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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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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進了這圈子幾個月,第一次聽人講理想。」她說。
「這表示我還待努力。」她笑。
「人回來就行了,」母親說:「也不早點通知,好煮點好湯給妳補一補。」
和他一起所有的事都極自然,一切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似的。
「琴姨,爸爸生日,妳——明天再談吧!」舒緯只求平靜,不想徹底解決。「我送妳回去。」
「有時候她也很正常。」
「初進來的人都有理想,漸漸就磨光了,」他說:「我比較有牛脾氣,還保持少少自我,少少理想。」
「我們——也沒打算慶祝,」舒緯為難的。「只是隨便吃一餐飯——」
這本是一句戲言,但傳呀傳的就彷彿變成認真的了,大家都說監製偏心。
她又瘦了兩磅,編導說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她不想在鏡頭前不靚,只好爭取休息。她知道,只要休息她就會胖回來。
「我想,名成利就之外,再加少少理想比較好些。」他孩子氣的說。
「妳——琴姨。」舒緯喃喃的。
「不,當然不介意。」她立刻說。
「阿緯,到現在你還不當我自己人?還不肯告訴我實話?」她沉聲問。
她沒有再去舒緯那兒,也沒有見亞倫,忙是唯一的理由——她只常常見到穎光。好不容易有個了午休息,她想回家。
「那就太好了,我最怕閒著沒事。」
「阿緯——」琴姨尖叫。
過了隧道,他們的車駛在香港馬路上。
「我們真的沒有存心慶祝,只是便飯,逸姿又正好來。」舒緯不停的解釋。
「很高大、漂亮的那個男孩子?」他彷彿記起來了。「他們說在Disco認識的。」
「我不希罕來吃一餐飯,我沒飯吃嗎?」琴姨斜斜的瞄一眼舒緯父親。「大家是親戚,一點誠意都沒有。」
「阿才——就是被她罵走的。」他終於說。
「妳知道他?」
「漸漸的你大概也會把我當成男性朋友了。」她笑。
「妳可對這圈子有理想?」他凝望她。
「我明白。」她說:「真是奇怪,一開始你給我花|花|公|子的印象,女朋友多得數不清,後來——又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也激烈。」她說:「如果我再遇到她,她對我不客氣,我也同樣會對她不客氣。」
「逸姿,我們到那邊吃水果。」舒緯父親站起來。
她決定對他說實話,因為她當他「恩師」。恩師,電視台、電影圈很流行這兩個字的!
「我永遠不會轉向後,我覺得那太寂寞。」她說。
「其實——也不算什麼,是琴姨。」他說。
「你的朋友還說了阿緯些什麼?」逸姿問。
「當然——他家裏有事,請假。」他說。
「還有,」她怪叫起來。「因為她得不到你父親,所以把感情發洩在你身上,以你代替父親,所以要這麼嚴格的控制你。」
逸姿看他一眼,他實在左右為難的痛苦,好吧!既然愛他,也不必為難他。
林穎光對她有知遇之恩,而且沒有架子,許多藝員都喜歡接近他。
「怎麼——這麼多?」她聲音也變了。
「有時候?那是沒有我,你又順她意的時候,對不對?」她笑。
「怎麼會不知道?最正派的一個監製嘛!」母親似乎也有點改變。「樣子也不錯。」
「也是——生意上的事。」他說。
「阿緯——」她叫。「我不能來這兒,是不是?」
「看!是不是?是不是?她不肯放過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她大聲說:「你得替我想想。」
「為什麼?犯不著衝突啊!」
「妳小屋的樓下管理處。」
舒緯站在那兒,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或許——他是老實人,否則也不會這麼為難了。
「為免遇到她,我們現在就走吧!」她站起來。
「總是有的,」他不置可否。「我想她不是對妳有成見,而是對你們那圈子的人。」
而這種感覺令人非常舒服。
「她為什麼事和你父親過不去?」她吸一口氣。
「是不是?我說一定有事,」她斜睨他一眼,含嗔帶笑。「你果然沒說真話。」
「逸姿,我——」
「我信你做得到。」她說。
「她不會再上這兒來了嗎?」她問。
「但是以後——」
「隨便吃一餐也可以叫我,」琴姨笑得好可怕。「寧願請不相干的外人也不叫我?」
逸姿知道,如果她需要幫助,他永遠都會在那兒!
