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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劫孤星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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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紅龜之甲

第二章 紅龜之甲

她一面說話,一面從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媚而不蕩的奇異光彩!
宇文嬌道:「試試又何妨?戲曲之中,張義在『孟津河』下,能釣『金龜』,則我們欲釣隻『紅龜』,也不算是過分驚奇之事。」
宇文嬌道:「我出了這道難題,認準柳少亭必然知難而退,誰知他聞言反而大喜,以為一點也不難。」
杜百曉拈起一枚龍眼似的山果,邊自剝殼,邊自含笑道:「老弟莫急,聽我說完,就在我辨識壁上的字跡之際,忽然聽得坑底流沙之中,起了一種異樣聲息!」
所謂「反面推測」,就是黃衫客根據自己的江湖見聞,細想在「終南山」之中,有些什麼值得注意的武林人物?
黃衫客點頭稱謝,杜百曉含笑說道:「第二件是,你要弄清楚我方才所說的是『難免要叫你略為失望』,並非『全部失望』。」
黃衫客道:「只怕未必。」
黃衫客目見人屍,便存戒心,略一提氣飄身,橫移數尺,把暗中射來的兩線銀光,避了開去。
於是,杜百曉便在兩日之間,把自己精研「天風七式」數十年的特殊心得,對黃衫客不厭其詳地悉心傳授。
宇文嬌略一尋思,雙揚秀眉說道:「醉飽之際,多半都是睡覺。」
宇文嬌含笑說道:「不單黃大俠覺得奇怪,連我也有這種矛盾感覺!」
黃衫客「哦」了一聲,含笑點頭說道:「宇文姑娘的這個方法,雖然甚妙,但萬一……」
黃衫客雙手捧起那冊「天風七式」,目中卻現出相當感激神色,稱謝說道:「多謝老人家厚愛,但晚輩已然看出這七七四十九式『天風劍法』,變化神奇,威力絕大,如此武林秘笈,怎敢……」
走到一座石洞之前。
飛針這一入沙,宇文嬌便覺股間一鬆!
杜百曉一面伸手入懷,掏取什麼物件,一面向黃衫客含笑說道:「老弟,昔年我被仇人所害,身中奇毒,『離塵老人』聞訊,命人持此能解百毒的髮簪馳援,才救下我一條老命……」
杜百曉笑道:「當然有。第一,我已厭倦風塵,謝絕江湖,這『天風七式』若是由我保存,可能與草木同朽,無益與世,而老弟拿出,卻可有助於你濟世救民、降魔衛道事業,使它發揮作用,舊主『天風真人』泉下有靈,亦當含笑。」
黃衫客苦笑說道:「大丈夫本來講究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我謀取『紅龜甲殼』之舉,並非己有所需,只是代替朋友所約,故而委實不知『龜甲』究有何用?宇文姑娘是否信得過麼?」
黃衫客聽到此處,方始恍然說道:「於是宇文姑娘便與柳少亭一同來此擒龜?」
語音落處,玉腕一揚,那根「烏金筆」便向黃衫客的足下,飛射而來!
在這樣眾多的武林人物之中,要想尋出與沐天仇有密切關係的人,豈非如在水中撈月、霧裏摘花,根本不著邊際。
黃衫客覺得臉上「烘」地一熱,訕然說道:「宇文姑娘是不願意與我合作?……」
宇文嬌又復美目流波地,向他媚笑說道:「黃大俠的猜測,可以說既未猜錯,也未猜對!」
宇文嬌微頷螓首,向黃衫客含笑說道:「縱然是呆等,也只有等之一途,因為我們既無法下到坑底,克服流沙,又不甘徒勞無功,就此知難而退。」
隨著笑語之聲,從亂石堆中,走出一個嫋嫋婷婷的銀色人影。
宇文嬌不解其意,目注黃衫客問道:「黃大俠此話怎講?」
黃衫客寬心才放,宇文嬌已螓首微揚,向他叫道:「黃大俠放心,我已目睹慘狀,又經你說明坑底的厲害程度,怎會再蹈覆轍?」
黃衫客被他誇讚得臉上一熱,抱拳笑道:「老人家莫加謬讚,請指教『紅龜之甲』和『玉鳳之心』是在何處……」
宇文嬌答道:「入坑之人,名叫『玉面蒼龍』柳少亭……」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實話實說地,軒眉答道:「因為我自己是來謀取那『紅龜甲殼』,故而猜測宇文……姑娘,也可能懷有同樣目的。」
黃衫客喟然一斂,神然失望地,搖頭說道:「這答覆太籠統了,充其量只能解釋為,柳少亭身邊有件武林異寶,或係以『蒼龍』為名而已!」
杜百曉搖頭道:「不是!」
宇文嬌笑道:「黃大俠說哪裏話,你是一言九鼎的『關中大俠』,自然絕無謊言,我哪有不信之理?」
念方至此,人已走進谷口,驀然發現兩線銀光,從斜刺裏飛出,向黃衫客的面門飛到!
他倆各處一壁,隔坑相對,黃衫客遂如言解下蛟筋長繩,凌空拋向宇文嬌,並含笑問道:「宇文姑娘是要用這蛟筋長繩當釣索麼?但鉤在何處?香餌又在何處?」
宇文嬌秋波遙送地,點頭嬌笑說道:「以身為餌,又有何妨?我腰間業已繫了長繩,總不會像『玉面蒼龍』柳少亭那樣,被紅龜拖下流沙,活活吃掉!」
黃衫客問道:「宇文姑娘所說最愚笨的辦法,又是什麼?」
黃衫客迫不及待,目閃神光,急急問道:「他是怎樣答覆?為何得號『蒼龍』?」
宇文嬌梨渦雙現地,慰然一笑說道:「多謝黃大俠謬讚,但我自己對於這副容貌,也頗自負,遂向柳少亭說明,除非他能設法,為我永葆青春,否則我到了綠鬢漸凋,紅顏已逝之際,便會本著『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之意,來個『殉容自絕』,他根本不必有所癡心妄想!」
盞茶時分……
宇文嬌雙眉微蹙,苦笑一聲答道:「我作繭自縛,只得同來,希望柳少亭擒龜失敗,便可使他斷了這個妄念。」
邊自講話,邊自取出在途中置備的那根十丈蛟筋長繩,向坑底提氣高聲叫道:「柳朋友請振作一點,你只要抓住長繩,我和宇文姑娘便可救你脫險。」
黃衫客頗表關切地,向她搖手叫道:「宇文姑娘,請慎重一點,這樣太過冒險!」
黃衫客三把兩把便將宇文嬌扯上坑壁。
杜百曉長吁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蒼天如開眼,俠士有傳人,我如今越想那『四靈秘帖』的含意越深,那位『負心遁客』,八成就是……」
黃衫客聽他說到「略為」二字時,特別加重語氣,不禁觸動靈機,揚眉問道:「晚輩質鈍,不能領略老人家的弦外之音,不知老人家是否雖對『蒼龍之皮』一無所知,卻對『紅龜之甲』及『玉鳳之心』兩者,有所指教?」
杜百曉呷了口手中端的「松子茶」,搖頭笑道:「沒有什麼『玄機』,我對於『蒼龍之皮』的性質、產地,以及求取方法,均毫無所知,豈不是難免令老弟要『略為』失望麼?」
雙掌落處,「呼」然一聲,流沙四濺!
杜百曉不等黃衫客的話完,便即笑道:「當然不對。因為進入那『無底殺人坑』中探險之人,不是『從來無一生還者』,至少也曾有一人,僥倖未死!」
黃衫客微一思忖,仍然不解真意地,揚眉問道:「我這人有時其笨如牛,參不透這兩句詩兒之中,蘊含有什麼難題?」
誰知她一試之下,才發現自然威力,委實難當。
宇文嬌把兩道嬌媚眼神,盯在黃衫客的臉上,向他搖了搖頭,嬌笑說道:「黃大俠你猜得完全錯了。我不單不喜歡柳少亭,並可以說是對他有點討厭!」
宇文嬌突然哼了一聲,嬌軀電疾下沉,向那流沙之中深陷下去,轉瞬之間,便已陷及腰部!
