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我帶你去高寧那兒！」嘉穎的怒火又往上衝，好呀，居然還不回家，嘉宜是不顧一切了嗎？
「文小姐，是嗎？」軍官對嘉穎點頭，他看來非常和善，非常親切，與想像中的嚴肅軍官不同。「我是是李振邦，是值日官！」
「答案？什麼答案？」葉堅皺起了眉頭，不懂這小女孩在耍什麼花樣，「我要什麼答案？」
「不，妳不能去，妳不能去——」母親喃喃說：「聽我話，有什麼事—叫嘉倫替妳去問他，好不好？」
「你——管不著！」小嘉穎揚一揚頭，好倔強，「快出去，不要煩我。」
「不是逼妳，這根本不是三心兩意的問題，」高寧那漂亮的臉上滿是怒氣，在他的觀念裏，愛與不愛根本不必猶豫，不必考慮，也沒有妥協，「妳愛的是誰？再過三百年也一樣是愛，妳若不愛——拖下去又有什麼用？」
「妳——要弄清楚什麼事？」母親靠在門上不讓路。
「告訴他，嘉宜！」高寧扶住她的肩，她輕輕一抖，沒抖掉他，她看見葉堅變了的臉色和嘉穎更深的恨意。「沒有什麼需要害怕、擔心的，感情的事誰也勉強不得，妳不愛他，就該直接告訴他！」
「我不要好處，」嘉穎恨恨的，又摔開他的手：「我要她受到一些懲罰，她欺騙你，也欺騙——我！」
那不是很大的部隊基地，四周圍都是田，當然也有些軍用裝備。門外站崗的衛兵攔住了她。
葉堅猶豫半秒鐘，事情總要弄清楚，他點點頭，發洩似的用力打開大門。
「要原因嗎？」母親益發沉不住氣了。「妳想氣死我，是不是？每天進進出出，黑起張臉，家裏有人對不起妳？妳才十九歲，就這麼目無尊長了？」
在葉堅家中，她找到了剛下班回來的他，他非常意外，嘉穎是第一次單獨出現在他家中。
「什麼事？」小嘉穎氣鼓鼓的坐在床頭，一副像是天下人都得罪她的模樣。「我要午睡！」
「嘉宜，到底——生了什麼事？」葉堅壓抑了心胸中所有複雜的情緒，他盡了最大的力量使自己冷靜，「我完全不明白，你們把我弄糊塗了！」
「你最好相信！」嘉穎幾乎氣得昏倒，天下竟有葉堅這樣的男人，「否則會後悔一輩子，進了地獄還莫名其妙的，不知是怎麼回事。」
「妳——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的姐姐！」葉堅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紊亂的情緒。他不願相信嘉穎的話，又隱約覺得該相信，他矛盾極了，「妳這麼說——對妳有什麼好處呢？嘉穎！」
「請問妳是高排長什麼人？」衛兵似乎頗同情她，也許她看來是個天真的小女孩。「或者可以問問值日官！」
「是！」振邦微笑交給她，很誠懇的說：「文小姐，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
「有什麼了不起？」母親嚴肅的說：「嘉穎，妳——瘋了！」
「妳好好想一想，」嘉倫慢慢走出去，「妳會想通的！」
嘉倫呆怔一下，他當然不敢說真話，小嘉穎的脾氣可真會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我——葉堅——」嘉宜被鎮住了，三年來葉堅從來沒有大聲說過一句重話，今天——他是忍無可忍吧！「我不知道，我——很抱歉。」
「欺騙妳？」葉堅呆了一下。他並不真笨，許多以往的情景——尤其去台中的那一天。他似乎恍然。「妳是說——高寧原來是——」
「要出去？嘉穎！」母親詫異的。
「好！」她想也不想的跟他出去。
「你不明白——」嘉宜還是搖頭。
「我——」嘉宜的頭垂得更低。
