與這英俊書生,及綠眉美婦相遇!」
那黑衣人見狀,不禁冷哼一聲,說道:「你們真是孤陋寡聞!既不曾聽過『九幽派』之名,總該聽說過『北邙鬼府』!」
趙維邦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彭一秋,你既然如此自負,便由趙維邦打發你上路也好!」
因柴天藻所走方向,與司馬彥藏身之處相反,故使他空自在樹葉上劃了字跡,準備傳書示警一舉,竟未如願!
司馬彥失笑說道:「彭兄休要謬譽,毀掉一件暗器,算得上是什麼神功絕藝?」
彭一秋搖頭笑道:「耿兄怎的還要深藏若虛?趙維邦的『三星套月筒』,係風磨銅所鑄,豈是尋常功力能毀?」
彭一秋「哦」了一聲,說道:「這樣說來,真是蒼穹有眼,報應臨頭。趙維邦大概作惡大多,才被耿兄巧中湊巧地,用內家真力,隔空點中他『三星套月筒』的機括之上!」
而趙維邦手中,砰然巨響,卻在他身前出現了三點紫色星光,及一團濛濛白氣!
崔明桂拇指雙挑,含笑讚道:「賢弟這樣說法,才是英雄本色!你剛剛……」
彭一秋微笑說道:「崔兄,我絕不奉承!耿兄剛才說得對,君子問禍不問福……」
崔明桂笑道:「倘若賢弟怯於『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威名,我們便不作『北邙』之行也罷!」
崔明桂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不消,不消!我們尚懂得催血過宮,自行解穴之法。何況若不故意讓這位葉朋友點倒,又怎能尋得門戶,進入『北邙鬼府』?」
趙維邦取出自己的「三星套月」以後,因游魚已在釜中,遂放心已極,毫無顧忌地狂笑說道:「什麼叫武林公憤?什麼叫江湖公決?如今你既身陷『大別山』中,則趙維邦兄弟,便是五殿閻君,這個『三星伴月』,便是『勾魂法帖』!」
崔明桂向司馬彥一打手式,雙雙隱入了崖角陰暗之處!
心念才動,彭一秋雙手已及腦後,司馬彥只得聽其自然地任他反覆摸索!
葉東明躬身答道:「這兩人不僅在亂葬崗中,裝神弄鬼,並出言侮及冥后!葉東明認為他們可能有所圖謀地蓄意而來,才出手點倒,帶回鬼府,請冥后發落!」
在他身體整個凌空之際,「暗嗆」連聲,法本和尚的兩個銅鈸,震漩星飛,首先出手!
司馬彥因一來覺得「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龍湫舊友」,與「天姥山削成崖」秘洞主人的負心人,行徑相同;二來聽此人又與一位綠眉美婦相偕,遂認為這兩位薄情男女定是一人。
於是,立即恍然她所以創設「九幽」一派,並規定鬢懸紙錢,作為表記之意!
鬢掛紙錢的黑衣人,頗為不悅地,冷然說道:「兩位在此裝神弄鬼,已有三日!可知這是什麼所在嗎?」
崔明桂笑道:「故而我們不怕『九幽冥后』司徒潞聽了這樁訊息以後,不肯出世;只怕無法進入『北邙鬼府』,作為她的座上嘉賓!」
這時,崔明桂雙目之中,也射出了炯炯精光,凝注在司馬彥的身上。
司馬彥笑道:「人身骨骼,本來就大致相同……」
彭一秋失笑說道:「原來崔兄指的是這樁雕蟲小技,則彭一秋便不敢推諉的了!」
崔明桂所料果然不錯。彭一秋雙目雖瞎,耳音卻敏,手法也極巧妙!那面飛鈸,尚未到達身前,便被他微抬明杖,輕輕一點,恰好點中飛稜邊緣,「叮」地一聲,偏飛出丈許遠近!
