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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歌行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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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箇郎何處去 苦煞儂找尋

第七章 箇郎何處去 苦煞儂找尋

如今,陰素梅面罩已去,不由使聶小青看得一驚!
末後並有「嚴慕光陰素梅定情於此」字樣!
她自然不是遇上令狐楚楚,而是遇上了聶小青!
獨臂頭陀臉色一正,緩緩說道:「貧僧略諳風鑒之術,適才發覺聶姑娘臉上突有晦紋出現,主在最近數日之間,有甚災厄。」
他尚覺不便出口之際,陰素梅已「哦」了一聲,妙目凝光地,看著嚴慕光幽幽地問道:「嚴兄是想走麼?」
陰素梅驚叫一聲,撲入嚴慕光懷中,喜出望外地,含淚仰頭叫道:「嚴兄,你叫我梅妹,我怎樣稱呼你呢?光哥哥?不好聽,慕哥哥?不順口!嚴哥哥似乎又嫌生分。」
陰素梅秀眉微揚,嬌聲問道:「嚴兄想做什麼?」
赫連英息忖半天,皺眉說道:「這個人兒,不太難猜,但與那雙腳印,卻又不合!」
赫連英苦笑說道:「豈但硬加接架,每一劍還把上官大姐的『王母杖』,震退尺許遠呢,八妹想想,一位不見經傳,在江湖中毫無聲名之人,怎會有這高功力?」
陰素梅認為定是被令狐楚楚劫走,遂與「鳩盤宮主」赫連英,海角天涯地,到處追尋「蛇蠍美人」!
令狐楚楚見狀叫道:「紅兒,你重傷新癒,小心一點,陰素梅是扎手強敵!」
獨臂頭陀點頭笑道:「聶姑娘一點便透,果有夙慧,莽莽江湖以內,雖多不平等鏟,奸邪待誅,但除非遇上十惡不赦之徒,仍宜網開一面,給對方留上幾分自新之路!」
謝小紅應了一聲,進入洞內!
陰素梅嬌笑說道:「赫連六姐,你不應該叫他嚴大俠了!」
謝小紅一雙大眼以內,淚光盈盈地,悲聲道:「姑娘,你平素聰明絕世,智慧如海,如今為了一個嚴慕光,竟把你折磨得有些糊塗懵懂起來,怎叫紅兒不傷心呢?」
嚴慕光理智漸復,通身冷汗,但對於陰素梅這種問話,卻感覺義不容辭地,點頭應聲答道:「梅妹放心,嚴慕光不是朝秦暮楚的薄情人,從今之後,我們便長相廝守!」
陰素梅愕然問道:「我錯過了什麼絕世機緣?」
赫連英此來用意,便係受「西嶽三怪」之托請陰素梅早早出手對付令狐楚楚,但情況既已如此,她便不得正面進言,可旁敲側擊地,欷歔說道:「八妹平素眼高於頂,好容易才看上嚴慕光,委身下嫁,誰知又復晴空霹雷,出了這場情海風波,也難怪傷心欲絕……」
謝小紅又道:「陰素梅如今已成嚴慕光的愛妻,姑娘若是殺了她,卻怎樣對嚴慕光交代?」
念猶未了,一身黑衣,面容比在祁連山冰魂谷中,與嚴慕光朝歡暮樂,郎情妾意之時,清減不少的「幽靈鬼女」陰素梅,已自林內緩步走出!
赫連英笑道:「哈拉湖畔森林一會之中,不應讓那令狐楚楚輕易走脫!」
以她這身功力,腳程遠較嚴慕光快速多多,故而才自告奮勇地,願當此任!
洞中除了這張金弓顯然是嚴慕光隨身兵刃以外,別無其他值得注意之處!
陰素梅妙目之中,淚光盈盈地,發出一陣冷笑說道:「也好!也好!」
天涯之大,海角之廣,倘非特殊巧合,茫無目的地,要想尋人,卻是談何容易?
嚴慕光目對傾城之色,耳聽宛轉之聲,陰素梅的語意之中,更是充滿了纏綿悱惻的無限柔情,教他怎不銷魂?怎不蝕骨,怎不迷情?怎不亂意?
獨臂頭陀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含笑說道:「令狐姑娘太多禮了!」
洞中自然寂寂無聲!
於是,發生了兩項問題!
她看見峰頭上先有一位身著灰色僧衣的老頭陀,神采又極高華,顯非凡僧,遂躬身一禮,含笑說道:「老禪師真好雅興,這嵩山景色,著實不差,中嶽尊稱,當之無愧的呢!」
嚴慕光聞言,自然明白陰素梅是在藉詞寄意,把她和自己,比作了織女牛郎,心中也感覺一陣淒涼,想了一想,勉強笑道:「陰姑娘,古人說得好:『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要真正能兩情相洽,兩意交投,會少離多,亦無大礙!」
令狐楚楚破涕為笑道:「只要你講得有理,我就聽你的話!」
獨臂頭陀笑道:「貧僧是聽一位老友談及此事,所知並不太詳,據聞謝小紅姑娘,挨了『矮閻羅』晏衍的一記『陰風掌』!」
此行成空,聶小青業已心疲力盡!
是男人,是一個多情瀟灑的漂亮男人!
話完,立即施展「傳音及遠」的內家神功,向四處提氣叫著:
赫連英向陰素梅調侃說道:「八妹,你那位心上人兒呢?難道真被他偷聽我所說秘訊,情緒上突起變化,離開冰魂谷了!」
陰素梅深以為然,點頭說道:「六姐委實深謀遠慮,我謝謝你了!你這次前來祁連山冰魂谷是僅在探望小妹?還是別有用意?」
陰素梅含笑問道:「玉哥哥,你不想你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了麼?」
獨臂頭陀笑道:「聶姑娘去意既堅,貧僧也不深留,請你見了你主人令狐楚楚姑娘,為我代致敬仰及問候之意!」
獨臂頭陀微笑搖頭說道:「令狐姑娘絕代驚才,名冠宇宙,貧僧怎當得起對她有所指示之語,但奉託聶姑娘代贈數言,卻無不可!」
嚴慕光手中把陰素梅抱得緊了一點,代替了口中答覆!
陰素梅沉思有頃,點頭說道:「赫連六姐所疑有理,除了『蛇蠍美人』令狐楚楚以外,當世中的確極少具有如此功力之人!」
聶小青愕然問道:「赫連宮主說的是誰?」
聶小青登臨眺覓之下,便遇見了「嵩山三友」以內,身分最高的佛門奇俠獨臂頭陀!