杜百曉嘆息一聲,面呈苦笑說道:「說是『道義之交』未嘗不可,但實際上乃是我欠了『離塵老人』的一筆深厚恩情,老弟是豪俠襟懷,應該知道大丈夫最怕的是身受人恩……」
杜百曉剝去果殼,放入口中,等吃完以後,方始笑道:「老弟的這種玄奇猜測,居然說個正著,只不過龜不太巨,約莫比隻頭號海碗略大一點,但整個龜背甲殼,卻異乎尋常地,屬於血紅色澤!」
黃衫客心想宇文嬌既已涉險,索性由她,遂點頭笑謔地,向她朗聲說道:「好,在下謹遵芳命。宇文姑娘若是發現有甚急變,或力所難支之際,向我招呼一聲便了!」
黃衫客又復恭身一禮,走向洞外。
但黃衫客根據江湖經驗,一望而知這兩名死者,相貌十分獰惡,多半是綠林霸強,並非善類。
宇文嬌聞言,便想大展輕功,試試在浮沙之中,有無延緩下降可能,及掙扎脫身餘地。
黃衫客笑道:「常言道:『樹從根腳起,水從源處流』,晚輩所欲向老人家請教之事,還非得從我沐賢弟之恩師身上說起不可!」
黃衫客聽完宇文嬌這番話後,搖頭笑道:「宇文姑娘想要釣烏龜?只怕又是妄想。」
因為她已聽得從坑中傳出一種彷彿是人在掙扎呻|吟的奇異聲音。
說到「這坑底沙流」之際,業已看見宇文嬌並未冒失,她是雙手附壁,施展「游龍術」身法緩緩下降!
黃衫客道:「等是要等,但卻等到幾時?」
杜百曉向他看了一眼,而微微笑道:「既然如此,老弟便從頭說起吧!但願我能對你有所助益才好。」
黃衫客臉上神色微現赧然地,苦笑說道:「晚輩只知凡入此坑探險者,從來無一生還……」
黃衫客嘆息一聲,向宇文嬌叫道:「宇文姑娘,你這一闋高聲,雖頗慷慨激昂,但坑底浮沙,不知究有多深。那隻紅龜,也不知在沙下何處,以致仍是白費了一番力氣。」
長繩到處,「吧」的一響,空自打得流沙四濺,但那「無底殺人坑」中,卻已失去了柳少亭的蹤跡。
宇文嬌早對黃衫客起了暗戀之心,如今見他已對自己安危表示關懷,不禁好生欣慰地,嫣然一笑道:「黃兄不必為我擔心,小妹的生死安危,全操在你手上!」
黃衫客聞言之下,欣然色喜說道:「這樣說來,我與宇文姑娘的目標雖然相同,但卻並行不悖,彼此可以合作,等達到目的後,再各取所需便了!」
他只是緊握蛟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宇文嬌腳下,看那坑底流沙,何時才起變化?
黃衫客道:「假如他真有那粒『朱砂痣』呢?」
兩人均已有了立足據點,遂向坑底看去。
黃衫客知道不是暗算自己,自然不加閃躲。
幸得坑壁石質甚堅,他足下所踩筆桿,又是烏金所鑄,才禁得起兩人重量。
黃衫客靈機忽動,想從反面加以推測。
這幾句話,倒把黃衫客,說得為之怔住!
杜百曉「嗯」了一聲,神色鄭重地道:「不是『竟有流沙』,而是整個坑底完全都是『流沙』,不知埋葬了多少下坑探險,以致一去不回的英雄豪傑!」
黃衫客因沐天仇「四靈秘帖」之中,https://m•hetubook.com.com第二項便是「蒼龍之皮」,故而對這「玉面蒼龍」柳少亭,特別感覺興趣,聞言之下,揚眉說道:「照宇文姑娘此說法,這位柳朋友的外號之中,是『玉面』有據,『蒼龍』無由,但不知宇文姑娘問那柳朋友時,他卻怎樣回答?」
他買了一根長達十丈以上,刀槍難斷、火不能焚的極好「蛟筋」長繩。
黃衫客聞言,臉上沮喪之神色,立卻消除殆盡,目注杜百曉,抱拳道:「杜老人家,你的言辭之中,似蘊玄機……」
在他們看見洞中情形之際,柳少亭不過沉至腰際,但不知為何口中只有呻|吟,卻未發話呼救。
黃衫客道:「既無奇毒蛇蟲,則那『無底殺人坑』中,莫非有甚沼氣?以及瘴鬁等物?」
黃衫客注目看去,見是一個相貌十分妖艷,年約三十左右的銀衣美婦。
他皺眉之故,是為了縱令這「蒼龍」二字,與沐天仇所尋的「蒼龍之皮」有關,但自己身為俠義,難道竟好意思對柳少亭來個強取豪奪?
皮肉既被撕去,宇文嬌的內外衣褲,哪有不同時撕裂之理?
宇文嬌道:「柳少亭對我說是,這『橋山』幽谷的『無底殺人坑』中,有只罕世的『紅龜』,只消服下它腹內丹元,便可永葆青春,駐顏不老。」
宇文嬌神情自若地,又復含笑說道:「我既對柳少亭毫無好感,自然對於他的苦苦追求,感到厭煩,但常言道得好:『伸手難打笑臉人』,遂出了一道難題,希望柳少亭能夠知難而退!」
黃衫客便無話可駁。
黃衫客笑道:「宇文姑娘右肩所插的銀色短劍,雖已見過,但你左肩頭上的黑色圓形之物,顯然是另一件奇異兵刃!」
黃衫客自然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宇文姑娘是大有慧心之人,只要你有脫離苦海之心,在下無不盡力!」
宇文嬌答道:「我何嘗不願協助,但柳少亭堅稱他擒龜有技,防身有術,不讓我一同入坑,只命我在谷口防護,不讓任何人撞入去搗亂。」
杜百曉道:「有關『紅龜之甲』一事,杜百曉所知僅此,至於怎樣擒龜取甲及取得龜甲之後又有何用,我卻毫無所悉了!」
就在此時,谷內左面大堆怪石後,響起一片銀鈴脆笑,有個女子口音,發話說道:「尊駕身手不俗,能躲過我『銀蛇奪命針』之人,江湖上還不多哩!」
宇文嬌嫣然笑道:「近十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人叫我『宇文姑娘』,這四個字兒,委實悅耳已極,想不到黃大俠輕輕一語,竟彷彿替我挽回了十年已逝青春歲月。」
宇文嬌一身武學修為相當不弱,尤其在輕功方面,更極自負,但如今身在流沙之中,根本無法使勁,只有一寸寸地往下不停降落。
黃衫客見狀之下,失驚皺眉叫道:「宇文姑娘,你……你……難道竟……竟想以身為餌?」
他們此時的立足之處,距離「無底殺人坑」底,約莫只有四五丈光景。
黃衫客一愕,有點莫名其妙,向宇文嬌目光凝注地訝然發話問道:「宇文姑娘此話怎講?我怎能操縱你的命運?」
宇文嬌秀眉雙揚,嫣然嬌笑答道:「我這邊恰巧有塊突石,可以立足,你那邊卻是光滑滑的,老是凝功附壁,未免太累,也勻不出手來,設法擒那『紅龜』,我遂利用『烏金筆』鋒芒極銳的洞穿金石之力,把它擲入壁中,讓你可以站在上面,歇歇腳兒,難道不好麼?」
杜百曉大笑答道:「老弟真夠聰明,正因為我曾從『無底殺人坑』中,僥倖生還,我遂略知內情,親眼看見了許多人入坑不返的淒慘實況!」
一個時辰……
出谷以後,杜百曉仍欲再送,卻為黃衫客執意勸止。
杜百曉道:「那壁上字跡,業已模糊不清,我拂去塵土,竭盡目力,也不過辨識出:『紅龜甲,金猱髮,何愁五毒腥風壓……』等幾行草書。」
黃衫客知道再若推辭,便嫌虛偽,遂向杜百曉恭恭敬敬躬身一拜,道:「老人家既然這等說法,晚輩便不敢再行推辭,並代我沐賢弟拜謝罕世厚賜。」
黃衫客笑道:「我是怕宇文姑娘在情急之下……」
宇文嬌暗自心驚地,向黃衫客搖頭嘆道:「若非我們剛才眼見柳少亭慘被流沙吞噬之狀,怎會有甚猜疑?只一沾足坑底,無論功力多高,也將慘死埋身,化作南柯一夢!」
這時,柳少亭陷僅及腰,照說只一舉手撈住黃衫客所拋的蛟筋長繩,便可保全性命了。
語音未了,便見杜百曉連搖雙手,不禁愕然問道:「老人家為何搖手,是晚輩說得不對麼?……」
宇文嬌不等他往下再說,便即笑道:「我以前問他為何得號『蒼龍』,柳少亭總是支吾以對,這次途中又問,柳少亭總算有了答覆……」
黃衫客力貫雙臂,猛然一拉,只聽「嗤」的一響,宇文嬌的身軀,雖然被拉出流沙,人卻暈了過去。
這時黃衫客聽出宇文嬌的「付託終身」之語,是言外有言、意中有意。
宇文嬌看出黃衫客雙眉深蹙,臉上神色屢變,遂鶯聲嚦嚦地向他含笑問道:「黃大俠,你在想些什麼?」
他一見之下,雙眉微蹙,向對方一抱拳問道:「來者莫非就是『龍駒寨』的『奪命銀蛇』宇文娘子?」
杜百曉好似越發傷感,目中微蘊淚光,從唇角浮起一絲苦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在時機未到之前,更須嚴守秘密!但願我所料不差,老弟發現你沐賢弟右耳垂後,當真有粒朱砂痣,趕緊設法告訴我才好。」
語音才頓,銀衣閃處,人已穿入了「無底殺人坑」內。
故而黃衫客手持靈藥,必須敷在她最隱私、最神秘的粉彎雪股之間!