「我從中午站到下班，在高寧門口，」嘉穎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腦兒全抖出來了。「我看見高寧和你的未婚妻一起，他們買好了晚餐的菜，有說有笑，像一對小夫妻，你聽懂了沒有？」
「為什麼？」嘉穎是倔強的小東西，她眼中有了戒備之色。「為什麼不能找表哥？」
「對不起，嘉穎，妳說吧！」他收斂笑容。
「我不要妳再和高寧接近，因為——他的私生活不好，」母親緩緩說：「以前他住在我們這兒時還不敢明目張膽，現在——聽說壞極了，妳是小女孩，才剛剛上大學，我希望妳好好唸書，將來有大把機會，妳明白媽媽的話嗎？」ｈttps://m•he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m
「我們到院子裏去談，好不好？」他是個仔細的人，他自然不方便邀她去臥室。
「小姐，找人？」衛兵神色嚴肅。
「我和高寧都是役官，我是政大畢業的，」李振邦說：「高寧是中午離開，他回家看書，反正是不到他值日！」
「葉堅——」嘉宜哭得傷心，葉堅那麼好，那麼好，她若說出傷害他的話她還是人嗎？「我——不想結婚，就是——這樣！」
「妳能來，我就不能來？」嘉穎鐵青的臉上全是怨恨。「還買菜回來呢！」
母親眼眸中有了恐懼。
衛兵在小山的警崗上打個電話，就讓嘉穎走進旁邊一間會客室，不一會兒，快步走出來個年輕軍官。
他轉身往外走，他知道小嘉穎的脾氣只吃硬不吃軟。「等一等，」嘉穎果然中計，「你有什麼話——快說！」
「是，李先生，」嘉穎張口結舌。「我是文嘉穎，表哥不在嗎？咦——怎知我姓文？」
找到了高寧住的那個國民住宅的小單位，她發洩怒氣似的長長久久按鈴，她幾乎按了十分鐘這麼長久不放，卻沒有人來開門。
「我是為妳好，小妹，」嘉倫皺著眉，「妳不看看媽媽，她這幾天被妳煩死！」
「文嘉穎，妳這惡毒的女人，妳知道妳做了件損人不利己的事？」
「別問我是不是真的，」嘉穎冷笑。這個妒嫉的女孩子已發了瘋吧？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若懷疑，你該自己去看看，然後問你的未婚妻才對！」
「可是妳要我說的啊！」嘉倫笑了。「小妹，別纏高寧了，他不會喜歡妳，我很肯定！」
「你可以打電話到我們家，我想——她應該回去了！」嘉穎露出得意的冷笑，「如果她不在家，我帶你去高寧那兒！」
「我——」嘉宜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碰到高寧，她機伶伶的打個寒噤，她就為了他而傷害了葉堅的，她沒做錯嗎？「葉堅，我——好抱歉，真的，我——不希望八月結婚，我告訴過你，我——」
「她愛我，我也愛她！」高寧是烈火，他的感情是燃燒著的，不像葉堅的穩定、踏實。「過三百年也一樣！」
「好！」高寧咬著唇，「嘉宜，我不逼妳，記住妳答應我的話，也記住——我的話！」
嘉宜軟軟的靠在門上，這——不正是她最害怕的事嗎？上天何其——殘忍！
「也差不多，」嘉倫說：「他女朋友那麼多，私生活又不好，妳何必蹚這渾水？」
「嘉穎——」
「嘉穎——」嘉宜吃驚的大叫。
離部隊很遠了，她才展開那地址——好一個高寧，好一個嘉宜，他們騙得她好慘，她——不會放過他們！
果然，振邦只去了三分鐘就回來，手上多了一張小紙條，但沒有立刻交給嘉穎。「文小姐在讀書？」他問。很明顯的對她有好感。
「我可以查，不過——如果沒什麼要緊事，明天一早我再告訴他說妳來過，好嗎？」振邦很有分寸，他怕這女孩子給高寧帶來麻煩。