陰素梅嫣然一笑,不再說話,把嬌軀偎入嚴慕光懷中,兩人又是一陣輕憐蜜愛!
聶小青笑道:「老禪師對於我主人有無指示?」
「中嶽派」中的代表人物,只有三人,獨臂頭陀、太室樵夫、白雲仙子,號稱「嵩山三友」!
陰素梅揚眉問道:「赫連六姐,你是否懷疑來人是『蛇蠍美人』令狐楚楚?」
陰素梅聽出赫連英話中有話,不禁秀眉雙挑,訝然問道:「赫連六姐,你不要繞著圈子說話,其中有什麼文章?他在情緒上,又會有什麼突變呢?」
陰素梅苦笑說道:「照他與我相處的情意看來,我不相信嚴慕光會對我驟然負心,隨著這不速之客而去!」
陰素梅「哦」了一聲笑道:「我不是與她改訂五月端陽峨嵋金頂之約了麼?」
令狐楚楚星目閃光,揚眉答道:「不曾!」
令狐楚楚看她一眼,默然不答!
事情既到如此地步,聶小青的芳心之內,反倒不再緊張,略覺輕鬆起來,立意隨興漫遊,能巧遇嚴慕光,自然最好,否則便等到五五端陽,去往峨嵋金頂,向主人令狐楚楚覆命!
她辭別獨臂頭陀,走下小峰,因懸念主人令狐楚楚,無心再復遊賞這中嶽嵩山的其他勝景,遂提氣疾行,意欲趕去與主人相會!
聶小青笑道:「江湖行動,禮儀當先,敬老尊賢,更是份內應為之事!」
令狐楚楚恍然說道:「對!背後觀測,方見真情!當面的若干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可能都是些虛偽舉措。」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伸手指著天際星河兩側的牛郎織女雙星,向嚴慕光苦笑說道:「嚴兄,你看織女牛郎,隔河相對,金風玉露,才一相逢,為什麼天上人間都是一樣的別離多,歡會少呢?」
獨臂頭陀心中一動,暗忖此女不俗,但不知是何來歷?是有事嵩山,還是偶遊中嶽?
聶小青自從在哈啦湖畔,與主人令狐楚楚分手之後,便東奔中原,追尋嚴慕光的蹤跡,欲對他暗加保護!
赫連英笑道:「我對聶姑娘無甚過節,但有個人兒,卻在到處找你!」
話猶未了,陰素梅便搖手說道:「六姐不要說了,我們走吧!」
獨臂頭陀含笑說道:「這www.hetubook.com.com幾句話兒,既非禪機,亦非佛偈,只是俗而又俗的『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以及『善體天心,自臻百福』數語而已!」
她是笑自己怎麼糊塗起來,主人令狐楚楚姑娘,與謝小紅妹子,如今蹤跡何在,尚自茫然無知,卻這等提氣飛馳則甚?
今夕靈犀一點通,素梅畢竟嫁金弓!
陰素梅知道她是察看洞外有無人在竊聽,不禁苦笑幾聲說道:「赫連六姐,你為什麼這樣故作神秘?」
赫連英苦笑說道:「八妹,我決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令狐楚楚,確實不凡,你錯過一次絕世機緣,委實可惜!」
陰素梅失笑說道:「我什麼手段都不曾施展,只是機緣湊巧,就糊裏糊塗地,嫁給他了!」
過末多久,聶小青的朗然倩影,便自出現峰頭!
嚴慕光「哼」了一聲,搖頭說道:「令狐楚楚的心上人,不是我嚴慕光,而是諸葛朗呢!」
嚴慕光心靈深處僅有的一點理性,也被陰素梅這種欲擒故縱,既縱又擒的風流解數,摧毀得蕩然無存,冠玉雙頰,變成一片緋紅,伸手拉住這位名震乾坤的「幽靈鬼女」,雙雙跌倒在梅林之內!
赫連英見他走出洞府,向陰素梅低聲問道:「八妹,嚴慕光是條鐵錚錚的漢子,你用什麼手段,才使他甘心願作裙下之臣的呢?」
令狐楚楚大惑不解,蹙眉問道:「紅兒,我在問你話兒,又不曾對你有所責怪,你卻這樣哭泣則甚?」
嚴慕光體會出「怕」字含義,方自一陣心蕩,陰素梅忽又以右手食指,點著他的額頭,銀牙緊咬下唇地,恨聲說道:「玉哥哥,你呀,你……真害死我了!」
這種情形,顯示出祁連山冰魂谷中,來了不速之客!
嚴慕光不等陰素梅話完,便接口說道:「梅妹不要這樣說法,我不僅不容易再與令狐楚楚相見,即使再若相逢,也定然把她視為陌路之人便了!」
令狐楚楚長嘆說道:「我寧可使他傷心,也不能任他與群邪沆瀣一氣,最多在他不肯諒解之時,橫劍自絕,償還陰素梅一命而已!」
赫連英與陰素梅結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落淚,要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如何發話才好!
陰素梅苦笑說道:「嚴兄,你這『散髮江湖獨棹舟』之句,雖然曠達,未免淒涼,可否改成『結伴江湖共棹舟』呢?」
獨行獨坐,獨唱獨酌還獨臥。
謝小紅看完,銀牙一咬,功勁微凝,搶前幾步,雙掌往樹身一搭,竟把這株老梅,生生連根震倒,弄得無數落英,飄飛雪地!
赫連英看了陰素梅一眼,含笑說道:「當初哈拉湖森林之內,令狐楚楚人孤勢單,身又帶病,宛如虎落平陽,除她甚易!至於五月端陽峨嵋金頂一會,則……」
陰素梅銀牙一咬,應聲答道:「她搶走了我的丈夫!」
赫連英神色一變,向陰素梅問道:「八妹,你知道嚴慕光在令狐楚楚方面,怎麼失意?」
陰素梅又復幽幽一嘆,搖頭垂淚說道:「嚴兄,這天光能不能不會曙呢?因為天光一曙,你就要走,便成了獨處寒山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鎮日鎮夜啃嚼相思,苦盼金風玉露的可憐人了!」
過了一月左右,「鳩盤宮主」赫連英突然來訪!
陰素梅想了一想說道:「六姐是否記錯?熊七哥曾說,他初會嚴慕光、諸葛朗時,令狐楚楚曾經出現過呢!」
謝小紅噘著小嘴說道:「姑娘,嚴慕光已經與『幽靈鬼女』陰素梅恩愛到了這般地步,你還要對他如此體諒則甚?」
赫連英「哦」了一聲,欲語未語!
嚴慕光驀然失蹤之事,又引起了莫大風波!