杜百曉不等黃衫客說完,便搖手說道:「黃老弟,你這種猜測,只對一半!」
黃衫客聞言之下,才始恍然。
黃衫客因有事在身,無心遊覽什麼「橋陵」聖地,便直接向那「無底殺人坑」中趕去。
宇文嬌雙眉挑處,急忙接口笑道:「不是『不願』,我只是覺得『不必』合作,等我擒得那『紅龜』之後,剝下甲殼,奉贈黃大俠就是!」
宇文嬌道:「不錯,這柄劍黃大俠似乎已見過,為何又……」
宇文嬌不等黃衫客說完,便自接口說道:「黃大俠,你錯了,我這下坑之舉,不是為『情』,只是為『義』,因為柳少亭對我只是癡纏不已的片面相思,彼此間,毫無男女相悅的『情愫』可言。但他畢竟是為我涉險,站在江湖義氣來說,我不得不盡一切方法,試圖援救,或殺死『紅龜』,替柳少亭報仇雪恨!」
她已把「黃大俠」的稱呼改為「黃兄」,自然親熱許多,皆因相處已將一日,談得又頗投機,故而順理成章,使黃衫客聽來毫不刺耳。
黃衫客眉峰方聚,杜百曉又復笑道:「不僅如此,更厲害的是那『坑底沙地』,看去毫無異樣,而著足時,也絲毫不見鬆軟;但等片刻過後,足下突覺一虛,那時再想拔腳,卻已無法借勁,只有慘被活埋的了!」
杜百曉含笑說道:「有了絹冊,老弟與沐天仇自可按圖索驥,慢慢研參,老朽要留你兩日,只是想把自己參研劍法時,所領悟出的一些特殊心得,對你和盤相告,或許略有裨益。」
計議既定,這一位中原大俠與一位綠林艷姬,便相偕趕往「無底殺人坑」口。
黃衫客臉上微覺一熱,苦笑說道:「原來我猜錯了,『天神力士』喬巨所用的『烏金椎』,應該有個巨大椎頭!」
宇文嬌不加分辯地,點頭應聲答道:「他既為我而死,我理應為他報仇,彼此才不負相識一場,何況黃大俠還想取拿『紅龜甲』呢!」
黃衫客便把沐天仇行道回山,發現恩師舉止怪異,賜了他「四靈秘帖」之事,向杜百曉詳細說了一遍。
杜百曉笑道:「我對『離塵老人』,圖報無由,老弟持有那根髮簪,無異老人親臨,故而我若對你略盡心意,也可算是稍作投桃報李之舉。」
黃衫客正色說道:「因為這『無底殺人坑』中,並非尋常兇險,而是一種不知底細,無法防範的『無形流沙』!」
黃衫客從對方的語氣之中,及神色以上,看出端倪,遂向杜百曉含笑問道:「杜老人家,那位從『無底殺人坑』中,僥倖生還之人,大概是你吧?」
杜百曉一直聽到他們盟兄弟在「華山」結識,取了「紫麟之頭」,送到「離塵谷」中以後,方向黃衫客揚眉笑道:「黃老弟,請用茶,我這『松子茶』有股清香,風味頗不壞哩!」
宇文嬌吃吃嬌笑一聲,異常簡捷地答道:「守株待兔!」
黃衫客不知沐天仇在結識自己之前,業已在「終南」,結識一位白衣少女之事,自然對於杜百曉的叮嚀囑咐,一口應承。
宇文嬌不等黃衫客說完,便即嬌笑接道:「黃大俠,你會不會或喜不喜釣魚?」
黃衫客道:「猜猜倒是可以,送我卻不敢當。這件兵刃色澤烏暗,形式奇古,莫不是百餘年前,有『天神力士』之稱的喬巨所用的『烏金椎』麼?」
黃衫客一來見宇文嬌流血甚多,二來又恐浮沙有毒,從傷口延入體內,遂一手抱住宇文嬌,一手取藥,打算替她敷治。
杜百曉請黃衫客落坐,並替他斟了杯松子茶,含笑道:「如今,我們並不急於研究『負心遁客』是誰。還是請老弟說出,你遠道趕來尋我,究竟是為了何事吧!」
杜百曉大笑答道:「不是我有特殊神功,只是我運氣稍好,那日找到了洞底,發現石壁上似乎鐫有字跡,因被塵土所封,看不清楚,遂走近壁前,加以拂拭,就在這時,猛覺腳下一顫,趕緊以『大鷹爪』化指成鉤,抓緊石壁,然後再憑一身不太俗的輕功,附壁上升,才告僥倖脫險,不曾陷身淵底流沙之下!」
黃衫客語畢之後,宇文嬌立即答道:「驚動它的方法有二,我們先來唱闕詞兒。」
她邊自說話,邊自把長繩在腰間綁緊,纏了兩匝。
黃衫客正在傾耳聆聽,杜百曉的自言自語忽頓。
宇文嬌詫道:「黃大俠明白什麼?你好像有什麼領悟。」
黃衫客驚道:「此人是誰?他知不知道『無底殺人坑』中蘊有奇險?」
這「無底殺人坑」的厲害之處,便在於說硬則整個坑底宛如堅石,說軟則坑底的每個角落,都在一瞬間全化流沙。
宇文嬌矍然一驚,連連說道:「對,黃大俠說得對極,我們必須要保持相當的精力,不能用盡,否則,縱然那『紅龜』出現,也將無法擒取。」
宇文嬌又復向他和圖書含笑問道:「黃大俠雖知我所謀求之物,是在『無底殺人坑』中,卻未必猜得出是什麼物件吧。」
黃衫客連連點頭,陪著笑臉道:「晚輩知道老人家舊交情深,肝腸向熱……」
黃衫客眉頭緊蹙地,細一沉思,恍然有悟說道:「我明白了,我們不必等了。」
宇文嬌笑道:「我是向黃大俠表示賠罪……」
黃衫客道:「宇文姑娘既非謀取『紅龜甲殼』,不知是否想擒住整隻『活龜』?」
宇文嬌失笑說道:「那紅龜既然腹有『內丹』,定是靈通之物,怎會自行送死?我這樣說話,是指業已有人前往『無底殺人坑』中擒他,此時大概快到手了!」
宇文嬌秋波一注,向黃衫客頷首笑道:「此物是用『烏金』與『寒鐵』合鑄,不僅洞金穿石,無堅不摧,並還擅破各種橫練外功及內家氣功,只是分量太沉,在我們女孩兒家,用將起來,略嫌它重了一些,有點不大趁手。」
黃衫客想不到她竟然有此一問,目光微注宇文嬌,略加打量,正色點頭答道:「宇文姑娘是我生平所見過的第一美人!」
黃衫客心中一驚,知道必須及時醫治,決不能聽任她失血太多,致有虛脫之虞!
黃衫客覺得自己謀求「紅龜之甲」,一事,多半橫生阻礙,要起風波,遂冷然答道:「或許不會猜錯,我猜宇文娘子所意欲謀求之物,是一隻紅色巨龜……」
這種情況,與先前所見「玉面蒼龍」柳少亭的情況,幾乎完全一致!只不過宇文嬌的腰間,多了根蛟筋長繩而已!
對於他這第一項理由。
黃衫客雖狐疑滿腹,卻也無法再加追問,只好喏喏連聲,點頭應是。
黃衫客也是內家好手,一看便知那是一式基本劍招,配合了七種精微變化。
黃衫客點了點頭,接道:「不錯,『離塵老人』與晚輩,均一致認為這『負心遁客』名號,是他隱姓逃名的自稱別號。」
宇文嬌心花怒放地,嬌笑一聲叫道:「多謝黃兄,小妹既承雅愛,我就把終身禍福,完全付託你了!」
宇文嬌瞿然道:「黃大俠說得對,一定是那紅色巨龜……」
杜百曉向黃衫客點了點頭,含笑說道:「老弟問得好,但你卻忘了適才我曾說過,在『無底殺人坑』的坑底石壁之上,發現字跡一事。」
黃衫客笑道:「如此說來,這柄『烏金椎』,也是被那老人拾得。」
黃衫客愕然問道:「宇文娘子,你笑些什麼?莫非我所猜測,可以說既未猜錯,也未猜對!」
黃衫客跟隨杜百曉進入石洞,含笑答道:「我沐賢弟的恩師,隱居『北天山』中,自號『負心遁客』,姓名卻諱莫如深,連沐賢弟也不知曉。」
他本是徐徐下陷,如今卻是電閃似的,只聽「嗤」的一聲,便自整個身軀陷入流沙,慘遭沒頂!