灰衣老者首先目注這手持明杖的盲目之人,冷笑說道:「『瞽目追風』彭一秋,四年前你壞我盟弟法本大師,及『鐵虯龍』童豹好事,並斷了我童三弟的左手二指,老夫趙維邦早想尋你報仇,只恨海角天涯,難以如願而已!誰知冤家路窄,今夜你居然經過這『大別山五泉峰』下,真所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尋!』還不趕快乖乖自行了斷。若等老夫下手,你罪就受得大了!」
崔明桂開門見山地,含笑說道:「我兄弟彈劍江湖,遊俠四海,生平愛管閒事!此番特來『北邙』,是有樁武林秘訊,要想告知司徒冥后!」
崔明桂點頭答道:「你猜得不錯。我對『黃山』確有成見,你認為黃山雲奇、峰奇、石奇、松奇!我卻覺得黃山山俗、人俗!」
崔明桂揚眉說道:「就因為『九幽』一派,與世隔絕,我才想與賢弟結伴同闖『北邙鬼府』!」
彭一秋聽完崔明桂問話,點頭笑道:「在我未曾揩摸崔兄腦後的『玉枕骨』前,確實可以作如此判斷!」
司馬彥問道:「大哥這四大憾事,能否說給小弟一聽?」
崔明桂不等「九幽冥后」司徒潞說完,便即接口笑道:「司徒冥后,難道你就不想彌補你十年之前的『龍湫舊恨』嗎?」
趙維邦眉頭一蹙,默然不語。
司馬彥雖然略覺崔明桂過分驕傲,但因新結金蘭,對方又是兄長,不便出言規勸,遂只得含笑說道:「聽大哥語意之中,另外還有兩位知音摯友!」
司馬彥雙眉方蹙,崔明桂又復恨恨說道:「除非彭一秋從此遠走高飛,海角天涯,永不相遇!否則,崔明桂見他之際,便是這瞎賊粉身碎骨之時!」
司馬彥因葉上字跡,不便讓崔明桂看見,遂只好暗運神功,揚手飛出樹葉,打向一根古松橫枝,並含笑點頭,順著崔明桂的語氣答道:「大哥說得對,小弟本想摘葉飛出,一試柴天藻究竟有多高功力?誰知他走得這快,方向又復相反,只能等到雲夢爭奇會上,再與他較量的了!」
柴天藻聞言,雙眉連軒,忽然手撚長鬚,縱聲狂笑。
柴天藻笑道:「老夫向來襟懷沖淡,『離垢書生』司馬彥也有『堂堂君子,巍巍出塵』之譽,老弟想鬥這兩人,必無大礙;但對於『玉琢嫦娥』聶小冰,『南荒毒蝟』柳文宗,卻最好莫加招惹!」
司馬彥點頭嘆道:「司徒潞對她這位『龍湫舊友』,委實妾意如綿,情深似海!」
司馬彥「哦」了一聲,劍眉復蹙,暗忖:江湖遊俠,風險必多,自己再遭一次災厄,極有可能;但怎會再經歷一次什麼極大傷心之事?
末了並多寫了:「慎戒『疑、狠、辣』三字。種德心田,虞可禪解!」等草草敷語!
語完,身形一飄,居然極為迅疾地撲近崔明桂,駢指向他脅下點去。
崔明桂指著司馬彥,含笑答道:「這是我拜弟耿天心,我叫崔明桂!」
但這種疑思,頃刻間便即獲得解答。
不過他這發出「三星套月」之舉,乃是被動,而非主動!
崔明桂指著眼前無數墳墓,大笑說道:「這『北邙山』到處都是高塚低墳,荒煙蔓革,倘若叫做『鬼域』,倒頗恰當;至於『鬼府』之稱,則太嫌誇大!那裏來的『奈何橋』『森羅殿』呢?」
崔明桂繼續說道:「論輕功,我可能遜於『黃山逸叟』柴天藻的『無影十三飄』!」
司馬彥聽得好不心驚!暗想:自己這位結義大哥,委實大以精明,把自己心思,完全看破!
崔明桂一面發話,一面自懷中取出一方黑色絲巾,把臉蒙上!
這幾句話兒,果然把崔明桂聽得劍眉雙挑,豪氣如雲地傲笑說道:「崔明桂性情頗怪,落落寡合,這次居然竟與賢弟一見投機,心中正覺奇詫!如今聽你這樣說法,方知緣遇早定,賢弟真是我生平第三位知音。你說得不錯,放眼乾坤,hetubook.com.com像我這樣博學兼精,而又件件達到相當水準之人,能有幾個?」
司馬彥覺得無需推讓客套,便點頭微笑,伸出左掌!