嘉穎的臉色變得鐵青，她絕不畏縮的盯著高寧，好像要把他吃掉才甘心。
「我——」嘉宜搖搖頭，再搖搖頭，眼淚成串的落下來，怎麼說呢？她是愛高寧，她是想解除婚約，但葉堅那神情，葉堅那些話——她若說出來，就等於是一腳把他踢下地獄。
嘉倫本來預備出門去教洋人的中國話，看看時間還早，他走向小嘉穎的臥室。「小妹，我要進來。」他敲敲門逕自入內。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說。
「這就不知道了，他四周的女娃兒太多，」他說：「快別死心眼兒了，下次我給妳介紹台灣的亞蘭德倫。」
「我會聽妳話，媽媽，」嘉穎再笑。「今天以後，我一定聽妳的話，我也不發脾氣，也不黑起張臉，但今天我一定要去！」
「就是因為他？高寧？」葉堅直勾勾的盯著高寧，那神情簡直——驚心動魄，「妳為什麼不直說呢，妳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妳不只是不想八月結婚，妳根本想解除婚約，是不是？妳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什麼？」葉堅是老實人，腦子還沒有轉過來。
「哦——」振邦釋然，原來是重要家事，難怪這看來惹人好感的小女孩顯得這麼
和*圖*書焦急。「請妳等等，我進去辦公室替妳查，很快就出來！」「我明白！」高寧的黑眸燃起火焰。「妳還想腳踏兩條船，天底下怎可能有這樣的事呢？」
高寧回家看書卻不在家，那個看來和善可親的李振邦騙了她？不可能，地址也是李振邦給的！高寧——沒回來，根本沒回來吧？
高寧皺著眉，猶豫一下，握住嘉宜的手離開，他一眼也不看嘉穎，那惹是生非的丫頭。嘉宜到底是姐姐，她轉眼看嘉穎，嘉穎卻冷哼一聲，把頭轉向一邊。
母親考慮一陣，內心的矛盾、掙扎無法向嘉穎解釋。
「告訴他，嘉宜！」高寧輕聲說：「告訴他！只要妳告訴他，所有的事就解決了，妳明白嗎？」
「嘉穎！」站在院子裏，葉堅故作輕鬆的笑，「是不是和姐姐吵架？嗯！」
「是，一位叫高寧的役官，」嘉穎點點頭。「剛報到沒有多久的！」
他的話——報復？她又打了一個寒噤。
掩著臉，她大步奔著走開，一下子消失在巷口。
嘉穎從來沒見過母親發這麼大的脾氣，她自然不清楚母親的怒火不全因為她，還有嘉宜的事——她繃著發青的小臉兒，怔怔坐在那兒發呆。
「嘉穎，妳怎麼——會在這裏？」嘉宜勉強微笑一下。她手上拿著一些蔬菜和肉類，他們的晚餐？
「妳——」葉堅深深吸一口氣，坐下來，臉色也變得慎重。「這件事不是開玩笑的。」
「姐姐為什麼不肯八月結婚！」她斬釘截鐵的說。
「我們——就是要向你解釋，」嘉宜說得有些困難。她不敢看葉堅，也不敢看高寧，深心裏，她甚至不怪嘉穎，事情發展成這樣也非她所願，現在——唯有面對現實吧！「我無意欺騙你，隱瞞你的！」
葉堅一言不發的轉身大步走回客廳，兩分鐘後又走出來，臉色很是特別。
「不，文嘉宜是妳的姐姐或妹妹？」李振邦毫無考慮的說：「她打過電話來！」
「怎麼樣？」嘉穎問，以她的想法，嘉宜該回家，那表示她還知廉恥，對不對？「她不在！」葉堅咬著唇。「一直沒回去過！」
她跳上一輛待開行的巴士，她知道這巴士可以帶她去一處地方，一處可以——同歸於盡的地方，既然他們欺騙她在先，她也不必顧及什麼姐妹情了，是不是？她要去找葉堅，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他，在這件事裏面，葉堅和她同樣是無辜的受害者，對不？