黃衫客聽了「睡覺」二字,點頭說道:「對了,酒足飯飽,多半是睡覺,人與禽獸蟲豸,其理相同,這隻『罕世紅龜』,自也不會例外。宇文姑娘請想,它在浮沙之中酣睡,我們卻在此呆等,能夠有結果麼?」
他有點皺眉,有點臉紅,也有點心跳。
果然烏金到處,「叮」的一聲,火星四射,正打在黃衫客腳下數寸之處,入石竟達尺許!
黃衫客道:「柳少亭下坑擒龜,勇氣可嘉,但他知不知道這『無底殺人坑』中,兇險絕倫,有多少英雄好漢,都是去無有回的呢?」
杜百曉目光凝注黃衫客,正色說道:「老弟這樁義舉,不易完成,要想尋找那『紅龜之甲』,必須歷盡兇險,甚至於會賠上一條性命呢!」
語音至此,宇文嬌的臉上,業已微顯慄容。
接口微笑說道:「老弟是磊落英雄,嵌崎男子,少作無謂推託,你且看看此物,可中意麼?」
黃衫客詫道:「老人家把這等武林秘笈送人,居然還有許多理由?」
宇文嬌笑道:「在這種情況之下,恐怕不會有什麼聰明辦法,只有用最愚笨的辦法,或許有萬一之望。」
杜百曉呷了一口茶,向黃衫客擺手叫道:「黃老弟不必說了,你的來意,我已知悉,但卻難免要你略為失望。」
宇文嬌失笑道:「古人對牛彈琴,聲不入耳。我這對龜高吟,委實應該徒勞。來來來,我們再換另一個方式。」
黃衫客聽了,苦笑一聲,搖頭答道:「晚輩此時無法答覆老人家,因為我根本不曾注意到我沐賢弟的耳後隱秘部位……」
黃衫客向杜百曉連搖雙手,含笑說道:「老人家千萬不要這樣想法,『離塵老人』命人持簪解毒之舉,無非敬慕老人家是位正派江湖義客,決不會存有什麼望報之心……」
黃衫客問道:「換一個方式?宇文姑娘這回打算怎樣……」
黃衫客想了一想,目注宇文嬌道:「據說喬巨心粗性暴,往往被人利用,作出些乖戾之事,故而雖非黑道中人,卻也當不起『大俠』之稱。」
這種意料不到的慘況,把黃衫客和宇文嬌二人,看得心驚膽裂,目瞪口呆!
黃衫客「呀」然一聲,頷首笑道:「公道世間唯白髮,貴人頭口不曾饒。要想永葆青春,不單是個難題,並且是樁根本無法辦到之事!」
宇文嬌見了這種情況,心中不忍地,向黃衫客含淚叫道:「黃大俠,流沙無情,這……這怎麼辦呢?」
黃衫客取出飛抓,提在手中,皺眉說道:「我雖準備了這隻飛抓,但那『紅龜』,若不自行鑽出流沙,卻也對他毫無辦法。宇文姑娘是絕頂聰明之人,可有什麼擒龜妙計?」
宇文嬌起初面現驚容,但在聽完黃衫客的話兒之後,卻立即展顏嬌笑。
話方至此,黃衫客已向她搖頭笑道:「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在下身在江湖,怎敢輕視江湖人物?何況剛才更已得知宇文姑娘,冰清玉潔,是位女中豪傑……」
黃衫客雙眉深蹙地,苦笑一聲,說道:「就憑這『紅龜甲,金猱髮,何愁五毒腥風壓』等十三個字兒,似乎……」
杜百曉突然雙目之中,電閃神光,叫道:「老弟且慢!」
黃衫客聽得「蒼龍」二字含意,越來越覺神奇,不禁心中暗忖,不知道「蒼龍」二字與「四靈秘帖」中的「蒼龍之皮」有無關係?倘若有關,則自己此次「橋山」之行,委實太有價值……
黃衫客面含微笑地,接口發話說道:「既然那柳朋友十分英俊漂亮,再經過三年苦苦追求,定必獲得宇文姑娘,青眼相看,芳心暗許的了?」
黃衫客看出宇文嬌的性格,豪邁無倫,遂不加推辭地,向她含笑問道:「宇文姑娘現要把『烏金筆』送我,為何卻擲向腳下,深深插入石壁!」
宇文嬌微搖螓首,嫣然一笑答道:「不是,我若擒得『紅龜』,也將殺卻,只想取得它腹內『丹元』!」
黃衫客目光一轉,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這件名叫『蒼龍』之物,定必價值連城,極為珍貴,柳少亭才想在宇文嬌姑娘定了名份,不是外人以後,再來傾吐機密。」
她一見此計生效,高興得揚眉叫道:「黃兄,你看我這樣揮掌反擊,可以對抗流沙……」
黃衫客叫道:「宇文嬌姑娘,咬你之物一定是那『紅龜』,你且暫忍痛楚,循著被咬方位的流沙中,打下兩根『銀蛇奪命針』試試,或許能使它中針鬆口,也說不定!」
杜百曉笑道:「老弟莫要忘了在『殺人坑』之上,還有『無底』二字,這兩個字兒,真乃名副其實!」
原來宇文嬌是被流沙下的什麼怪物咬著左股,黃衫客手執蛟筋長繩,猛力一拉之下,硬被撕去了三四寸長的一條皮肉。
黃衫客眉梢一軒,注目急急問道:「什麼異樣聲息?難道那流沙之中,竟曾出現一隻紅龜不成?」
黃衫客止步回身,目注杜百曉道:「杜老人家,莫非還有什麼指示?」
黃衫客聽杜百曉這等說話,遂不再謙辭,一面端碗飲茶,一面陪笑問道:「杜老人家,『離塵老人』欲以三月光陰,對我沐賢弟有所傳授,遂命我利用這段時日,代替沐賢弟,尋找『蒼龍之皮』,並在遇有困難之時,可來『大別山』中,持他信物拜謁杜老人家,以求指點,晚輩因三月之期,轉眼即逝,遂於向『離塵老人』告別之後,直接來此,求教高明……」
又花費了不少金銀,請巧匠打了一隻飛抓。
宇文嬌對黃衫客投過兩道驚佩眼神,點頭笑道:「黃大俠真是見識淵博,一猜便中,但你雖已猜對,我卻仍須略加修正。」
宇文嬌把腰間所繫的長繩頭,拋還黃衫客,俏笑盈盈地,向他揚眉說道:「黃兄,請你握緊繩頭,小妹則躍下坑底,那隻紅色龜以為美食上門,或許食饞大動,再度出坑,也未可知……」
黃衫客道:「大概坑底盤踞有什麼奇毒蛇蟲?」
兩個時辰……
宇文嬌忙自向上搖手嬌笑說道:「黃兄,你先別拉。一來紅龜尚未出現,二來我還想試試,人在流沙之中,是否完全無法借力,故而你要等我陷入腰部之時,再加提拔如何?」
黃衫客訝聲地道:「宇文姑娘你,你……此舉是何用意?」
黃衫客端起茶杯,飲了兩口,失聲說道:「這『松子茶』,不但清香可口,飲後並可益人,嗯,定是什麼靈泉烹製,晚輩受惠多了!」
跟著把自己從「無事不知」杜百曉口中所聞之事,向宇文嬌略加轉述,揚眉又道:「宇文姑娘請想,除非柳少亭深知坑中底細,或當真身邊藏有一條可以飛騰變化的『蒼龍』,他怎能逃得過那『無形流沙』之厄?」
因為恰好當長繩拋落之際,柳少亭的下陷速度,竟也加快!
宇文嬌把自己手中那柄銀色短劍,插向肩後,頷首說道:「好,我們不再作無謂客套之語,黃大俠有話請講。」
宇文嬌見黃衫客對她注目,揚眉含笑叫道:「黃大俠我猜得出你如今對我注目之意。」
宇文嬌含笑答道:「一來,我想不到來人竟會是關中大俠黃衫客;二來,不瞞黃大俠說,我來此之舉,頗有圖謀,人在貪婪之時,往往便會把其餘參與其事之人,視為敵手!」
則雖是臨時找的話,倒也問得有理。
杜百曉截斷了黃衫客的話頭,揚眉說道:「老弟莫要推辭,你在聽完我除了略表心意,以對『離塵老人』酬情的另外兩項理由之後,便會立即接受的了。」
杜百曉為何一再諄諄叮囑,要自己盡量阻止沐天仇,不要在「終南」附近走動?