赫連英點頭說道:「我根據兩點判斷,認為極有可能!」
令狐楚楚一見金弓,勃然變色,也自身入洞,仔細搜索!
獨臂頭陀不等聶小青話完,便自搖頭笑道:「聶姑娘放心,『矮閻羅』曼衍的『陰風掌』,雖然歹毒無倫,但令狐楚楚姑娘,卻盡有回天手段!」
聶小青覺得對方每一句答話,都大出自己意外,遂越發驚異向道:「陰姑娘有丈夫嗎?你的丈夫是誰?」
這兩句話兒,聽得令狐楚楚,滿面嬌紅,苦笑搖頭地,對謝小紅白了一眼!
陰素梅也失笑說道:「六姐既然嘴饞,我們便把酒兒,帶到梅林去飲,可以一面傾杯,一面賞雪!」
這「嚴慕光」三字,幾乎把聶小青聽得跳將起來,微一尋思,神情冷靜地,向赫連英搖頭笑道:「赫連宮主,何必作弄聶小青,嚴慕光相公,在哈拉湖一會之際,尚與陰姑娘是陌不相識之人,他們怎會突然成了夫妻身分?」
赫連英一陣格格嬌笑,向聶小青說道:「聶姑娘,你大概想不到我們會在中嶽相遇。」
陰素梅臉上一紅,正待答話,赫連英已搶先代為答道:「嚴慕光!」
這些話兒之中,所含的情意是多麼幽傷?多麼淒婉?那裏像是出於陰素梅這等身懷絕技,叱吒風雲的紅粉魔頭口中?簡直像是一位弱質堪憐的春閨少女,在向心上檀郎,低訴誓語!
獨臂頭陀笑道:「聶姑娘,你與你主人令狐姑娘,是否分手不少時日了麼?」
聶小青聽得心頭一片清涼,向著這位中嶽宗師獨臂頭陀,合掌膜拜不已!
嚴慕光強抑情懷,盡量使語音柔和地,緩緩說道:「我來此叨擾,瞬已七日,想……」
陰素梅苦笑說道:「我那裏等得到五五端陽?恨不得當時便與令狐楚楚,決一死戰!」
嚴慕光見陰素梅說話時那種分明目中業已淚光亂轉,卻拼命如以控制,不使流下淚來的淒惋神情,委實不忍輕言別離,但轉念一想,再若糾纏下去,必將兩誤,遂只好強把淒迷情緒,化作鐵石心腸地,點頭笑道:「陰姑娘說得好,我們一番遇合,即將別離,理應坐對星辰,遣此長夜!」
陰素梅又復問道:「第二點呢?」
在她們走後的第二日夜間,祁連山冰魂谷中,來了兩條矯捷絕倫的嬝娜人影!這兩條人影,一個一身紅衣,一個一身白衣!
從此以後,祁連山冰魂谷內,自然春色無邊,嚴慕光也就沉醉在陰素梅的似水柔情之中,樂不思蜀!
謝小紅這才發覺自己在情感衝動之下,太以失態,不禁窘得玉頰微紅,垂頭肅立,恭恭敬敬地,低聲說道:「紅兒過分失禮,罪該萬死,請姑娘嚴加處罰!」
聶小青聽出獨臂陀話中有話,遂柳眉微揚,訝然笑道:「老禪師怎知聶小青與家主人分別甚久?」
聶小青這才恍然大悟,玉頰之上,飛起一片充滿安慰意味的嬌憨微笑!
赫連英笑道:「兒女情緣,就是這等複雜微妙,局外人誰也無法猜透!但這種傳說,千萬不能讓嚴慕光知道,否則他不但在情緒上,會起變化,甚至悄悄溜走,去找『蛇蠍美人』令狐楚楚,想問個水落石出,也說不定呢。」
令狐楚楚苦笑說道:「未曾責人,先須責己,我若不一時負氣捏造已出嫁諸葛朗的謊言,他又怎會頹唐荒廢到這等地步?」
謝小紅點頭說道:「姑娘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是務必再與嚴慕光陰素梅見上一面,來決定以後措置!」
這青衣人影,雖是隨意舉步,走向峰頭,但身法矯捷,翩若驚鴻,分明是位具有上乘功力的武林俠女!
嚴慕光因對方語意之中,情分越來越深,心頭上感覺一種說不出來究係惶恐驚懼,抑或纏綿悱惻的滋味,連連點頭,低聲答道:「當然可以,我們既欲效法牛郎織女,經年一會,就定七夕為期便了!」
赫連英蹙眉答道:「誰說不是?令狐楚楚方面,所付代價甚微,只不過是謝小紅挨了『矮閻羅』晏和_圖_書衍的一記『陰風掌』而已!」
獨臂頭陀等「嵩山三友」,極少在江湖走動,故而不知聶小青之名,聞言之下,含笑問道:「聶姑娘的主人,是那位武林奇俠?」
令狐楚楚蹙眉說道:「你方才講的那個問題,最傷腦筋,在要殺陰素梅之前,還須先考慮她已否懷孕。」
距離小林,尚約丈許,便見一條輕盈矯捷的紅衣人影,自林內電閃而出!
謝小紅搖頭叫道:「不必考慮,縱然她有了孩子,姑娘也可以替嚴慕光再生幾個!」
聶小青問道:「老禪師有何金言?」
令狐楚楚搖頭嘆道:「紅兒,你怎不替他想想?既失意於許靈莎,又失意於令狐楚楚,意興消沉,英雄末路,在這種際遇之下,偏偏遇上個武功絕世,容貌如仙的『幽靈鬼女』陰素梅,對他千般體貼,萬種風情,送抱投懷,噓寒問暖!人非太上,孰能心如鐵石?自然難免就溫柔不住住何鄉了!」
獨臂頭陀笑道:「聶姑娘不必為你主人解釋,貧僧深知『矮閻羅』晏衍等所作所為,他們也委實應該受些嚴重挫折,或許才會略為斂跡知戒。」
兩人相會之處,是在一座風景絕佳的小峰頭上!
陰素梅見她如此慎重,知道事兒必非尋常,遂耐著情性,含笑說道:「如今洞外無人,六姐總該替我打破這悶葫蘆了吧?」
赫連英冷笑說道:「男女結成夫婦,只要情意交投,一拍即合,不一定萍水相逢,就不能勝似長途結伴!」
陰素梅臉色一沉,怒聲說道:「相不相信由你,我只問你,令狐楚楚今在何處?」
人非太上,孰可忘情?軟玉溫香,誰能遣此?
嚴慕光頗想向她安慰安慰,但又不知應該說些什麼話兒,只得也自欷噓欲絕地,接連飲盡了好幾杯「冷玉香露」!