崔明桂笑道:「一來,我們可以見識見識這從未有外人進入過的鬼府風光,開開眼界;二來,我想設法把『九幽派』人物,激了出幾位,參與『雲夢爭奇大會』!」
但事到這等地步,自然不便直承,只得搖頭笑道:「大哥莫要多疑,小弟那有什麼瞞哄大哥之事……」
司馬彥應聲答道:「我叫耿天心,這位是我結義大哥崔明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江湖人物,份所應為!彭兄若把『高人』二字,掛在口頭,我弟兄便當告別,不敢攀談的了!」
司馬彥失笑說道:「彭兄不要捧我!」
崔明桂搖頭苦笑,說道:「我連一個都未曾會過。但這次『雲夢爭奇大會』之中,他們四人縱不全來,最少也將來上兩個、三個!」
崔明桂等因極愛一處懸崖飛瀑的美好景色,遂決定就在飛瀑之旁,靜坐行功,度此良夜!
司馬彥愕然問道:「大哥要激使他們參與雲夢爭奇則甚?」
趙維邦手執圓筒,法本和尚手執兩面飛鈸,「鐵虯龍」童豹手中扣著七根餵有奇毒的子午問心釘,三人分三面把彭一秋圍住,兇狂的驕妄厲笑!
崔明桂聽司徒潞這樣說法,遂向司馬彥略施眼色,兩人一同起身告辭!
「北邙鬼府」事了,時間已離年底不遠,司馬彥與崔明桂二人,自然不再往別處閒遊,雙雙逕趕雲夢!
崔明桂久聞「瞽目追風」彭一秋的「摸骨神相」,能奪天地造化之機。聽他肯為自己及盟弟耿天心施技,心中頗覺高興,含笑說道:「彭兄說不吝妙技,我們且換個地方。此處為趙維邦、童豹遺屍所污,血腥氣息重得很呢!」
崔明桂緩緩收回凝注在司馬彥身上的目光,向彭一秋含笑說道:「雲夢爭奇會期已近,舉世武林人物,皆將不遠千里而來。彭兄俠蹤,一向似在皖北,跋涉長途,怎未結伴?」
司馬彥點頭,說道:「『龍虎風雲』六十四式,綜釋、道兩家奧妙,確是劍法之中的無上絕學。」
殿宇雖甚宏偉,但只是尋常建築,並未故意炫奇地,添甚特殊裝置!
司徒潞含笑起身,吩咐八名宮女隨同自己掌燈送客!
崔明桂因司馬彥示意阻攔,只好強忍怒氣,垂下那隻微揚右掌,冷笑說道:「彭兄是否也要送我十六個字兒?」
司馬彥笑道:「如今距離『雲夢爭奇大會』還早,我們……」
崔明桂哈哈大笑!說道:「崔明桂每見人間不平事,胸中便作不平鳴!我在司徒冥后的『龍湫舊友』口中,得知十年前『龍湫舊事』以後,深為司徒冥后不平!才特來報訊,希望你能設法彌平舊恨,一消惡氣而已,司徒冥后不要大多疑了!」
語音方了,忽見司馬彥手上持著一張樹葉,不禁訝然問道:「賢弟手持樹葉為何?莫非想使那『黃山逸叟』柴天藻,嚐嚐你摘葉飛花手段?」
話完,也用明杖在地上劃了幾行字跡,便自長揖為禮,飄然而去!
司馬彥「哦」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司徒潞又怎會被大哥輕易激出?」
崔明桂看了司馬彥一眼,皺眉問:「彭兄請講,我比我耿賢弟多了三個什麼字兒?」
司馬彥笑道:「大哥既然同章,我們路過通都大邑之時,便當置備一切備要之物,要扮就扮得像些!」
崔明桂被他笑得有些迷惑起來,訝然問道:「你這樣狂笑則甚?」
棺中跟著蹦出了一位幽靈!一身白衣,四肢僵直,面色宛如陳蠟!
「鐵虯龍」童豹的七根「子午問心釘」,也跟著以「滿天花雨」手法打出!
司馬彥要想向他安慰幾句,抱拳含笑叫道:「大哥……」
司馬彥笑道:「大哥與你所認為的這四位強敵,都曾交過手嗎?」
遂躬身含笑說道:「大哥,小弟在生之日,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在廬山結盟時,所指以為誓的那兩句『人頭石下風雲會,巨惡屍前生死交!』」
司徒潞靜靜聽完,搖頭說道:「我方才業已說明不願再在武林爭勝。」
彭一秋天生殘廢,總較吃虧。對方既已悄無聲息地,有意騰挪,他所撲方向,便難免略有偏誤!