她點點頭。
「喂!」電話是她私人安裝的,就在床頭。
「我提議去看午夜場電影,」逸姿說:「連續拍戲,我也會跳不動。」
「年紀又怎樣?她那圈子裏的人手段可厲害了,你上了當都不知道,」琴姨彷彿得理不饒人。「阿緯,是不是你認識了她之後才有這麼多麻煩的?」
「幕後工作的滿足感更大。」他搖搖頭。
感情特別?!
「我看不少藝員初入行還有些書卷味,漸漸就沒有了,消失了,」她又說:「我想保持這個特點,而且要不斷的加強,你說好不好?」
「琴姨——」今夜是舒緯的受難日吧?
「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冷笑。「要不要把她當觀音般的供奉起來。」
她當然開心有這樣的機會,但是,戲裏的男主角和其它女角都不高興。
「我也這麼想。」他說:「但琴姨堅持。」
「可能的!」她越想越對。「要不然她的感情不可能這麼怪,你父親不會那怕她!」
才站定,穎光那輛白色日本車已停在她面前。跳上車之後,她才發現一點不妥。為什麼只有他們兩個人?
「只有——我們?」她悄聲問。
「上次的衝突大概沒事了,他們又言歸於好。」她偷看一眼,搖搖頭。
「舒緯,」逸姿氣得眼前金星直冒。「我不能再忍受這心裏變態的女人了,我現在要走,你送我!」
「別和那種人一般見識,否則徒給人看笑話!」
「是。情形是這樣,」她說:「她想主宰阿緯。」
「午夜場?不可以音樂會完了再去嗎?」她叫。
「你聽了她的?是不是?,」她說。
拍了一半,她就瘦了六磅,整個人累得不得了。
「今天妳休息半天嘛,」他知道她一切日程。「算準了該叫醒妳吃晚飯了!」
逸姿很意外,她把視線轉向母親。
「妳的加入是因緣機會,」他笑。「我呢,我的野心在更大的世界。」
「笑片,笑片,」逸姿叫。「舒伯伯生日,當然要看快樂的片子啦!」
「我很少出來吃飯,除了在公司就是在家。」他說。
她看他一眼,他還是那種愉快的笑容,一臉的正直,一臉的開朗。
「真的?」她盯著他。
「你——你——」琴姨指著舒緯父親,臉色發青。
「琴姨,」他深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我們原本說好了去看午夜場的。」
「說真話——」她考慮一下。「我怕紅不起來,那樣豈不是更難受?」
「那是——是我買的。」舒緯看逸姿一眼。女工人把飯送上來,琴姨又冷哼一聲,才慢慢拿起筷子吃。
「希望我能做得到!」她說。
「我想——她對爸爸的感情——有點特別。」
「只是一份工作?妳沒有野心?妳不想紅?怎麼只當它是一份工作呢?」他意外。
「我——」他欲言又止。
「除了錢還有什麼?欠債的人總比較矮一截,」她說:「這琴姨是他的親阿姨。」
「我——我們——」舒緯不知該如何答。
「如果她現在旋上來呢?」她笑。
「妳對他印象如何?」母親問。
「是。像現在幾個女藝員,條件很好卻半紅不黑,就是因為他們不適合,弄得自己也痛苦。」
「現在三點一刻,我五點半來接妳,好不好?m.hetubook.com.com」他看看錶,很有計劃的。
「好好演,好好做已足夠了,不必謝。」他說。
「就是他。」她坦然笑。「他做生意,很忙。」
「她還生什麼氣?都聽了她的。」她冷哼。
「這女人,她知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事?」她極之不滿的說。
「當然——我們新劇的角色就是大學生,有書卷氣的富家小姐,是善良正直的。這角色描寫得普通,但我希望通過妳身上的特殊氣質,令角色也特別起來。」他說。
逸姿望著他半晌,突然問:
「你對我的表演有什麼批評?」她反問。
她的笑容實在很美,很引人,她也會運用。
「妳把握得很好。」他點點頭。「有的女孩子是適合這圈子,像妳這樣。」
「很開心妳給我一份差事,」他笑。「能做妳的後盾是我的榮幸。」
「這個圈子的引人處是每天新鮮,」她說:「每天在扮演不同的角色,經歷不同的人生,想看看,是否比我們一成不變的人生好得多。」
目前為止,她還能管得住自己的感情。
起碼一個月沒見到父母,妹妹,實在很掛住他們,所以儘管想睡覺,她還是決定回家一趙。
「誰心理變態?」琴姨跳起來。「阿緯,不許送她走,她要走自己走好了,你不許送。」
「我每天也對鏡練習,但面對鏡頭時,一緊張就做不好。」她說。
「借錢給你又怎樣?買下你整個人嗎?」她語氣也不好,主要是對琴姨印象太壞。
「妳,都是妳,所有的事全是妳惹起來的,」她指著逸姿怪叫。「誰叫你來的?」
他教她演戲,為她分析劇情,分析角色的性格。空場的時候,他陪她聊天,一切表現都很明顯。
「啊——」一霎那間喜悅填滿心胸。「真的?怎麼這麼快?你中午才提起?」
「絕對可能是事實,」她興奮的。「她又莫名其妙的敵視我,對不對?」
「妳出道不到一年,三個男孩子出現了,還有些不知道的,」母親是老一輩的人。「妳還小,想不到那麼多,事實上——我不知道怎麼說。」
她不能忍受被人當面侮辱。女朋友不像樣,她那一點不像樣?
