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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劫孤星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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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巧計安排

第七章 巧計安排

黃衫客聞言,先是怔了一怔,旋即點頭道:「賢弟的一項判斷,大致合於實情,但烏老人家的一百零八高齡,已是期姬上壽,縱然天壽半日,心中也不會有所遺憑的了……」
黃衫客軒眉一笑,向沐天仇連連點頭說道:「賢弟可謂深知我心,猜得半點不錯!」
黃衫客道:「他聽說『四靈秘帖』之事以後,便認為賢弟身世,大有隱秘,問我賢弟的右耳垂後,有沒有一顆『朱砂紅痣』?」
烏大壽目光移注沐天仇,笑道:「我生辰是在一百零八年前的此日『亥時』,故而必須活到半夜『戌末』初交亥時死去,才算是活足了一百零八歲,更因如此,我也才有還可再與兩位老弟,飲上半日酒兒之語,如今不能兌現,豈不是砸招牌麼?」
黃衫客略一遲疑,目注烏大壽,好似有甚礙難地,微蹙雙眉,緩緩說道:「好……好像老人家今年高壽便是百……」
原來烏大壽身軀先是搖搖欲倒,然後又從臉上流露出一種紅撲撲的異常光輝。
沐天仇移近烏大壽,烏大壽便用手中小針,在沐天仇右耳垂後的「朱砂紅痣」之上,輕輕刺了一下!。
黃衫客沉聲道:「當然是當然,但我要請教賢弟,你懷疑她的家是邪惡淵藪,懷疑她的父親是險惡梟雄之語,卻怎樣對鳳妹說得出口?」
沐天仇道:「大哥可曾問過烏老人家的卦象顯示如何?」
黃衫客道:「問過,烏老人家說是『貴人相助』之象,卦詞是:『逢黃則吉,遇土而安』。」
于玉鳳扭頭向沐天仇嫣然道:「沐二哥,都說好了,我們走吧!」
黃衫客看看手中所拎的一獐一免,失笑道:「遠客能入卦象,或有可能,如今連一獐一兔,也都算了出來,烏老人家真是神乎其術了!」
黃衫客點頭道:「賢弟猜對了,其中,確實有點花樣。」
黃衫客低聲說道:「賢弟不要愁慮,這好比一服湯藥,而你易容改貌之事,便是最好藥引。」
宇文嬌何等刁鑽捉狹,不等于玉鳳話兒出口,便以一副揶揄的神色笑道:「鳳妹還要堅持什麼?那『蟠塚山』離此不遠,最多不過兩三天的耽擱,難道鳳妹連一步都捨不得離開你的沐二哥麼?」
宇文嬌也跟著縱身,並向黃衫客高聲叫道:「大哥,你和沐兄弟辦完事,快點來啊,莫讓鳳妹在『神工谷小桃源』中,整日苦盼,相思欲絕……」
黃衫客愕然道:「賢弟此話何來?烏老人家減壽半日之事,怎會是受了我們所害呢?」
沐天仇駭然問道:「大哥之意,是說還有蹊蹺之處麼?」
苟東道:「所謂告假一年,就是苟東今日雖然認輸,但還請沐少俠寬限,准許我兄弟在一年以後再退出江湖,洗手歸隱。」
黃衫客道:「不一定要勞動這位老人家為賢弟親手易容,只須向他索得幾粒上乘的易容丹藥也就可以了。」
疑念既起,黃衫客越發留神,準備只一發現什麼陰謀毒計,自己便先搶下手,把「勾漏雙兇」除去!
沐天仇點了點頭,深以黃衫客之意為然,遂即緩緩向門外走去。
黃衫客笑道:「賢弟似比烏老人家還要高明,他是卜而後知,你竟未卜而知,他們正是兩條『狗』!」
黃衫客道:「別無良策,只有請賢弟暫時掩蔽本來,莫以真正面目和于成龍相見。」
黃衫客並不客氣,接過獐兔,沐天仇則強行塞給獵戶一錠紋銀。
黃衫客道:「這樣說法,老人家那『兩獸』二字,卻屬何指?」
沐天仇大為吃驚地,揚眉詫聲說道:「咦,卦象中所謂『逢黃』,不是指大哥麼?看來這位烏老人家的『靈龜』外號,著實有點道理!」
苟西問道:「看黃朋友這種神情,似乎與烏大壽老兒,有相當交情,要代他出頭擋禍!」
這回他不單想得比上次長,也想得比上次苦。
只見兩個貌相兇惡的黑衣老叟,似是同胞兄弟,正待發話詢問,右邊的黑衣老叟已厲聲喝道:「剛才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之人,敢對我兄弟出言不遜!」
沐天仇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晚輩等既叨厚賜,怎敢過勞老人家清神。」
沐天仇以一種異常感激神色,向烏大壽抱拳躬身說道:「慢說有四句玄機,就是無所指示,沐天仇也對老人家的耗費心神,感激不盡。」
片刻過後,烏大壽睜開雙目,取出紙張,寫了幾句話,遞給沐天仇道:「沐老弟,不知是我年事太高,抑或你的事兒太複雜,竟使靈機異常閉塞,只能勉強參詳了四句話,給你參考參考。」
黃衫客笑道:「你師父雖然不肯透露,但那位『無事不知』杜百曉杜老人家,卻曾對我略作透露呢。」
沐天仇向黃衫客看了一眼,揚眉道:「大哥,到了『蟠塚山』了,那位烏老人家,是住在什麼地方?」
于玉鳳哼了一聲,微搖螓首說道:「我不相信會有這等稀奇古怪之事,非要……」
黃衫客想不到于玉鳳竟有這麼一種要求,不禁窘於應付,為之呆然怔住。
黃衫客聽得一愕。
黃衫客不等沐天仇再往下問,便接口說道:「交情結在無心,我無意中救過『山西三煞』卜天雄的獨子卜飛一命,卜天雄便以此作為酬報,在信上聲明,前欠恩情,就此勾銷,下次相逢,便成為無恩無怨的普通江湖朋友,對於烏老人家,也寬讓一步,日後再復尋仇!」
黃衫客密切注視之間,苟東業已目內兇光更濃地,似乎即將翻掌發難。
沐天仇舉杯笑道:「晚輩無以為謝了,謹借花敬佛,敬老人家一杯酒兒,並祝老人家的自卜無靈,更登上壽。」
黃衫客看得一驚,暗想自己所疑不假,沐天仇解衣受掌之下,若被此針擊中,哪裏還有倖理?
