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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蕙芷手指死鴉道：「這烏鴉是染上麻瘋而死的！」

司馬瑜默然無言，冷如冰又道：「先前我是因為不明事情真相，不願意無端惹事生非，既然現在眼見不平，自不能再袖手旁觀，不僅是我，其他三位姊妹想必也是一樣心思！」

那五個女子的腳程甚快，眨眼之間，就走得不見蹤跡！

冷如冰含笑道：「我們從入山以來，走過百十里山路了，你看到有人家沒有？要是回頭的話，恐怕餓倒在地上，也無法找到吃的東西，既然已經挨到現在，委屈你少爺忍耐一下，到前面再說吧！」

冷如冰笑著打斷她的話道：「妹子這番話聽來頗有道理，只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像這樣一條寬廣的山路，絕非幾個人的力量可以開闢的，除非是一村一鎮，才這種需要，可是前面既有村鎮，路上斷無不見行人之理，因此以我的判斷……」

司馬瑜道：「姊姊的根據又是什麼呢？」

司馬瑜愕然地半晌才道：「這種病真有這麼厲害嗎？」

冷如冰道：「恐怕人家不歡迎吧！他們遠居深山，就是為著不讓世人前去打擾！」

司馬瑜囁嚅地道：「可是那傳信之人，分明是個武道高手……」

司馬瑜聳肩笑笑道：「為了吃飽肚子好逃命，可顧不得這許多了！」

「我知道……」

唯一的希望是薛冬心她們自己找上來，這倒是可能的，因為根據司馬瑜以前的經驗，他在中原的一舉一動，從未脫離出薛冬心的注意。

司馬瑜想想道：「冷姊姊！假若真如你所言，只怕我們還是找不到東西吃，那開路的人既然有意杜絕人跡，自然也不會容許獸類生存……」

等待不是株守，因此他們一行五人漫步所及，上逆珠江，而及西江，再準備窮西江之源而入桂，直往雲貴，因為他們平日行俠中原，都未曾到過百粵邊地，久聞那兒山水勝跡，別饒異趣，既然有此機會，為什麼不順便一遊呢！

大家都是一驚，司馬瑜忙問道：「蕙姑！你發現了什麼？」

凌絹則更不必說了，她在冰原上長大的，雖然有時不免在眸子裏迸出火樣的情花，然而外表上卻始終是冰冷的。

說著就跳開了，四下亂闖，好容易撿得一抱枯枝，回到原處時，卻見四個女子都聚在一起，好似在商量著什麼事，那幾頭死鴿仍扔在腳下，片羽未除，不禁詫然道：「怎麼了！難道你們的肚子不餓？」

司馬瑜聞言微異道：「這山中人怎麼會與高麗扯在一起呢？」

司馬瑜想了一下，才憤然作色道：「太豈有此理了，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算計到我們頭上！」

眾人更為吃驚，馬蕙芷又嚴肅地道：「麻瘋是一種絕症，藥石無效，而且最容易感染，嶺南一地，此症尤為普遍，一個人若是染上麻瘋之後，便只有等候死亡，和圖書嶺南居民將患麻瘋的病人，都放逐到空曠無人之處，任其自生自滅……」

冷如冰用手一指道：「那山上都是些身患絕症待死之人，難道你要去殺死那些可憐蟲？」

冷如冰笑向馬蕙芷道：「馬家妹子！你說吧！」

司馬瑜漲紅了臉道：「你們不要笑，等一下我非打幾隻大鳥下來……」

馬蕙芷一向是溫柔的，北海之行時，她曾像火一般地熱過，可是此刻她卻收斂起熱情，默默地追隨著大家。

走出約摸有三四里光景，領頭的冷如冰突然煞住腳步道：「有人來了！」

司馬瑜仍是搖頭道：「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說著招呼諸女，向著回程走去，司馬瑜只得跟在後面，可是心中總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預感，預感到總會有什麼不幸的事要發生似的！

片刻之後，路上果然來了一列人影，掠過他們面前，似乎根本就沒注意他們存在，就匆匆地滑過去了！

他們站住腳步，正待商量一下行止時，忽然路旁颼颼作響，湧出無數白衣蒙面的人影，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司馬瑜苦著臉道：「原來你們也餓了，先前我還只道只有我一個人的腸胃空得厲害呢，看你們遊興很濃，我不好意思說，早知如此，還不如……」