「妳在想什麼?」他問。
「很多?多到什麼程度?」她天真的。「十幾萬?二十幾萬?沒問題,我們可以湊一湊,我再問爸爸借一點,你自己也想想辦法,合起來還給她!」
總算有兩天休息,逸姿興沖沖的跑到舒緯的公司,只有他一個人在,連那信差阿才都出去了。
是!永遠都在那兒!想到這兒,心中安定、踏實得多,人生中有這樣的朋友真是難得。
「等不能在電視台做下去時,說不定我會回頭。」她說:「不過,如真有那一天,是很悲哀的。」
她令自己安下心來,好好接受一次電視台的好機會吧!
「那就看午夜場。」舒緯也不以為意。「那一部片子?」
「電視台給你追求理想的機會嗎?」她問。
「她和你父親之間有什麼瓜葛?」
「我們都要努力,表演的境界是無限的。」他說。
「明白的時候,大概我也磨光了。」她笑。
亞倫伸手跟他握一握。
逸姿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要甩開她。
「舒緯極怕那琴姨。」他說:「我想——不因為錢那邊簡單,真的。」
「我受得了的,」逸姿拍拍母親。「想名成利就,就總得付出精神。」
「為什麼不說話?有什麼瓜葛?」她追問。
「阿姨?」
「想不到妳想得更多,更遠,」他笑了。「妳的樣子很合觀眾眼緣,妳會紅的。」
「你選到電影了嗎?舒伯伯。」她故意問。「我看要早一點去買票,否則沒有好好位了。」
「對不起,這麼突然約妳,妳的男朋友不會有說話吧?」他半開玩笑的。
「也難怪的,」她搖頭。「在圈子裏浸了一陣,我也發覺有許多黑暗事,難怪外面人如此看我們,的確有那麼多不自愛的害群之馬。」
「想給你個驚喜,」她高興的。「來,吃點心。」
兩百多萬!她呆呆的望住他,以為聽錯了。
「應該沒有問題,」他說:「和她分開後,我反而完全不想再花天酒地,當初——她要負點責任。」
她望著他半晌,點點頭。
「妳說什麼!」她問。
「是——他們是合不來。」他說。
「琴姨,我陪你去。」舒緯只好這麼說。
「不只這麼少。」他垂著頭。
「人事?」她笑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一人公司?」
「想像?不,不,是推理。」她越說越肯定。「除非這樣,沒辦法解釋她的怪異。」
「這——」舒緯偷看父親。
「我們去沙田晚飯,我來接妳,」他說:「五分鐘後在妳住的樓下。」
叫的一碟飯剛到,她看見微笑著的一個人走過來。
「我不是什麼人,我只是舒緯的朋友,」逸姿努力令自己不激動,其實她內心翻騰得厲害,她才二十歲不到。「而且我說的是事實。」
逸姿沒出聲,卻看見舒緯父親沉了臉。
「她的錢簡直是毒藥嘛!!」她叫。
「妳找他?」
「亞倫呢?這陣子沒見妳提過。」母親又問。
很有計劃?他是嗎?
「吃午飯,」他聳聳肩。「介意我坐妳這兒嗎?」
她眨眨眼,想說「你的說法也代表你自己的看法,不是觀眾」。可是她忍住了,他對她是好意啊!
不只偏心,還特別熱心。
過了一陣,她也發覺了。「怎麼回事?阿緯。」她的笑容消失。
「爸爸生日搞成這樣——真對不起他。」舒緯說。
「原來如此。」他點頭。
亞倫坐在車裏,非常有耐心。「沒有鼻腫臉腫啊!」他凝視她一陣。
「妳——越說越像寫小說,演電視。」他說。
他是有意和琴姨作對的吧?