宇文嬌梨渦雙現,笑哈哈地,說道:「這話兒聽來不通,卻容易解釋,因為我所謀求之物,雖然正是『無底殺人坑』中的那隻紅和圖書色巨龜,但卻絕非想剝取它的甲殼……」
宇文嬌揚眉笑道:「我要問的是黃大俠為何要猜我謀取『紅龜甲殼』?宇文嬌雖在江湖中有『銀蛇娘子』暨『奪命銀蛇』之號,但因我目高於頂,擇配甚嚴,至今尚是葳蕤自守的雲英未嫁之身,我既說沒有丈夫,卻要弄副烏龜殼來,給誰戴用?」
宇文嬌秀眉微皺,向黃衫客苦笑道:「便算它在睡覺,但睡了一日光陰,也該……」
杜百曉道:「『離塵老人』施恩不望報,是他的高超人格,磊落襟懷,但我若受恩不圖報,豈不是宛如禽獸?」
宇文嬌不等黃衫客再往下說,便自嬌笑道:「萬一有險,我向流沙中沉陷之時,黃兄只消提拔一把,不是便可把小妹救出苦海了麼?」
但這些臉紅、心跳,以及皺眉等現象,均在眨間消除,因為宇文嬌身歷奇險,性命悠關,使黃衫客無暇再想對方青眼相垂的兒女情事。
她知道「紅龜」業已鬆口,急忙叫道:「黃兄,快拉!」
說也奇怪,宇文嬌落足之初,腳下如立堅石,哪裏有半點陷入流沙的鬆軟感覺?
黃衫客笑道:「宇文姑娘所出的這道難題,定必甚有趣味?」
宇文嬌從善如流地,點頭嬌笑說道:「好,我們便免去大俠之稱,叫他喬巨便了。」
語音未畢,宇文嬌便接口嬌笑說道:「不是『何時下手』,而是『業已下手』,大概再過片刻,我們便可殺那『紅龜』,我取『內丹』,你取『甲殼』的了!」
宇文嬌目光一注,軒眉嬌笑地道:「黃大俠搖頭則甚?我這答案,不大對麼?」
如今,他把宇文嬌軟綿綿、香馥馥的嬌軀,抱在懷中,還要伸手在她……
黃衫客哦了一聲,含笑說道:「我是發現宇文姑娘的身上,有件東西,才略起好奇之念,準備加以猜測!」
話方至此,黃衫客便搖了搖頭,接口說道:「常言道,『千年王八萬年龜』,龜壽之長,恐怕就是善睡緣故,除加以驚動,他多半甚難自動醒轉。」
黃衫客微覺訝異,問道:「老人家有何事要問,請儘管問。」
宇文嬌道:「鉤倒不必用,餌則不能缺少,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炊』,總得使那隻紅色巨龜,有點甜頭,否則它怎會出坑?」
黃衫客苦笑道:「我認為那隻『紅色巨龜』,既把柳少亭拖入浮沙,此時是在飽餐柳少亭的臟腑血肉,宇文姑娘不妨想想,不論人或動物,在酒酣飯飽之後,多半是作什麼……」
黃衫客滿腔好奇地急問道:「老人家認為我沐賢弟應姓什麼?他師傅『負心遁客』又是誰呢?」
宇文嬌抬手微掠雲鬢,含笑說道:「確實有點趣味。我對柳少亭所出難題,便是『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兩句詩。」
杜百曉道:「沐天仇的師傅又是誰?定與『離塵老人』有特殊深厚的交誼,不然,不會知道這老人的傷心之事!」
宇文嬌笑道:「黃大俠,你覺得我的容貌身材,是否還看得過去?」
頓飯時分……
黃衫客雙眉一軒,面含微笑說道:「奪命銀蛇四字,在關中綠林道上,頗負盛名,只是在下緣慳一面,尚屬初會而已。」
宇文嬌雙眉一挑,目中閃射英氣,朗聲說道:「只要柳少亭擒龜成功,我縱不愛他,也會嫁他!因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雖是女流之輩,照樣媲美大丈夫,決不輕於言諾。」
立即趕往「橋山」,黃衫客本來是中原俠士,對於關中一帶自甚熟悉。
黃衫客聽至此處,接口失笑說道:「宇文姑娘別高興,這種方法,只可略延生命,無法脫險,只等你真力一弱,豈不……」
宇文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只覺股間一陣劇痛,既像被有齒鐵鉗夾住,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宇文嬌妙目流波,正待發問,黃衫客又復說道:「宇文姑娘的右肩劍柄,是你威震江湖的銀色短劍?」
但終南山脈範圍甚廣,黃衫客所知隱居其中的黑白兩道武林人物,已有數十之多,倘若加上他不知的武林異人,可能超過百數。
黃衫客因心中之事,不便言明,遂亂以他語說道:「我是在想柳少亭既是為宇文姑娘擒龜取丹,你卻為何不與他一同入坑,從旁協助?」
原來坑底流沙,此時業已不再呈現適才那種異常可怖的陷入形狀,竟已凝成了一片石地!
杜百曉笑道:「黃老弟一向雲遊俠中原,你可知道在陝西『橋山』左近,有個兇險地穴?……」
黃衫客頗為關切地問道:「宇文姑娘,你在流沙之下,究竟遇見什麼?」
但沐天仇的神秘身世,卻和「終南」有何關係?
黃衫客目光凝注杜百曉,向他軒眉問道:「坑中『流沙』既如此兇險,老人家昔日卻又怎樣施展神功,得脫險境的呢?」
黃衫客向宇文嬌看了一眼,皺眉說道:「宇文姑娘,依我之見,最好是搗個亂兒,比較妥當。」
黃衫客搖搖頭,緩緩說道:「我也看出那兩人相貌獰惡,絕非善類,怎會管這閒事?但我剛一進谷,宇文娘子便賞了我兩根『銀蛇奪命針』,不知卻是何故?」
為難的原因,是宇文嬌的傷處,部位太以特殊,使他皺眉尷尬得難以下手。
黃衫客如言站在「烏金筆」桿上,果覺十分穩妥,不禁連連撫掌,並向宇文嬌拱手為禮,讚道:「宇文姑娘真是『天心慧思』,這方法想得極妙!」
宇文嬌道:「黃大俠既知『烏金椎』是『天神力士』喬巨所用之兵刃,可知道這位大俠是怎樣死的嗎?」
這位號稱「無事不知」的武林老俠,竟不再理會黃衫客,轉過身形,步履蹣跚地,回向他所居的「天風谷」中。
宇文嬌道:「品格方面,雖然略嫌虛誇浮滑;但使我最討厭的,還是他油頭粉面,自以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那副娘娘腔。」
話方至此,黃衫客便點頭接口答道:「杜老人家是指那位於橋山左側的『無底殺人坑』麼?」
宇文嬌失笑接道:「黃大俠莫捧我了,你方才對我凝視時,目光中分明有驚詫神色,卻不知為……為了何故?」
杜百曉「哦」了一聲,表示驚奇地訝然說道:「『負心遁客』四字,委實絕未聽聞過這位山林隱俠,恐怕是有什麼難言隱恨………」
宇文嬌聽明情形,「哎呀」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去搗個亂吧。因為,我雖不願柳少亭擒龜取丹之事,當真實現;但也不願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
才一走進坑口,宇文嬌便知不妙。
靈藥取出,他反而大大為難起來。
他瞥見谷口草叢之中,倒臥著兩具新死人屍。
宇文嬌搖手笑道:「黃大俠並未猜錯,這東西正是『天神力士』喬巨昔年所用的『烏金椎』,只不過形狀略變而已!」
杜百曉滿面神光,含笑軒眉又道:「何況這『天風七式』,除了變化巧妙之外,專以『快』與『力』兩字勝人,老朽一來年邁,二來天賦亦薄,無法盡量發揮這套劍法作用,只有像老弟這等年富力強,秉賦絕佳的正人俠士,才是這『天風七式』的理想得主。」
黃衫客道:「宇文姑娘是打算為柳少亭報仇?」
黃衫客大為驚詫地,目注宇文嬌問道:「宇文姑娘此話怎講?你人在此處,並未施為,難道那隻『紅龜』,會從『無底殺人坑』中爬出,向你報到,自行送死不成?」
杜百曉見他飲完,遂又替他斟了一杯。
黃衫客道:「宇文姑娘問過矛盾原因沒有?這位柳朋友?究竟是年輕人?還是年老人呢?」
杜百曉笑道:「不錯,我對於『紅龜之甲』的有關傳聞,曉得一點,黃老弟願意稍改來意,聽一聽麼?」
黃衫客不敢打斷他的思路,遂把那杯清香無比的「松子茶」徐徐飲盡。
鮮血泉湧,傷勢太重,終於使這位相當強悍的武林英雌,也告支持不住!
念猶未畢,黃衫客的兩道濃眉愁皺!