苟東居然不肯起立,搖了搖頭道:「不行,沐少俠若是不答應我一項要求,我便跪在此處,決不起來!」
沐天仇正在點頭,目光一瞥,忽然驚聲說道:「烏老人家,你……你怎麼樣了?」
宇文嬌不等她往下再說,接口道:「鳳妹,對於這等事兒,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洞中禍變倘若不發,自然無事;萬一當真發作,我們是咎由自取,但你黃大哥和沐二哥,卻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有點冤枉了!」
沐天仇笑道:「大哥,能請烏老人家賜以妙藥,或慨施妙手固好,否則也可以另想別法,我……我……覺得……」
對方一有向善之念,沐天仇便立時改稱他為「苟老人家」,這種舉措,看得黃衫客連連暗中點頭。
沐天仇道:「這假設頗大膽,但也不無可能。」
黃衫客苦笑道:「這項問題,恐怕只有于成龍本人才可答覆,連他獨生愛女于玉鳳,也不知其中奧妙!」
沐天仇想了想,又皺眉道:「既有如此奇人,我們走趟『蟠塚』,原屬無妨,但烏大壽是否肯予接見,並慨賜藥物?」
沐天仇被問得一頭霧水,皺眉道:「苟老大,你好奇怪,既叫我沐朋友,為何還要問我貴姓?」
黃衫客笑道:「『山西三煞』均是成名老魅,個個武功都不弱於我,他們卻怕我則甚?何況彼暗我明,敵眾我寡,情勢大大不利!」
沐天仇失聲道:「老人家把美酒藏在棺中,真乃千古趣人。」
黃衫客把臉色一正,目閃神光說道:「賢弟認為『神工谷』內的情況如何?」
苟東問道:「什麼條件?」
沐天仇毫不遲疑,應聲答道:「由於我們耳聞目睹情事,以及那『五行使者』之一的黃中,慘遭殺害一節看來,『神工谷』中情況可疑。于成龍于老人家,多半是位胸懷大志,要攪起莫大武林風雲的梟雄人物!」
烏大壽笑道:「老弟怔些什麼?我是時間有限之人,要此已無用處,藏起之意,是因卦象中似有兇邪要來,免得被他們取去濟惡,如今老弟先到,我不把這畢生心血送你,卻留著送給誰呢?」
黃衫客點了點頭,向沐天仇緩緩說道:「當時我發現賢弟的右耳垂後,果然有粒『朱砂痣』,便知杜老人家,果然不愧『百曉』之名。說得頗有道理,遂想帶你前去,把賢弟的如謎身世,弄弄清楚,誰知世間事,不如意者,竟居八九!杜老人家又復遭遇不測!」
黃衫客道:「老人家神卜無雙……」
烏大壽突又從目中閃射|精芒,向黃衫客笑道:「黃老弟,你莫誤會,我所說『砸了靈龜招牌』並不是說,今日為沐老弟虔心占卜的『麟、龜、龍、鳳』及『荷、雷、閣、亭』等八個字兒,有失靈驗,而是八年前所作的一次占卜,有了問題。」
苟氏兄弟駐足回身,由苟東發話,向黃衫客投過一瞥疑詫目光,愕然問道:「黃大俠是否還有指示?」
提到于玉鳳,沐天仇毫不遲疑地道:「于玉鳳的氣質品格,不容懷疑,即令『神工谷』是一池濁水,她也是不染污泥、潔然獨立的青蓮。」
黃衫客遂把沐天仇恩師賜他「四靈秘帖」之事,向烏大壽說了一遍,笑道:「老人家請想想,這『四靈秘帖』與您『四靈卦辭』,竟先後相符,怎不是巧妙無比之事?」
黃衫客佯作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我們先作個大膽假設,假設『神工谷』是個兇邪淵藪,于成龍是位意欲霸視江湖、君臨武林的奸惡梟霸!」
黃衫客笑道:「老人家號稱『千面靈龜』,剛才易容妙術,已見『千面』之能,如今要請您顯顯『靈龜』手段了。」
烏大壽聽至此處,側望沐天仇道:「黃老弟如此說,是沐老弟有事問卜了。」
這兩句話兒,不僅使苟東停掌不發,連黃衫客也一起向沐天仇的身上注目。
沐天仇聞言之下,向黃衫客急急追問道:「大哥,那位杜老人家曾透露一些什麼?」
沐天仇面帶憂容地,點頭苦笑說道:「大哥請想,我突然改容易貌,怎能不先對鳳妹加以解釋?但這種顧慮她父親對我加害之事,卻又怎麼說得出口?」
黃衫客嘆息一聲,向沐天仇送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絲苦笑。
沐天仇越聽越覺摸不著頭腦,蹙眉說道:「大哥怎麼向我打起玄機禪語來了,我們前去『蟠塚山』,向『千面靈龜』烏大壽乞藥易容,是不得已的事,怎麼還可以……」
苟西一抱雙拳,向黃衫客施禮道:「黃大俠高瞻遠矚,還望不吝指教。」
于玉鳳笑道:「你們前去『三陽洞』中,尋捉火龜,我和宇文姊姊不進洞去,替你們招致危險,只守在洞外,為你們護法,難道也不行麼?」
苟東挑眉道:「好吧,我對於自己所練的『絕戶掌力』,素頗自豪,今日便和你賭一賭!」
沐天仇深知黃衫客因為烏大壽春秋已高,時時以之為慮,遂含笑說道:「大哥你不必驚詫,根據那獵戶之言,烏老人家必是健朗。我們且去茅屋前看看,或是那烏老人家外出留言,也說不定。」
沐天仇又伸手摸摸自己耳垂,皺眉說道:「于老人家為何要對耳後有紅痣之人,暗施陰損毒辣手段?」
沐天仇方與黃衫客交換了眼色,屋外來人便厲聲狂笑道:「烏大壽,我弟兄尋你已久,今日才找到你的龜屋,你莫再作縮頭烏龜,給我們滾出來吧!」
黃衫客接口道:「連『三陽洞』都是子虛烏有,還哪裏來的什麼『火龜』?自然全是我和宇文姊姊臨時所杜撰的了!」
沐天仇聽得「呀」的一聲,皺眉道:「大哥,你怎麼啦?你不是要和我同去『蟠塚山』的『三陽洞』內,捉拿『火龜』麼?」
黃衫客一直便擔憂「千面靈龜」春秋太高,會否天年已盡,如今再見了這具棺木,怎不驚魂欲絕!
話方至此,呀了一聲,苦笑說道:「我倒忘了,此處無酒……」
他們一路商議閒談,不覺已到了「蟠塚山」境。
黃衫客笑道:「我們不必表示懷疑『神工谷』是邪惡淵藪,于成龍是險毒梟雄,要讓鳳妹自己去查,自己去看,她若耳聞目睹,有了事實,不單深信不疑,也決不會遷怒賢弟,使你們的感情發生障礙!」
沐天仇向烏大壽的棺內遺體,抱拳肅立道:「烏老人家的英靈不遠,晚輩沐天仇,感戴情深,必遵占卜卦語中一切指示,異日有了應驗時,當向老人家以罈酒香花,通誠奠告!」
話已說得十分明顯,但沐天仇當局者迷,卻聽不出來,只是近前伸手挽起苟東,點頭笑道:「苟老人家,快快請起,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原當湧泉以報。我敬重老人家這種態度,不單准假,並請兩位老人家自行抉擇,於恩仇全了之後,再歸隱山林便了!」
宇文嬌搖手道:「不行,我們姊妹倆不能去,只有他們兄弟倆,才可以去。」
沐天仇劍眉一挑,提氣答道:「烏老人家耳中沒有塞驢毛,恐怕是你的狗眼塗了驢糞!」
沐天仇越是如此胸襟寬大,苟東越是慚愧,目中淚光瑩瑩,赧然說道:「多謝沐少俠如此寬仁,不予罪怪,但苟某無顏再復發掌,我兄弟對於這場賭賽,甘心認輸!」
邊自說話,邊自探懷取出了一根小針,向沐天仇道:「沐老弟請你坐過來!」
武林人物,無不好奇,沐天仇行未多遠,便向黃衫客注目含笑問道:「大哥,如今途中無事,你該說說怎樣幫助『千面靈龜』烏大壽的那段趣事了吧!」
苟西不等沐天仇話完,冷然接道:「你是君子麼?君子常坦蕩,你敢不敢表現你自稱君子的坦蕩襟懷,來個脫衣受掌?」
烏大壽聽完所求,面含微笑說道:「這事好辦,麻煩黃老弟一下,就在你所坐之地上,有塊活動方磚,你把它翻起,取出地穴中所藏的一隻革囊給我!」
苟東揚眉道:「倘若我一掌打死你呢?」
苟東目內兇光全斂,神色更是和善地,目注沐天仇道:「沐朋友貴姓?」
說到「戮他的屍」一語便伸出兩隻鳥爪似的鬼手,向烏大壽的棺前撲來!
說完,略為偏頭,把耳後痣兒給苟東看了一下。
宇文嬌指著黃衫客,嬌笑連聲,道:「『火龜』藏在什麼地方要問你黃大哥了,他好像是保守什麼重大機密似地,連對我也不肯輕易吐露!」
沐天仇聽得一怔,訝聲問道:「苟老人家,你對我有何請求?」
黃衫客喚來店家,又賞了一錠紋銀,並命他把自己和沐天仇身邊酒壺,灌滿上好美酒。
苟東答道:「我是謝罪!」
好個宇文嬌,口舌委實犀利,弄得于玉鳳在她詞鋒調謔,和利用老父繫念的大帽子猛扣之下,無法招架得住。
黃衫客仍然不解,沐天仇也詫聲問道:「如今怎樣?老人家的高壽,不是業已一百零八歲了?」
沐天仇尚未答話,黃衫客已接口道:「我沐賢弟的身世如謎,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其中更可能有甚血海深仇,故而,晚輩代求烏老人家,不吝以『靈龜』絕藝,為我沐賢弟虔誠一卜,有所指示。」
黃衫客靜聽之下,已知苟東苟西兄弟,必與沐天仇之父「蓋孟嘗」穆星衡有密切關係。
黃衫客道:「賢弟難道忘了我方才所說杜老人家叮囑你不可在『終南』附近走動之語?」
方才,他是掌心向內,如今翻轉之後,變成了掌心向外。
黃衫客笑道:「當然有關係,賢弟不要性急,你聽我慢慢向你說明。」
因為棺頭上赫然漆著「百零八歲老翁烏大壽之柩」字樣!