面對著這年輕又善良的男孩?,她真是理不出個頭緒。他用她的型來塑造女主角,分明對她表示好感,但他又沒這麼說,他要捧她吧?
她知道遇到了電視台裏最好的,最正直的人吧!因為她知道,有些人想當女主角、想紅,是要付出代價的。她聽不少人這麼說過。
「你是成功人士。」她說。
「爸——」舒緯輕輕叫。
「事實如此。」他說。
果然還是生意。
「會那樣嗎?十五分鐘後見妳。」他收線。
「趁年輕應該搏一搏。」他說:「我們這行很殘酷,一兩年沒有表現就淘汰了。」
「沒想到遇見他們。」舒緯說。
「希望——我太過慮。」母親說。
「電視劇也殺青了,豈不是很空閒?」他反問。
「去什麼地方晚餐?」
「OK,五點半我在樓下等妳。」他愉快的離開。
「對這部戲裏的自己滿意嗎?」穎光問。
「誰都知道啦!娛樂圈的女人個個都有價的啦,」琴姨的聲音更提高一些。「你別再傻了!」
今夜的舒緯令她十分失望,沒想到他是如此婆媽又軟弱的人,她不想再等他抉擇——
她寄望於拍完這套片集。
「我很難這麼說,她一直幫我。」他說。
「我說的是真話,」她透一口氣。「有時拍戲太累,脾氣不好得罪人,想起你會很安心。甚至上次和琴姨衝突,出來時想起你,也覺得有後盾。是了,我覺得你是我後盾,很多事我可以不必擔心。」
「當然,演技是嫩些,但因為角色是為妳塑造,先天條件妳佔便宜,所以很討好,」他說:「尤其是妳的氣質幫了妳不少忙。」
穎光匆匆吃完他的食物,匆匆忙忙,沒有人注意他們,甚至連記者也和_圖_書沒有特別望他們一眼。
「我下來,十五分鐘,」她極自然的。「不過你要忍受我鼻腫,臉腫的模樣。」
她倒床就睡,這一睡了五個多小時,被電話鈴聲吵醒時,看見已六點半。
他一眼也不看琴姨。
「不,去學北派,」她笑。「我知道公司有許多武俠劇要拍,如果我懂得一點武功皮毛,以後有機會就不怕應付不來,是不是?」
「林穎光今天怎麼不約妳?」他問。
「根本不知道,」逸姿笑了。「我感覺不到,就算他送我回來,也是偶然碰到。」
「是。我認為妳特別,」他肯定的說:「妳善良正直中又有狡黠,妳的溫柔中又有倔,我覺得妳特別,所以造了這麼個角色給妳。」
「為什麼這樣說?」
「你一點用也沒有,」琴姨指著他的鼻尖。「琴姨的話當耳邊風。找個女朋友也不像樣,以後吃虧,當時別哭著來求我。」
「我和他是好朋友,永遠都會是,」逸姿認真的。「他一直很幫我!」
她心中還是懷疑。
她的眼睛盯著逸姿放在那兒的禮物。
「什麼叫沒有辦法?」她不明白。
「說得真切些,她才是公司的真正老闆。」他搖頭。「我只能聽她的。」
逸姿再看舒緯一眼,轉身往外走。
「我想——是不是可以做一個比較不同的藝員?」她慢慢說:「至少不循著一個軌迹走下去。」
「她和爸爸有意見,我變成了左右做人難。」他說。哀聲嘆氣的。
「你去看!」父親心平氣和的說:「我和逸姿逛街,音樂會完了你到戲院找我們。」
「那裏去?」
「我也這麼覺得,」她說。很真心的。「我常常想,有你這樣一個朋友實在非常好,那便只是想起,也很心安,因為你對我實在太好。」
她笑了。她聽得出他暗示的十成把握。
「什麼?妳是什麼人?憑什麼有資格說這樣的話?」琴姨全身都在顫抖。「妳——妳——妳——」
「妳知道嗎?當初——是心中完全沒有目的,沒有目標,」他說:「現在不同了,我心中再沒有負擔。」
「別騙我,一定有事。」她不笨。
「怎麼知道我在睡大覺?」她笑。
「就怕他有什麼企圖。」母親說。
「逸姿——」舒緯大驚。
既然被邀請,她知道這場合一定沒有琴姨。因為舒緯父親和琴姨合不來。
「妳這小丫頭。」逸姿笑了。
「等會兒我們可以去Disco,」舒緯說:「爸爸一起去。」
他的期望——他只凝視著她微笑。
父親一進去,琴姨就臉色大變,一腔怒火變成委屈,她轉身對著逸姿,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們之間還沒有這種交情,她很有分寸。
人一累就什麼心情也沒有,只要一有時間她就睡覺,她認為天下沒有再比睡覺更重要的事了!