杜百曉走到他的面前,搖頭說道:「常言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並非要再送老弟,只是忘了問你一件要緊的事兒。」
杜百曉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手指黃衫客道:「黃老弟,像你這等『聞一知十,觸類旁通』的『質鈍』人兒,在當世武林之中,恐怕找不出幾個……」
宇文嬌神情不安地,驚聲說道:「自古紅顏多禍水。柳少亭終於為我而死,但他為什麼突然下陷那麼快?像是有人在浮沙之下,用力拖他!」
她與黃衫客雙雙對看一眼,飛身撲到坑口,這「無底殺人坑」是個深約八九丈的地穴。
宇文嬌笑道:「這得從頭說起,才有條有理,柳少亭自從與我風萍相識之後,便向我苦苦追求,直到如今,已有三年光景……」
宇文嬌道:「我當時因他答話含糊,極不高興,柳少亭便求我暫莫生氣,等他擒得『紅龜』向我呈獻丹元之際,定把這項秘密,詳細揭破!」
宇文嬌吃了一驚,柳眉高軒,詫聲說道:「黃大俠,你怎知道我所圖謀之物,是在那『無底殺人坑』中?這樁事兒,極為隱秘,江湖中不會有多少人知曉……」
黃衫客苦笑道:「宇文姑娘這『守株待兔』之語,是否說我們應該在此呆等那『紅龜』出現?」
宇文嬌淒然長嘆一聲,接口說道:「救人當然絕望,我們如今要研究,以及努力合作的,是怎樣擒那『紅龜』,為你剝甲,為我取丹,為柳少亭報仇雪恨!」
黃衫客取了一隻其形如梨,但比一般梨兒,遠為甜嫩多汁的黃色山果,邊自嚐新,邊自笑道:「如此說來,杜老人家是知道那『紅龜之甲』的有關底蘊了?」
她腳下雖無法使勁,雙手仍可自由活動,便凝足真氣,向那陷入流沙拍去。
杜百曉雙眉忽皺,彷彿有無窮往事泛上心頭,嘆了口氣道:「假如真有那粒朱砂痣,則你這位沐賢弟,便不姓沐,連他師傅『負心遁客』的真實身份,我也知道的了。」
黃衫客發現情況不對,趕緊手挽長繩,向上便拉!
宇文嬌道:「我已說明這根『烏金筆』分量甚重,對我頗不趁手,何況又有諾在先,自然是送給你了。」
黃衫客道:「一非蛇蟲,二非瘴鬁,則那坑洞之中,卻又有什麼東西?能夠大量殺人?」
黃衫客才到谷口,目光掃處,便是一怔。
黃衫客在大喜稱謝之下,忽又雙眉略蹙。
黃衫客雖然在懷中憋了這麼一個悶葫蘆,也覺得好生難過,但這個悶葫蘆目前無法打破,他只不再在「大別山」中多作耽擱。
杜百曉雙目之中,神光微閃說道:「既然如此,老弟hetubook.com.com不妨將這『天風七式』轉傳沐天仇,你們盟兄弟二人,若能連手合運,定當威力更增,使這套劍法,越發發揚光大。」
黃衫客道:「喬巨自恃勇力,結仇太多,終於在『黃山天都峰』腰,中了仇家暗算,隨著數十根巨大滾木,連人帶椎,一齊墜入了千丈絕壑……」
黃衫客截口說道:「賠罪不必,我是問宇文娘子,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地,便會辣手相加?」
驀然間,宇文嬌想出了一個法兒。
杜百曉在他看圖之際,面含微笑地緩緩說道:「此處既叫『大風口』,又稱『大風谷』,這座石洞,便是先輩武林奇俠『天風真人』的修道練功之所,我在洞中巧獲這冊真人所遺的『天風七式』,便送與老弟吧!」
黃衫客陪笑道:「晚輩雖已知道那『無底殺人坑』有『隱形流沙』,兇險異常,但卻不知與我沐賢弟所欲尋找的『紅龜之甲』,有什麼關係?」
他因已知對方是雲英未嫁身份,故而在說到「宇文」二字之際,略頓話頭,把下面的「娘子」稱呼,故成「姑娘」稱謂。
杜百曉從一雙細目之中,閃射奇光,蹙眉說道:「『離塵老人』的個性特強,對於昔年之事,他既吞聲飲恨,其中恩仇,極少有人知曉。你那盟弟沐天仇,卻怎能迎合『離塵老人』的意旨……」
杜百曉方一點頭,黃衫客又復問道:「老人家是知道『紅龜之甲』?還是知道『玉鳳之心』?」
杜百曉站起身形,點頭微笑說道,「要想在『無底殺人坑』中,擒得紅龜,剝去甲殼,委實絕非易事,故我亦不敢耽誤老弟的光陰,此後若有機緣,再圖後會便了。」
宇文嬌出人意料地,在聽完黃衫客的話兒之後,竟向他面含微笑,搖了搖頭。
宇文嬌「哦」了一聲,接口嫣然笑道:「那兩人不是圖謀『無底殺人坑』中之物,只是在此巧遇,立即便色迷心竅了,對我有所圖謀,才被我立下辣手,予以格殺!」
黃衫客是大行家,自然聽得出宇文嬌的這闕「沁園春」的歌聲,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力唱出。
黃衫客覺得這兩件東西,只要機緣湊巧,見著紅龜,便不難從那「無底殺人坑」中,把它擒獲。
他們幾乎等了足足一日光陰,坑底仍是寂然,哪有什麼「紅色巨龜」的絲毫動靜。
杜百曉頷首笑道:「正是,黃老弟既知『無底殺人坑』之名,可知這相當嚇人的名稱來歷麼?」
怎麼不教這位「黃衫英雄」有點心頭怦怦,宛如小鹿亂撞!
黃衫客伸手指著谷外,揚眉問道:「谷外有兩具死屍,不知是否……」
黃衫客笑道:「倘若柳少亭的尋龜之舉,竟然成功了呢?」
這婦人除了衣著銀色勁裝之外,連手中所執的一柄短劍,也與尋常劍色不同,有點銀光閃閃的。
唱完,兩人同時目注坑底,等了片刻,仍未見有絲毫動靜。
這幾句話兒宇文嬌說得俏皮,含有雙關意味。
黃衫客濃眉雙軒,縱聲狂笑道:「江湖義俠之人講究的是『為朋友兩肋插刀』,晚輩孑然一身,上無父母,下無妻子,慢說行險犯難,就是當真把一條命,交代在找尋『紅龜之甲』一舉之上,也不算什麼。何況沐賢弟還對我有救命之恩在前,我也理應答報!」
宇文嬌含笑道:「黃大俠猜得有理,我也認為柳少亭是這種想法。」
黃衫客「哦」了一聲,接口笑道:「原來老人家與『離塵老人』之間,還有過這麼一段武林俠士互重互助的道義之交?」
宇文嬌截斷了黃衫客的話頭,伸手指著他腰間所掛的蛟筋長繩,揚眉叫道:「黃兄,請你把這蛟筋長繩,拋來給我!」
銀光打空,飛向石壁,「叮叮」兩響,掉落地上。
黃衫客對於這「奪命銀蛇」宇文嬌的印象,業已逐漸改觀,雙挑拇指,含笑讚道:「宇文姑娘的胸襟豪邁,委實不遜鬚眉!但,你說來說去還未說過有關『蒼龍』……」
黃衫客飲了兩口松子茶,嘴角微掀,欲語未語。
這時,杜百曉與黃衫客業已入谷甚深。
黃衫客略一沉思,靈機忽動說道:「是不是那隻『紅龜』,在沙中作怪?」
黃衫客自從在杜百曉口中,聽了有關「紅龜」之事以後,便在途中經過通都大邑之際,作了一些準備。
杜百曉笑而不答,目光斜注洞頂,彷彿有所思忖。
語音才畢,人便毫不遲疑地,縱身一躍,落足在「無底殺人坑」坑底那業已凝結成形宛如石地的「殺人流沙」之上。
黃衫客無法推辭,接過絹冊一看,封面上只有四個篆字寫的是:「天風七式」,絹冊薄僅七頁,每一面上,畫了八個持劍人形。
黃衫客想起沐天仇來,不禁赧然嘆道:「晚輩這等鈍質愚資,怎敢當老人家謬讚?我那沐天仇賢弟,便不知比我強上多少倍了。」
黃衫客眼珠一轉,恍然醒悟地,注目問道:「莫非杜老人家,只知道其中之一麼?」
黃衫客越想越頭痛,只好趕緊息念,他連「終南山」影,也不敢再看。
說到此處,眉頭微蹙,反向杜百曉問道:「老人家,你……你……你突然問起此事則甚?」
黃衫客截斷了宇文嬌的話頭,揚眉問道:「宇文娘子怎說極少人知,那谷口兩具遺屍,不是……」
到了第三日,杜百曉方情意殷殷,親送黃衫客走出這「天風谷」外。
黃衫客「呀」了一聲,表示驚異說道:「想不到當真會有甲殼血紅的罕見烏龜?」
杜百曉不等黃衫客話完,便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絹冊遞過。
入口處才僅尺許方圓,身材略為健碩之人,或非施展「縮骨神功」便無法鑽下。向下注目看去,但入穴以後,卻越來越寬,到了坑底,已有尋丈方圓。
杜百曉搖手道:「也不是!」
但黃衫客的營救方法,雖極正確,拋落長繩之舉,也還及時,不算太晚,卻仍然義舉成空,無法挽回這場劫數!