一直送到「北邙鬼府」通往亂葬墳頭的隧道之中,司徒潞方在崔明桂再三攔阻之下,止步不送!
崔明桂點頭說道:「正是此物。他們二人相愛情深以後,司徒潞竟在『龍湫大瀑』之下,把這粒武林至寶『大還丹』,送給她的『龍湫舊友』!」
崔明桂笑道:「誰說我們裝神弄鬼?我們只是看淡世情,特意以棺為床,來此嘗試淒清鬼域滋味而已!」
司馬彥因毫無所知,以致聽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可約略猜出其中定又包含了一樁悱惻纏綿的武林故事!
崔明桂訝然笑道:「我們這種資格,怎會獲得如此快法?」
崔明桂仰望碧空飛雲,縱聲狂笑,答道:「九幽派的武功自立一格,不與交手,將終生遺憾?」
彭一秋正色說道:「你手下比他多了一個『辣』字;腦中比他多了一個『疑』字;心上比他多了一個『狠』字!」
彭一秋尚未答言,崔明桂便向司馬彥笑道:「賢弟不要胡亂請求,據我所聞,彭兄這項神技,是向一位佛門所學……」
他方想到此處,彭一秋卻已險罹殺身之禍!
司馬彥尚想婉轉勸解,崔明桂忽然一掌揮處,把塊斗大山石,擊成粉碎,緊咬鋼牙說道:「賢弟,崔明桂生平言出必行,心腸如鐵。你若再為彭一秋之事進言,我們的金蘭盟約,便如此石!」
崔明桂笑道:「妾意如綿,偏偏遇上了郎心如鐵!司徒潞剛把『大還丹』交與對方,便被她那『龍湫舊友』,出其不意點倒,並在她雙頰之上,留下兩條永難磨滅的傷疤,方自得意揚揚地,縱聲狂笑而去!」
灰衣老者目內神光微閃,說道:「老朽就是黃山之人,自問還並不太俗!」
但因彭一秋雙目,根本就看不見暗示神色,又不便與之附耳低語,只得任其自然地,聽他怎樣說話。
崔明桂見司馬彥誠中形外,語意神情,兩皆懇摯,方始臉色漸霽地,緩緩笑道:「這樣說法,賢弟竟還看得起你這結拜大哥,不肯背盟絕義嗎?」
司馬彥笑道:「即令他們分別具有一樁絕技,但綜合言之,恐怕誰也比不上大哥這等博學兼精,多才多藝!」
司馬彥軒眉笑道:「大哥請看,這『三星套月』有多歹毒!又是『七大兇器』之一,不毀掉它做甚?難道大哥還想奪來留用嗎?」
彭一秋此時又對崔明桂笑道:「崔兄請伸左掌。」
「勾魂客」葉東明搶前幾步,神色恭謹地,抱拳答道:「葉東明在!」
說到此處,忽然肅容躬身,合掌向天一拜,再對崔明桂、司馬彥含笑問道:「崔兄、耿兄,你們那一位先試薄技?」
司馬彥接口笑道:「我與我崔大哥是意氣相投的金蘭之好,似已對彭兄說過了呢!」
這時,「瞽目追風」彭一秋業已走到面前,長揖笑道:「彭一秋多承相救,請教兩位高人的高名上姓?」
一面發話,一面用左手反扣黑衣人右掌脈門,但故意去勢略緩,露出破綻!