沐天仇大喜道:「賢昆仲是說,願意從此退出這血腥江湖?」
他是一面發話,一面向那黑衣老叟猛撲身形,揮袖拂去。
沐天仇道:「不是有甚不妥,我是覺得對于成龍老人家,雖可易容,但對于玉鳳,卻如何……」
苟西冷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你身上定是穿了什麼能避內家掌力的罕世寶衣之屬!」
沐天仇越聽越覺莫名其妙地,伸手摸摸自己右耳垂後的那顆朱砂紅痣,向黃衫客皺眉問道:「大哥怎麼越說越玄虛了?我的耳後紅痣,怎會和鳳妹之父,于谷主于老人家,有著關係?」
說也奇怪,針兒才一刺入,紅痣的「朱砂」色澤,便立即減退。
沐天仇好生驚奇,「咦」地一聲道:「有呀,苟朋友如何知道?我為了某種原因,才趕此來處,請烏老人家施展易容妙手,把我右耳後的紅痣改變為黑色。」
語落,轉對沐天仇笑道:「賢弟,這兩個是天南一帶的黑道兇人,哥哥叫做苟東,弟弟叫做苟西,人稱『勾漏雙兇』,加在一起豈不恰巧成了『狗東西』麼?」
黃衫客突然神色一正,把兩道目光,緊盯在沐天仇的俊臉之上,沉聲道:「沐賢弟,我們是異姓骨肉,應該無話不談,你對自己的身世來歷,究竟清不清楚?」
沐天仇遵命照做,烏大壽細看,龜殼所顯示三次卦象,便閉目思索。
他想問的話兒,猶未出口,烏大壽已微微一笑,向黃衫客揚眉叫道:「黃老弟,麻煩你一下好麼?我們的酒會,至此結束,請你把這當作酒桌使肘的棺材蓋兒,替我揭開!」
沐天仇微笑道:「這樣說來,那位烏老人家的『靈龜』卜卦,有時也未盡靈驗的了!」
黃衫客突然想起一事,目注烏大壽道:「烏老人家,你方才為何有你還可以陪我們喝上半日酒兒之語?」
黃衫客見到他突然語音遲滯起來,詫然問道:「賢弟覺得什麼?莫非覺得這易容之策,有何不妥麼?」
沐天仇笑道:「答應,答應,我這樣請她去查,鳳妹必定答應!」
這末後一語,相當鋒利厲害,不單于玉鳳聽得臉上一熱,連沐天仇那張俊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沐天仇「哦」了一聲道:「形似龜而精於卜,『靈龜』二字果有來歷了;但不知『千面』二字,又是怎麼講呢?」
沐天仇道:「大哥說得不錯,我認為烏老人家便是為替我兩度占卜,耗費心神太多,才提前半日去世。」
沐天仇接口問道:「這老人家定然就是大哥所說的『千面靈龜』烏大壽了!」
沐天仇點頭笑道:「皮黑是『烏』,百歲期限,自稱『大壽』,這姓名三字,果然不虛,但他那『千面靈龜』外號?……」
黃衫客既也這般說法,沐天仇只得先行虔心禱祝,把木盒搖了幾搖,向下傾倒。
沐天仇道:「這位老人家也真奇怪,他卜的是什麼卦兒?」
黃衫客趁著宇文嬌逼弄沐天仇之際,業已打好了謊言腹稿,遂不慌不忙地,點頭答道:「不錯,的確另外還有一隻『火龜』,地方並不太遠,就在『蟠塚山』的『三陽洞』內!」
這時門外人又暴怒高叫:「烏大壽,你聽到沒有?莫非你那兩耳給驢毛塞住了!」
黃衫客頷首道:「賢弟猜得不錯。」
苟東怒道:「你別說得輕鬆,你願不願意被我打一掌?」
苟東詫聲接道:「提醒什麼?難道黃大俠認為我們兄弟,不該為當年恩主報仇?抑或螳臂擋車,有些不自量力?」
黃衫客道:「兩位苟老人家,請暫時留步!」
苟東點了點頭,沐天仇見他仍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下,趕緊伸手扶攙,含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苟老人家請起來說話。」
黃衫客笑道:「當時我根本未加注意,只得回答不知,杜老人家遂囑我與賢弟再見之際,注意察看,假如真有此痣,便速報他知,並不可在終南附近走動!」
沐天仇道:「既然如此,『山西三煞』怎不發動那七道厲害埋伏?莫非看在有大哥同行,他們是懼怕大哥,還是與你有交情呢?」
這話引起沐天仇的好奇心,詫然問道:「怎麼名副其實,大哥請說出聽聽。」
黃衫客道:「這位烏大壽,如今已有百歲出頭,又復天生異相,皮黑如漆,是否恰當他那『烏大壽』三字姓名?」
烏大壽倒是異常灑脫地,向黃衫客搖手說道:「老弟不必有些礙難,常言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又道是『青山何處不留人』?我今年正好是『天罡』與『地煞』的合數,百零八歲!」
沐天仇知道和圖書黃衫客是生恐烏大壽的卜筮太靈,壽元已盡,遂含笑叫道:「大哥不必發愁,一來烏老人家的卜筮之術,未必靈驗到這等地步,二來在今年年終以前,他總算是百零八歲,好在『蟠塚』離此不遠,我們且去拜候拜候這位老人家吧!」
黃衫客目睹之下,失聲驚讚地,向沐天仇說道:「沐賢弟,你耳後紅痣,業已變成黑色,烏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黃衫客道:「倘若如此,我們對於于玉鳳,應採何種態度?是否勸地務本初衷,潔身自愛,不可同流合污?」
沐天仇目光一掃,嘖嘖讚道:「大哥,你看這地方多好,蒼崖翠壁,飛瀑流泉,景色一片空靈,人若隱居於此,真是半點機心都不會有。」
沐天仇看在眼中,正覺惶悚,烏大壽已睜開雙目,向黃衫客、沐天仇搖頭苦笑道:「白髮催人,不能不服老邁。我從這『先天易數』之中,無法再作更詳確算,所得與上次一樣,還是含意隱晦,若牢牢緊記我的四句話兒,到時或可參悟,發揮作用。」
沐天仇走出茅屋,望了兩個黑衣老叟一眼,對黃衫客笑道:「大哥,你的江湖閱歷頗豐,可知這兩個狗東西是何來歷?」
沐天仇想起前事,「嗯」了一聲道:「于成龍老人家隱居『神工谷』中,已有廿年,怎會對『離塵老人』和杜百曉老人家,那樣痛恨?著實有點蹊蹺!」
沐天仇嘆道:「怎麼不是?這位老人家的卜筮之術,委實奇靈極驗。大哥應該想想,凡作如此靈驗的卜占先機,是否必耗相當心力?」
黃衫客抬頭一看,忽然面色微變,失聲道:「哎呀,那茅屋柴扉緊閉,門外卻貼了一張白紙,這是什麼意思?」
沐天仇恍然道:「哦,原來箭上有信。」
語音至此忽頓,雙眉深蹙,滿面都是愁容!
沐天仇茫然目注黃衫客,皺眉問道:「試試權宜?大哥,你要我怎樣試試這『權宜』?」
黃衫客見沐天仇這副神情,遂從他手中取過紙條,一看之下,不禁失聲說道:「妙極,妙極,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于玉鳳首先喜道:「那好極了,我們趕緊再走趟『蟠塚山』吧!」
盒中所盛八枚金錢,連傾三次,自然形成了頗為複雜的各種卦象。
黃衫客與沐天仇,雖是心豪膽壯之人,但正在淒慘之中,也未免被棺中笑聲,嚇得心頭微跳!
兩名黑衣老叟中的右邊那個,似較狂暴,聞言之下,剛一瞪眼,黃衫客已自笑道:「苟老大,你莫要瞪眼,我從你兄弟的服飾貌相,以及腰間各圍的一根蛟筋軟索,當作絲絛,便可看出你們來歷了。」
灌好美酒,帶足乾糧,兩人遂出了酒店,奔向「蟠塚」而去!