他在趕往「橋山」的旅途之中,遙望「終南」,不禁心中發悶。
說至此處,目中精芒忽閃,向黃衫客朗聲叫道:「來,黃大俠,我們協力同心,一齊下坑!」
宇文嬌笑道:「因為這柄『烏金椎』的形狀已經改變。」
黃衫客正待遜謝,杜百曉含笑說道:「老弟莫要太謙,這水質雖算上佳,卻還不是舉世難得的靈泉石乳、萬載青空之屬,『松子』更是山中到處可得之物,你就盡量解渴,喝個夠吧!深山無物款待嘉賓,這當客來茶當酒,我已經對你非常簡慢了!」
這問題從正面而言,根本無法解答。
說完微一凝神,便自朗聲吟道:「誰侵神州,百年陸沉,青氈未還;悵晨星殘月,北州豪傑,西風斜日,東帝江山。劉表坐談,深源輕進,機會失之彈指間。  傷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風寒!說和說戰均難。算未必江沱堪晏安?嘆封侯心在,鱣鯨失水,平戎策就,虎豹當笑。渠自無謀,事猶可做,更剔殘燈抽劍看,麒麟閣,豈中興人物,不盡儒冠!」
黃衫客也自不加隱瞞地點頭道:「不錯,宇文娘子的眼力亦高,在下正是黃衫客。」
就在黃衫客好生尷尬,心中狂跳之際,宇文嬌的玉股鮮血,已把他所著黃衫染成赤色。
黃衫客仔細一沉思,覺得杜百曉所言是實,遂抱拳笑道:「晚輩受惠已深,不再言謝,就請老人家不棄愚昧,盡量賜予教誨。」
黃衫客聽得雙眉一挑,目注宇文嬌道:「宇文娘子,你既稱來此有所圖謀,莫非那圖謀之物是在谷中的『無底殺人坑』內?」
宇文嬌慘哼連聲,搖首蹙眉叫道:「黃兄慢點,我的左大腿近股之處,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住,你再使勁硬拉,我的腿就要斷了!」
宇文嬌目光一亮,凝注在黃衫客身上,嬌笑道:「關中大俠名不虛傳,看來那『緣慳初會』四字,應該由我說了!」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宇文嬌,揚眉笑道:「這是有關『天神力士』喬巨的死狀傳聞,至於確或不確,我就不知道了。」
說來好笑,黃衫客雖然俠名久著,卻因是個硬錚錚的漢子,迄今猶未近過女色。
計較已完,兩人遂不再談話,在壁上靜靜等待。
宇文嬌相當爽直,不等他往下再問,便即「格格」嬌笑,接口說道:「是我殺的,但那兩個絕非善類,難道與黃大俠有什麼淵源,黃大俠要替他們向我討點公道麼?」
黃衫客道:「莫非那壁上字跡,竟與『紅龜之甲』有關?」
語聲未落,那根蛟筋長繩,便向柳少亭當頭拋去。
宇文嬌一點頭,左手銀光電閃,把三根「銀蛇奪命針」,打入流沙石中,手並在針後凌空補了一掌,以加強飛針威力!
她邊自發話,邊自反手從左肩頭上,撤下一根一頭鈍圓、一頭尖銳的烏黑鋼棍。
黃衫客道:「決不能等到水乾糧盡,體力無法支持之際,若是如此,再一略起風波,我們還怎能運功行力,附壁上升,脫離這『無底殺人坑』呢?」
黃衫客一面抱拳示謝,一面又向宇文嬌問道:「這樣說來,宇文姑娘定已有了萬全擒龜之策,並不需我出力幫助,但不知何時下手?……」
假如是一塊一塊逐漸軟化,還使人有借勁騰身的逃命機會。
如此一來,令人只感覺腳底一軟,便已無法逃生,注定了活埋流沙的悲慘命運。
杜百曉懂得他蹙眉之意,伸手輕拍黃衫客的肩頭,向他注目微笑道:「老弟莫要皺眉,『橋山』的『無底殺人坑』之行,只在碰巧,無法預先安排怎樣的行動準則,故而你晚去兩日,決不會對設法擒龜一事,有甚大礙。」
宇文嬌的身軀,則不但未再下陷,反而因反震之力,向上升起了半寸左右!
黃衫客聽得全身一震,杜百曉又復笑道:「老弟且慢著急,你要先弄清楚兩件事兒。第一件是,你既持有『離塵老人』的髮簪信物,我便絕不推諉,對你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黃衫客覺得這位宇文嬌的目光如水,太以撩人,遂不願與她目光相對,抬頭斜望雲天,口中淡淡說道:「彼此既是武林同源,無須在言詞方面,多作客套。我有一件事,要向宇文娘子請教。」
黃衫客有此發現,暗忖:此事似非偶然,難道另外有甚武林人物,也對「無底殺人坑」中那隻「紅龜」起了覬覦之念,才引起互相兇殺?
黃衫客站在那根「烏金筆」的筆桿之上,雙手一攤,向宇文嬌搖頭苦笑說道:「宇文姑娘,你要想釣龜,雖是樁有趣手段,但我們身在坑中,一無竿索,二無香餌……」
黃衫客雙眉微揚地,向她搖了搖頭。
杜百曉目光一轉,好似想和圖書起什麼事,又對黃衫客加意囑咐,正色說道:「老弟,若是發現你沐賢弟有那『朱砂痣』,在未與我取得聯絡前,應該盡量阻止你沐賢弟,莫在終南附近走動。」
宇文嬌閃動著一雙媚目,把黃衫客全身上下細一打量,柳眉雙挑地「呀」之一聲,笑道:「尊駕虯髯黃衫,英姿勃勃,莫非是關中大俠『黃衫客』麼?」
黃衫客大吃一驚,慌忙握繩便拉!
黃衫客先是略表詫異,旋又彷彿有所會意地,點頭一笑,軒眉說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位柳朋友品格方面,有些欠缺!」
一語未了,怪事已生!
約莫過了盞茶時分,宇文嬌才覺腳下一軟。
宇文嬌秋水生情地,向黃衫客看了一眼,嫣然笑道:「黃兄,古人說得好:『與其臨淵羨魚,何如歸而結網』?我們目前雖無魚可釣,但釣隻烏龜玩玩,不也蠻有趣味麼?」
黃衫客詫然回身,目注杜百曉道:「老人家怎麼如此情深,莫非真個是要親送晚輩出這『大別山』麼?」
黃衫客向她手中那根「烏金椎」的「椎柄」,看了兩眼,含笑說道:「這柄『烏金椎』的『椎頭』已斷,柄又磨尖,成了『判官筆』的形狀,大可改名為『烏金筆』了,只不知是否可洞金穿石,無堅不摧?」
黃衫客道:「一點不難?這……這話卻……卻是怎講?」
宇文嬌道:「我的看法,與一般世俗,確實有些不同,我認為男子的吸引力,不在他面貌俊俏,舉止風流,而在他是否氣概軒昂,胸襟如海,故而黃大俠雖然虯髯盈頰,邊幅不修,在我看來,卻特具雄豪之美,比柳少亭的那副娘娘腔,強得多呢!」
黃衫客莊重地道:「宇文娘子有何事相詢,儘管請講。」
銀衣婦人聞言一怔,目注黃衫客,說道:「尊駕不但身手不俗,眼力也居然相當不錯,怎麼認識我宇文嬌呢?」
這幾句話兒,大出黃衫客的意外,真把這位關中大俠,聽得有點面紅耳赤!
