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四人應命將方天華屍身抬去。

面對這兩個功力驚人的死敵，方天華不由得心驚膽顫，遲疑地道：「你姑母係因薛天侖的罪惡而死，這與你們浮雲門中又有何關係？」

眼看，三十招過去，方天華雖愈攻愈猛，但卻毫無進展，眾人業已看出姜子湘在以逸待勞。

司馬瑜搖搖欲墜地站起，眾人才看清楚。

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兩人走至姜子湘面前，齊聲道：「我兩願意遵貴莊主人之命，留莊三年，相煩帶我們去見那莊主人。」

司馬瑜堅決地道：「不！冷姐姐，我等你，三年的時間並不太長。」

方天華雖已落敗，終究算得上是當今高手，當即一竄而前，以攻為守，冀作困獸之鬥。

連連數招，倒是將姜子湘逼退數步。

方天華回頭細看，果然，在司馬瑜的左脅下隱約可見一條極細的淺紅傷痕。

司馬瑜一見對方亮出莊稼把式，不禁鄙夷道：「就是這一……」

「死」字聽在方天華耳中，宛如雷擊，不禁瞟眼向長孫無明一瞥。

李冰紅似有些微驚，詫道：「你？」

方天華聞言不由一驚，錯愕地道：「姓方的與你們素無怨仇，何出此言？」

司馬瑜伸手往方天華鼻上一探，氣如游絲，面如金紙，人已昏迷，心知內腑俱毀，斷無生機。

愛似乎最易使人自私，冷如冰和靳春紅原也同情薛琪離娘喪父的悲境，但此際眼見薛琪和司馬瑜當眾相依相偎，又不由生起一陣爐火。

方天華厲聲接道：「並不可惜，老朽願意續接第三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兩人相互投以同病相憐的一瞥。

姜玉紋答道：「他是我的哥哥。」

方天華縱身笑道：「我只知浮雲門中的劍式不凡，原來還有一支出神入化的玉笛。」

眾人也只是一陣欷噓。

方天華似已力不從心，連連封架姜子湘十餘招，卻無法還出一手。

冷如冰到底比較冷靜，喟嘆一陣，緩步向姜子湘走去，靳春紅在後相隨。

但姜子湘的一支橫笛使得更加神妙，或長或短，忽上忽下，憑你那混元筆威猛絕倫，但卻無一招建功，相反，其中數著，姜子湘連消帶打，逼使方天華撤身後退。

方天華似已將話說完，瞌上眼皮，喘息吁吁。

姜子湘仍然是面帶和圖書微笑，但是手、步法卻已加緊，手中橫笛，戳、劈、挑、推，著著指向要害，招招力挾萬鈞，呼呼作響。

冷如冰綻出一絲苦笑，道：「瑜弟弟！你忘了薛夫人的託付和方前輩的遺言嗎？再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此去快去與琪妹成親吧！」

薛琪悲聲地道：「爸爸！你放心，我要為你報仇！」

這次，不像第一招，先行開門亮式，「掌」字掛在唇邊，身形已動。

司馬瑜一陣豪笑，道：「冷姊姊！我贏定了，就算被她長劍穿胸而過，我自信未必會立即死去，那她就要履行她的諾言，讓我們出莊。」

姜玉紋一豎柳眉，厲聲道：「你倒說得輕鬆，方天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納命吧！」

方天華業已恢復當年兇人本性，暴喝一聲，只見筆影幌動如林，招招毒狠，著著迫人。

冷如冰已然趨前，探視傷勢，雖然傷勢不太嚴重，但卻是司馬瑜畢生第一次受創，現在司馬瑜仍要堅持到底，冷如冰那裏肯放，一把拉拄司馬瑜的左臂道：「瑜弟弟，你這是何苦呢？利劍無情啊！」