黃衫客淒然一嘆,烏大壽已含笑道:「黃老弟不必嘆氣,我的生辰雖是今日,時辰卻在夜亥時,我們豈不是還可以喝上半日酒麼?」
黃衫客忙為沐天仇引見,烏大壽略與寒暄,便指著黃衫客放在地上的一獐一免大笑道:「我正愁有酒無肴,難以款待遠客,想不到黃老弟與沐老弟,竟自行帶來野味……」
沐天仇聞言大喜,急向黃衫客道:「這是什麼妙策,大哥快請指教!」
他們這樣一看,使沐天仇莫名其妙,皺眉道:「苟老大怎還不下手?我左乳之下只是有顆朱砂紅痣而已,與我賭賽一事,毫無關涉!」
沐天仇「哦」了一聲,目注苟西問道:「苟老二,你此話何來?我弄了什麼狡獪!」
黃衫客含笑接道:「賢弟不用著急,我們不是要去『蟠塚山』麼?」
黃衫客道:「約莫是十三四年以前,我因事路過山西省的『呂梁山』,在一座山谷谷口,遇見一位人矮體胖,膚黑如漆的白髮老人!」
黃衫客不解其意,愕然皺眉問道:「砸了『靈龜』招牌?老人家此話怎講?」
時間長了,自然較苦,所以烏大壽的白髮鬢邊,也已滿是汗珠。
原來烏大壽寫的是:「遇麟而興,遇龜而悟,遇龍而殲,遇鳳而諧。」
黃衫客向沐天仇看了一眼,搖頭說道:「賢弟說得不對,那根箭兒,不是傷人之用,只是傳信之用!」
雖然沐天仇覺得這兩名黑衣老叟,並非什麼一等一的絕世魔頭,未出全力,只用上七成功力,但他業經「離塵老人」特別成全,轉注功力,成就著實太高,罡風怒捲之下,竟然把那黑衣老叟的疾撲身形,反震得飛出門外!
邊自說話,邊自取了一獐一兔遞過。
黃衫客道:「正是。我兄弟正是因事前來,拜謁烏老人家,尚請仁兄指點路徑。」
直等宇文嬌與于玉鳳笑語消失,人已遠去,沐天仇才道:「大哥,我們酒已吃足,飯也用夠,這就去『蟠塚山』吧!」
烏大壽徐徐飲下了沐天仇所敬的一杯酒,笑道:「我的自卜不會不靈,一百零八歲,也算上壽,兩位老弟無須掛懷,倒是不妨想想,還有什麼我可效勞之處?」
沐天仇聞聲,又向烏大壽遺體躬身一禮,道:「老人家,你的兩人兩獸之卜,果然應驗了,可見您的『靈龜招牌』,根本不曾砸掉!」
宇文嬌提到有關沐天仇的安危,果使于玉鳳有所警惕。
沐天仇劍眉雙蹙,目注黃衫客道:「大哥,那位烏老人家好端端地向你報出字號,並說明地名則甚?」
黃衫客與沐天仇自然點頭,於是三人席地而坐,當真把那具棺木當作別致酒桌。
沐天仇苦笑:「這事不好查吧?我們若和于成龍起了衝突,豈不令鳳妹左右為難?」
黃衫客如言,取出一隻革囊,方待遞向烏大壽,烏大壽已向他搖手笑道:「不必給我,這隻革囊,便贈送老弟好了,囊中是我精煉各種易容藥物,並附有使用說明,老弟解之,一看即無所惑!」
烏大壽道:「黃老弟,我不是曾為自己占卜,認為可以活足一百零八歲麼?如……如今……」
沐天仇道:「在打完這一掌之後,你們與烏老人家的前怨便消,最好更效法烏老人家,從此息隱林泉,跳出是非,莫再在天南黑道上鬼混!」
烏大壽滿臉俱是笑容地,接口笑道:「有酒,有酒,只是沒有什麼菜兒,若是烹製這一獐一兔,又嫌太費時間,只好請兩位老弟,委屈了些,飲幾杯無肴淡酒了罷!」
說至此處,又目注沐天仇,含笑問道:「沐賢弟,你如今總該知道我為何設法阻止你暫時不與鳳妹一同回轉『神工谷』之意吧?」
沐天仇聽了苟西一言,向他略為注目,點了點頭,而含微笑道:「也難怪你會有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
沐天仇偏過頭去望著黃衫客道:「大哥,你講了半天,還沒說明叫我怎樣施用權宜。」
這句話,把于玉鳳聽得有點不大服氣,目光凝注在宇文嬌嬌靨之上,挑眉問道:「為什麼只有他們兄弟倆才可以前去,難道我們姊妹竟技不知人,功力不夠?」
沐天仇連問三遍,均未見答,方自一蹙雙眉,黃衫客已忍不住伸手輕推門戶。
黃衫客發現他這種神情,問道:「老人家想說些什麼?」
語音方了,「咚」的一聲,苟東竟向沐天仇雙膝跪倒!
苟東滿臉通紅,以一種羞慚惶恐神色,把右掌徐徐翻轉。
黃衫客頷首道:「當然記得,不知老人家突然問此則甚?」
苟東目閃兇芒,掌心向內,掌背向外,緩緩揚起右掌,嘴角之間,並浮起一絲陰森笑意。
黃衫客道:「烏老人家住在『靈機坳』,但『靈機坳』又在何處,還須尋位山民問問。」
說到「只怕」二字,便頓住話頭,不往下講,代之以一聲長嘆!
兩名黑衣老叟站在門外,從亮處看暗處,一時尚未看清,但被沐天仇這樣一提,注目留神之下,才看清楚了。
沐天仇聞言之下,愁眉雙皺道:「那怎麼辦?我豈莫非要乞求別人代為……」
黃衫客被沐天仇一言提醒,屈指算了一算,面帶驚容地,皺眉說道:「十四年前,烏老人家是九十四歲,如今算來,恰好百零八歲,這位老人家莫要……」
沐天仇劍眉一挑,目閃神光喝道:「狗東西,太狂莽了,給我滾將回去!」
這幾句話,苟東聽得大不相信,目注沐天仇道:「沐朋友是說,願意代表烏大壽,不加反抗,坦然受我一掌?」
說至此處,棺蓋一掀,有位膚黑如漆,身材矮胖,其形如龜的白髮老人,從棺中坐起跨出。
于玉鳳秀眉略蹙,對宇文嬌道:「宇文姊姊……」
宇文嬌瞪他一眼,嗔道:「沐兄弟,你怎麼這樣笨呢?『火龜』只有比『紅龜』更好,既稱『火龜』,難道顏色不是紅的?」
苟西雙眉深蹙,似在沉思,突向苟東叫道:「大哥,不要賭了,我已經猜出對方所弄狡獪!」
說至此處,頓住語音,伸手把棺蓋蓋好,又向黃衫客、沐天仇,含笑說道:「黃老弟、沐老弟,我們就席地而坐,把棺材當作酒桌如何?我想你們不……不介意吧?」
沐天仇靜靜聽完,點頭稱讚說道:「這『山西三煞』中的『大煞』卜天雄,雖是黑道兇人,卻還懂得一點知恩報德的江湖義氣!」
烏大壽笑道:「究屬何指,我也無法斷言,大概總是什麼『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東西。」
烏大壽指著棺材頭上的百零八歲的字樣笑道:「黃老弟,你記不記得昔年我曾向你說過,我自己替自己細推流年,可以活到百零八歲麼?」
這回是右邊黑衣老叟失聲說道:「烏大壽老鬼,已死了麼?」
苟東道:「在下惡念已動……」
黃衫客接口道:「賢弟不必憂慮,愚兄昔日曾幫過他一次小忙,就憑這一點,我們大致不會被餐以閉門羹,理該有求必應。」
左邊黑衣老叟向沐天仇盯了一眼,獰笑道:「少時再和你小輩算賬,先叫烏大壽那隻老烏龜爬出來見我,莫要縮頭兒藏在龜洞裏!」
沐天仇向這位盟兄,投以一瞥詫異目光道:「大哥怎麼說話前後矛盾?你既聲明『蟠塚山』中沒有『三陽洞』,https://www.hetubook.com.com更無火龜,我們還前去則甚?」
黃衫客含笑問道:「兩位老人家如今稱謂,可是本名?」
黃衫客嘆息一聲,截斷沐天仇話頭,說道:「賢弟請想,倘真有此情況,卻教鳳妹於驚心劇變之後,進退兩難,情何以堪?」
苟西長嘆一聲,抱拳躬身答道:「啟稟沐少俠,我弟兄本非黑道中人,只因昔年目睹一位仁俠恩主,身遭滅門慘禍,才痛恨天道無憑,情緒憤激地走向了偏邪之路……」
沐天仇聽得十分驚奇,問道:「聽大哥言中之意,莫非那隻『火龜』竟是……」
黃衫客笑道:「凡事窮則變,變則通,這就是我先設想把賢弟與鳳妹分開,然後再和你細商變通辦法的關鍵所在。」
烏大壽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原來黃老弟是要我占卜,但不知欲卜何事?」
黃衫客道:「前去『蟠塚山』則甚?」
她想了想,說道:「好,為黃大哥和沐二哥的安全著想,我們就暫時不去犯這忌諱,但宇文姊姊卻必須答應日後由我們兩人,單獨進洞一探。」
黃衫客笑道:「告訴你們又何妨!我叫黃衫客,這位是我的盟弟,名叫沐天仇。」
沐天仇恰好看見一名獵戶正在張網擒兔,遂走上前去,抱拳問道:「這位大哥,在下冒昧動問一聲,這『蟠塚山』中,可有處地方叫做『靈機坳』麼?」
黃衫客道:「尊駕等一步來遲,烏老人家活了一百零八歲,剛剛享完天年,咽氣不久。」
沐天仇雙目流露湛然神光,笑道:「假如你弟兄對昔年一掌之恨耿耿於懷,我便代表烏老人家受你一掌!」
黃衫客見烏大壽說死便死,正自滿懷傷感,以袖拭淚,沐天仇突然長嘆一聲:「大哥,我們問心怎安?竟害得烏老人家未盡天年,減壽半日。」
苟氏兄弟對看一眼,神情均似悚惕,似乎深以黃衫客之意為然。
原來門內廳堂中,竟停放著一副棺木!