「你看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嘉穎冷笑。
「我煩媽媽？」嘉穎怪叫起來。「你少胡說八道，我的事與任何人無關！」
「他——親口這麼說的？」
「嘉穎，妳坐下來，我有幾句話問妳，」母親靠在門上，「妳這幾天是怎麼回事？吃了火藥？」
「為什麼妳要阻止我呢？」嘉穎一點也不明白。「我去——只是問他一件事，只是這樣！」
葉堅皺著眉，好半天才說：
「我——沒有說什麼！」嘉穎倔強的搖搖頭，這個時候，她自然是不肯承認的了。「我只是看不過眼，我覺得你——太可憐、太無辜。」
「妳何必理會什麼親不親口？」嘉倫不耐煩了。「反正就是他不會喜歡妳的！」
「不要逼她！」葉堅在一邊說：「高寧，在這件事上似乎我比你更有資格發脾氣，但我願給她時間，我也明白感情不能勉強，我們讓嘉宜自己考慮，再作決定，好不好？」
「你既有信心，何必逼她？」葉堅笑了，他是怎樣的男人呢？此時此刻，他竟還能笑？
「不必抱歉，只要妳開口，妳說！」葉堅深深吸一口氣，他是個男人，打擊再大，傷害再重，他也得挺起胸膛來接受，就算承受不了也要承受，他是男人，「嘉宜，妳該清楚我對妳的感情，妳該知道，即使妳害我，離開我，我也不會怪妳！」
「什麼——意思？」葉堅像當胸被打了一拳。「嘉宜，妳是有這樣打算嗎？嘉宜，妳告訴我！」
「不行！」母親正色說：「妳這樣子怎能上街？妳不是想去打架，去殺人吧？」
「我們都聽見了妳的話！」高寧的聲音又冷又嚴，像一把尖刀劃過嘉穎的胸口。
「他——哎，當然他沒直說，」嘉倫有些為難，他不想傷了還不滿十九歲的妹妹，「他暗示，對了，他暗示www.hetubook.com.com過，他說跟妳不配！」
嘉穎黑黑的眼珠慢慢轉動著，突然間就問：
「叫我李振邦好了！」他目送著她離開。
「無論如何，嘉穎，我很謝謝妳！」說完，他轉身走進屋子，再也沒有出來。
「哦！高排長不在！」衛兵立刻回答。「他中午就離開了！」
嘉穎咬著唇，一言不發。
「我惡毒？我只不過公開了你們的醜事，」她反唇相譏，「你們難道能欺騙葉堅一輩子？你們無恥！」
「是不是他告訴你？」嘉穎的固執好驚人。
「嘉穎，剛才媽媽著急才——這麼罵妳，」母親為難的嘆一口氣。「妳難道不知道媽媽是為了妳好？」
一剎那間，葉堅的臉色大變，嘉宜和高寧像小夫妻一樣——怎麼可能呢？高寧是嘉宜的表弟啊！他們從小就認識，他們若早相愛，也不會有自己的介入，嘉宜不是開開心心和自己訂了婚嗎？雖然她不願意八月結婚，也不至於和高S寧——像小夫妻吧？
她等了三個鐘頭，當五點半時，當太陽正疲乏的預備西墜時，一輛計程車載來了她等待著的人，她運氣好，不只高寧，還有嘉宜，她那不知廉恥、即將結婚的姐姐！
「我說的是真話！」嘉穎站起來。「媽媽，請別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舞|女是一種職業，和姐姐當會計是一樣的職業，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她們也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愛恨，也是別人的女兒或別人的姐妹，有甚麼理由歧視舞|女呢？我有個中學同學也當了舞|女，她還是很好，我們也常常見面，妳會明白的，媽媽！」
「啊！我可以見值日官嗎？」嘉穎立刻又高興起來，她的喜怒都表現在臉上。「我是——商寧表妹，我找他有事！」
