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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風雨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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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嘉宜,」他忍無可忍的一把抱住她,緊緊的、顫抖的擁她在胸前。
母親看在眼裏,懷疑又兜上心頭。嘉宜一直是最正常的孩子,最近——卻反常,定有原因的,是吧?
是他,高寧,那個激起了嘉宜內心全部感情卻又不能諒解她的男孩。他赤著上身,穿一條剪短了的牛仔褲,棕色的皮虜變白了,人也瘦了,留得長長的頭髮——服役不是要剪平頭嗎?那神態令人吃驚。
她只能點頭,只能點頭。
「根本不需要想這麼多。」
「難說!」母親搖頭。「這麼多人裏,我還是喜歡葉堅,正正派派,老老實寶,穩穩重重,沒有一點時下年輕人的壞習慣,真是難得!」
「嘉宜——」他似乎大吃一驚,「原來妳——妳不同意八月結婚?」
她想一想,咬著唇,怎能告訴他心潮起伏?
「我不喜歡婆婆媽媽的這套,」他狠狠的打一下桌子,「我不管妳是什麼意思,愛和不愛,要和不要,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別告訴我那麼多理由!」
電話裏有一陣奇異的沉默,然後那冷漠的人笑了。
她閉上眼睛,無比的安適,無比的滿足,無比的喜悅遍佈全身,她動也不動的在他懷裏,暗暗祈求著,這一刻可是永恆!
她搖搖頭,心中的矛盾是永遠對付不了的吧?「你知道嗎?」她突然轉了話題,「葉堅提出八月結婚,就在星期天,我找不到你的時候!」
「總之——我不喜歡這麼快、這麼早!」嘉宜說。
然後,他放開她,看見她臉上的淚,看見她臉上的滿足,還有眼睛深處的情,他的心變得柔軟,變得安詳,她是愛他的,她只是掙不脫目前的矛盾。
「有道理!」嘉倫笑。「葉堅以後被妳吃定了!」
「你——」嘉宜眼睛含著淚,愕然的眼著他。
嘉倫看了一眼沉默和顯得漠然的姐姐,又說:「媽,妳少大驚小怪,舞|女難道不是人?怎麼叫學壞了呢?」停一停,又說:「媽,妳寫信給阿姨,表哥豈不是要怪我?」
很快的換好衣服、換好拖鞋走出來,母親已離開,只剩下葉堅獨自坐在那兒。
「嗯!」母親看她一眼。「他倒是沒說什麼,服役嘛,搬去部隊住也方便!」
「我明白,」嘉宜細聲說。
下班之前,嘉宜打了個電話回家,她有些事要辦,不回來晚餐,說完就掛上電話,母親搖搖頭,門鈴又響起來,阿月去開門,進來的是葉堅。葉堅——母親連聲嘆息,怎麼對葉堅說呢?
「不許說這些話,」她皺眉,和他在一起是快樂的,她能永遠擁有這快樂?「高寧,那些舞|女——是真的?」
「去了什麼地方?嘉宜!」她埋怨的,「這個時候才回來,也不先給個電話,葉堅等了妳一晚上了。」
「什麼事?」嘉宜沒有表情。在她感覺上,葉堅的事和她沒有一絲關係。「我怎麼會知道?」
「高寧——」她心中一熱。
嘉宜搖頭,再搖頭,她不敢說,無論如何,她心中有犯罪的感覺,高寧——也怕是母親心中的壞孩子,母親知道高寧和舞|女的事,但母親並不知道原委。
母親把一切看在眼裏,也開始懷疑,開始擔心,嘉宜在做什麼呢?她那種神情可不是開玩笑。
「不能!」她吸一口氣,也不能對葉堅太過份。「我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幫,我自己會做!」
計程車趕到基隆路他的住處,那是一處國民住宅似的房子,小而擠迫,公式化的一幢幢排列在一起,還好的是家家有獨立的門戶和極小的院子。
報復?她機伶伶的打個寒噤。
「受刺|激?」母親叫起來。「是小嘉穎?」
「缺少維他命M,」嘉倫笑。「正在想法開源節流!」
「沒有!」母親又看她一眼。「電話也沒有一個,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靠不住,也沒有感情,我們對他那麼好,至少放假時該回來看看!」
在遇到的第一個電話亭裏,她撥了高寧小紙條上的號碼,是軍用電話的總機,還得再轉內線。她不安的等了一陣,內線接通,一個陌生而冷漠的聲音。
「我——一直避開他,避得好辛苦!」她搖搖頭。「但是——拖不到一輩子!」
「什麼意思?嘉倫,你可不能胡說八道的!」母親很是不高興了。「嘉穎是你的妹妹。」
嘉宜吸一口氣,臉雖然被抬起來,眼皮依然垂下,她——心疚的不敢看他。
「唉!女兒長大了就是麻煩,」母親嘆息。「妳也是,嘉穎也是,同樣陰陽怪氣的,今天她回來就是發脾氣,連飯也不肯吃,妳爸爸也不高興看見妳們這樣,嘉宜,妳是姐姐,妳一直都是正常的,聽話的,——最近到底為什麼?」
「我記得!」他緊緊的,重重的握一握她的手,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明天我回部隊,用所有空閒的時間看書。」
她上班、下班,和葉堅看一場電影,吃一次消夜,平淡無波的生活,使她像一列納入了正軌的火車,她想,她就這麼沿著軌道駛到生命終點吧?平凡人原該如此,她竟奢望一段燃燒的愛情,好在她能懸崖勒馬,否則——已粉身碎骨了!