黃衫客與沐天仇不敢驚動,只是飲酒靜待。
沐天仇萬分佩服地,目注黃衫客道:「大哥此計,確是妙策,小弟必定遵照大哥指教,使鳳妹由此之故,對於『神工谷』中情況,有所耳聞目睹!」
黃衫客搖頭笑道:「沒有任何兇險,一路平平安安,草木不驚地,度過『葬龜坑』,出得『青蛇谷』!」
沐天仇倒真胸襟恢宏,見了苟東掌中毒針,竟毫不動怒,微微一笑道:「苟老大,你雖想用毒針暗算我,但並未實行,哪裏有甚罪過?」
沐天仇點頭,黃衫客又道:「賢弟更應該想想,我們進得『神工谷』,在『四海廳』中,初見于成龍之際,他曾舉出幾個深惡痛絕之人,其中便有『無所不知』杜老人家與『離塵老人』在內。」
沐天仇接過一看,不由怔住。
黃衫客飲了幾口,收起酒壺,舉袖擦去唇邊餘漬,向沐天仇含笑說道:「那位烏大壽老人家,是說明他的姓名外號,然後再說明前面這片山谷,名叫『青蛇谷』,谷中有『葬龜坑』……」
苟東目中又泛淚光,以一種悲切語音說道:「如今可能天道將顯,不單昔日兇徒略露馬腳,連我兄弟的昔年恩主,也有了後人,苟家兄弟遂想向沐少俠告假一年,準備拼掉這兩條老命,為恩主復仇之事盡盡心力!」
黃衫客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他的意見,說道:「賢弟的看法與我完全相同,于玉鳳呢?」
黃衫客聽得一挑劍眉,目閃神光,道:「哼,脫衣受掌?黃某走南闖北,遊遍江湖,倒還沒聽說過有這種規矩!」
苟東把兩道目光盯在沐天仇臉上,神情彷彿變得和善許多,緩緩問道:「沐朋友,恕我多口,請問你的右耳垂後是不是也有一顆與此相彷彿的『朱砂紅痣』?」
沐天仇聽至此處,向烏大壽抱拳笑道:「烏老人家真是豁達得令人欽佩,晚輩要敬你一杯!」
黃衫客道:「蹊蹺之處,還不止此……」
黃衫客隨後趕到,沐天仇已伸手將門上所貼白紙撕下,遞向黃衫客道:「大哥你看,這位老人家的卜筮之術委實通神,幾已到了遇事前知地步!」
說頓,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古樸木盒,遞向沐天仇說道:「沐老弟再虔誠禱告,把盒中金錢傾出三次。」
黃衫客道:「誰說不靈?我和烏老人家,才出『青蛇谷』口,便聽得弓弦響處,一箭飛來……」
這四句話兒含義雖頗隱晦,但「麟、龜、龍、鳳」四者,卻與他恩師所賜的「四靈秘帖」相符,怎不看得他呆呆發怔!
黃衫客問道:「老人家適才曾有『保留先人遺相』之語,莫非這粒痣兒日後還可復原?」
沐天仇見黃衫客說至此處,又取酒壺飲酒,不禁一蹙眉頭,急急喚道:「大哥莫吊胃口,究竟是件什麼趣事?」
宇文嬌失笑道:「這與功力無關,因為『三陽洞』是純陽之地,最忌陰人,尤其若有兩個女孩子同在,更容易勾發洞中所蘊的『三陽地火』等人力難抗拒之天然險厄,使入洞之人,齊遭不測大禍!」
黃衫客謙然笑道:「不敢當。在下聽了老人家『準備拼掉兩條老命』一語,想對老人家有所提醒……」
沐天仇笑道:「我道是什麼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原來不過是區區一掌之怨……」
沐天仇恍然道:「大哥說了半天,原來是帶我去找那位『千面靈龜』替我易容。」
沐天仇道:「那是當然。」
黃衫客看完,向沐天仇正色道:「沐賢弟,這『荷、雷、閣、亭』四者,是烏老人家虔參『先天易數』而得,其中必蘊無上玄機,你要好好記住!」
黃衫客含笑接道:「怎麼不可以用作藥引呢?賢弟易容以後,到了『神工谷』內,先對鳳妹舉實言明緣故,是為了防人相害,並請鳳妹幫忙查明,『神工谷』中要害你之人是誰?原因何在?鳳妹會不答應麼?」
向于玉鳳皺眉問道:「咦,鳳妹適才不是與你宇文姊姊商議妥當,『蟠塚山三陽洞』之行,由我和沐賢弟單獨去麼?」
沐天仇上前半步,伸手指著自己鼻尖,答道:「是我!」
沐天仇笑道:「這樣說來,是『山西三煞』和大哥可有交情了,但大哥一向嫉惡如仇,又怎會與這般黑道兇人……」
沐天仇笑道:「你若把我打死打傷,只怨我所學不精,功力不夠,我義兄黃衫客決不找你們報仇。但若一掌之下,沐某僥倖無事,則你們務須聽我良言相勸,從此回頭,否則,我便為天南武林仗義除害!」
黃衫客笑道:「這很簡單,賢弟只要在人皮面具之內,再加精巧化妝,並把朱砂紅痣掩蔽,便可瞞過于成龍了。」
黃衫客與沐天仇目光注處,看得分明,只見苟東五指併攏,指縫中竟夾著兩根長才寸許,隱泛綠芒,顯然淬了劇毒的黑色小針!
黃衫客笑道:「報仇當然應該,拼命則大可不必。因為若是拼命便可報仇,固不妨一拼,倘老命拼掉,仇卻未報,豈非對故主無益?對故主後人,則更是毫無幫助!」
沐天仇恍然道:「怪不得和我在『離塵谷』口,再度相逢之後,便立即和我趕赴『大別山』中,去參謁杜老前輩!」
黃衫客答道:「當然大有道理,烏老人家說『蛇』和『烏龜』,是世仇大敵。此處既名『青蛇谷』,谷中又有『葬龜坑』,恰好使他犯了『地名』,恐怕會入谷不吉!」
宇文嬌卻發出和他語調相同,語義相反的話兒道:「不必,不必,根本不必!他們兩人功力見識,足可自保有餘,哪裏還用得著我們跟去做什麼護法?鳳妹和我且回『神工谷小桃源』中,等待他們便了!」
烏大壽取紙寫了四句話遞過,黃衫客與沐天仇共同展閱,只見寫的是:遇荷而危,遇雷而厄,遇閣莫入,遇亭而安。
沐天仇笑道:「我剛才說你們狗眼塗了驢糞,真是一點不錯……」
烏大壽聽了黃衫客之言,注目問道:「黃老弟,我所作卦辭,只有靈或不靈,你這『巧妙』兩字,卻應怎樣解釋?」
沐天仇起初還準備向黃衫客加以安慰,但目光一注棺木,不禁面色也自一變!