薛琪此時已是嚎啕大哭。

語音未落，兩臂暴張，人已騰空而起，一招「鴻雁修書」，混元筆直向姜子湘天靈點去。

這種力透掌背的內家功力，幾乎將眾人都驚呆了。

忽然，方天華攻勢稍一鬆懈……

只惜，這好景不長，猶如曇花一現。

姜子湘拍掌喚人，四個青衣小童應聲而至。

冷姐姐淒惋地道：「瑜弟弟！忘了我，把寒雲下院的事當作一場夢好了，願你好自為之。」

方天華道：「不！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是……咎由自取，不怪別人。」

不知何時，李冰紅已著人取來長劍，此時，執劍在手，厲聲道：「第三招，劍！」

方天華輕吟道：「姜玉紋……」

一行人喟然嘆息中，向暮靄中行去。

姜子湘不慌不忙，抬臂，揮手，躬身，橫笛玉光一閃，混元筆自退。

姜子湘道：「如此甚好，玉紋妹妹帶兩位姑娘前去吧！」

姜子湘嶽峙淵停，含笑不語，一派名家氣度，從氣度上觀察，眾人似已測知勝負誰屬，無一不暗暗替方天華捏把冷汗。

方天華一攻不下，見姜子湘妙立以待，立即掌握先機ｈｅｔubook.cｏｍ•ｃom，執筆猛進，點肩，掃腰，挑腹，一連攻出三招。

姜子湘吩咐道：「以上等木材為棺，將方前輩安葬於山莊以南山麓。」

原來，司馬瑜的一襲藍衫的左襟自肋下撕開到底。

李冰紅欺身極快，司馬瑜心中暗驚，全身內力運集左右一點，人向右邊滑開。

冷如冰背轉身子，冷然道：「不要叫我！」

司馬瑜對生死不懼，唯獨對冷姊姊脾氣一發，卻不能不急，悽惶叫道：「冷姊姊……」

靳春紅也不覺眼眶一紅，道：「你自己保重吧！」

司馬瑜被冷如冰的言詞所逼，說不出話來，乃轉頭對靳春紅道：「紅姐也要多保重！」

求生乃人之本能，方天華心念暗轉，喟嘆一聲道：「今日我方某縱有登天的本領，面對你兄妹二人，恐怕是絕無生機，你們看著辦吧！」

李冰紅尚未答話，姜子湘已然一聲長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薛琪哭天搶地，要隨方天華屍身前去，司馬瑜哪裡放，一把將薛琪抱住，薛琪也就偎在司馬瑜懷是痛哭起來。

李冰紅雙目微閉，細聲道：「司馬瑜雖然兩招避過，但兩招均已受傷，可是，他傷得並不重，因此，他三招之下避生的希望已經大增，我如就此收手，對他太不公平。」

李冰紅道：「怨怨相報，你殺死薛天侖原可厚非，但我的姑母雖然不是你親生母親，可是也盡了她做母親的責任，對你與她自己的親骨肉並無兩樣，你為何要殺她？」

兩人身形一分，眾人才看清楚。

李冰紅冷笑道：「姓方的！我告訴你，你叫薛英粹，為了一個女人，下手弒殺父母的一個逆子。」

方天華本有些怯意，經姜玉紋傲語一激，一時怯意陡消，探手入懷，取到那支終年不用的混元筆，當胸一橫，一陣狂笑，道：「生死之事，早經注定，無可避免，來，亮出你的橫笛吧！」

這一閃躲，身手極為曼妙，令人叫絕，眾人心神均為之一喜。

司馬瑜不忍見他活受罪，將抵在命門上的手掌暗暗撇開，方天華頓時氣絕而亡。

方天華自幼在薛氏門中長大，薛天侖夫人曾傳授浮雲劍十八式，後來雖然棄劍習筆和_圖_書，但那支威震武力的混元筆十八招，也是根據浮雲劍式演變而來，所以，長劍在手的方天華，倒並不是一個外家。

司馬瑜忙放下懷中薛琪趕過來，道：「冷姐姐，你就這樣去了？」

眾人相顧一瞥，各自神情黯淡地步出了碧雲山莊。

李冰紅來掌向腰際，出掌很底，司馬瑜猛一低頭，人竟倒飛而起，從李冰紅掌背上飛過去。

一直含笑不語，默默交手的姜子湘，今見時機成熟，一聲輕叱道：「方天華，你認命吧！」

司馬瑜不禁低吟道：「離恨猶如春草，更行更遠還深。」

方天華道：「多謝姑娘！」

雙方一捏劍訣，一亮門戶，竟是一個式樣。

原來司馬瑜腹部長衫被擊破一個大洞，袒露出來的腹部，此時呈露一圈紫暈。

「招」字尚未出唇，只見李冰紅俏肩一閃，人已幌到面前，玉指朝下一壓，向司馬瑜「胸機穴」點到。

兩人分別拜自己的師傅，一咬銀牙，猛一轉身，隨姜玉紋到裡間去了。

又轉身一指姜子湘道：「他是……」

混元筆方天華發話道：「在這碧雲山莊之中，方某忝為客位，我先進招了。」

因此，李冰紅這一指點到，用力向下一壓時，已離開司馬瑜身邊尺許。

方天華一聽道出內情，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辨道：「姓方才是我的本姓，薛天侖殺了我的父親，替父報仇，有何不對？」

李冰紅心中一陣詫異，不覺問道：「你到底姓什麼？」

姜子湘道：「今日在下與舍妹均有冒瀆各位之處，尚祈各位海涵，三年之後，碧雲山莊將有一場盛會，並將揭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希望各位不要錯過這個難見的盛況。」

方天華雖然長劍在手，但究竟不是個行家，暗轉心機，將劍遞還給司馬瑜，故作輕鬆道：「男不和女鬥，叫你哥哥來吧！」

極目細看，莊院門口已掛起一方木牌，上書斗大八個字：「山莊已封，妄入者死！」

眼看滑到司馬瑜近前，一個急旋，右掌平出，向司馬瑜腰際「曾池穴」掃去。

李冰紅一迭聲嬌笑道，狀似輕視，道：「不必再補那一指一掌，我自信無人能逃過我這一劍。」

話出ｈetｕｂｏｏｋ•cｏm•cｏm入風，身行如龍，玉光閃耀之中，只聽一聲悶哼，方天華一連倒退十餘步，口吐鮮血如注，砰然倒地。

方天華頷首道：「不錯，如果姑娘認為不公平，可以再將那一指一掌補上。」

方天華無神的眼眶中，也迸出一滴老淚，道：「我今天，一死……另有兩……件事情牽心掛肚，一是……這孩子，你……要善待她，希望……你們早日成親；二是……芸娘對……我的誤解，你們兩人……要為我解釋一下……」