司馬瑜道：「可是那裏有受傳染的危險，你們似乎……」

此行的目的雖說是在尋訪薛冬心與薛琪，可是誰都明白，像這樣盲目尋去，無異大海撈針。

馬蕙芷臉上微紅道：「患者在發現初期，立即與異性|交合，可以把瘋毒轉到對方身上，自己免於死難，對方卻非死不可，所以有許多外鄉孤客，來到此地之後，會突然遇到妙齡女子，自動委身下嫁，他們不明內情，還以為是飛來艷福，殊不知道殺星罩命，糊裏糊塗地做了替死冤魂……」

馬蕙芷想想道：「大概是不會錯的！這條山路這麼長，路上又無行人，一來是怕不知情的人闖進去，再者也是怕裏面的人逃出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快點退後吧！」

冷如冰道：「紙條附在鴿腿上，可能是要送進山去，紙上的意思，你還不明白……」

冷如冰笑道：「還不如回頭是不是？」

冷如冰一笑道：「馬家妹子此言有何根據？」

司馬瑜連忙問道：「你們知道什麼？」

司馬瑜道：「入山愈深，人跡愈遠，不回頭上那兒找東西吃去？」

司馬瑜越餓越煩躁，不禁怒哼哼地道：「再遇上一頭麻雀，我也不放過它了！」

司馬瑜想了一下道：「既然要與世隔絕，幹嗎又開這一條路呢？」

司馬瑜接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寥寥十幾個字！「犧牲五頭，四雌一雄，日內可至，速作準備！」

司馬瑜聽了大感興趣，連忙問道：「姊姊的判斷如何？」

冷如冰道：「沒和圖書有人跡有獸跡，到時候隨便等一頭鹿兔之類的小東西，烤熟了塞塞肚子，也比回頭跑冤枉路強！」

冷如冰笑道：「我也是猜測之詞，不見得完全正確，在我的看法中，這條路是人修的不錯，修路人住在前面也不錯，若要走到那兒，恐怕還有一大截路程！」

大家紛紛色變，正準備退後之際，忽然聽見空中傳來一陣風笛之聲，十幾頭銀翼健鴿由外山掠空飛來！

冷如冰笑笑道：「馬家妹子與我所想的完全一樣，瑜弟弟！看來你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冷如冰笑笑道：「開路必有用途，居深處遠，為的是使人卻步，所以我們一路上行來，不僅找不到可以果腹之糧，甚至於連一口水都喝不到，迢迢長途，糧水不繼，是為促成行人絕足之由……」

冷如冰聽他說得也是有理，只好走過去將那幾頭死鴿子都拾了起來，司馬瑜卻十分高興地道：「蕙姑！你幫冷姊姊拔毛，我去找點乾柴來……」

司馬瑜憤然道：「他們身染絕症，就應該認命，怎可嫁禍於他人？」

這一說大家都活動了，每個人都在地上拾了幾塊小石子，以便堵擊空中的飛鳥，因為在他們印象中，這一路行來，鳥啼鳥鳴，飛禽倒是不少！

冷如冰道：「山居之人，開出這麼一條大路，必非尋常，既然住在深山，必然是與世隔絕之意，想要與世隔絕，一定會住得更深一點！」

司馬瑜神色莊重地道：「冷姊姊！這裏面頗有研究之處，這字條上筆跡粗劣，好像寫的人並無多少學問，然而下筆剛勁有力，足見那人的武功根底很好，再者就是這紙質了，平滑柔軟，上面還打著暗花浮水印，好像不是中原所產！」