話方至此,一陣哈哈大笑,突然從棺中發出。
沐天仇聽得目光一轉,向黃衫客問道:「大哥記不記得,這位『千面靈龜』烏大壽烏老人家,今年多大歲數?」
沐天仇這回聽懂了烏大壽的語意,不禁駭然問道:「烏老人家,你……你……」
見了這等字樣,尚有何疑?黃衫客不禁虎目中隱泛淚光,搶前一步向烏大壽的靈柩抱拳一禮,語含悲切道:「烏老人家,晚輩黃衫客,一步來遲……」
黃衫客目中電閃神光,軒眉笑道:「誰說永遠不能前去?我們不單要去,並把事情再清楚,查出于成龍為何要殺右耳垂長有朱砂紅痣的年輕人,和那年輕人究竟是不是你。」
鳥大壽不等黃衫客再往下說,便自笑道:「黃老弟,你弄錯了,『卜筮』之道,無非觸機,心虔而深嫻其技者,知其大概而已!倘若連一切小事,都可算出,那便不是人,是神仙了!」
苟東笑道:「我是只知其音,不知其字,沐朋友到底是姓金木水火土的『木』,穆桂英的『穆』,沐恩感德的『沐』,抑或是莫名其妙的『莫』?」
沐天仇雙眉挑起,冷笑一聲,接口說道:「哼!這埋伏之人,太幼稚了,區區一根冷箭,卻是傷得了大哥,抑或傷得了烏老人家呢?」
苟東雙眉一剔,目閃兇芒,獰笑道:「我來發掌,沐朋友請凝功準備!」
這時,沐天仇已脫去外衣,並解開內衣把他那極為堅實雄健,但又頗為白皙的胸膛皮肉,露了出來,目光先略瞥苟西,然後向苟東笑道:「苟老大請下手吧,如今苟老二應已看清楚,我並無倚仗寶衣之屬,弄甚狡獪!」
左邊黑衣老叟牙關一挫,目中閃著兇光,沐天仇卻視如不見,並不加理會,指著烏大壽靈棺,冷冷地說道:「假如你的狗眼未曾塗滿驢糞,便不該看不見這口棺材,和棺https://m.hetubook•com•com頭所鐫字跡!」
黃衫客雖聽沐天仇如此說,臉上仍帶沉憂,與沐天仇一同施展輕功,向峰腰茅舍馳去!
黃衫客笑道:「由於有過這段香火因緣,故而我只見著那位『千面靈龜』烏老人家,他便定會為賢弟易容之事,施展妙手,只怕……」
跟在笑聲之後,隨即又有蒼老人語之聲,起自棺中說道:「黃老弟,想不到來客是你,你來得不遲,還可以和我老頭子,喝上半日酒呢!」
這兩句話把沐天仇說得愁容滿面,皺眉道:「是啊,這種有辱對方尊長的話語,教我們怎麼說得出口?就算勉強說出,鳳妹也未必肯信,甚至會大發脾氣呢!」
這兩位女俠互相調謔,燕語鶯聲,著實使初涉情場的黃衫客和沐天仇二人,聽得有點油然神往。
沐天仇看出黃衫客的神色有異,詫然問道:「大哥苦笑則甚?莫非其中還有玄虛花樣?」
沐天仇又向他含笑問道:「那烏老人家,既知大哥姓氏,合於他卦象中所示『貴人』,定必要求你保護他同過『青蛇谷』了?」
黃衫客笑道:「這兩個字兒,不難解釋,賢弟怎還要動問?就是指烏大壽除了卜筮一道之外,還精於易容之術。」
烏大壽見黃衫客懸好革囊,又向沐天仇笑道:「沐老弟,你右耳垂後的那粒『朱砂紅痣』,若是取去,並不太難,但既是先人遺相,仍以保留為安,我且替你這粒痣兒,變變色澤形相,也就可以瞞過去了!」
黃衫客道:「不是矛盾,其中原因,在於鳳妹之父『神工谷主』于成龍,和你右耳後的那一顆『朱砂紅痣』呢!」
宇文嬌不去理會他們,又向于玉鳳正色說道:「何況,這是鳳妹第一次離開『終南』,于伯父必定整日關懷,應該早點回去,以釋尊長遠念。下次先行稟明于伯父,然後和你沐二哥連袂行道,遊俠江湖,便可天長地久在一處了!」
左邊那黑衣老叟,聲如山梟桀桀厲笑道:「我與烏老兒仇深似海,管他死了沒有,也得報仇雪恨!他活著,我要殺他的人,死了,便戮他的屍!」
這位勾漏大兇的舉掌姿態,引起了黃衫客的疑念。
黃衫客撫掌道:「對極,對極,鳳妹若不是眾人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她又怎會不肯與她父親一同居住,而獨居於『小桃源』呢?」
經沐天仇的一問,烏大壽苦笑答道:「糟糕,我的卜筮之學,居然不靈,想不到在收源結果之前,還要把『靈龜』二字的招牌砸碎!」
苟西目中兇芒如電,厲聲剔眉道:「烏老兒昔日與我兄弟結有一掌之怨!」
他雖略加解釋,黃衫客依舊茫然,不懂烏大壽之意,是以前的哪一次有失靈驗?
烏大壽笑道:「黃老弟,你既記得昔日我曾推算出自己可活足百零八歲之言,可記得我如今是多少歲?」
沐天仇笑道:「大哥說得雖極有理,但鳳妹一向率同四名婢女,避居『小桃源』中,不與她父親的姬妾手下,多所接觸,我們卻又怎樣讓她去查看去?」
他祝告方了,忽聽茅屋之外,起了腳步聲息。
沐天仇星目雙翻,神光炯炯地看著黃衫客,道:「大哥當真知道另外有一隻『火龜』?」
沐天仇被黃衫客問得漲紅著一張俊臉,於是窘然答道:「我若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來歷,哪有不同大哥傾吐之理?但關於小弟身世一節,我恩師老是說時機未至,不肯對我有絲毫透露……」
沐天仇連連點頭表示同意,卻道:「這樣做法,當然可以,但如此化妝,必須極為精巧。小弟平素所用化妝易容手段甚為平庸,不知大哥是否擅於這種高度易容技術?」
門是虛掩,一推便開。
等到烏大壽把針兒拔出時,整個痣兒,業已色呈烏黑!