崔明桂聽完司徒潞的問話,應聲說道:「司徒冥后的『龍湫舊友』,不僅仍在塵世,這次也許會去參加『雲夢爭奇大會』!」
司徒潞「嗯」了一聲,點頭說道:「照他那種好勝性情,定然會去!」
崔明桂起初一愕,但旋即撫掌大笑,說道:「妙極!妙極!真虧賢弟想得出來!我們在『北邙鬼府』以外裝鬼,確實非把以活鬼自居的『九幽派』人物,氣激得自動出現不可!」
崔明桂目光中忽現殺機,冷笑接口說道:「彭兄相法通神,我生平委實心狠手辣,那會積下什麼功德善果?好在天堂雖無路,地獄定有門!崔明桂仗恃一身所學,便下達黃泉,闖進冥府,鬥鬥五殿閻君,又復何懼?」
崔明桂點頭笑道:「賢弟猜得不錯。此人當日與司徒潞互相愛好之由,並非真情,完全是覬覦司徒潞所有的一粒武林至寶『大還丹』!」
崔明桂心思被人叫破,不由也頗暗佩這『黃山逸皇』柴天藻的江湖經驗,委實老到!遂「哼」了一聲,說道:「你別往你自己臉上貼金,我要看你的『無影十三飄』做甚?」
彭一秋既要揩摸此處,不如早聚真氣,預作提防!但如今被他這一叫破,只得氣收百穴,功散周身地,微微一笑,說道:「我適才彷彿聽見足聲,如今方知只是風吹泉響!」
司馬彥看完這十六個字兒,心中半疑半信!
司馬彥聽了「綠眉美婦」四字,不由立即想起那位與自己作「銷魂之約」的「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遺書中所說的「翠眉妖女」,遂又驚又喜,說道:「大哥請講,小弟洗耳恭聽!」
司馬彥點頭示意,崔明桂又復笑道:「倘若賢弟膽大,我們倒有個所在可去,並能為『雲夢爭奇大會』,添點熱鬧!」
話完,撮唇鬼嘯,立即由亂墳堆中,又復出現了兩名掛紙錢的黑衣人,抓起司馬彥、崔明桂,把他們帶入一座高大墳塋背後的地道之內。
司馬彥想了一想,說道:「既稱『冥后』,自然是位年老婦人。」
崔明桂閃眼看去,只見彭一秋寫的是:「天理無虧,吉凶早定,恩仇了處,一劍穿心!」
司徒潞臉上一紅,陪笑說道:「崔朋友不要怪我,司徒潞實在對江湖鬼域及險惡人心有些畏懼的了!」
崔明桂笑道:「故而我覺得司徒冥后即使不想爭取那粒『萬妙駐和*圖*書頗丹』,也該走趟雲夢,會會你的『龍湫舊友』!」
司馬彥苦笑說道:「彭兄何必對我設辭安慰?我那裏會有什麼異常幸福?」
黑衣人果然中計。冷笑起處,一式「覆雨翻雲」,手掌疾翻,反把崔明桂的脈門扣住,就勢伸指點了他的暈穴!
崔明桂聽到此處,突然哈哈笑道:「『九幽冥后』,畢竟不凡!我兄弟的來意,竟被你一眼看破!」
「鐵虯龍」童豹,因為距離趙維邦稍近,也為那股極為奇毒無比的紫色星光、濛濛白氣所及,爛掉了半個腦袋!
崔明桂心中一動,暗用「蟻語傳音」功力,向司馬彥耳邊問道:「賢弟,你能不能運氣過宮,自動解穴?」
黑衣人異常得意地,揚眉笑道:「米粒之珠,也敢在我『勾魂客』葉東明手下,妄放光華?如今且教你們見識見識『北邙鬼府』,是何氣派!」
白衣幽靈,看了這形如惡鬼的黑衣人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說道:「秋墳鬼唱鮑家詩。鬼會唱詩,有何希罕?但不知究竟我是鬼,抑或你是鬼呢?」
司徒潞「哦」了一聲,說道:「崔朋友既然這等說法,司徒潞洗耳恭聽就是!」
崔明桂異常痛惜地,看著司馬彥失聲嘆道:「賢弟,我要你制人,你怎地竟把這罕世難求的『三星套月』毀去?」
崔明桂臉上神色益冷,勉強插口笑道:「不錯,不錯,我願彭兄直言無隱!」
司馬彥伸手相攔,失聲問道:「大哥,你此舉何意?」
司馬彥話音方了,那片樹葉,業已把古枯橫枝,一截而斷;但樹葉本身,也成了一堆碎粉,隨風四散!
彭一秋又復說道:「彭一秋份屬江湖人物,路遇此事,那有昧煞天良,不聞不問之理?遂向法本、童豹二位好言勸告,請其殺人越貨已足,不必再復姦辱婦女……」
時屬臘月下旬,夜空中無數繁星,伴著一痕下弦殘月,景色極為幽靜!