「他才花呢!」嘉倫大笑。「以前就女朋友多多,現在——更不得了啦!」
「我等,」他想也不想的鄭重說:「只要希望還在手中,我一定等,但是——」
「也說不上什麼具體的原因,」她皺眉,愛情使她變得殘忍了,是不是?她竟這樣對葉堅。「心理上沒準備,我已經告訴了你!」
「我——不是這意思,」嘉宜咬著唇,說不下去。
在母親面前,嘉宜一直都是個聽話、柔順的好孩子,雖然她想洗澡,想休息,還是坐了下來。
她是傻,是蠢,原來這幾天她瘋狂的找他,不只是要解釋一切,要祈求諒解,她——想他想得發瘋,是不是?是不是?原來她已——愛得那麼深,那麼不可自拔了,上帝,事情該怎麼解決呢?
「妳忘了,媽媽也曾年輕過,也曾戀愛過,」母親微微一笑。「還有——高寧—那孩子為什突然要搬走?又為什麼突然變壞?妳能告訴我其中——有關連嗎?」
「是——」她心中一凜,「我會儘快、儘可能的去辦,但你不能催我,總需要一些時間。」
「高寧?哦!高排長,」聲音冷漠如故。「今天星期天,休假,他怎麼會在?」
「但是——」
「不用哭,說吧!」母親拍拍她的手,「妳不說出來,我怎麼幫妳呢?」
星期天,嘉宜還是很早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床,她不能多睡,一睡多就頭昏,這算是勞碌命吧?
「嘉宜,妳不是想出門嗎?怎麼站在這兒?」葉堅衝過來。「不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退了國賓的桌子就趕來,嘉宜,妳可是在開我的玩笑?」
「高寧那孩子的感情像火山爆裂,一陣狂風、一陣烈火,這種感情——不可靠,只是狂熱的一剎那,過了就消失了,」母親倒是絕對清楚的,「孩子,而婚姻該是平淡的、永恆的,妳明白嗎?」
「是啊!約好了一點鐘見面。」嘉倫眼光一閃。「姐,我剛才聽妳在打電話,好像在發脾氣!」
「就算妳不要我,我也不會要她,」他斬釘截鐵的說:「不是她不夠好,是我跟她合不來,就是這樣!」
這年頭女兒能有一個好未婚夫實在是萬幸的事,尤其是在台北,多少適齡女孩找不到對象呢,報上不是一再說女孩比男孩子多嗎?
這念頭一起,強烈得沒有再思想、再考慮的餘地,她迅速的換好衣服,胡亂的梳一把頭,拿著皮包就往外衝。正在打電話的嘉倫顯得愕然,母親也從房裏追出來。
「那就行了,還推什麼?」母親一點也不放鬆,「何況葉堅的祖母年老多病,妳要體諒人家的難處!」
她暗暗嘆息,八月婚禮,女主角已變了心。
嘉倫說高寧是受了刺|激,刺|激——嘉倫可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嘉倫可是早就已經看出什麼?她——該怎麼辦?她不能眼看著高寧這樣下去,無論如何應該勸一勸他,否則她良心永遠難安!
「結婚!」葉堅喜氣洋洋的說:「爸爸和媽媽的意思是八月結婚,日子也選好了,只等妳同意就行了!」
「我有事,總不能不辦!」她說。
「莫名其妙,」嘉宜一點也不高興。「大庭廣眾的,怎麼能商量事情呢?我不去!」
「媽——」嘉宜臉紅耳赤,不知所措。
「太遲了,我回家了,」他站起來,拍拍她的肩,「妳好好睡,別胡思亂想!」
用鑰匙打開大門,她回頭望望,高寧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高大英挺的身影是那般固執,是那樣堅定,她心中流過一抹暖意,這就是她的愛情,她的幸福吧!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她迎著他的視線,「高寧,——我的希望——和你是一樣的。」
「葉堅,」她透一口氣說:「說良心話,我——並不打算今年結婚,我才二十三歲!」
「嘉宜,嘉宜,妳去那裏?」母親高聲叫。「葉堅可能就要來了——」
五點一刻鐘,嘉宜急不及待的衝出辦公室,她一定要在今天找到高寧。無論如何和他說清楚,她不能負著高寧因她而改變的陰影和葉堅結婚,而且——她也絕不能任高寧這麼下去。
「什——麼?」母親大吃一驚。
「為什麼不能?」他驚天動地的怪叫,「為什麼不能?妳只要開口,妳只要叫我等,我等妳一輩子,我等妳生生世世,嘉宜,妳說啊!」
屋子裏非常亂、非常髒,高寧原是個整潔的人,他看來是完全變了。