黃衫客端起酒碗,喝了口酒,緩緩說道:「當然應該告訴賢弟,『蟠塚』這座山雖然是有,但『三陽洞』便未必有之。」
黃衫客投以一瞥敬佩的目光,點頭嘆道:「君子襟懷誠非小人可及,賢弟有此仁心,愚兄自難攔阻,但願這兩位苟朋友頑石有靈,莫要在賢弟這『生公說法』之下,仍是不肯點頭才好!」
烏大壽不由一怔,目注黃衫客道:「黃老弟,你還要我顯什麼看家本領?我是有名的『縮頭烏龜』,本領可不大多哩!」
他問得乾脆,苟東也答得乾脆,應聲道:「在下想向少俠告假一年。」
烏大壽笑道:「古人說是『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就不大服氣,偏要帶一罈去!」
一說至此處,緩緩在棺中躺下,含笑闔上眼皮,鼻內立刻垂落了兩條寸來長的玉箸。
沐天仇向黃衫客略微搖頭,叫道:「大哥,雖然江湖中向無此例,但小弟今日卻想破例子;因為若因一掌之受而贏了賭約,度化這『勾漏雙兇』,也算是代替烏老人家積了一份功德。」
沐天仇笑道:「既稱『受掌』,當然不加反抗,但卻有個條件。」
沐天仇功力稍高,早到兩步,目光一注門口的所貼白紙,不禁嘆道:「此地真不愧名為『靈機坳』,烏老人家也確應有『千面靈龜』之號!」
沐天仇初頗驚奇,但轉念一想,猜知黃衫客與宇文嬌如此作法,其中必有深意,便正色道:「大哥和宇文姊姊這番編造,必有深意,只是小弟愚蒙難明,還請大哥明白指示才好。」
黃衫客忽有所思地說道:「不,不,沐賢弟說得不對,我們既然來此,便索性勞動烏老人家顯顯他的看家本領吧。」
沐天仇道:「大哥曾幫過他什麼忙?」
苟東苟西聞言大喜,並由苟東向沐天仇躬身一禮,連聲稱謝,陪笑道:「多謝沐少俠宏恩,苟家兄弟就以一年為期,時光可貴,就此向沐少俠告別!」
沐天仇問道:「大哥有無腹稿,應該怎樣變通?」
黃衫客道:「賢弟於請鳳妹查察此事之際,要她趁查明究竟之前。千萬不可使于成龍知曉,免得萬一有誤會,難以為情。這樣一來,等她查出『神工谷』中諸多惡跡,要想害你之人就是她父親時,必然印象深刻,我們再加制解,便容易了。」
烏大壽笑道:「這是我忘了說明,沐老弟日後到了無須易容之時,只消把老朽所贈革囊中所放的『復容丸』,服上三粒,黑毛自脫,痣兒也立復原狀。」
那兩名黑衣老叟起初極為狂傲,但受沐天仇袖風一拂之後,兇威頓斂,如今見黃衫客,沐天仇雙雙走來,連忙後退丈許。
黃衫客笑道:「當時我也奇怪,遂向前問他,這位烏老人家,便對我說了一樁有趣之事。」
沐天仇點頭笑諾。
兩人繞過高峰,轉到峰後山坳,果然看見右側峰壁半腰的略為平削之處,建有三間茅屋。
黃衫客搖了搖頭,向沐天仇含笑道:「我也不行,和賢弟一樣,只是會一點普通易容手段,恐怕瞞不過于成龍那等閱歷豐富的老江湖。」
黃衫客謝過獵戶指點,與沐天仇一轉身,那獵戶又叫道:「兩位慢走,小人平日受烏老人家恩惠太多,今天獵有獐免,便請兩位帶去孝敬烏老人家,給烏老人家,待客下酒,如何?」
黃衫客點頭道:「正是,當時這烏大壽面對谷口,滿臉愁容,彷彿欲行又止,並取出兩片『龜殼』,虔誠卜卦。」
沐天仇滿懷感激,尚未開言,黃衫客已把要求慨賜上等易容藥物,以及掩飾沐天仇耳後的「朱砂紅痣」等事,向烏大壽細說一遍。
沐天仇不肯受禮,閃身移過一步,訝然問道:「苟老大,你……你……你突行大禮是……是為何故?」
苟東一咬牙關,目光電掃黃衫客、沐天仇二人,厲聲問道:「兩個狂莽小輩,敢不敢報個稱謂?」
沐天仇目光略注黃衫客,揚眉笑道:「大哥,我猜你慨然允諾之故,大半是由於義俠為懷,但其中也不無好奇之感,你大概也頗想看看烏老人家的卜筮靈驗與否,『青蛇谷』中,究竟有何兇險?」
沐天仇道:「大哥與烏老人家,在『青蛇谷』中,究竟遇見了什麼樣的兇險情況?」
沐天仇好生不解地咦了一聲,說道:「大哥,你今日說起話來,為何總有點前後矛盾?」
黃衫客笑道:「晚輩孑身漂泊,浪跡江湖,除了打抱不平,扶持正義以外,無甚恩怨糾纏……」
沐天仇笑道:「這倒是真巧,他們合起來是『狗東西』,分開來便不是東西……」
說完,嬌軀一閃,便縱出這山村酒店之外。
沐天仇道:「大哥怎樣對答?」
由於烏大壽鄭重發話,絕無絲毫玩笑神色,加上他臉龐上那層顯然是迴光反照的紅撲撲的奇異光輝,使黃衫客與沐天仇均不敢多言,肅然起立,先把棺蓋上的酒罈酒杯移去,然後把棺蓋揭開!
黃衫客目注沐天仇,含笑揚眉說道:「賢弟,我們出去和對方周旋周旋,免得在此拼鬥,驚擾了烏老人家的英靈。」
沐天仇仍不解其意,問道:「苟老人家,你這『告假一年』之語,卻是何意?我們風萍初識,怎能准你什麼假呢?」
黃衫客聽得沐天仇這樣說法,臉上愁容漸解。
苟東、苟西在天南黑道之中,頗著兇名,哪裏受得了如此譏諷,當下便由苟東喝道:「兩個小狗,小耍口角輕狂……」
烏大壽接口道:「沐老弟,你弄錯了,我的『靈龜卜卦』,雖然頗有應驗,但這一獐一免,卻還不至於能夠入我卦象中。」
黃衫客笑道:「此事說來頗饒趣味,我們便一面前往『蟠塚山』,一面在途中說吧。」
沐天仇似有所領會地,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兩位苟老人家,莫非是還有什麼重大恩仇未曾了結?」
話完,一抱雙拳,肅立恭身朗聲說道:「江湖末學沐天仇,因事特來拜謁,請烏老人家不吝賜與延見?」
說完,兄弟兩人又向黃衫客略一抱拳,便欲轉身離去。
獵戶伸手向右前方的一座峭拔高峰一指,道:「那座高峰的峰後山坳,便是『靈機坳』,烏老人家便住在坳內峰腰之間的茅屋之內。」
黃衫客聽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樣說法,自然不再有所推辭,連聲稱謝地,把那隻小小革囊,懸在腰下。
沐天仇頷首道:「大哥是怕于成龍,一旦見了我本來面目,便立下毒手,而我猝不及防……」
黃衫客因為胸有成竹,遂含笑說道:「不要緊,我有妙策,包管不致觸怒鳳妹,即令她有些羞怒,賢弟也置身事外,與你無關。」
沐天仇被她罵得一伸舌頭扮個鬼臉道:「是……是……宇文姊姊說得極是,小弟委實笨得該罵,但不知這隻『火龜』,是藏在什麼地方?」
語音方發,人已縱出店外,只聽得于玉鳳那銀鈴似的聲音,含嗔道:「宇文姊姊好不識羞,還說我呢!你忘了你在我『小桃源』中,每日都神魂顛倒地,把『黃衫客』三字唸來唸去,不絕於口麼?」
烏大壽接口笑道:「沐老弟無須擔憂,我自信精神還夠,替你參詳參詳,一咎吉凶。」
沐天仇「咦」了一聲,笑道:「烏蕉巴弓雖是百家姓氏,但姓與外號配合,實在不多。尤其這位烏大壽,竟以『千面靈龜』為號,更是奇聞妙事!」
但門戶才開,便把黃、沐二人嚇了一大跳!
沐天仇側面含笑向苟西說道:「苟老人家,賢昆仲之想法錯了,常言道好,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天道是否無憑,要看那為惡之人收場結果,有的甚至會延到子孫身上,才顯報應的呢!」
黃衫客正色說道:「烏老人家無親無故,孑身漂泊江湖,他生前縱有恩仇,應隨他謝世一了百了;不過苟朋友等,若想要我兄弟替烏老人家他了什麼心願,倒也不妨說出!」
沐天仇接口笑道:「獎善重心不重跡,重跡貧家無孝子,罪惡重跡不重心,重心亙古少完人。苟老大對這副對聯含意,能體會麼?」
因為這種掌背向外,掌心向內的姿態,應該是「蘭花拂穴」或「鐵琵琶手」等功力所用,如今苟東已聲明要施展「絕戶掌」與沐天仇賭賽,怎的也用這種手法?