「好久沒見他,不知道他搞成怎樣,」她嘆口氣。「他的生意做得非常不好。」
停車在沙田出名的乳鴿餐廳外,侍者迎他們進去。
「我不能說紅了之後又如何,但是『紅』是任何人進這圈子的目標啊!」他說。
「事?!哦——沒有,有什麼事?」他明顯的在掩飾。「我很好啊,真的!」
「不——哎——妳知道這兩年生意不好,有不少貨壓在那兒,」他的臉色暗下來。「爸爸的意思是拋出去,虧本也算了,但琴姨不肯。」
然而事實呢?她不肯說,她心中也暗暗懷疑,穎光是否真的對她有意?她的懷疑是穎光只單純的對她好,卻從來不曾有任何表示,這——她猜不透。
「我還說不出原因,直覺的,舒緯不適合妳,」母親慢慢說:「真話。」
「這麼看得起我?」她笑。
「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講明,我拍戲時不喜歡藝員另外有工作,我喜歡專心。」他說。
沒有人回答她,舒緯都不願出聲了。
「我記得他叫亞倫——」
舒緯父親依然不看她,視線只在報紙上。
「我只敢說八成,」他笑。笑起來十分孩子氣。「我不想把話說得太滿。」
「是不是真的?」很多人都在問,包括亞倫,舒緯,和逸姿的家人。
「寂寞?」他笑起來。「追求理想的人都寂寞。」
分心?她想問是什麼事,忍住了。她不必知道太多他私人的事。
「坐這兒,阿緯。」琴姨在他們不遠處坐下。
「叫我怎麼說呢?」母親笑了。「男朋友當然想妳自己選,不過希望妳多考嫌慮。」
「你是說與美心離婚的事?」她試探。
問得太突然,舒緯完全沒有防備,聞言一呆,整張臉都改變了。
「阿緯。」逸姿伸手向他搖一搖,很大方的。
初當藝員,回影迷信簡直就是享受,那麼多崇拜,讚美的話,整個人真的飄飄然。
「不難。我脾氣不好,我不忍她,」她笑。「我氣起來時也不理後果。」
「不——五點半要走,」她考慮一下,決定不說林穎光請吃飯的事,免生技節。「有晚班戲拍。」
「隨便那一家,你們喜歡看我就喜歡。」舒緯父親說。
「是。但妳不必告訴別人,」他謹慎的點頭。「現在我在向上面爭取用妳。」
「琴姨!」她搖頭苦笑。「是他阿姨。」
他卻不像她有那麼高興致,吃東西也提不起勁。
「我就是擔心這個,現在這社會那兒可能有這樣的大好人?」母親說。
先是在錄影場裏傳,漸漸的更多人知道,記者在報紙上也寫了出來。
「她對妳極不友善,想吃了妳似的。」亞倫笑。
「不只這圈子,」他說:「在任何圈子裏我相信妳都同樣會有作為。」
侍者送菜上來時,逸姿看見兩個熟悉的人正走進來。舒緯和琴姨——正在驚疑,他們也看見了她。
「媽——現在時代怎麼一樣呢?藝人也只不過一份工作,妳太過慮了。」她說。
「我——」
「電視台真是能磨盡人理想?」她問。
「我身上有特殊氣質嗎?」她反問。
「如果真是——那就是妳的運氣了,」母親說:「今夜在家裏睡吧?」
「更大的世界?」她問。
「不能想那麼多,」舒緯真誠的。「我不能因為她而失去妳,真的。」
「阿緯,你有事瞞住我。」她搖頭。「雖然我拍戲忙,一個月沒見,你不可以就騙我。」
他想了一陣,搖搖頭,很為難的說:
「什麼時候會開拍?」
舒緯父親微笑點頭。
「等我,逸姿,」舒緯從背後追上來,他下了決心吧?「我送妳回去。」
「我擔心——正正經經的好男孩不再找妳。」母親說。
「你的生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問。「阿緯,如果你當我是外人,就不必對我說。」
「逸姿嗎?我是林穎光,」他愉快的聲音又出現了。「中午說的事已經OK了!」
「他——今天請假。」他說。
「我們希望妳選到最好的,」妹妹天真的。「這樣我都可以威風一下。」
「要,當然要,」她想也不想的就點頭。「是什麼?」
「有多少成希望?」她輕聲問。
「你父親是對的,何必拖呢?」她說。
「算了,我還是陪琴姨。」舒緯說:「明天我們通電話。」
「很順利,就快拍完了。」她說。