司馬瑜趕緊道：「那一定放鴿傳信的人，我們如何應付？」

司馬瑜卻問道：「她們肩上扛著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呢？」

馬蕙芷笑笑道：「以我們的腳程，走這百十里山路，也用了幾個時辰，換了普通人，怕不要一天工夫，這家人就是愛清靜，住得這麼遠也夠了，因此……」

司馬瑜忙問道：「是什麼方法？」

冷如冰這才駭然道：「這山裏一定是麻瘋病患的聚集之處，難怪會隔離得如此深遠……」

說著跑了十幾步，矮樹梢上飛起一點黑影，司馬瑜不管三七二十一，揚手擲出一粒石丸，黑影應手而落，等他過去撿起一看，連忙又丟了下來！

馬蕙芷站起身來，滿臉惶然道：「我們快回頭吧，別再往前走了！」

大家都開始思索，忽而冷如冰與馬蕙芷同時叫了起來！

只有冷如冰，她的年紀最大，在四個女孩子中間，儼然像個大姊姊，對司馬瑜也是一樣，她照料他，卻不過份親熱。

冷如冰道：「別的都不談，目前還是找吃的東西要緊，否則你還沒有走到地頭，恐怕已經餓扁在路上和_圖_書了！」

不一會，鴿子熟了，雖無醬鹽佐料，然而因為他們都很餓了，吃起來倒覺得可口異常，司馬瑜連吃了兩頭，可是他的眼光迄未離開過那張字條！

這一列人的裝束都很奇特，白衣長衫，頭戴高冠，一共是五個人，而且都是女子臉上蒙著白紗，是以看不清面目。

冷如冰將臉一沉道：「你司馬大俠能捨生取義，怎麼把我們看成了貪生怕死之輩了！」

長舟再度揚帆向東，峰下卻留下了四女一男！

冷如冰笑著道：「仗義行俠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馬蕙芷道：「是的，此症多半得自母體遺傳，平時毫無跡象，到了十八九歲時，才開始發作，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消除！」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說，我們早就餓了，可是你看看這四周，除了雜花生樹，就是怪石崢嶸，那裏有可以果腹的東西？」

幾個女孩子也跟了過來，見狀都咭咭地掩口笑了起來！

司馬瑜這才不做聲了，埋頭又往前行，馬蕙芷卻道：「據小妹的揣測，前面不遠一定有人家！」

原來那是一頭病鴉，而且病勢甚重，石丸只擦破它一點外皮，它已垂頭死去，胸前另有一處爛傷，臭氣熏人，隱隱有幾條蛆蟲在蠕動著，而且身上還長滿了蟲子，看著就嘔心，再別說吃它了！

司馬瑜又看了一下，才喃喃地道：「犧牲五頭，四雌一雄，難道是指著我們……」

片刻之後，還是靳春紅開口道：「那五個女子都是高麗人，她們的身材都比較高大，而且那服式也是高麗裝，我曾經見過一次，相信不會錯……」

冷如冰用手一攔道：「算了吧！人家也是為著求生之計，好在我們又沒有上當，何必要跟人家過不去呢！我們還是走開算了！」

司馬瑜搖頭道：「不行！今天我們雖然僥倖躲過，卻難免後來的人不受其害！留著這麼一個害人的陷阱總是不好……」

司馬瑜原來是怕，怕在她們之間纏夾不清。

最奇怪的是她們每人的肩上扛著一個人，最前一個是男子，後面四人都是女子，這些被扛著的人倒是中原打扮，他們既不像生病，又沒有受傷，何以會要人扛著走路呢！而且這男女五人，口張手舞，好似在掙扎的模樣，只是沒有出聲。

說著四個女孩子開始分工，有的拔毛，有的起火，忙著將那些鴿子放上火架，司馬瑜卻袖手旁觀，仍在研究那張字條！

司馬瑜忙道：「蕙姑，我們一定聽你的話，事不宜遲，快走吧！」

冷如冰略作思索才道：「對方來歷不明，看看是什麼光景再作打算！」

司馬瑜這才嘆了一口氣道：「算了！我也不想去找那些可憐蟲了，再說我也沒有理由要你們跟著去冒險……」

經他這一說，幾個女孩子全圍過去，仔細觀察一遍後，還是靳春紅道：「司馬兄說得和_圖_書不錯，這種紙是高麗之物，而且價值很昂，是皇家所用，小妹當年擔任西湖水寨總瓢把子的時候，曾經接待過一批高麗的水寇，承他們送給我一些，是以對之印象頗深！」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那還用說！我們一踏進山路，可能已經被敵人發現了，所以才飛鴿傳信！」

馬蕙芷微微一嘆道：「求生存是人類的本能，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具有大哥這般俠義心胸！」

冷如冰將手中的一個小紙卷遞給他道：「你自己看吧！」

這一天，他們趁著遊興，走進了雲開大山。粵地天候溫暖，況又時值初春，滿山野花盛開，景色十分宜人。

馬蕙芷倒不謙讓，笑笑道：「那紙條上所說的五頭犧牲，並不是指著我們，所謂四雌一雄，正是她們所肩的四女一男，剛好與我們巧合而已！」

司馬瑜憤然道：「殺人以利己，這太卑鄙了！」

司馬瑜不服氣道：「回頭沒有人家，難道前面就會有人跡嗎？」

冷如冰笑笑道：「天下武學又非台端一家獨擅，即使人家會幾手武功，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馬蕙芷道：「由那頭病鴉所帶的病象來看，山中所住的人，絕對是麻瘋患者，而且還相當嚴重，所以才會傳染到飛鳥身上，那五個女子臉上蒙著面紗，手上帶著手套，將全身裹得密不透風，也是為了避免傳染起見，至於她們所帶的四婦一男，想必是用來作為轉移病毒的犧牲品……」