六曲屏風之後,蓮步細碎地,走出了八名手提紗燈宮女,簇擁著統御這「北邙鬼府」的「九幽冥后」。
司馬彥聞言,訝道:「如此佳人,為何自淪鬼域,甘與世絕?」
司馬彥失笑說道:「司徒潞容顏既毀,則那『萬妙駐顏丹』,似已不會對她發生什麼引誘作用!」
一面說話,一百右掌微揚,似已暗聚功力,欲將彭一秋殺以洩憤。
彭一秋嘖嘖說道:「你們兩位,委實應該結義金蘭。因為你們的雙掌掌骨,竟一模一樣地,毫無相異之處!」
司徒潞妙目之中,隱現淚光,咬牙搖頭,說道:「不去,不去,我決不願再見此人!」
彭一秋外號「瞽目追風」,輕功原是極佳。雙手猛帶明杖,空中吸氣仰身,一式「細胸巧翻雲」,再化成「雁落沙汀」,居然也被他退出了一丈四五!
崔明桂狂笑說道:「江湖中雖流傳著這兩句話兒,但也許我比聶小冰更無情,比柳文宗更毒!如今莫論他人,我們先較量一場輕功如何?」
彭一秋不答,細心摸索崔明桂所伸右手。
他退出兩丈八九以後,一聲厲聲長嘯,自懷中取出一隻上有三個星形洞穴及一個月牙洞穴的黃色圓筒!
崔明桂接口嘆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徒冥后能夠傷心忍恨,埋首九幽;但你那位『龍湫舊友』,卻還把此事引為傑作,到處炫耀呢!」
灰衣老者聽他強詞奪理,不由蹙眉笑道:「老弟對於『黃山』好似存有成見?」
崔明桂笑道:「照彭兄這等說法,我也和我耿賢弟一樣,是位功力絕世,心地光明,容貌英俊的美男子,俏英雄了?」
司馬彥一時高興,含笑說道:「跟來彭兄竟會『摸骨神相』?我們風萍偶聚。總算有緣,便請彭兄為我與崔大哥,相上一相如何?」
月色雖好,但時有雲遮,忽明忽暗地,更為這「北邙山」的亂墳頭,添了幾分森森鬼氣!
隨著話音,出現一人。這人又瘦又高,顴骨突起,雙目深陷,一頭蓬鬆亂髮,身著黑衣,鬢邊還掛著兩串紙錢,委實像極一位猙獰惡鬼!
司馬彥含笑問道:「大哥此行的用意如何?」
亂墳深處,堆著五具未曾掩埋的薄皮棺木!其中三具,已將枯朽敗壞;另外兩具,則是新近抬來!
司馬彥笑道:「黃山逸叟柴天藻,終日踏雲鋤藥,上下於『天都』、『始信』之間,借著奇陡山峰,確實練成了足以傲視天下的輕功絕技!」
司馬彥點頭說道:「據說『北邙鬼府』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修真之所。但向來與世隔絕,不和任何武林人物交往!」
後追的「大別三煞」,展眼間,也現身形,是一名胖大兇僧,一名虯髯壯漢,及一名身著灰色長衣的瘦削老者!
彭一秋起身長揖,陪笑說道:「崔兄莫要見怪!彭一秋只是照相直言。先前並已說過,數雖前定,可由心轉。崔兄只要廣行善事,多積功德,一樣可以轉禍為福,趨吉避凶……」
萬般天下事,那得總由人?又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趙維邦心中想要節省這一個「三星套月」,手中卻偏偏發出!
「勾魂客」葉東明站在堂口,躬身稟道:「啟稟冥后,葉東明擒來兩名狂徒,請冥后親自發落!」
崔明桂笑道:「司徒冥后隱居『北邙鬼府』,應該清靜無為,怎會還有事羈身呢?」
崔明桂笑道:「我看賢弟見聞廣博,你應該知道『北邙鬼府』吧!」
「九幽冥后」司徒潞神色震驚,雙目中精芒如電地凝注崔明桂,有頃以後,方自緩緩問道:「司徒潞的『龍湫舊恨』,絕無人知,崔朋友是……」
司馬彥聽得怒火填胸,咬牙說道:「此人簡直喪心病狂,應該碎屍萬段!」
司徒潞聞言,又復向崔明桂、司馬彥瞥了一眼,看出二人臉上雖略經化裝,枯黃如蠟,但神情器宇,卻大殊流俗,遂微微一笑,說道:「葉東明,你看走跟了!我『北邙鬼府』之中,無甚奇珍異寶,怎會啟人覬覦?這兩位來客,莫非是為我司徒潞來的嗎?」
崔明桂軒眉問道:「為什麼莫加招惹?」
崔明桂含笑說道:「去也在司徒冥后,不去也在司徒冥后。崔明桂只將這樁武林秘訊相告……」
司徒潞忽然神色微變,目光疑注崔明桂,問道:「崔朋友你遠來相告此訊,是何用意?」
這殿堂雖高雖大,但卻靜悄悄地,根本寂無人跡!