赫連英嘆息一聲,恨恨說道:「這就叫人『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八妹在哈拉湖森林之內,不忍對重病中的令狐楚楚下手,她卻跑來把你心上人兒,搶得走了?」
聶小青微笑答道:「晚輩只是偶遊嵩山,巧遇老禪師佛駕,並非受家主人所差,有事驚擾!」
令狐楚楚點頭說道:「紅兒說得雖對,但……」
這幾句話兒,竟包含著責怪令狐楚楚作繭自縛之意,但也深深流露了天真純摯的愛主之情!
說到此處,忽然目注謝小紅,眼珠微轉說道:「紅兒,我一時難以定心,但你倒好似智珠朗徹,設想入微,說得頭頭是道,這樣好了,你來替我安排安排,我聽聽你的意見!」
陰素梅淡淡答道:「我要和她決一生死!」
獨臂頭陀嘆道:「聶姑娘,光憑你這一片對主忠誠,便足以獲得日後無窮福澤,如今想來,適才貧僧要你趨吉避凶,倒是落於下乘的了!」
嚴慕光撫弄著陰素梅的如雲秀髮,含笑說道:「梅妹,你隨便叫我什麼都好!」
陰素梅秀眉雙蹙,跳腳叫道:「六姐,你怎麼這樣逗我?到底是什麼事兒?」
赫連英身形一轉,向林內含笑叫道:「八妹快來,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們找到今日,才算是遇見你要找的人了!」
赫連英說道:「若照常情而論,確實如此!但令狐楚楚功參造化,學究天人,無論武技心機,均極超妙,也許她有甚特殊手段,救活謝小紅,也說不定!」
陰素梅笑道:「怎麼不失意?他以為令狐楚楚是誠心誠意愛他,誰知令狐楚楚卻嫁給諸葛朗了!」
語猶未畢,陰素梅「嚶嚀」一聲,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簌簌而落,又撲入嚴慕光懷中,嗚咽說道:「玉哥哥,你走了,我會想你,你不走,我又怕你……」
赫連英指著雪中腳印說道:「倘是令狐楚楚,則雪中腳印,應屬女鞋!」
赫連英心中暗喜,遂陪同陰素梅立即離開祁連山冰魂谷,到處搜尋令狐楚楚蹤跡!
獨臂頭陀唸了聲佛號,滿面祥光地微笑說道:「誰是天生聖賢者?最難孽海肯回頭,又道是:『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來生事,今生做者是!』凡事若能留有餘地步,養無限天機,則祥和自召,災厄自消,無願不成,無往不利!」
聶小青驟見赫連英,臉上所現出的,自然是副驚奇神色!
令狐楚楚幽幽一嘆說道:「紅兒,這株老梅,樹齡總有數百年左右,老幹橫斜,暗香浮動,是株難得佳種,你遷怒於它則甚?」
陰素梅神色凝重地,向赫連英說道:「我這祁連山冰魂谷,從無不速之客,這雙腳印,是誰所留?委實令人費解!」
陰素梅方自搖頭一笑,忽然目光凝注雪地,臉上神色突變!
「玉哥哥……玉哥哥……」
聶小青意識到獨臂頭陀有話要說,遂躬身含笑問道:「老禪師是否對聶小青尚有指示?」
他這種態度,自使陰素梅看得心中大慰!

聶小青心中又是一奇,暗忖這位紅粉魔頭,為何見了自己,竟會如此高興?
嚴慕光笑道:「梅妹,我們已是夫妻,你難道還信我不過?」
赫連英簡直不敢相信地,目注陰素梅,搖頭說道:「八妹,你真有辦法,他是『蛇蠍美人』令狐楚楚的心上人呢!」
聶小青深通文墨,知道這是宋代女詞人「幽棲居士」朱淑真所作的一首「減字木蘭花」,並由歌聲詞意之內,聽出林內作歌之人,是位滿腹相思的傷情女子!
陰素梅向聶小青看了兩眼,在蒼白而微顯憔悴的臉龐之上,浮出一絲笑意,對赫連英緩緩說道:「赫連六姐,她好像只有一個人呢。」

陰素梅眨著兩隻睫毛上猶掛淚珠的大眼,微笑說道:「我想起來了,你的外號是『玉笛金弓神劍手』,我叫你『玉哥哥』,不是順口很好聽麼?」
陰素梅淒然一笑,含淚吟道:「淚濕羅巾盼望秋,秋來織女會牽牛……」
聶小青躬身遜謝笑道:「聶小青不敢當老禪師過讚,晚輩初意暢遊中嶽,自應隨侍老禪師,一瞻太室天坪之勝,但既聞家主人有事江湖,那敢再復偷閒,必須立即趕去相尋,聽候差遣,本身吉凶禍福,在所不計,還望老禪師諒宥下情,不要怪我剛愎驕狂,不遵法渝!」
話完,遂把與嚴慕光定情經過,約略說了一遍,並嫣然笑道:「他大概在令狐楚楚方面,失意太過,精神無所寄托,才……」
聶小青「咦」了聲道:「陰姑娘與我主人,業已訂下了五月端陽峨嵋金頂之約,為何如今要急急相尋……」
聶小青也是一時好事,聽得歌聲之後,竟緩步走向小林,想看看作歌女子,是位甚樣人物。
赫連英訝然說道:「八妹要去那裏?」
誰知趕到恒山冷竹坪,不僅嚴慕光根本未來,連「冷竹先生」查一溟,也不知浪遊何處。
陰素梅笑道:「赫連六姐,你要說什麼話兒?」
嚴慕光知她心中難過,但又無詞可慰,遂隨口含笑問道:「陰姑娘喜歡玉谿生李商隱的詩麼?」
謝小紅道:「姑娘方才是說陰素梅若能棄邪歸正,你便任憑她與嚴慕光雙宿雙飛,自己含笑懺情,從此不再涉及兒女之事!」
聶小青何等識貨,發現來人居然身具絕世輕功,不禁愕然卻步!