高寧驚愕的停止了開門的動作，嘉宜卻全身都僵了，僵得甚至連轉身、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我是認真的，」嘉穎揚一揚頭，沒有一絲笑容，「如果你當我小孩子說笑話，那麼，我不說也罷，反正吃虧的不是我，是你！」
「妳要去就去吧！」她說：「我不能攔著妳一輩子，事情要發生的總會發生，只是——妳可別後悔！」
「嘉倫碰到他和舞|女——」母親說。對上一輩的人來說，舞|女是太可怕的職業。
「我去找——高寧表哥！」她硬生生說。
門開處，他和嘉穎都呆住了，嘉宜神色凝肅的站在那兒，在她背後是高寧，他那深沉的眸子燃燒著一股怒焰，他定定的望住嘉穎，那預備同歸於盡的女孩子！
母親幾乎昏倒，小嘉穎說什麼？
「妳說，嘉宜我要妳說！」葉堅專注的凝視著她，「妳說八月不結婚，我們就不結婚，妳說解除婚約，我也——依妳，只要妳說，嘉宜，只要妳說！」
嘉穎在一邊冷笑連連，高寧咬牙切齒的忍耐著，嘉宜卻困難又矛盾的說不出話。這情形實在令人不安和懷疑，好修養的葉堅也忍受不了。
「是高寧表哥，是不是？」嘉倫不放鬆：「小妹，妳怎麼那樣死心眼？全世界就祇有他一個男孩子？」
母親的怒火一發出來，心裏的氣也就消了，對於用這麼重的語氣罵嘉穎，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她吸一口氣，把臉上的肌肉慢慢放鬆。
是不是？她不愛他，卻也不忍心傷害他，這就是她的難處，她內心實在太善良了。「總之——好抱歉，所有的事——因為我而變得一塌糊塗，我好抱歉。」
「妳不能無緣無故的不許我去找表哥！」
「媽媽，別擔心我，」嘉穎笑了。「我現在出去找表哥，只為弄清楚一件事，不會打架，不會殺人，只是弄清楚一件事，很快就回來！」
「誰告訴妳表哥私生活不好？嘉倫？」她尖銳的。「你們為什麼都講表哥壞話？事實上他——未必如此！」
「嘉穎——」他矛盾、不安又痛苦的！
「我煩你？」小嘉穎眼淚奪眶而出，憤恨變成怨毒，她咬牙切齒，淚流滿面的說：「你這無情無義、毫無道義廉恥的傢伙，我煩你？告訴你，我恨你，你最好去死掉」
然後，又轉向一邊似乎對發展不滿的嘉穎。
「嘉宜，妳慢慢想，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葉堅似乎完全平靜了，又找回自我。「妳明白我的！」
嘉穎鐵青著臉，退到對面一處屋簷下，她和圖書的倔強、任性和固執不容許她半途而廢，高寧不在家，她就在這兒等著他回來，是黑是白，她一定要弄清楚！
嘉穎自然不會後悔，永不，無論事情真相如何，她一定要去弄清楚，就算是死——一得先弄清楚再說。
「走？」葉堅皺眉，「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見爸和媽媽，還有祖母？順便也可商量一下我們的婚事！」
這一刻小嘉穎快要哭了，她的脾氣總是這麼不好，吃中飯時打電話來高寧還在，怎麼又走？
嘉穎下午沒課，中午回家的時候顯得輕鬆愉快，這是近日少有的情形，吃完中飯，她獨自一個人在客廳裏打電話，也不知道打給誰，幾分鐘之後，她的好心情消失了，臉色沉下來，誰得罪了她？電話裏的那人？
「那他——喜歡誰？」嘉穎突然問。
「嗯，不過很快會回來！」她臉上是冰霜，眼中是火焰，很奇異的神色。
「我——」嘉穎臉上掠過一抹怪異之色，「剛去找高寧，嘉宜——你的未婚妻在他那兒！」
她知道高寧的部隊所在地，她心急如焚的坐計程車趕著去，她也沒有把握高寧一定肯見她，她非去不可，尤其母親的阻止——更增加了她的懷疑，到底其中有什麼秘密呢？