「那——」她反而說不出話。
「是你給我的機會!」她說。
「那要看各人怎麼做。」他笑。「我很難講給妳聽,慢慢的看多了妳就會明白。」
「老地方,如何?」他說。
「生意上的事?」她問。
亞倫也好久沒見面了,偶爾通個電話,他是最忠實,最可靠的朋友。
她又想一想,慢慢搖和_圖_書頭。
「我的朋友不是背後講閒話,還有什麼呢?」
那邊的琴姨臉上怒意越來越盛,突然間用力扔開筷子,霍然站起來。
「反正順路。」他毫不介意。
她對每個人都這麼說。
很快的,到了她家樓了。
「怎麼說家婆?我又沒打算嫁給他。」
「有什麼為難的?她只不過是阿姨,你可以告訴她,請她別過份。」她說。
「會不會琴姨以前就喜歡你父親?我的意思是你母親還沒離婚時?」她又突然說。
「是不是,是不是,」琴姨的聲音遠遠飄來,打斷了逸姿的。「那種女人那會只有你一個男朋友呢?自己也看到了,是不是?」
「我先拍一套媚俗的,收視率高的戲,公司滿意了,我再拍一部我自己喜歡的,」他說:「公司總要給我一點獎賞,是不是?」
舒緯放下筷子去找報紙,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客氣是很好的一件事,我不喜歡粗魯、暴力。」他說。
「阿緯,男人最要緊是有骨氣,」琴姨看不順眼舒緯緊張逸姿吧!「過來琴姨這邊。」
屋子裏有一陣子的沉默,然後琴姨又說:「我買了三張音樂會的票,等會兒一起去聽。」
「什麼意思?」她不明白。
「是嗎?」他看她一眼。「我有個朋友認識他,說他的麻煩不在生意,而在人事。」
「怎麼會呢?」他笑。「妳是最特別的一個朋友,不屬於任何一種。」
「以後再說。」他嘆一口氣。「或者我命中注定如此,我認命。」
「很高興聽妳這麼說。」他拍拍她的手。
「紅——就是這麼簡單?」她反問。又露出那種好俏好嬌的笑。
「學什麼?演技?」
「神情?怎麼會呢?」他誇張的笑。
「想不想回來,我的公司永遠歡迎妳。」
「正好來碰到了,是不是?」琴姨冷哼一聲。「還順便帶來了禮物呢!」
那琴姨的臉色就變得鍋底更黑了。
「電視人是這樣的了,」穎光說:「忙起來時真的是六親不認。」
「一開始她拿一百萬給我,陸陸續續的又給,我——那時也不是很懂做生意,反正有錢——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他懊惱的。
「慢慢練習。要成為好演員,用功是一個條件,另外只需要時間。」他說。
逸姿的怒意漸漸湧上來,這女人實在太過份。但——舒緯父親一直不出聲,她只好忍耐著。
午餐後,逸姿回到她電視台附近的小屋,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享受影迷信。
「亞倫。」溫暖的聲音令人愉快。「睡飽了嗎?」
「那要因人而異。」他說:「那圈子永遠吸引不到我!」
「媽媽死得早,她們姊妹感情很好,後來——她對爸爸的感情——有點代入,以為——以為自己就是媽媽。」他說:「我想是這樣。」
「這樣的追求理想豈不痛苦?」她說。
「但是知名度直線上升啊!」妹妹笑。「看看,八卦周刊也都有妳的消息了!」
「表示我還沒睡夠。」她說:「有次睡了十七小時,醒來之後發覺整個人都腫了。」
「事實如此嘛!」她說。突然間,她想到琴姨,心就冷了。
他來——大家都看得出,為逸姿來的?
「去那裏?我去拿車,正好可以送妳一程。」他說。他擁有一張真誠愉快的笑臉。
她想了一陣,嘆一口氣。
「是。」她點頭。「不過——我打算去學點東西。」
舒緯回到琴姨桌上,她顯得不太開心,一定又在怪他過逸姿這兒。
林穎光真的熱心。平常監製的工作多是行政上的,劇本弄好之後都該是編導的事了。
「何只想吃了我——」
「阿緯,真的要小心防防她了,你知道,心理變態的女人最可怕。」她認真的。
她只洗了一把臉,穿了一雙鞋子就下樓。大家是同事,研究新戲,不必換衣服!