司馬彥點頭笑道:「彭兄委實神相,以後如何?」
司馬彥閃目偷窺,見這「九幽冥后」司徒潞也未穿甚鳳冠霞帔,只是一襲玄色長衣,年齡約在三十上下,果然生得美艷絕倫,天姿國色!
崔明桂忽然揚眉問道:「賢弟,你的膽量如何?」
自己「三星套月」筒中所裝的獨門暗器,係以特殊材料製造,用一次便少一次,珍貴非常。若能避免浪費,便不用也罷!
司馬彥生性也頗好奇,聞言,接口問道:「大哥說的是個什麼所在?」
崔明桂笑道:「賢弟既然如此說法,我就這樁武林秘訊,告你也好!愚兄約莫於一月以前,在雁蕩山龍湫大瀑左近,遇見一位二十八九的英俊書生,與一位二十四五的綠眉美婦!」
摸完,低聲自語地,說了一句「奇怪」,便請崔明桂換伸右掌。
疑的是那句「禍在骨肉」。
司馬彥此時方始想起,自己頭上套有「青囊神叟」諸葛仁所贈的極好人皮面具,不知是否會被彭一秋摸出?
灰衣人身形一現,是位相貌清奇的長鬚老者!
崔明桂聞言,向司馬彥笑道:「賢弟,先請彭兄一施妙技,我在旁瞻仰瞻仰!」
司馬彥早已立意在「雲夢爭奇大會」結束之前,決不暴露身份,遂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隨口笑道:「彭兄看走了眼!耿天心只以尋常內家真力,聚氣成絲地,向趙維邦隔空一指,那隻『三星套月筒』,便告『砰』然自爆!」
一面發話,一面施展「移形換影」功力,準備繼續攻擊,逼迫對方動手!
這幽靈出現以後,居然坐在棺盞之上,唱起歌來,他唱的是:「佳人去千載,溪山久寂寞;野水飄白煙,岩花自開落。猿鳥有清音,風月閒樓閣;無話立終宵,幽情入天幕!」
司馬彥笑道:「大哥不妨講得詳細一點,你心目中的四大對手是誰?」
彭一秋點頭一笑,三人遂另外尋了一處景色佳妙的松林之內落坐。
驀然間,連聲鬼哭,淒絕夜空,一具新棺棺蓋,「吱悠悠」地自動揭起!
彭一秋道:「當日法本和尚與『鐵虯龍』童豹,在殺人劫財之後,還要貪圖那行商妻子姿色,意欲輪|奸!所作所為,是否神人共憤,逾越了綠林規矩?」
崔明桂暗運內家絕藝,催血過官,使被點之處,成了空穴,但卻裝做應指而倒!
趙維邦冷笑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還有什麼理由好講?」
彭一秋聞言,知道自己生機已極渺茫,遂想捨命相拼,放手一搏!
崔明桂冷笑說道:「坐井觀天,怎知天大?以管窺豹,只見一斑!你這老頭大概除了『黃山』,不曾到過別處?比起海外神山,『始信峰』豈不俗嗎?比起『崑崙絕頂』,『天都崖』豈不低嗎?」
崔明桂羞慚、驚訝交迸,索性眉峰雙揚,目光一射地,點點頭,說道:「柴天藻,你猜對了,我此來參與『雲夢爭奇大會』的主要目的,除了要與你這老頭兒賽賽輕功之外,還要與『玉琢嫦娥』聶小冰,較較劍術;與『南荒毒蝟』柳文宗,比比暗器,以及『離垢書生』司馬彥,鬥一鬥彼此內力!」
司馬彥聞言,暗想:崔大哥怎的如此量窄?語中似乎竟對自己微有醋意!
柴天藻搖頭笑道:「我笑的是老弟枉費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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