嘉宜輕嘆一聲，若要愛情，她就會失去了妹妹，這其間，她可有選擇的餘地？
「說啊！」
「妳——」高寧捏起拳頭，嘉宜立刻制止了他，「妳會有報應！」
「離開——你知道他去那裏？是不是回家？」嘉穎又失望又焦急。
「表哥，」停一停，又叫：「文嘉宜！」
「誰稀罕！」嘉穎冷哼一聲，神色怪異，「你走吧！」
「嘉穎！」葉堅咬牙切齒的一把抓住她，「我不許你罵嘉宜，她是妳姐姐，妳儘管罵我，但妳不能——罵她！我不管妳們姐妹間發生什麼事，妳不許侮辱她，她不是妳說的那種人，絕不是！我不相信妳的話！」
「好！不聽算了！」嘉倫聳聳肩，「只要妳不後悔，到時候別怪我這哥哥沒先警告過妳！」
「我不去，我也不相信妳的話，」他像在發自己的脾氣。「妳一定和嘉宜吵了架！」
「嘉穎——」
葉堅一怔，莫非——她真知道些什麼秘密？
「什麼事？嘉穎！」葉堅疑惑的直視她。「妳的臉怎麼這麼紅？去游泳？」
「妳想知道什麼事？」高寧望著她。「嘉穎，為什麼妳總要來煩我呢？」
「哼！你這懦夫，」嘉穎又氣惱、又驚怒，葉堅居然會不相信她的話？「你根本不是男人，難怪她不肯跟你結婚，難怪她會和高寧，你沒種！」
「舞|女又怎樣？」嘉穎冷笑。「妳知不知道好多大學生當舞|女？上次不是還有什麼女編劇客串舞|女，舞|女也是人，有什麼了不起！」
「他告訴過你？」小嘉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振邦微微皺眉，他不明白這個看來白淨又秀氣的女孩子神色為什麼那樣奇怪，她似乎——又嫉又恨，她可是愛上她的表哥？
房門又響，進來的是母親。
「葉堅——」嘉宜手足無措，全身都顫抖起來。
嘉穎咬著唇，淚盈於睫，好半天才說：
「很抱歉，葉堅，嘉宜怕不能跟你結婚了，」他是絕對認真，絕對嚴肅的，「她希望能夠解除婚約！」
「高寧，」她輕輕搖頭，「別逼我，給我些——時間！」
「誰說的？」她大口大口的吸氣，看得出內心的激動。「媽媽，我有要緊事，回來才跟妳談，行嗎？」
葉堅突然大喝一聲，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妳到底怎麼樣？不說話——悶死我？妳想解除婚約，就是因為高寧，是不是？說啊！」
「進去，大家進去談，」高寧吸一口氣。「站在外面太熱！」
「不，別去！」母親的臉變得蒼白。「好孩子，妳別去，妳別理高寧的事，他——他不好，嘉穎妳聽我話——」
「我說——不要你管！」嘉穎脹紅了臉：「你出不出去？我可要罵人了！」
「我已經站了三個鐘頭，」嘉穎動也不動的。「李振邦告訴我這地址我就來了，我——只不過弄清楚一件事！」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妳聽不聽我的話？」母親發怒了，母親是絕少發怒的。
「是——」嘉穎的心中埋了個炸彈似的。「請問——知不知道表哥現在的地址？」
「我www.hetubook.com.com這件事沒有人能替我做的！」嘉穎又笑了。「我真的不是去生事，媽，妳怎麼會以為我要生事呢！」
「但是——」嘉穎滿心疑惑，這個李振邦知道她姓文？「是表哥告訴你我姓文的？」
葉堅沉思一下，心中七上八下的在猶豫，無論如何聽她講講也不是件壞事，他是個成年人，他能判斷她的話中的真假、是非——坐在客廳裏講話不方便，他的父母、祖母隨時都可能出來，他不願讓別人聽見。
「說吧，嘉宜，有什麼事直說就是，」他催促著，「不必吞吞吐吐，對嗎？」高寧實在忍無可忍了，他走上前一步，沉聲說：
「好的！」嘉穎不經大腦的點頭。這個人與她有什麼關係？就算見面也不過點頭招呼而已。「謝謝你，李先生！」