黃衫客揚眉一笑,接道:「烏大壽這『千面靈龜』外號,更有來歷,因此人又矮又胖,周身幾成圓形,其狀酷似巨龜,更極精卜筮之術。」
烏大壽為黃衫客、沐天仇各斟了一巨杯酒,目注黃衫客揚眉微笑問道:「黃老弟,你與沐老弟遠來『蟠塚』,決非單純看我,還有什麼要緊事兒?」
黃衫客「哦」了一聲,接口笑道:「賢弟是怕在鳳妹之前,不好交代麼?」
遂趕緊暗以「蟻語傳音」功力,分向苟東苟西耳邊說道:「兩位苟朋友,我這盟弟姓周穆王之『穆』,便是昔年大俠『蓋孟嘗』穆星衡之子,但他自己不知,因時機未到,請兩位裝裝糊塗,莫要揭開他身世之謎。」
黃衫客聽得眉頭又是一蹙,烏大壽又復笑道:「不單我今年是百零八歲,今天並是我的生日,過了今天,我便算『百零九歲』,一輩子的神卜招牌,便將砸掉。黃老弟如今該明白我為何睡在棺材之中,並在材頭上,寫明『百零八歲』的字樣了麼?」
黃衫客也正色道:「賢弟大概決想不到,我和宇文姊姊編造這些謊言,為的只是阻止你與鳳妹一同回轉『神工谷』內。」
沐天仇苦笑道:「大哥不要說得太慢好麼!小弟如今業已被你塞入悶葫蘆中,憋得有點難受!」
茅屋外一聲怒嘯,呼然勁風起處,兩扇柴扉已被人一掌震開!
黃衫客接過一看,只見紙上寫著:「卦有遠客,兩人兩獸。」
原來沐天仇的左乳之下,生有一顆與他右耳垂後的同樣朱砂紅痣。
沐天仇這次卻未如命照辦,惶然說道:「晚輩知道參詳『先天易數』,極勞心神……」
她蠻靴一頓,面含薄嗔白了宇文嬌兩眼,道:「宇文姊姊,你別嚼舌了,我早知道你是想回『神工谷小桃源』去,吃我澤中特產『白鱗大魚』!好好,就走就走,我們先回『終南』,等候黃大哥和沐二哥吧!」
沐天仇好生驚奇,問道:「我就想不通有什麼花樣,大哥可以毫不隱瞞地相告麼?」
沐天仇不解道:「苟老大何罪之有?」
沐天仇笑道:「大哥,你暫莫報名,我要試試烏老人家能不能算出來人,是你這睽違甚久的昔年舊識?」
黃衫客道:「我接住飛箭,從箭桿上取下所附書信,展開觀看,才知烏老人家曾與『山西三煞』結下深仇,『山西三煞』偵知烏老人家行蹤,特在『青蛇谷葬龜坑』中,設了七道厲害的埋伏,務將烏老人家,置於死地!」
沐天仇接口道:「我們不是口角輕狂,是就事論事。江湖中講究人死不記仇,你們已經知道烏老人家,享盡天年,撒手塵世,還想慘無人道對他遺體行兇,哪還有半點人味,『狗東西』三字,我還嫌罵得輕呢!」
話完,竟仲手從那具棺木中,取出了一罈美酒,和三隻巨杯。
沐天仇自然願意有于玉鳳偕行,笑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烏大壽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兩枚龜殼,遞向沐天仇道:「沐老弟,你把這龜殼持在手中,先閉目虔誠禱祝,然後向地上拋下三次。」
沐天仇大吃一驚,雙軒劍眉問道:「阻止我和鳳妹一同回轉『神工谷』?卻是為何……難道大哥不欲我和她……」
烏大壽似乎也被黃衫客之話引起興趣,目中微閃神光,欲語又止。
烏大壽從容跨入棺中,向黃衫客、沐天仇含笑揮手道:「黃老弟、沐老弟,我們雖然酒會未終,但這段機緣,倒也頗堪紀念,異日我所占卜之句,若有應驗,隨便請哪一位老弟,以杯酒支香,向九泉之下,為我通誠一告便了。」
沐天仇笑道:「不會想不到吧,老人家『兩人兩獸』卦象……」
烏大壽毫不推辭地,目注沐天仇,點頭說道:「可以,可以,我的時間不多,只要來得及為沐老弟效勞,定然無不盡力!」
黃衫客微笑道:「不單我姓黃,合於卦辭中的『逢黃則吉』,當時並因遠路奔馳,滿身塵土,也合於卦辭中的『遇土而安』,故而,等我向烏老人家加以說明之後,他便『哈哈』大笑,說自己替自己細算流年,可以活到百零八歲,但眼前對於『青蛇谷葬龜坑』的這個關口,卻似是甚難度過;原來天不絕人,果有『貴人』相助,使他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黃衫客道:「以烏龜為號,雖屬罕聞,但這『千面靈龜』烏大壽,連名帶號七個字,卻無一字虛構,字字名副其實。」
黃衫客又飲了兩口酒,正色道:「根據你宇文姊姊在『神工谷』中所聞,于成龍竟曾密令手下,凡見右耳垂後生有朱砂紅痣的年輕俊貌人物,均以辣手相加,立殺不貸!」
烏大壽好似作了決定,毅然答道:「既然事情巧妙,我倒有了興趣,打算再以『先天易數』,為沐老弟仔細參測參測。」
烏大壽看清卦象,再度閉目沉思。
黃衫客想不到「千面靈龜」烏大壽竟以整囊靈藥相贈,不禁為之一怔!
沐天仇急道:「那怎麼行?上次于老人家已看出我戴有人皮面具,這次再若前去,定必……」
宇文嬌因「三陽洞」本屬子虛,自然點頭答應,道:「遵命,遵命,只要鳳妹有此興趣,我一定陪你進一趟『三陽洞』探險就是。」
沐天仇失笑道:「這位老人家倒真是迷信得相當有趣……哦,我明白了,他在『青蛇口』,用龜殼卜卦,便是占算入谷凶吉?」
就在苟東即將翻掌而未翻掌的一剎那間,苟西突然語音發顫,失聲叫道:「大哥慢點,你看這位沐朋友的左乳下方,並仔細看看他的眉眼部位!」
黃衫客聽得連連點頭,道:「那是當然,故而烏老人家雖精卜筮之術,卻絕不肯應人之請,輕易施展,以防預泄天機,遭造物之忌。」
沐天仇大喜稱謝,烏大壽含笑說道:「老弟這粒痣兒,不單已變烏色,到了明日,還會長出一些黑毛,對方看在眼中,決不會與原本的『朱砂紅痣』,發生聯想的了!」
沐天仇道:「杜老人家的遭遇不測情況,是我們親自目睹,但生死下落,迄今尚是未知之數,卻又會和『神工谷主』于老人家,沾上什麼關係?」
黃衫客微微一笑,搖手說道:「賢弟會錯意了,你與鳳妹,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祥麟威鳳,我們對於這段良緣,只有盡力促成,哪有橫加阻礙之理?」
那名獵戶向黃衫客、沐天仇二人略一打量,即點頭道:「有的,兩位到『靈機坳』去,是否要找烏大壽烏老人家?」
沐天仇見黃衫客也表同意,遂一面解衣,一面目光電掃苟東苟西兄弟,含笑道:「我脫衣衫,賢昆仲哪位練得『絕戶掌力』較高,便由哪位下手!」
沐天仇仍在遲疑,黃衫客一旁道:「賢弟遲疑則甚?莫要辜負了烏老人家的一番盛意。」
黃衫客靜等烏大壽話完,指著沐天仇笑道:「是我這位盟弟,有點事兒,想奉求烏老人家。」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沐天仇,正色沉聲道:「賢弟,你既知那『麟、龜、龍、鳳』與『荷、雷、閣、亭』八字,曾耗烏老人家相當心血,便須珍惜這段機緣,牢牢記住才是!」
沐天仇愁眉苦臉地搖頭一嘆,木然說道:「這種事兒,真是從何說起?如此看來,我們豈不是永遠不能前去『神工谷』了麼?」
黃衫客傳音方畢,沐天仇正好對苟東答道:「我是姓沐恩感德的『沐』,苟朋友只是要與我賽賭,又不是與我攀親,卻問得如此詳盡則甚?」
黃衫客道:「正是如此,我雖本來不擬穿越『青蛇谷』,但既經烏老人家提出這次請求,遂也義不容辭地,略為繞道,送他一程的了!」
黃衫客笑道:「雖然沒有火龜,卻住著一位武林奇人,叫做『千面靈龜』烏大壽。」
茅屋中寂然無響,未見有人答話。
黃衫客對這位盟弟,投過一瞥關切目光,含笑說道:「賢弟,在這險詐無比的江湖中,闖蕩奔走,該方時方,該圓時圓,除了什麼基本人格,不宜污辱以外,有時亦不妨試試權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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