陰素梅放下空杯,緩緩說道:「嚴兄,唐代大詩人中,我除了李商隱外,還喜歡白居易,你看他把唐玄宗思念楊太真的心情,描寫得多麼深刻?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陰素梅聽赫連英一再盛讚令狐楚楚,不禁有些妒火燒起來,冷笑連聲,軒眉說道:「我就不信她有什麼驚神泣鬼機謀,及通天徹地手段!」
陰素梅問道:「那兩點判斷?」
陰素梅吃了一驚問道:「這種傳說,有可能麼?」
赫連英點頭說道:「嚴冬大雪,四外冰封,若無絕頂輕功之人,根本到不了和_圖_書你這冰魂谷內!何況除了令狐楚楚,對嚴慕光解釋誤會,細訴衷腸以外,他也不會忍心撇下你這等癡情重意的絕代嬌娃,不辭而別!」
陰素梅帶著滿面淚痕,手指天上星河,又向嚴慕光幽幽說道:「嚴兄,我這祁連山冰魂谷內,雖沒有遲遲鐘鼓,但卻有耿耿星河,但等天光一曙,我們便將黯然分袂,要期待金風玉露的七夕之時,才能重會的了!」
陰素梅聽他這樣說法,妙目之中,淚光盈盈地,含笑說道:「嚴兄,我們明晨分別以後,能不能也效法牛郎織女一般,在每年的金風玉露之時,定期相會?」
嚴慕光也感觸無窮地,接口吟道:「仍當了卻恩仇事,散髮江湖獨棹舟!」
赫連英的目光,何等銳利?見狀之下,訝然笑道:「不對,不對,難道你們……」
獨臂頭陀在聶小青微笑之時,目光略注,忽地雙目一蹙,嘴角掀動。
但陰素梅尋到中嶽嵩山,卻有所遇!
聶小青上次在哈拉湖森林之內,第一次看見陰素梅時,因對方用黑巾罩臉,致未曾獲睹這位「幽靈鬼女」的廬山面目!
謝小紅蹙眉說道:「聽姑娘話中之意,對於嚴慕光仍不死心……」
赫連英搖手說道:「八妹武斷,其中還有矛盾!」
令狐楚楚慘笑說道:「陰素梅與嚴慕光已成夫妻,我還有什麼措置,需要決定?心中打算,方才不是已對你說過了麼?」
赫連英向嚴慕光笑道:「嚴妹夫,你要不要知道令狐楚楚率領謝小紅,大鬧華山,把『西嶽派』的重地『三聖宮』,攪得天翻地覆的一段熱鬧經過?」
陰素梅駭然說道:「上官大姐揮杖怒極之力,總在千斤之上,諸葛朗竟用一柄短劍,硬加接架,委實難能可貴!」
獨臂頭陀見聶小青眉宇之間,充滿惶急神色,不由暗讚此女,委實對主忠心,遂搖頭接口笑道:「聶姑娘不要擔憂,你主人令狐姑娘在這樁大事之中,佔足上風,只是謝小紅姑娘聞曾受傷而已!」
陰素梅冷笑說道:「我與嚴慕光成了夫妻以後,雄心漸淡,本不欲再在武林爭勝,只想和他終老於這冰魂谷的萬樹梅花之中!如今這樣一來,逼得『幽靈鬼女』必須鬥鬥『蛇蠍美人』,把五嶽三山,八荒四海,攪它一個血雨腥風,天翻地覆!」
遠峰近壁,回音裊裊,但嚴慕光卻毫無應聲,顯然業已離開這祁連山冰魂谷內!
嚴慕光大惑不解地,期期問道:「梅妹,你……你……不是不願意我走麼?怎地……」
赫連英搖頭嘆道:「我與上官大姐,初次現身,攔截嚴慕光等之際,諸葛朗曾以一柄短劍,硬接上官大姐『王母杖』的兩記全力重擊!」
陰素梅失驚問道:「這樣說來『西嶽三怪』豈不全都敗在令狐楚楚手下了?」
她見嚴慕光竟在此間,不禁驚訝欲絕地,「咳」了一聲,發話問道:「嚴大俠,你怎會在此?可知『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大鬧華山之事麼?」
嚴慕光冷然一笑,搖頭說道:「我不要聽,令狐楚楚如今與我已是陌路之人,彼此不必有何關係。」
獨臂頭陀先到,僧袍飄拂地,卓立峰頭,四周縱目!
嚴慕光聽得不禁啞然失笑!
嚴慕光淒笑不語,舉杯相邀,與陰素梅乾了一杯「冷玉香露」!
謝小紅雙眉一挑,又復問道:「倘若陰素梅不肯棄邪歸正,並把嚴慕光也拉得同入邪道呢?」
謝小紅問道:「姑娘,你以『蛇蠍美人』之號,威震江湖以來,可曾在任何事上,或是在任何人手上,落過下風?」
謝小紅連問三次,見無人答話,身形微閃,便向洞內縱去!
赫連英知道陰素梅是要與嚴慕光同飲,遂含笑點頭,兩人帶了酒菜等物,同往梅林行去!

赫連英身形微閃,飄出洞外,目光四掃!
聶小青知道倘若追錯途徑,即難如原來打算,遂趕緊仔細尋思,研判嚴慕光的可能去處。
聶小青恭聲答道:「家主人複姓令狐,雙名楚楚!」
紅衣的正是赫連英所說中了「矮閻羅」晏衍陰風掌力,認為她定然難逃活命的謝小紅!
但到了梅林之內,卻未見嚴慕光的蹤跡!
赫連英笑道:「當然陪你,但八妹何必性急?你不是已與令狐楚楚,訂下了五五端陽的峨媚金頂之約?」
梅林之內添春色!
赫連英嘆道:「『六指仙猿』米元通,橫屍血泊!『三眼靈官』沙九公,斷了一臂,『跛足天君』邢百非,受了內傷!連『矮閻羅』晏衍,也為令狐楚楚點中一指!華山三聖宮,更幾乎被她拆掉了一大半呢。」
赫連英循著陰素梅的目光看去,見一株老梅之下,蓄著兩雙男人腳印!
獨臂頭陀搖頭笑道:「不是急事,而是令狐姑娘在最近又作了一件轟動江湖大事!」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
獨臂頭陀「哦」了一聲,正欲再問,聶小青玲瓏剔透,已自猜中獨臂頭陀心意,繼續含笑說道:「家主人對於當世武林中,名門正派的各位宗師前輩,素極敬仰,曾囑聶小青謝小紅,在江湖間如若巧遇,必須代為通名問候!」
白衣的則是陰素梅遠出相尋,欲與她一拼生死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
另一項問題則是嚴慕光如今何在?是否已隨這不速之客雙雙離去?
謝小紅揚眉怒聲答道:「姑娘,我看不慣,嚴慕光真真可恨,我們踏遍天涯,苦苦尋他,他卻跑到這冰魂谷中,與『幽靈鬼女』陰素梅定情來了!」
陰素梅嘆道:「怎麼不歡喜呢?李商隱最善言情,體貼入微,你看他以『碧海青天夜夜心』七個字兒,便說盡了月殿仙人的芳懷幽緒!」
青紅二婢之中,謝小紅約得令狐楚楚六成真傳,聶小青則因天資較高,獲得了七成以上,八成不到!