感情是沒辦法的事,再見他,她竟心痛得厲害。
部隊的人告訴她,高寧每天只去部隊報個到就不見了人,雖然部隊裏沒有什麼工作派給他做,至少他也得遵守一下部隊的上下班時間,又說他的私生活很糟,總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找他,若嘉宜是他親友,應該規勸他、教訓他,否則兵役服完,他的前途也可能完了。
「他沒回來過嗎?」嘉宜問得很自然,內心卻緊張。
「我告訴妳,三心兩意,腳踏兩條船的遲早淹死!」他說得半點也不客氣,「妳要小心。」
另一方面,嘉宜也避著葉堅,她只是不想見他,不想聽他說結婚,於是他打去公司她說忙,下了班她又盡量遲回家,逼不得已的聽電話也三言兩語就收線,急得葉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知道!也許小丫頭知道!」嘉倫說:「我要打個電話,媽,妳最好回臥室,別偷聽!」
「妳說呢?」他吻她臉上的嫣紅。
「高寧也去夜總會的?」母親好意外。「他那孩子,我以為他只會唸書、練功夫。」
「只是玩玩,」他不願深談。「舞|女之中也有很多不錯的,有情有義,這是真話!」
「我——」嘉宜大窘,臉孔脹得通紅。十幾個女孩子打電話找高寧,要他地址,那些女的——都是舞|女?「我姓文,叫文嘉宜,是他的表姐,如果不方便說地址,就請你轉告他,我打過電話找他就行了!」
「妳開玩笑!」母親睜大眼睛。「妳不去我們去做什麼?沒飲過廣東茶嗎?」
嘉宜的眼圈兒紅紅,她知道自己理虧,「心理準備」的確不能成為理由,但——她怎麼講,不愛他?不想跟他結婚?甚至取消婚約——她講不出口,真的,怎麼講得出口呢?她原是善良的女孩。
嘉宜垂下眼簾,看來葉堅是個固執的人!
「我覺得太快、太倉促!」她慢慢說:「至少,心理上沒有準備好!」
「我是為他好!」母親有她固執的一面。「好好的服完兵役出國不好?學人家去搞舞|女!」
「媽媽——」嘉宜開始流淚,她好矛盾,高寧的事可以告訴母親嗎?母親會諒解嗎?愛——母親懂嗎?
「她沒說什麼事嗎?」嘉宜更擔心起妹妹了!「無緣無故的怎麼會發脾氣?」
「傻高寧,」她笑了,「如果真要拖一輩子,你等嗎?」
「他——不住在部隊上嗎?」嘉宜的手也在抖了,她好怕那人會掛斷電話。「不!他不住部隊上!」那人說:「請問是誰?找高排長有什麼事?」
「媽——」嘉宜又開始流淚,母親說出來,她心中已經鬆了一半,但——母親不知道是誰?
「舞|女不是人?」他不答反問。
「不——」她想一想,終於搖頭。「下午再辦事吧!我們一起回家!」
「誰說不同?」嘉倫不知從那兒鑽出來,這個漂亮的男孩子一臉的開朗,一臉的陽光,他在向全世界宣布,他在戀愛!「我就是傳統的好青年!」
「這倒不錯,你也可以同時學英文。」母親說。
她再點頭,送他出門。
「但——但——有原因的,是嗎?」他不安的問。
「高寧,說實話,我不在乎葉堅,他是個男人,他可以——承受得了我的殘忍,」她嘆息。「我怕嘉穎!」
或者說,這是葉堅的幸福吧?他是一心一意走一條路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何必讓他節外生枝呢?他心中只有一件事,什麼時候結婚該是最好的時候呢?高寧已絕跡於文家,所有的行李、書本全都搬走了,曾屬於他的小房間空蕩蕩的,看了怪不舒服的。大家都不說什麼,只有嘉穎,她的脾氣變得更壞,更不能忍耐,隨時隨地都可以爆發,她甚至不怎麼理睬家人,是誰得罪了她嗎?或是——她自以為失戀?
「你本來不是這樣的,高寧,」她說,誠心誠意。「如果是因為我,叫我良心怎能平安?」
想起願意等她一輩子的高寧,她的心又痛。
「高寧,我——盼望能對你點頭,」她垂下頭,「但是——我——我——高寧,能有一處地方,只有我和你,什麼顧慮,什麼煩惱都沒有嗎?」
「妳一點也不關心婚禮!」他望著她。
高寧的激動、憤怒比她想像中的更兇,更厲害。「難道說錯了?」他的臉,一下子晃到她面前,「妳和葉堅結婚,妳真愛他?良心!哼!」
「我今天不想出門,難得一天在家!」嘉宜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星期天飲茶擠死人!」
母親搖搖頭,再搖搖頭。
是——高寧嗎?