「走或不走,」逸姿再說:「沒有另外的路。」
逸姿回電視台取信,預備順便吃簡單的午餐。
「但是你神情不對。」
「琴姨——現在再追你還錢?」
「其實你也有資格做藝員。」她說。
於是,傳出了林穎光追逸姿的事。
舒緯才意識的抹一抹額頭,其實那兒有汗呢?他實在是太緊張了。
「是你間接介紹我進去的!」她說。
舒緯有點意外,又像有點不高興。琴姨看看她又看看亞倫,不層的笑容浮了上來。
「這麼大一筆錢,任誰也沒有辦法,」他加嘆息。「只怪我當初——沒考慮清楚。」
新劇開始以後,逸姿必須以電視台為家才行,她發現她的戲份實在太重了,根本她是劇裏的靈魂。
「只休息半天。」逸姿讓他坐,他搖頭拒絕。「如果沒有琴姨我們可以一起吃。」
她瞪琴姨一眼,慢慢坐下去。
「你這人——」她有點生氣。
「有這樣的事?」他望著她良久。「我相信那位記者只是自己的觀點,不能代表觀眾!」
「妳在夾縫中怕也難做人吧?」他打趣。
「最好的方法是急流勇退。」他說。「紅一兩年,立刻結婚退出,給觀眾留下永遠美好的印象。」
舒緯父親生日那次的事並沒有太影響逸姿的心情,她還是忙著拍戲,忙著找時間休息。
「她——她——唉!」他不說下去。
幾乎主宰——多可惜的一件事!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心裏突然覺得前途、事業比男友重要了。
「我說真話,」琴姨不屑的看她一眼。「妳纏著阿緯有什麼好,阿緯又不是富家公子,妳別打錯主意。」
他們在說監製偏心。
「我想——別再討論這件事了,」他振作一點。「這全是我們倆的想像。」
「相信我,什麼都沒有。」他吃一大塊蛋糕。
「阿緯,不許走,」琴姨緊張的一把抓住舒緯,她不肯認輸,更不能沒有面子。「絕對不許走,否則——」
到了中環泊好車,他們走向「老地方」進餐。許久沒來了,逸姿竟有回家的感覺。
人家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約她講公事,她可不要小心眼兒的弄出笑話來。
「妳——怎麼會想到這點上面?」他反問。
「現在的確很後悔,但——沒辦法。」他攤開雙手。
「阿緯,你說,你去不去音樂會?」她指著舒緯。
逸姿回到家裏,母親和妹妹都在。「我還以為妳已經不記得我們了!」
「不去了!」琴姨從皮包裏拿出幾張票,突然間撕得粉碎。「你們——都沒有良心。」
「時間會令妳克服一切。」他說。
「你也學會了客氣?」她又笑。
她不敢出聲,更不敢把事情想得複雜。
「心裏覺得抱歉,所以犧牲睡眠也得回去。」她說。
父親卻恍若未聞,完全沒表情。
本來她今夜也有通告拍戲的,跟編導講了半天情,才放她假,但明天就得趕拍了。女工人已預備好了晚餐,弄得很豐富。舒緯的父親心情愉快的坐在那兒。
「目前我很穩定,很平靜,」的說:「我只和男性朋友來往,打打網球,出海打魚,女性朋友——只有你。」
「只是太麻煩你了。」她笑。
「這陣子我連睡覺都沒有時間,那有機會見他?」逸姿說:「拍完這套戲我會找他。」
這套電視劇的確趕得厲害,她每天幾乎工作十八小時,大多數的人都和她一樣。
「但是有的記者在報上寫,說我沒有觀眾眼緣。」她像在訴苦。
「流浪?」她俏臉兒微揚。
老人家一點也不古板,還灑脫得很。
「逸姿,別這樣。」舒緯快步來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看在我的份上,好不好?」
又有半天休息,她推了林穎光的邀約,獨自回到她的小房間休息。
「下午我要和*圖*書為這個劇本開會,」他愉快的說。年輕的臉上是一種為理想而努力的光輝。「有消息我通知妳。」
「這就行了。」他笑。「我這劇本非常好,我有信心能捧紅妳,真的。」
逸姿霍然色變,公然侮辱嗎?正想拍枱而起,亞倫溫暖的手壓住她的,並平和的說:
「不會後悔?」
舒緯父親重重的頓一頓腳,轉身大步走回臥室,並重重的關上房門。
「不喜歡這個人,」妹妹扁扁嘴。「漂亮得沒有安全感。」
「我倒不怎麼覺得,反正——只是一份工作。」她說。
「至少——目前不是,」她說:「以後不知道。」
「很有道理,」他點點頭。「不過目前有個機會,不必懂功夫的,妳要不要?」
「我又不是蠢人,」她頗自得。「上次在你家我就看出來,她來了,你父親就避不見面。」
「她以為是妳的媽媽?」她忍不住笑起來。「難怪你父親避開她啦!」
但穎光親自導演前三集戲。這還不說,三集之後他還是常常到錄影場,和以前很不相同。
「不全滿意,」她想一想說:「有些表情我想表達深刻些,卻做不到,無法控制自如。」
「哦——」她以為聽錯了。女主角是以她的型來塑造?