長孫無明知道方天華這一眼的意義，暗中以密音術言道：「我早提醒你，他二人可能是你的死敵，你要多加小心，你卻一昧逞強好勝，結果顯露了身份，事關個人恩怨，這不是我長孫無明不念舊交，此事，只怕我插手不得，說實話，這事我也管不了，但願你逢凶化吉吧！」

但見，玉光連閃，勁風頓生，方天華情知不妙，全力化解，但已是險象環生，手忙腳亂，連退十餘步。

姜玉紋冷笑連聲，道：「方天華，你不要口出不遜，浮雲門中向不仗著人多勢眾，我兄妹二人你隨便挑一個吧！準教你死得心服口服！」

李冰紅道：「我是浮雲掌門人姜灝的孫女兒姜玉紋。」

李冰紅剛一退回，立即化指為掌，高聲道：「第二招，掌！」

司馬瑜已然運氣調息，此時振作精神道：「多謝姑娘成全，就請發招吧！」

李冰紅嘴角一撇，秀髮一甩，哼聲道：「好，你既然如此說，我饒你執劍相拒，浮雲劍式與敵相搏，可謂此生難逢。」

方天華一聲怒喝，擋住司馬瑜道：「李姑娘不要逼人太甚，司馬瑜已然被你掌力所傷，你難道想乘危將其利劍穿胸麼？」

那笛子係寒玉碧綠而成，遍體晶瑩透澈，長不足尺，比普通笛子要短一半。

姜子湘岸然而立，紋風不動，只待那尖筆觸腦頂之際，身形一擰，玉光微閃。兩人甫合即分。

李冰紅喟嘆一聲，橫胸長劍下垂，道：「既然如此，這一招算了吧！不過，前面兩招的功夫莫是白費了，真是可惜。」

姜子湘也不答話，攏袖朝空一揮，玉光閃動，已然持笛在手。

冷如冰心裏難過極了，心念電轉，佯怒道：「好！你既然如此不聽話，不要怪為姊的心狠，從此你我恩斷義絕，和*圖*書各不相涉，你就是逃過這一劍，我也要留在莊中。」

方天華心頭暗忖：「哪裡逢凶化吉，分明是凶多吉少。」

但是，就在司馬瑜閃身，李冰紅指到一瞬間，響起一片裂帛之聲。

姜玉紋見方天華久久不語，已是不耐，譏諷道：「當年曾為武林中四大兇人之一，如今兇焰何存？挑吧，不然，我可要進劍了。」

可是，司馬瑜本應輕落地面，此時，卻砰然一聲，摔了一個結實。

方天華吃驚地道：「薛天侖夫人是你的姑母那你是……」

司馬瑜也深自駭異對方的功力。

回首望去，碧雲山莊已陷入一濛濛迷霧之中。

李冰紅身形微斜，左前右後，足不離地，向前一滑。

說完，狠狠地向姜子湘一瞥。

姜子湘合拳向在場眾人一揖，道：「這是我浮雲門中家仇，今日得報，總算完成了家祖臨終遺命，多謝諸位俠駕在旁為證。」

此時，金鳥漸墜，暮靄四合，循原路下得山來。

語畢，回身探手掣出司馬瑜腰中長劍。

薛琪從未叫過方天華一聲「爸爸」，此時，瀕臨死別之際，一反以往驕矜之態，抱著方天華，叫了聲「爸爸」，淚珠滾滾而下。

這時，夜色更濃了！

司馬瑜感念方天華對自己不薄，不禁悲從中來，淒然道：「方前輩，你如不是對我挺身相護，你也不會落到這樣下場，我難過極了。」

方天華面露微笑，道：「姑娘不可輕視，老朽對你那獨門浮雲劍法，也略知一二。」

姜玉紋幾乎被氣得七竅生煙，怪不得挺劍而刺，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發作，只得強忍心頭之火，厲聲道：「方天華，你不要耍嘴上功夫，片刻之後，管教你血濺五步，橫屍當場。」

司馬瑜不在求勝，全心全意在騰挪閃躲的提縱之術上下功夫，這一滑開的動作，也是極快。

司馬瑜已經吃了一次虧，不再向旁閃騰。

方天華兩眼吃力地眨了眨，斷斷續續地道：「這不怪你，當初……我雖是……為了報仇，卻也太……太過份了一點，我……我罪有應得，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方天華執劍在手，似乎又恢復了當年的神氣，不由怒聲道：「我混元筆方天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告訴你姓方就是姓方，你一再不信，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