相隨著又走了一陣，卻令大家十分失望，沿途雖有二三鳥蹤，可都嫌體積太小，大抵為麻雀之屬，小得令他們不忍下手，就是打下來，也不夠五個人吃的！

冷如冰對她也十分照應，兩個人在悲難中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冷如冰看得頗為奇怪地問道：「總共才十六個字，我都能背出來了，有什麼好看的？」

五個人展開身法，急速前行，直到暮色深垂，新月斜掛長空，疏星滿天之際，遠遠已可見到一幢巨廈，燈光閃爍！

馬蕙芷點頭道：「冷姊姊說得不錯，去是一定要去的，不過要特別小心一點，小妹略知醫理，因此自告奮勇以為前引，到時希望大家能接受我的意見……」

司馬瑜道：「不可能吧！怎麼把我們比做畜牲呢，我們又不是牛羊……」

馬蕙芷卻蹲在地下，將那頭死鴉翻轉過來，仔細地省視著，冷如冰過去拉她道：「馬家妹子，別看了，髒死了，難道你還想烤了它吃不成！」

司馬瑜一揚手，將掌中石丸悉數擲出，但見一片鴿羽飛散，約摸有五六頭鴿子中石下墜，冷如冰微慍道：「瑜弟弟，這鴿子是有人豢養的，你怎麼可以把它們打下來呢？」

冷如冰白他一眼道：「你是真笨還是假笨，剛才馬家妹子所說的轉移麻瘋之法，你聽清楚了沒有，我們五個人都是外鄉的孤客，不正好是替死的牛和圖書羊畜牲！」

司馬瑜倔強地道：「那可不管，好在這座山又不是他們的私產，我們前去看一下，他們總沒有理由把我趕出來！」

看完之後，他莫名其妙地道：「這是從那兒來的，說的是什麼？」

司馬瑜也認為大是有理，於是道：「這五個女子既是高麗人，武功又極佳，則山中……」

冷如冰一笑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現在肚子也塞飽了，我可沒興趣陪你在這兒猜啞謎，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可是出乎意外的四個人都不大理他，反而使他感到有點寂寞了！

冷如冰沉思片刻才道：「粵地常與外海通商，這種紙張也可能是由海船上流傳進來，並無出奇之處，事不關己，我們還是少管閒事吧！」

司馬瑜等人自隱蔽處走了出來，被眼見的怪事弄得莫名其妙，大家互相用眼光詢問對方，可是誰也說不出究竟！

說著閃身在一叢矮樹後面，靳春紅也跟了過去，馬蕙芷與凌絹則找到一塊凸岩，隱在後面，司馬瑜心中雖不願意，然而見她們心思意志都彷彿一致似的，也不好意思獨斷獨行，勉強找了地方隱了起來，放眼向前面望去！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我倒沒想到這一點，妹子不妨說說看，何以見得不遠處就有人家呢？」

冷如冰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地上走的可以杜絕，空中飛的可攔不住，看來我們只有在禽鳥身上打主意了！」

馬蕙芷手指著腳下道：「此地又非官道，然而這道路卻修得十分整齊，四處既無人家，修路的人一定會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司馬瑜大感興趣道：「姊姊說得真不錯，我倒想看看這裏面住的究竟是什麼人！」

薛家母女想見他，隨時隨地都有機會。反之，她們就一定有不能現身的理由，而他呢！便只有等待！

冷如冰笑笑道：「求生避死，乃人情之常，這倒怪不得他們，只是手段有些不端罷了，你一定要過去找他們，我也不反對，只是馬家妹子說過了，那地方住著全是身患絕症之人，這種病而且很容易傳染……」

冷如冰笑笑道：「你明白了就行，好在我們也沒有上當，還是快點生火把鴿子烤熟了，吃飽肚子回程要緊……」

不知不覺間，入山已深，先前光顧著玩賞，大家都忘了饑餓，直到日影半偏，約摸是未申之交，司馬瑜第一個忍不住了道：「冷姊姊！我餓了！」

司馬瑜憤然點頭道：「不錯！殘人以利己，這種事我已經看不慣，何況害人的是異族，被害的又是我的同胞，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要管，你們若是怕危險，就由我一個去好了！」

司馬瑜滿腔愁緒，面對著四個玉人，不知如何是好！靳春紅自毒|龍島歸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飛揚驕傲，豪情四放，她只是默默地追隨著冷如冰柔順得像她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