「還有妳，」嘉穎一轉身指著她。「我一直以為妳是好姐姐，原來妳——是不要臉的下賤女人，我恨妳一輩子！」
「但是——」小嘉穎咬著唇，臉色變成一片青白。
二點半，太陽正大，屋簷下雖然曬不到，卻也熱得她頭昏眼花，T恤背後都濕透了！她不氣餒，她不放棄，她心中被欺騙的憤怒已燒化了一切，她想——見著高寧就——就——同歸於盡吧！對她來說，愛恨是極端，沒有妥協，沒有折衷，不是愛就是恨，她現在——恨他吧！
「不許！我不許妳去找他！」母親的臉上有令人不解的怒意，因為她？或因為高寧？以往的日子裏，母親不是總在讚高寧嗎？
「嘉宜！」高寧十分不滿的叫：「妳為什麼不說？妳明知這樣下去更痛苦，妳為什麼不肯一了百了？」
「我在太陽下站了一個下午！」她眼中光芒凌厲，「然後找到了你和我都想知道的答案！」
「什麼叫不知道？什麼叫抱歉？」葉堅脹紅了臉，「不說出原因怎能解決事情？嘉宜，妳到底怎麼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振邦笑。「高寧說以前唸書時住在妳們家的，是不是？」
嘉穎像一團火似的奔出巷子，奔上大街，她替自己心中的疑團找到答案，這答案也重重的傷害了她。高寧和嘉宜竟都在欺騙她，天下還有比這更卑鄙的事實嗎？
終於，她嘆一口氣，讓開路。
匆匆忙忙換好衣服，管他高寧有沒有空，衝到他部隊去，難道還怕他不見她？
「那就說吧！」葉堅透一口氣，「到裏面坐著慢慢說，好不好？」
「姐姐——」嘉穎的心往下沉，臉也變了。「我姐姐來過這裏嗎？」
「輔仁大學一年級，歷史系，」她隨口說，急著要的祇是那張地址。「找到地址了？」
「剛才給誰打電話？」嘉倫，這比她大兩歲的哥哥盯著她。「什麼事？」
「嘉宜，妳——」葉堅指著她，聲音也變得嘶啞而顫抖，沉穩如他，也接近崩潰邊緣，這個打擊恍如晴天霹靂，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一心一意等著八月結婚的。
嘉穎一怔，難道母親——現了什麼？
高寧正扶著嘉宜下車，他們互相凝視，笑得那麼甜蜜，那麼溫柔，那麼旁若無人，就在高寧正要開門時，已接近爆炸的嘉穎冷冷在背後叫。
「不——必了！」嘉宜搖搖頭，再搖搖頭，「我就站在這兒說，說完了——就走！」
「不，事情很重要，我一定要立刻找到他，」嘉穎也看出振邦的為難，立刻改口說：「是我媽媽要找他，一些關於他的——家事！」
母親和嘉倫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母親很擔心，這個小女兒怎麼總是喜怒無常呢？嘉宜的事已令她煩透了，現在還加上了嘉穎——她嘆口氣，無言的退回臥室去。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小嘉穎也整個人跳起來，她完全不相信嘉倫的話，嘉倫總愛信口胡謅，她要找高寧，找到高寧親口證實才行。
「是我，文嘉穎，你們不認識我嗎？」嘉穎走到他們面前，她在笑，那笑卻比哭更令人難受。
「我不會告訴妳，」嘉穎堅定的直視母親。「妳不讓我去我也一定要去，也許只是最後一次，但非去不可，這對我是重要的，非常重要！」
葉堅眨眨眼，太無辜？太可憐？他是個男人，他怎麼受得了一個小女孩的同情？「現在——要怎樣才能找到她？我說嘉宜！」他沉著聲音，不必在這兒多費猜疑，找到嘉宜不就一切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