「我不懂你們,越來越不懂!」她說:「現在的年輕人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妳到底是不是高排長真正的表姐?」停一停,又說:「十幾個小姐打電話找高排長,都是他親戚,都要問他的住址,我能不能相信妳們呢?」
「嘉宜,妳怎麼回事?」母親懷疑的眼光盯著她。「妳怎能用這種語氣和葉堅說話?」
「高寧——」她吃了一驚。
「不是這意思,她喜歡你,她卻是我妹妹——」她說,自己也覺得理由不夠充足,但——確實橫梗她心中。
邁進客廳,她心中巨震,這麼晚,葉堅還等在這兒,他看來——臉色不怎麼好,連陪在一邊的母親也沒有什麼笑容。
「嗨!」嘉宜力持自然,「我回來了。」
「現在不喜歡了,我只喜歡吃辣的四川菜!」嘉宜說。
他那神情,那激動、那矛盾、那掙扎都強烈的震撼了她的心、她的靈魂、她的思想,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子愛她愛得這麼強烈,這麼霸道,也這麼——感動人,高寧,高寧,這一切不都太遲了嗎?
「不要騙我,對妳的一切我太清楚,」母親嚴肅的,「若心中沒有其他事,妳不會拒絕葉堅的提議。」
坐在書桌前又無心看報了,高寧——是不是回部隊報到了?他還在生她氣嗎?高寧——她匆匆打開書桌抽屜,在小記事本中找出一張小紙條,她幾乎忘了,高寧曾經給過她一個部隊的電話號碼的,高寧——嘉宜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其實她始終不能忘掉高寧的,雖然她一直做得很努力,表面上也很成功,但是——她拿著他的電話號碼,當她想著只要撥幾個數目字就能找到他,就能聽見他的聲音,她——她——那種渴望使她幾乎忍不住的衝出去打電話了。高寧,雖然不再見面,雖然再無連絡,她——怎能忘了他呢?
高寧送她到她家的巷口,他們倆內心都明白,他在這個時候不適宜出現文家。
「以後——別再去舞廳,按時回部隊上,」她慢慢的,避開他的凝視,自顧自的說:「大學四年的功課,如果不溫習,兩年兵役滿了,你什麼都忘光了,豈不太可惜?」
「請問——有一位高寧在嗎?是役官!」嘉宜好緊張,緊張得心臟都移了位置似的。
「不會耽誤妳的事嗎?」他關心的。
「和他那種人,連架也吵不起來!」嘉宜扔開報紙站起來。「我去打電話給他!」
「怎麼你也信這一套,黃道吉日?」她笑。
「好,好,我們今夜不談這件事,」葉堅一心一意的為著她,「我知道妳累了,妳要休息,等明天——或一過一天妳精神好、心情好時再談,好不好?」嘉宜吸吸鼻子,叫她怎麼拒絕這麼一個好人呢?
「我們不是談過了?妳不是什麼都說得好清楚了?」高寧臉上湧起一陣暗紅,「我有什麼好怪妳的?妳不愛我,不要我,我還能怎麼?殺了妳?」
讓葉堅來吧,十個葉堅也比不上她心中一個高寧,她現在要找高寧,立刻找到他!
「華僑?」嘉倫哈哈大笑。「是專賺華僑錢的舞小姐,『新加坡』舞廳的!」
「這不是理由!」葉堅倒是不笨,「心理上妳可以從現在開始準備起!」
「嘉宜,」他狂喜的跳起來,「嘉宜!」
「但——總得講道理!」嘉宜望著他。
「時間是你定的,我也沒有——同意!」她說,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母親皺著眉,沉默半晌。
「嘉宜,嘉宜,」他一把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我是要妳說這些話的嗎?妳憑點良心!」
「我不拿嘉穎和舞|女比,那是不公平的,」高寧正色說:「她是個正派的小女孩,還沒有長大的女孩!」
「妳也記住妳答應我的話!」他認真的說。
「嘉宜——」葉堅不滿的叫。嘉宜「咔」的一聲放下電話,不滿就不滿吧,她才不在乎!不但不在乎,反而心中有了發洩的快樂!
嘉宜反手輕輕掩上房門。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心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祇是你的感覺,我也沒辦法!」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完全覺察不出和他之間有聯繫。
她是婆婆媽媽得厲害,她這討人厭的女孩子。她——流下眼淚,「真對不起,我——走了,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是人,只是一種我不了解的人,」她想一想,「你和她們——講感情?」
嘉宜的臉變了,結婚?儘管心裏老大不願意,嘴裏可不敢說出來,葉堅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我知道,」他點頭,「我再給妳電話,嘉宜,妳——不能騙我,否則我一定報復!」
母親嘆一口氣,又慢慢搖頭。
「妳怎麼這麼自私呢?嘉宜!」他忍不住嚷起來,「我已經二十七歲,快二十八,我祖母又老,身體又不好,她選了黃道吉日,希望我這唯一的孫兒結婚,讓她能親眼看到,嘉宜,就算——沒徵求妳同意,妳委屈一點,為了她老人家也沒關係吧?」
真是可嘆的事,現在才發覺和葉堅相處是那樣難以忍受的事,他竟是她三年來的唯一男朋友,竟是她的未婚夫,竟將是她的丈夫——她打了個寒噤,她完全不愛他,怎能和他相依相守一輩子?
嘉宜聽了這樣的話怎能不憂心欲https://www.hetubook.com.com死呢?高寧——他原本就是這麼壞?或是因為她?住在他們家的時候,高寧不是一直正正經經的嗎?他不是——原本如此吧?