她那裏想得到嚴慕光業已溫柔不住住何鄉地,在祁連山冰魂谷中,與陰素梅成了夫婦!
謝小紅嘆了一口氣道:「姑娘,常言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姑娘應該趕緊鎮定心神,才能智珠活潑,有條不紊……」
陰素梅又復含笑問道:「玉哥哥,你為什麼又不走了呢?」
聶小青既作如此判斷,遂立即由陝入晉,撲奔北嶽恒山準備去往冷竹坪頭,參謁嚴慕光之師,北嶽一派的宗主奇人「冷竹先生」查一溟!
聶小青訝然問道:「老禪師此語何來?」
嚴慕光聞言,不禁微覺赧然地,垂下頭去!
赫連英接口冷笑道:「這要怪你主人不好,她不該在大鬧華山之後,又跑到山冰魂谷,把我八妹最鍾愛的東西搶走!」
赫連英轉身進洞,含笑說道:「八妹,我不是故作神秘,委實因為這樁傳聞,決不能讓嚴慕光聽見!」
陰素梅大大方方地,微笑說道:「赫連六姐,你便早一個月來,也可以叫他妹夫的了!」
赫連英笑道:「這雖然只是一樁傳說,但據我判斷起來,可能就是事實。」
謝小紅繼續說道:「但這樁舉措,須看嚴慕光是否仍對姑娘有情而定!他若有情,姑娘便應把他奪回!他若無情,姑娘便應絕裾而去,從此將『嚴慕光』三字,永遠自心中剔除,莫再為他煩惱!」
聶小青連連點頭,微嘆一聲說道:「天不平時多厲氣,地不平時多災異,興衰由來皆此意,我主僕三人,遨遊天下,彈劍江湖,屢見不平事,常作不平鳴,其中斬奸除惡之際,有的委實難免激於義憤,處置稍過,如今經老禪師當頭棒喝,聶小青靈台忽明,殺念大消,定當轉稟家主人善體老禪師慈悲妙旨,盡量與人為善,給惡根未深之輩,留一些放下屠刀的回頭機會!」
陰素梅一面慰然微笑,一面卻淚珠潸然地,輕輕嘆息一聲說道:「玉哥哥,你不走最好,你想想,要叫我鎮日癡癡地,想念你三百六十四hetubook.com.com天,才能在七夕之夜,彼此相逢,豈不把我頭髮都要想白了麼?」
獨臂頭陀笑道:「因為倘若分別未久?聶姑娘似乎不應尚有如此閒暇,到處登臨攬勝!」
陰素梅雙目之中,厲芒電射地,揚眉說道:「去找令狐楚楚,我不辭海角天涯,千山萬水,六姐肯陪我麼?」
令狐楚楚苦笑說道:「我這顆心兒,一時還定不下來……」
仔細尋思,再三研判,認為嚴慕光最可能的去處,應該是在飽嚐情海風波之後,滿懷惘悵地北嶽參師!
聶小青向陰素梅問道:「我主人搶了陰姑娘什麼東西?」
說到此處,語音哽咽,業已忍不住地,把滿眶情淚,一齊流落,弄得胸前衣衫,一片狼藉!
意亂、情迷、魂銷、骨蝕之下,自然理性漸失,人慾橫流!
嚴慕光天生情種,那裏禁得起如此纏綿?何況獨飲已久,方才又連盡幾杯,也復微有酒意,自然真情激動,一雙英雄俊目之內,射出憐憫與愛慕的交雜光輝,凝視著身邊這位宛如梨花帶雨般的哀怨佳人,竟欲打消去意!
聶小青在獨臂頭陀轉身之後,方看見他左邊衣袖朗當,分明只剩獨臂,遂微吃一驚,恭聲問道:「老禪師莫非就是中嶽派的當代宗主獨臂禪師靈空尊者?」
赫連英冷笑一聲說道:「八妹,此事不太簡單,其中大有文章,你若是只拿嚴慕光消遣消遣便罷,倘係真個愛他,卻要特別小心,防範他在情緒上,會有任何突變!」
聶小青聞言微愕,但旋即泰然道:「多射老禪師指示先機,但禍福無門,唯人自召,種因得果,神道無虧,聶小青自隨家主人遊俠江湖以來,千金倒橐,一劍誅邪,掌底刀頭,自問尚對得起天理良心,未曾做過什麼越分之事……」
陰素梅見狀,淒然一笑說道:「天下原無永遠不散的筵席,嚴兄既然想走,陰素梅也不便強留,但可否明日再行?我們今宵共作長夜之飲!」
陰素梅「哦」了一聲說道:「晏衍所練『陰風掌』威力甚強,謝小紅既被打中,定也難逃一死!」
天長地久情終好,願作鴛鴦老此中!
嚴慕光聞言,極為識相地,站起身形,含笑說道:「你們且在此談話,我要到梅林之中,略為眺覽!」
過了片刻,她便手持著嚴慕光所用的那張金弓,出洞向令狐楚楚叫道:「姑娘,洞內無人,但這張金弓,不是嚴相公隨身佩帶的成名兵刃麼?」
獨臂頭陀笑道:「聶姑娘說得不錯,但江湖魑魅,險惡難防,聶姑娘倘無要事,不妨隨我去往太室天坪,小遊三日,或許便可躲過此劫。」
漸漸……
聶小青自從離開北嶽恒山冷竹坪後,根本未與江湖人物往還,故而聞言之下,急急問道:「老禪師……」
聶小青訝然問道:「你們要找我主人則甚?」
聶小青「哎呀」一聲,失驚叫道:「矮閻羅曼衍的『陰風掌』,歹毒絕倫,我謝小紅妹子,恐怕……」
獨臂頭陀連喧佛號,點頭笑道:「聶姑娘俠骨高懷,使貧僧欽仰無比,照你這等心性言行,必當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縱或有甚災厄,也無大礙的了!」
這幾句話兒,聽得令狐楚楚愕然好久,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這真是一個天大問題,倘若當真發生,我委實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呢?」
聶小青因主人令狐楚楚平日素對這些門戶正大的武林宗師,極為尊敬!遂趕緊再復肅容襝衽,向獨臂頭陀,深施一禮,含笑說道:「晚輩聶小青,參見老禪師,並代家主人恭叩老禪師佛駕金安!」
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陰素梅不等赫連英話完,便即口傲然說道:「六姐放心,陰素梅生平不打平陽之虎,專鬥萬山之王,峨嵋金頂一會,我若不能生擒『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則『幽靈鬼女』四字,便永在武林除名!」
但一直追入峽西境內,卻仍未發現嚴慕光的絲毫去向!
