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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歌的幽谷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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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序幕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重重地握了一下。
她是這麼對記者們說的。奇蹟。
有人敲門,一次又一次,她把哭花的臉從手掌中抬起來,胡亂地用紙巾抹著。
她走過的路,她付出的代價,從有到無,從高處跌到低處,從低處再爬起來,今晚站在台上,她展示了奇蹟般的一切,再次重獲人們的歡呼與支持,她絕對有資格接受這一切。
巧儀手上有一束漂亮的百合花。
今天的一切是奇蹟。
終於,白色瘦小的身影隱在幕後不再出來,謝幕十二次,維時十五分鐘,這已是空前的紀錄,人們完完全全被她那美妙、嘹https://m.hetubook.com.com亮的歌聲感動,人們絕無保留地付出了欣賞與支持,她,瘦小身影卻有著無比毅力與堅苦精神的安靜文,絕對、絕對有資格接受這一切。
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見永遠伸出支持援手的蓓華。
門開處,好友陳蓓華含淚帶笑地站在那兒,她身邊是那小小的,仍帶著堀強、不妥協神情的巧儀,安靜文十二歲的女兒。
「快預備一下,記者都在等候。」蓓華吸吸鼻子,「好多記者。」
她是開心,是快樂,是慶幸,是感恩,是釋然,是許許多多亂七八糟、複雜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
「七年前,當全世界握在我手中,當我擁有一切時,我不知道,我更不能相信會在一夜之間失去。生命無常,誰也不能預知明天的一切,更抓不牢以為已在手的東西,我絕望過,我想過死!但一切也改變不了降臨在我身上的不幸。我失去了聲音,失去了家,失去了丈夫兒女,活在地獄中。但是,友情支持著我,若沒有朋友,若沒有仍愛我的老師,我走不過那死陰的幽谷。今天站在這兒,我願把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從無聲到有聲,與大家分享,互相鼓勵。」
www•hetubook•com•com上一個瘦小的白色身影一再地,再三地,四次、五次、六次——十次出來謝幕,她深深彎著腰,臉兒已觸及膝蓋,人們仍然不離開,掌聲仍然不停,大家彷彿想把這一刻凝結,令它成為永恆。
七年了,從那一天宣判死刑,從那天知道自己永遠失去聲音,連講話都不能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城中最出名的聲樂家安靜文,曾得無數榮譽,曾無比光芒四射的她,在陰暗的世界裏掙扎、奮鬥了七年,七年的日子——她心中深沉嘆息,就像行走在死陰的幽谷中,甚至看不到半絲希望。
隨著漸散的人潮,前台的燈光m.hetubook.com.com熄了。後台小小化妝間裏,安靜文把自己關在裏面,掩著面痛哭失聲。
所有的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仰著險望著舞台,他們看來快樂、興奮、激動,有的人一邊笑一邊眼淚沿著腮邊流下來,他們不停地鼓掌,不停地歡呼,似乎要把手掌拍爛,要把聲音叫啞才能表示心裏的情緒。
應該高興慶賀的日子,她為什麼還要哭?
巧儀溫順地點點頭,乖乖地站在那兒。
「巧儀——」安靜文意外狂喜,女兒——終是來了。
巧儀把百合放在母親手裏,那掘強就在這一剎那溶了、淡了,展露一絲七歲孩子應有的天真微笑。靜文在呆怔之後,一把擁https://m•hetubook.com•com住女兒,她知道,她得回了她。
「是麼?」靜文興奮地放開女兒,又捨不得。「我預備,你們等我。巧義,你陪在媽媽身邊,別走開。」
唱完最後一個音符,嘹亮、美妙的餘音仍在空氣中迴旋,千餘人的大禮堂突然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寂靜得連呼吸都不聞。然後,點燃一枚巨大的炸彈般,如雷的掌聲、歡呼聲一剎那間響澈屋瓦。
啊!太好了。昨天依然叛逆,昨天依然不肯跟她講話的女兒,昨天依然仇恨她的巧儀,今天奇蹟般地站在她身邊了。
她的眼睛比記者的閃光燈更亮,她的神情是那樣的虔誠感恩,她的聲音是那樣的美妙動人,她的話是那樣的真摯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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