「妳不是喜歡叉燒包嗎?」母親很意外。
他擁著她,吻她柔柔的頭髮。「我們在一起快樂就行了,何必理旁人?」
「人家家裏有老人家,以後根本是一家人了,何必斤斤計較這些?」母親說。
「如果妳覺得委屈,如果妳另外有原因,妳坦白告訴我,」母親放緩了聲音。「我是媽媽,我愛妳,自然不會勉強妳做不願意做的事!」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一心一意又有什麼用?」嘉宜衝口而出。
葉堅,他來得似乎正不是時候!
「我叫妳別跟我說什麼婆婆媽媽的理由!」他整張臉都脹紅了,「妳要嫁給他,妳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去嫁,我不要看見妳,我討厭妳!」
「但是,我們已訂婚三年,」他望著她,「八月的日子是我祖母選的,是黃道吉日!」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看她的決定而行,是不是?
撥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正是葉堅,對於嘉宜,他是誠心誠意的。
「什麼話,真難聽!」嘉宜也笑了。
「這是什麼理由呢?心理準備,」他無奈的嘆口氣,「妳可是故意為難我?」
「反正——唉!總是麻煩!」母親又搖頭,「嘉宜,聽我話,答應葉堅吧!那孩子老實、正直,人家坐了整夜連一句怨言也沒有,他對妳,可是一心一意的!」
「葉堅,」她收斂笑容了,正色說:「我不想在八月結婚,就是這樣!」
「嘉宜——」他再次擁抱住她,哦!嘉宜,嘉宜,這次是真真正正屬於他了。「相信我,我真的等妳一輩子,只要妳肯試著去結束——葉堅,我再也不去舞廳、夜總會,我回部隊,我再溫習書本,我會照妳的話去做,只要妳叫我等,嘉宜,哦,嘉宜。」
「吱」的一聲,小小的紅木門打開了,驟見嘉宜,他有幾秒鐘的錯愕、意外,還有一抹難掩的喜悅,但——他卻用一種嘲弄、不屑來代替一切。
「好!我不再說,但是我——一定說到做到,」他眼中光芒一閃,「嘉宜,妳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妳不會拖一輩子吧?」
「嘉宜——」他低頭吻她,重重的,狠狠的,是狂熱的思念,也是——發洩!
「嘉宜,別——別傷心,別哭,別——」葉堅一見她流淚,立刻就慌了。「算我說得不對,妳原是知道我不會說話,妳別怪我,好不好?」
「我——我只是不想這麼早結婚!」她只好這麼說。
「我——」她掀起眼簾,淚盈於睫——感動的淚,「高寧,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盡力去試,見不到你的日子是那麼難過,我——我——寧,你真心肯等我?」
「什麼事大驚小怪?有什麼不得了的?」母親說。
「媽媽,還不睡?」她勉強說。
「妳為什麼要去日月潭?又為什麼突然回來?」母親搖搖頭,眼中滿是憂慮。「加上嘉穎的神色不對,嘉倫一再的奇怪暗示,嘉宜,妳真以為媽媽不懂?」
一連幾天,嘉宜都沒有找到高寧,每次打電話去都沒人接,每次找到那基隆路的地址,電鈴都快按破了也沒人開門,不論白天或晚上,高寧總是不在家,也不在部隊,到底他去了那裏呢?
她很抱歉,真的,然而感情——豈是由她控制的?她掙扎過、矛盾過,也痛苦過,但她沒辦法,她愛高寧,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母親很想找個機會問一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問得不對反而會把事情弄僵,她只能在一邊乾著急。
嘉宜按了門鈴,按得又長又久,若裏面有人,就算在睡覺也會驚醒。過了一陣,果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嘉宜的心一下子開始拉緊了。
「我有分寸。」嘉倫說:「同學又介紹另一個家教給我,教洋人講中文。」
「愛情原是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望著她又圓又黑的清澈眼睛,「我還以為——我死定了。」
「什麼事?弄得這麼晚,大家都不放心!」母親說。
「如果我不能做到,你——會怎樣?」她突然說。
離開電話亭,抹乾了一頭的汗,又長長吁一口氣。紙條上寫著基隆路,也不會太遠,大概在台大後面的那一段,他怎麼選了這麼偏僻的地方住呢?一輛計程車迎面開來,她正預備叫住,計程車自動停住,車上跳下一個人,是趕得氣急敗壞的葉堅。
「嘉宜,哎——子訂好了,還託人去訂的,」葉堅意外又委屈。「星期天好擠,妳知道的!」
「誰?吵不死人嗎?這樣按門鈴!」他沉著聲音,一臉孔的不耐煩。
「妳回去就找他,告訴他不嫁,這麼簡單的事,」他說。怒氣又冒上來,「為什麼要拖?」
嘉宜找到張椅子,慢慢坐下來。
他看她一眼,他心中唯一深愛的女孩子,他摔一摔頭,這女孩不屬於他,愛也沒用。「愛是沒道理可說的,」他壓抑了心胸中欲爆炸的怒氣,「妳要嫁葉堅,妳就不必來找我!」
「我到妳公司樓下接妳。」他愉快的說:「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妳一定喜歡。」
高寧呆了一下,嚴肅、認真的說:
一轉身,大步朝門口奔去。
嘉宜抹抹眼淚,嘉穎那小丫頭又怎麼了?「嘉穎呢……?」她問。
「妳這一輩子也休想良心平安,」他終於忍不住叫起來,「因為妳做的事完全不憑良心!」
結婚?嘉宜只覺心中掠過了一抹冰冷,結婚?