黃衫客「哎呀」一聲,連搖雙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老人家見告『無底殺人坑』一事,晚輩受惠已多,哪裏還敢再當什麼……」
黃衫客站起身形,恭聲稱謝說道:「老人家不吝指點,晚輩受惠已多!三月時光,轉瞬即逝,不敢有所延誤,就此告別,代我沐賢弟趕往橋山,試試機遇。」
從他那傴僂身形,和遲緩沉重的步履看來,這位老人顯然是勾起了什麼重大傷心往事,致使他異常悲戚。
宇文嬌笑道:「黃大俠所說,真是確而又確。因為我在『黃山』中,救過一個垂死老人,此人便曾在『天都峰』側的絕壑以內,發現大堆滾木,滾木之中並壓有一具奇巨白骨。」
黃衫客深恐宇文嬌又蹈覆轍,慌忙一面也自閃身入坑,一面高聲叫道:「宇文姑娘,你……你……要小心一點,這坑底流沙……」
宇文嬌從一雙妙目之中,流射出抑鬱神色,緩緩說道:「在黃大俠印象之中,『奪命銀蛇』宇文嬌,定是個淫|盪兇毒的下流綠林女寇,居然也懂得江湖義氣!」
宇文嬌點點頭說道:「老人雖然拾得此椎,但椎頭椎柄之間,已告跌斷,脫了關係,老人因『椎頭』已送別人,遂把業經苦心磨尖的『椎柄』送我,略籌救命之德……」
杜百曉雙目中閃射出一種奇異神光,盯在黃衫客臉上,向他正色說道:「老弟,你那結盟義弟沐天仇的右耳垂後,有沒有一粒黃豆大小的朱砂紅痣?」
黃衫客「咦」了一聲,目閃神光笑道:「宇文姑娘的這種……胸襟,著實不同流俗!」
黃衫客心中狂喜地,連聲稱謝說道:「當然願意,當然願意。好在我沐賢弟之師,於賜他『四靈秘帖』之際,曾加囑咐,除了『玉鳳之心』必須放到最後以外,其餘三者,在不得已時,可將順序顛倒,晚輩如今便暫時放下『蒼龍之皮』,先行代我沐賢弟尋那『紅龜之甲』吧!」
黃衫客目光如電地,細掃坑底,皺眉說道:「照這情況看來,柳少亭不知埋身多深?要想救他性命,恐怕不……」
黃衫客略一沉思,方有所悟會地,目中神光一閃,遂向杜百曉注目問道:「莫非在這『無底殺人坑』下,竟有最惡毒的殺人陷阱『地底流沙』麼?」
他們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地,附壁下降,如今因黃衫客速度加快,業已追上宇文嬌,成了隔坑對面的情狀。
這「玉面蒼龍」外號中的「蒼龍」二字,把黃衫客聽得心中一驚,目中神光電閃,接口問道:「奇怪,『玉面』二字,多半形容年輕俊俏之輩,『蒼龍』二字,則多半形容年老矍鑠之人,那位柳朋友,怎會獲得這種含蘊矛盾的外號?」
杜百曉又尋出幾類不知名的山果款待黃衫客,邊笑吟吟地,揚眉說道:「我不知道什麼叫『玉鳳之心』?只覺得沐天仇之師,限定他必須於先尋得『紫麟之頭』、『蒼龍之皮』、和『紅龜之甲』以後,才可去尋『玉鳳之心』的規定定有相當玄妙。換句話說,這『玉鳳之心』的神秘性與重要性,也定遠超其餘三者!」
黃衫客向她看了一眼,面含微笑問道:「宇文姑娘,你打算用什麼方法,把在浮沙之下不知多深的那隻『紅龜』驚動?」
黃衫客毫不遲疑地,點頭接口答道:「會,也喜歡。有時獨涉山川,手無釣具,往往亦如孟浩然詩中所謂:『坐觀釣魚者,徒有羨魚情』呢!」
這時,壁口有塊突石,宇文嬌遂在石上站穩,鬆開附壁雙手,摸了摸左肩所插的黑色圓形之物,向黃衫客嬌笑叫道:「黃大俠,你既準備猜測,就請猜猜看吧,倘是猜得中時,我便把這件東西送給你!」
黃衫客笑道:「宇文姑娘不要急,我是有備而來,大概這位柳少亭兄,命不該絕!」
宇文嬌沒等黃衫客說完,便向他躬身一禮。
宇文嬌頷首道:「我聽得江湖傳言,並曾向柳少亭提過警告,但他卻誇稱只要憑他『蒼龍』二字,足能度過一切兇險。」
黃衫客是不好女色的鐵錚奇男,但如今面對宇文嬌之下,卻竟有點臉下發熱,心中微跳!他正自詫異,為何會有此現象之際,宇文嬌又向他嬌笑說道:「黃大俠,你要謀取『紅龜之甲』之舉,令我聽來驚奇,但不知那『紅龜之甲』有何用處?黃大俠可以告訴我麼?」
黃衫客問道:「宇文姑娘此寶何來?它的形狀,又怎會變動?椎頭到哪裏去了?」
這兩具人屍,一具是被人一劍洞胸,另一具則是被利刃破腹,肝腸外流,死狀均極慘酷。
在他妙手靈藥的救治下,宇文嬌的傷口慢慢止了血。黃衫客伸指解開她穴道,她便悠悠醒轉。
唯一的驅想妙法,便是早點趕到「橋山」,把全副精神放在擒捉「紅龜」事之上。
黃衫客聽得有點茫然地,皺眉問道:「老人家語有玄機,什麼叫『變相酬恩辦法』?」
原來適才那「嗤」的一響,是宇文嬌在左股間,硬被拉得撕去了三四寸長的一條皮肉!
杜百曉臉色相當鄭重地,緩緩說道:「此事與你沐賢弟,與他恩師『負心遁客』的身世有關。老弟你與沐賢弟重聚之時,不可正面探問,只宜冷眼旁觀,暗加察看。」
杜百曉笑道:「老弟既已接受了這『天風七式』,我可就暫時不放你走,想要留你在此小住兩日的了。」
黃衫客也相當虛心,除了接受杜百曉心得傳授之外,並把有關「天風七式」的基本變化,一一請教,真可說是不眠不休,把這兩日光陰作了充分利用。
黃衫客趕緊抱拳還禮,並訝然問道:「宇文娘子,你為何如此多禮……」
語音至此略頓,雙目凝光,盯在黃衫客的臉上,嬌笑兩聲,緩緩說道:「黃大俠,如今該我來向你請教了!」
宇文嬌雙手一攤,聳肩苦笑說道:「雖作答覆,仍然不著邊際,柳少亭說他『玉面蒼龍』的四字外號,是上兩字稱人,下兩字稱物。」
黃衫客不等他往下再問,便自接道:「我沐賢弟是奉他恩師之命,才如此作法。」
黃衫客惑然不解地,向宇文嬌皺眉問道:「世間事,不對就是錯,不錯就是對,宇文娘子卻為何有此『既未猜錯,也未猜對』的模棱兩可之語?」
事急之下,只有從權,黃衫客先點了宇文嬌的穴道,以延緩流血之勢,然後再以所帶極好的刀創靈藥,敷向宇文嬌腿股之間。
黃衫客不解其意地詫聲問道:「宇文姑娘此話怎講?既然業已猜對,為何又有『仍須修正』之語呢?」
這幾句亦莊亦諧的話兒,委實頗出黃衫客意料之外,也使他聽得有點難以答話。
黃衫客道:「流沙之中不會有其他生物,多半是那隻紅龜了。」
黃衫客目光略注,看出是兩根銀光燦爛的蛇形飛針,心中不禁立即想起一人……
根據「無事不知」杜百曉之言,盟弟沐天仇定有一段神秘的身世,但這段神秘身世,恐怕連盟弟沐天仇本人,也蒙在鼓中,不會明白。
杜百曉失笑道:「老弟怎麼替我戴起高帽子來了?杜百曉畏聞世事,情懷如冰,但對於你,卻因有『一見投緣』以及手持『離塵老人』信物的雙重關係,絕不會有絲毫見外就是。」
宇文嬌妙目之中,神光電射地,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設法把它驚動一下!」
黃衫客與宇文嬌目光注處,見坑底石地,業已化成流沙,那個「玉面蒼龍」柳少亭,業已陷入沙中,向下沉去!
這「無底殺人坑」位於「橋山」左側的一條幽谷之中。
黃衫客點頭說道:「晚輩知道老人家要耳提面命,予以指導。」
宇文嬌妙目流波地,向黃衫客嫣然笑道:「我問過原因,卻還不曾獲得答覆,這柳少亭不單是個年輕人,並是個相貌極為英俊漂亮,三十上下的俊挺人物!」
杜百曉看出他的心意,向黃衫客含笑說道:「黃老弟,你似乎還有什麼疑問?」
杜百曉幽幽一嘆,繼續苦笑說道:「尤其今日我見了老弟所持之髮簪,『離塵老人』的救命深恩,更復立浮腦際,於是便想出了一個略慰內心的變相酬恩辦法!」
黃衫客聞言,不禁向宇文嬌投過一瞥詫異的眼色。
但黃衫客轉過身形,行未數步,突又聽得杜百曉邊喊「老弟」,邊自奔來。
宇文嬌笑道:「這答案有兩個:第一個是等到『紅龜』出現,第二個是等到『紅龜』雖未出現,但我們卻又渴又餓,所帶水乾糧盡,體力無法支持之時。」
黃衫客雙目之中,神光電閃,繼續說道:「不單我猜你謀求之物,是隻紅色巨龜,並猜你是想擒得這紅色巨龜,剝取它的甲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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