陰素梅忽然雙眉一揚,嬌笑說道:「玉哥哥,我這個女人的心胸,與旁人不同,只要令狐楚楚甘心作妾,你……」
謝小紅雙唇微揚,異常高興地,含笑問道:「姑娘,你真肯聽我的話麼?」
謝小紅不答令狐楚楚所問,忽然雙睛一紅,潸然淚落地,啜泣起來!
赫連英一笑回頭,對陰素梅微施眼色說道:「八妹,我有幾句體己話兒,要對你說!」
如今,他在自然而然無法控制之下的所行所為,只是一種多情瀟灑而漂亮的男人,對他癡心情侶的應有動作!
陰素梅妙目之中,又復微覺潤濕,柔順得好像一隻小貓般地,蜷伏在嚴慕光胸前,低聲問道:「玉哥哥,你為什麼捨不得走?是捨不得離開我麼?」
謝小紅笑道:「既然不曾!就不必在陰素梅身上破例,我們應該設法從她懷抱中,把嚴慕光搶了回來!」
聶小青聽說謝小紅並曾受傷,不由越發|情急,向獨臂頭陀請教。
赫連英見陰素梅竟動真怒,遂趕緊岔開話頭,向她含笑說道:「八妹不要生氣了,你六姐遠來探視,怎不招待我幾杯『冷玉香露』?」
暗忖這「幽靈鬼女」陰素梅不僅一身功力,超凡入聖,連容貌也這等清麗如仙,委實足與主人令狐楚楚,並稱一時瑜亮!
令狐楚楚則認為嚴慕光定與陰素梅相偕,遂與謝小紅,到處追尋「幽靈鬼女」!
聶小青聞言,又是一番遜謝,便自向獨臂頭陀,躬身含笑告別!
換句話說,也就是尋找嚴慕光蹤跡之願,只可巧遇,無法強求!
當世武林好手,雖然盛數五嶽,但五嶽之中,卻最數中嶽嵩山一派,沖和恬澹,與世無爭!
但「情」之一字,魔力無邊,人困其中,往往能為智障,令狐楚楚想了半天,居然毫無所得,只好向謝小紅問道:「紅兒你所說的天大問題,究屬何指?」
倒把令狐楚楚聽得啼笑皆非,怔了片刻,方輕拍謝小紅的香肩,神色緩和地,微笑說道:「紅兒,你認為我如今業已糊塗懵懂?」
謝小紅又復笑道:「這是指陰素梅嫁了嚴慕光後,不再為惡而言,倘若她竟怙惡不悛,甚至引誘嚴慕光同流合污,則處置方法,極為簡單,只有一個『殺』字!」
謝小紅站在陰素梅所居洞府丈許以外,朗聲發話說道:「我主人令狐楚楚姑娘,請『幽靈鬼女』陰素梅姑娘,出洞答話!」
嚴慕光不是神,是人!
嚴慕光長嘆一聲答道:「使君已有婦,羅敷亦有夫,我還想她則甚?」
聶小青秀眉雙軒,微笑說道:「趨吉避凶,是君子所為,卻非我們這等江湖人物適用之道,因既欲扶持正義,蕩惡誅邪,往往便須踏刀山,闖劍林,搗虎穴,掃龍潭,那裏還顧得著什麼『艱危』二字呢!」
赫連英點頭一笑,壓低嗓音說道:「據說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化身,兩人似二實一!」
謝小紅睜著兩隻淚光模糊的大眼,緩緩說道:「姑娘,他們已成恩愛夫妻,倘若陰素梅的腹中,竟有了嚴慕光的骨肉,你把她怎麼辦呢?」
獨臂頭陀笑道:「令狐姑娘率領謝小紅姑娘,不知為了何事,闖上華山,大鬥『西嶽派』,聞說『六指仙猿』米元通橫屍血泊,『三眼靈官』沙九公斷了一臂,『跛足天君』邢百非受了內傷,連『矮閻羅』晏衍也遭令狐姑娘點中一指,華山三聖宮更幾乎被她主婢二人,拆掉了一大半呢!」
自然她那飄逸不群的出塵風韻,也使獨臂頭陀,特別注意!
陰素梅破涕為笑地,媚然說道:「玉哥哥,你當真願意和我長相廝守麼?」
陰素梅蹙眉說道:「這一點確有可疑!」
聶小青聽得一愕,暗想赫連英口中的「八妹」是誰?難道是「幽靈鬼女」陰素梅麼?
赫連英笑道:「和*圖*書我是來請你提前出手,與令狐楚楚決一勝負,好殺殺她的威風銳氣!」
謝小紅冷笑說道:「姑娘真好心腸,也真替他們想得周到!但紅兒認為可能將來還要發生一件天大問題,會使姑娘感覺左右為難,無法處置!」
驀然間,陰素梅掙脫了嚴慕光的懷抱,雙頰緋紅,一雙妙目之中,淚光閃動地,幽幽說道:「玉哥哥,你……你……你還是走吧,最……最好立刻就走!」
聶小青靜靜聽完,心頭雪亮,知道主人令狐楚楚定是親上華山,查詢嚴慕光下落,雙方一言不合,才會動起手來,遂又向獨臂頭陀說道:「老禪師,西嶽派胡作非為,橫行霸道……」
令狐楚楚點頭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生平言出必行,說一不二!」
令狐楚楚神情悽絕地,應聲說道:「慢說陰素梅是位正派俠女,只要她能被嚴慕光感化得退出『世外八兇』之名,改邪歸正,我便可含笑而去,帶著你和青兒,仗劍八荒,遨遊九域,從此不再涉及絲毫兒女情了!」
陰素梅問道:「有甚矛盾?」
赫連英笑道:「這是對方的『身外化身』之計,事後已被我們看破,那位蒙面紅衣的令狐楚楚,只是由謝小紅冒充而已!」
令狐楚楚撫著她的如雲秀髮,幽幽一嘆說道:「紅兒,我不怪你!你平素心直口快,說的全是實話!我如今確已懵懂糊塗,方才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你所指將來可能發生,會使我感覺左右為難,無法處置的天大問題,究是甚麼?你不妨說給我聽便了!」
紅衣人身形一現,竟是「世外八兇」中的「鳩盤宮主」赫連英!
這六個字兒,在平平淡淡之內,蘊含了無限幽懷,聽得嚴慕光也自黯然傷神,苦笑無語!
何況她們雙方,均還惦記著五五端陽的峨嵋金頂之約,故而均不敢尋得太遠,以防趕不及準時赴會!