「坐下來,我們談談!」母親認真的。
她!得到高寧的地址,隨時就可以找到他,這就——去吧?
於是,嘉宜顫抖的、莫名興奮的在電話號碼的小紙條背面寫上高寧地址,又一再謝謝那位冷漠、禮貌又滿有人情味的先生,這才打完一場仗似的掛上電話。
「我是嘉宜,」她好沒氣的。「誰答應去飲茶了?」
「真敏感!」嘉宜微笑搖頭。「我只是告訴他不想出門,和他是吵不起架的。」
「明天,」她猶豫一秒鐘,「明天下班的時候!」
「又是飲廣東茶?」嘉宜皺眉。
她再揮揮手,走進巷子,筆直走向家門。
「慢著,」高寧驚天動地的怪叫,然後,比箭還快的衝到門邊,用身體擋住那扇簡陋的木門,「妳——不許走。」
「妳好好想想,妳是聰明的孩子!」母親走回臥室。
「這絕不是理由,和_圖_書」母親十分固執、主觀,「妳和他訂了婚,結婚只是一種責任和義務,不容妳三心兩意的,妳應該明白這道理。」
好久,好久,他們都完全平靜下來,他放開她,讓她站直在面前。
「這幾天我都找不到妳,」葉堅很委屈,很悶似的。「八月婚禮,妳一點也不急著討論。」
「不許你說這兩個字!」她沉下臉,「我不喜歡聽!」
「我?」嘉宜一怔,「怎麼會,這兩天我沒見過她!」
「我是說——他莫名其妙!」嘉宜臉紅了,「結婚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怎麼能由他一個人決定日子?」
高寧竟然和舞|女來往,這——算什麼呢?舞|女雖然也是人,但不是高寧這種人該去結交的,高寧該好好的服完兵役,好好的出國再唸幾年書,他怎能這樣輕率的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妳也許不承認,那也不要緊,」母親又說,「愛情的事原是很難講的,也勉強不得,我只是提醒妳一句,就算妳不怕傷害葉堅,拒絕了他,孩子,對另外一個人——妳可有把握?」嘉宜怔怔的抬起頭,另外一個人?高寧?為什麼沒有把握?他們相愛啊!
「到底——妳心裏怎麼想?」母親開門見山的。「我聽見妳和葉堅的話!」
「我去換件衣服,就出來!」嘉宜淡淡的笑,轉身走回臥室。
「這樣就好!」葉堅摸摸頭笑了。「妳為什麼不肯去吃中飯?妳知道我們要談什麼事?」
從高寧的家出來時,嘉宜是絕對輕鬆、快樂的,高寧濃濃的情化解了她內心的矛盾,她沒有理由犧牲自己的幸福,是不是?高寧說過,就算沒有她,他也不會喜歡嘉穎,那麼——她實在沒有退讓的必要了。
「你——」一剎那間,嘉宜的心大亂。
「那又怎樣?傷害?」他露出雪白整齊又有力的牙齒,笑得極不正常,「我難道沒權選擇我自己的生活?」
「好!」她凝望著他微笑,「你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嘉宜——」他變了臉,「我發覺妳一點誠意也沒有,這是我們的人生大事。」
嘉宜臉色大變,一聲不響的回到臥室,她沒有關上房門,仍聽得見客廳裏的聲音。
「抱歉!」嘉宜看一眼葉堅,心中真是抱歉,如果她一輩子沒有嘗試過愛情的滋味,她可以和葉堅過平淡的一生,但是如今她擁有了愛情,葉堅——她只有抱歉,「有事情?等到現在?」
高寧皺眉,星期天——在那兒荒唐呢?記不得了!「妳答應了?」他盯著她看。
「一千元台幣,夠什麼呢?」嘉倫故作愁眉苦臉狀。「妳小姐不知道上一次夜總會要多少錢?現在台北的娛樂場消費有多高!」
「我聽嘉倫說,小丫頭和高寧鬧彆扭,」母親嘆口氣。「難怪高寧悶聲不響就搬出去,你們三個姊弟中,嘉穎最難管,我真拿她沒辦法!」
「是不是——妳有了新男朋友?」母親的話簡直是石破天驚,母親眼光是銳利的。
母親皺皺眉,非常不滿的。
「高寧,我找了你好幾天,」她努力更冷靜,「我必須好好跟你談談,你——還在怪我?」
「他們也是全家!」母親提起葉堅就笑,標準丈母娘對女婿表情。「我看是想商量些事!」
「誰要他自作主張?」嘉宜笑了。「這是小懲罰!」
「我——不是說你祖母,」嘉宜的心又開始難過,開始在矛盾,叫她怎麼辦?「我不是故意跟她為難,我是真的不想在今年——結婚。」
快十一點鐘,客應中依然燈光明亮,沒有電視聲音,很沉靜的——當然,他們所有的人都一定睡了。
「多心!」嘉宜生硬的說:「說定了,要來你來,可別拖著一大堆人,我受不了!」
回到客廳,她以為可以暫時鬆一口氣,卻看見母親坐在那兒,一副——不肯罷休狀。
人生中真正的快樂並不太多,只有傻子才會放棄,嘉宜不做傻子。
「嘉宜,今天情緒怎麼這樣壞?」他問。他終是發覺了,這老實人,「我得罪了妳?」
然而,嘉宜又將去那兒?辦什麼事呢?
「媽——」嘉宜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沒有想什麼!」嘉宜說,垂著頭不敢看母親。母親和葉堅不同,母親是精明的。
「這種事——瞞不了人的,」母親輕聲說:「這些日子妳魂不守舍,情緒不穩,又避開葉堅,孩子,做媽媽的怎能不明白、不擔心呢?」
「談吧!你想告訴我什麼?」她坐下來,她無法使自己更熱烈些。
「妳將把我從天堂打進地獄,如果妳不能做到——」他說:「我會報復!」
高寧皺著眉,斜睨著她半晌,一側身,算是讓路。他身上那股邪氣可是裝出來的?「有什麼事得勞駕妳呢?表姐!」他加重了表姐兩個字,他內心還是憤憤不平的。
「我——哎!是他表姐!」嘉宜深深吸一口氣。「想找他回家吃飯,也沒什麼重要事,請問知道高寧住在什麼地方嗎?」
「我就站在這兒看著妳回家!」高寧站在巷口說。
「還有,不能再去——舞廳。」她說。
她想一下,能不能現在跟他攤牌?
「高——寧——」嘉宜心痛如絞,慢慢的站起來。她是沒辦法說服高寧的了,是她傷害了他,她原是知道的,她還來做什麼呢?
「不——」她搖頭,只是搖頭。
「就這麼走?」他拉住她的手,黑黑的眸子緊緊的凝視著她。
「誰知道?我只發覺他神態怪異,」嘉倫的聲音裏分明有些什麼。「至於嘉穎——小丫頭自作多情!」
「說不定他沒空呢?」嘉宜說。怎能說高寧沒感情!他是感情太豐富!「我看他不是那種人!」
「說不定先訂好位子的!」母親拍拍女兒。「怎麼回事?和葉堅不開心?」
「嫁給我,嘉宜,」他輕嘆一聲,「我們為什麼要互相折磨自己?」
她還是坐在書桌前,動也沒動的坐著,儘管渴望聽到高寧的聲音,得知他的消息,但電話是無論如何不能打的,她非常清楚,再見高寧,她——她就完了,她絕對沒法子再一次那樣理智的拒絕他,絕對不能!沒聯繫的這些日子——她是那樣思念他,想得心都痛了,但——她不敢,她沒有勇氣突破目前已成事實的一切,她是葉堅的未婚妻,而且嘉穎——
「是妳?我唯一的、最美麗、可愛的表姐!」他說。雙手交叉在赤|裸的胸前,擋在門中間。「我——能進去嗎?高寧!」嘉宜深深吸一口氣,才能平靜萬丈波濤的內心。
「說吧!」母親催促:「我們母和*圖*書女還有什麼說不得的話?」
從那天回台北的早晨開始,嘉宜和所有的人都沒有再見到高寧,像來時般的突然,他走了。嘉倫說他跳完舞半夜回酒店時,已不見了高寧的小旅行袋,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高寧和嘉宜發生了一些事,除了葉堅!
「不會!」嘉宜搖搖頭。「我的事早和遲都沒有什麼分別,辦是一定要辦的!」
「嘉宜——」葉堅呆住了,嘉宜像在發脾氣了,但為什麼?「我是好心好意讓兩家人聚一聚,他們好久沒見面了,而且——嘉宜,妳還不想討論結婚的事?」
然而,高寧呢?在深心裏某個隱僻處,他的影子仍然藏在那兒,是吧?他們倆只能說是生命中的一個偶然吧!他們偶然相遇、相碰,爆出了燦爛火花,照亮了黑暗的旅途,只是——火花一閃,就——不能繼續下去,這是沒法子的事,她不願做一列出軌的火車,傷人傷己,她只能把這段記憶放入深心,只能這樣人生,原有好多事是無可奈何的!
嘉宜心中懊惱又著急——她急著去找高寧,偏偏葉堅趕到,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要你趕來了?我有事也不能出門?」她沒好氣的!
「媽——」嘉宜簡直不能置信。
嘉宜還是搖頭,要她說出來真比殺了她更困難。
「我一定要問他!」母親沉聲說:「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嗎?」
「我說過——心理準備!」她說。
「什麼時候再見?」他情急的追上了一步。
嘉宜好好想想——天!怎麼想呢?她有選擇的餘地嗎?
他心裏一定是不高興的,但他的不高興也只是輕描淡寫,他這個人沒有強烈一點的喜怒哀樂愛恨嗎?