赫連英笑道:「第一點是自從我們與嚴慕光等發生接觸以來,令狐楚楚與諸葛朗,從未同時出現!」
獨臂頭陀唸了一聲佛號,點頭答道:「貧僧確實有句話說,但請聶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聶小宵恍然笑道:「老禪師是要我主人盡量厚德寬仁,減少殺孽?」
英雄難過美人關!
嚴慕光攬住陰素梅的纖腰,使她偎在自己懷中,柔聲笑道:「我捨不得走了!」
聶小青莫名其妙地,秀眉雙皺,目注陰素梅問道:「陰姑娘,我在哈拉湖森林一會之上,覺得你氣度風華,迥異流俗,不肯乘我主人有病,暗佔便宜,竟正大光明地,另訂端陽之約,心中頗為欽佩,怎的忽又對我主人懷恨入骨呢?」
令狐楚楚搖搖頭接口說道:「紅兒,你弄錯了!不是我對嚴慕光仍不死心,而是因他與陰素梅這等絕世兇邪為侶,我不能辭卸責任!」
謝小紅恍然會意地,「哦」了一聲問道:「倘若陰素梅是位正派俠女,姑娘便……」
赫連英看了嚴慕光幾眼,揚眉笑道:「我不叫他嚴大俠,叫他什麼?看情形你們兩人,感情雖好,總還未到我能叫他妹夫的程度吧?」
獨臂頭陀含笑點頭說道:「貧僧法號,雖是『靈空』,但卻不敢當『中嶽派當代宗主』稱謂!姑娘秀質天資,根器極好,靈空請教芳名?彼此嵩山一遇,也算得上是段緣法!」
赫連英不解其意問道:「八妹此語何意?」
赫連英雙眉微蹙說道:「八妹,我們且慢研究這雙腳印,是誰所留,還是先找找嚴慕光的蹤跡為要!」
陰素梅銀牙緊咬,恨聲說道:「六姐分析得極有道理,準是她了!」
謝小紅知道有異,隨著令狐楚楚目光看去,只見老梅幹上,鐫著一首詩兒,寫的是:
令狐楚楚平素智慧如海,聽完謝小紅話後,便暗自思忖她所指的天大問題,究是什麼。
她只得再作判斷,認為嚴慕光因受打擊過重,雄心盡冷,壯志全灰,可能為了解除煩惱起見,會皈依佛門,或是投入三清教下!
赫連英陰森森地,笑了一笑,接口說道:「我陰八妹恨你主人入骨,不及等到五五端陽,才到處找尋,要在期前決一死戰!」
謝小紅猜透令狐楚楚心中所想,接口笑道:「要想探測嚴慕光是否仍對姑娘有情之舉,並不太難,只要我們找到他時,先行設法使他知道『諸葛朗』與『令狐楚楚』,實係一人,然後再暗中看他反應便了!」
正在啞然失笑,忽然聽得左側前方五六丈外的一座小林之中,傳來一片幽怨的歌聲!
陰素梅含淚幽幽說道:「赫連六姐,請你幫我推敲推敲,是誰把嚴慕光引誘走了?他連那張金弓,還留在洞內!」
陰素梅端著一杯「冷玉香露」,望著中天皓月,幽幽一嘆,低聲吟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令狐楚楚搜完洞府,又復細搜梅林,終於兩道目光,癡呆呆地,凝注在一株老梅幹上!
陰素梅搖頭嘆道:「赫連六姐,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令狐楚楚既能假扮諸葛朗,則她男裝而來,有何足怪?」
陰素梅苦笑說道:「令狐楚楚把『西嶽派』鬧得怎麼樣了?」
聶小青凝神傾耳,聽出唱的是:
赫連英冷笑說道:「八妹放心,蛇蠍美人與青紅二婢,一向相依為命,你既已找到聶小青,那裏還怕找不到令狐楚楚?」
赫連英繼續說道:「玉門關外,黃沙對陣,諸葛朗又施展佛門神功『三昧雨』,把我珍如性命的『五毒散花蜂』,一齊燒死!」
但馳過一座峰頭,尚未出得嵩山境內,聶小青便忍俊不禁地,失笑止步!
說到此處,忽又滿面疑思地,向赫連英問道:「六姐,就算令狐楚楚與諸葛朗,實為一人,但她為何要捏造那種已婚謠言刺|激嚴慕光呢?」
嚴慕光無法再復矯情,伸手握住了陰素梅柔荑玉腕,低聲說道:「梅妹不要悲傷,我不走了!」
獨臂頭陀見了聶小青後,更驚於對方人品,遂轉過身來,單掌當胸,一打問訊,微笑說道:「姑娘若想欣賞嵩山美景,最好請到太室天坪,當可收游目騁懷之樂!」
巫山夢醒,雨露新沾,陰素梅蜷伏在嚴慕光懷中,啜泣說道:「玉哥哥,我已把多年清白,對你貢獻,你應該對我負責!」
獨臂頭陀笑道:「因為華山之戰以後,有人看見謝小紅姑娘,依舊生龍活虎般,與令狐姑娘,並轡江湖,豈非她所中『陰風掌』,已被令狐姑娘施展回天手段,治癒了麼?」
聶小青含笑說道:「老禪師那裏話來,聶小青恭聆訓誨!」
令狐楚楚銀牙微咬,斷然答道:「我就不顧一切地,鬥殺這『幽靈鬼女』!」

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獨臂頭陀對於令狐楚楚之名,卻不陌生,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又得細向聶小青打量幾眼,微笑說道:「原來聶姑娘竟是隨侍令狐楚楚的『青紅二女』之一,難怪有如此資質,適才姑娘說是代你主人,向貧僧問候,莫非令狐姑娘有事見教麼?」
起初僅是蜜愛輕憐,卿卿我我地,互相撫慰!
聶小青聞一反三,失驚問道:「聽老禪師如此說法,莫非家主人身有急事?」
一項問題是這一雙男人腳印,是誰所有?
但赫連英驟見聶小青之下,所表現的卻是滿面喜容!
聶小青搖頭說道:「我不相信!」
這種判斷,如若不錯,則天下各山大川,或任何道觀寺院,均可作為他的遁世懺情之所!
驀然間,他看到一條青衣人影!
聶小青秀眉微挑,冷然答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赫連宮主莫非有甚指教?」
聶小青問道:「老禪師知不知道我那謝小紅妹子,受傷可重?」
陰素梅剛對赫連英說了大話,結果卻屬如此,自然難以為情,心內一酸,撲簌簌地,垂落了兩行珠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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