「我找你——高寧,你不必要做那些傷害自己的事!」她嘆息,眼淚也湧上眼眶,「你部隊裏的同事說了你好多話,還有——嘉倫碰見你,在夜總會,和——舞|女。」
「嘉宜,」他未語先皺眉,「這幾天——發覺妳變了,變得很神祕、很陌生,我完全無法了解妳!」
「以後——還找她們玩?」她仰望著他。
葉堅是好人,就是因為他太好,她才會難受,才會矛盾,才會痛苦,他為什麼不壞一點?壞得讓她能硬起心腸拒絕他?上帝,為什麼她的路這麼難走?
「我不知道,我——」她又搖搖頭。
「那——妳現在要去辦事?」葉堅目不轉睛的望住她。「那麼我呢?我在妳家等妳回來?」
「表哥又沒說不出國,我想——」嘉倫又偷看嘉宜。「表哥大概受了點刺|激才會這樣吧?」
「不許——走!」他咬牙切齒的說,雙手捏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浮現。
「舞|女?」母親臉變了。「這還像話?我得——寫封信告訴他媽,高寧這孩子是學壞了!」
她又從記事本中拿出那個電話號碼,她——是不是可以找他?和他好好談一談?
嘉倫突然轉向母親,說了一句嘉宜心絃大震的話。「媽,昨夜我碰到高寧表哥,在夜總會!」他說。有意無意間看嘉宜一眼。
「笑話!」他放開她,「我說過要娶她?」
「我——哎,我回去了!」她轉身欲開門。
嘉宜一下子就紅了臉,怎麼提起高寧呢?
「你情願喜歡舞|女了?」她不滿的。
「我們快樂——旁人的痛苦?」她矛盾著。
房門輕響,她吃驚的迅速收好電話號碼,伸進頭來的是母親。「起床了?」母親走進來。「葉堅剛來電話,約我們吃中飯,在國賓二樓!」
「他也太四平八穩了!」嘉宜淡淡的笑。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葉堅壓低了聲音,「今年或明年,有什麼不同呢?」
「媽——」嘉宜心中委屈,眼淚又湧上來。
嘉宜不願坐在客廳,萬一嘉穎衝了回來,黑口黑面的大家都不好過,回臥室避一陣吧!嘉穎不會永遠對她這麼糟吧!
「和高寧一樣!」母親笑。「吃得多了脾氣也變得辣椒一樣!」
嘉宜反而平靜和正常了。
「誰知道,」母親說:「一回來就問『姐姐呢?』我說妳有事不回來,她就黑起臉來,嘉宜,妳惹了她?」
「嘉宜——」母親想阻止已來不及。
「你不是在教兩個高中生嗎?」嘉宜問。
「他帶的女孩子——艷光四射,」嘉倫誇張的說:「我起先還以為是什麼小明星,後來才知道,『新加坡』的小姐!」
「我這麼說過了嗎?」嘉宜笑起來。「葉堅說請我們全家,是不是?」
「喂!文小姐,」冷漠的聲音倒是相當有禮貌。「請等一等,我相信妳是真的表姐,我把地址告訴妳。」
「你可以少去夜總會啊!」嘉宜不以為然。「別花慣了錢,不然,以後想收手就困難了!」
「這孩子!」母親笑著回房。
她覺得昏昏沉沉了,心胸中既是甜美、滿足,為什麼要抗拒他呢?她承受著,她反應著,她愛他的,她不能得到他嗎?高寧,或者是她命中注定的吧?
「新加坡的華僑女孩子?」母親不明白。
「我是說真話!」嘉倫聳聳肩。「最好下次妳見到高寧表哥時,親自問清楚!」
「不會一輩子的!」她滿意的嫣然一笑。「再見!」
「我就是最怕擠,不想出門,」嘉宜厭煩的。「要不就退了桌子,要不就媽媽和爸爸去!」
她看一眼在一邊聽著的母親,吸一口氣慢慢說:「今天我是不出門,要談,你來吧!」葉堅在電話中沉默片刻。
「睡了吧!」母親搖頭。「那孩子這麼壞,以後吃虧的必然是自己。」
「咦?妳不是叫我來的?怎麼——」葉堅皺眉。「妳有什麼事?我能幫忙嗎?」
「高寧,難道我——能叫你等我?」她細聲說。
「妳不能再一次——食言!」他凝視她。
「看你!」母親被他逗笑了。「今天不出門?」
「媽——妳——」嘉宜目瞪口呆,母親明白一切?母親了解一切?是這樣的嗎?是嗎?
「還不夠好?」母親不以為然的白女兒一眼。「難道妳要一個輕浮的,陰陽怪氣的!」
她喝一杯牛奶,到大門邊拾回報紙,預備慢慢享受一陣。剛打開報紙,一陣砰砰碰碰,嘉穎大步走了出去。她這小丫頭,誰又真正得罪了她呢?這麼早,有什麼地方可去?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他笑了,笑她的天真、無知。
「還會去嗎?」他的黑眸中全是濃濃的情。「全世界的女孩加起來,也比不上妳在我心目中的份量!」
「嘉穎呢?」嘉宜胡亂的轉開話題。「怎麼一大早就跑了出去?」
「他——高寧搬走時妳見到?」嘉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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