這方面舒緯就不像父親,他比較婆媽。
「我知道你全心全意為事業。」
「不清楚。他說舒緯公司有個女人難搞。」
「妳——」逸姿眼睛都氣紅了,這女人真是蠻不講理。「妳不要侮辱人。」
「希望你說得對。」她笑。「不過——紅了之後又怎樣?我還不是我?」
舒緯肯為她而得罪琴姨,這很不容易。琴姨一直幾乎主宰著舒緯。
「這音樂會不是普通的,我好困難才托人買到的票。」琴姨大聲說。
逸姿關上大門,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再也見不到她的模樣。
「那是幾年之後的事,不必這麼快打算。」她說:「大多數的人認為我在這圈子裏該有作為。」
「十分鐘。」她從床上跳起來。「十分鐘我下來。」
「我不是擔心這個,」母親說:「做了藝員,當了明星,人家就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妳。」
沒有什麼理由不答應,是不?他表現得絕對自然。
「也是真正出錢的老闆。」她說:「出錢的人當然有權說話啦!」
既然答應了,就表現大方一些吧!
「我當妳們是計時炸彈,我怎麼敢把你們再放在一起呢?」他說。
「也許就是有一個,讓我碰到了呢?」她笑。
「舒伯伯不會怪你,但——你想過得罪琴姨的後果了嗎?」逸姿問。
這是他痛苦的原因吧?
捧,是最難得的機會,她要抓牢。
「我有腳有車,為什麼要你送?」她冷笑。「被些莫名其妙的人在這兒出出進進,人家會懷疑我們這兒是什麼人家,阿緯,你想不到嗎?」
「本來約了陳少良,他還有事,」他大方的。「我想我先把一切告訴妳也沒關係。」
「不是做生意。」「生意只是為生活,」他說:「我的野心在天涯海角。」
「我——再給妳電話。」舒緯顯得不自在。「再見。」
「我——欠了她很多錢。」他說。
在她的感覺上,幾十萬已經算很多了。
「總比沒有理想好!」他說。
「也許我說得不對,這是我猜的,」他說:「但以前——他們還相處得不錯。」
「忍不下那口氣,」她說:「我想她有心理變態,得不到阿緯父親,就把目標轉向阿緯。」
其實她是好意,誰也知道。只是她的態度太囂張,令人難以接受。
「外面那部電影拍得順利嗎?」他問。
「考慮什麼?」
「你認為我適合?」她問。
「我要怎麼謝你?」她小聲問。
「我的新劇,民初劇,女主角是以妳的型來塑造的。」他壓低了聲音。
「你在那裏?」
「有生日會,怎麼不請我?」琴姨逕自坐下來,臉色不好。「眼中還有我嗎?」
「琴姨——」舒緯吃驚的。
「不,不,妳當然能來,妳是琴姨,」舒緯極之不安。一邊是父親,一邊是阿姨,他該怎麼做?「妳當然能來——阿四,替琴姨盛飯。」
他沒出聲,默認了。
「這又怎樣呢?」
「好——什麼地方?」她想也不想的。
「沒有。最近還做成一單比較大的生意,不會有事。」他拍拍她。「謝謝妳的關心。」
這麼好的事,這麼好的際遇,她當然什麼也不必考慮了,何況林穎光那樣單純正直。
「沒想到舒緯有這種麻煩,」他說:「那個女人豈不是比家婆還厲害。」
「放心,監製,」她俏皮的。「只要你用我,我一定專心一意。我的電影這個月內一定拍完,我保證不亂接另外的工作。」
「妳們喜歡誰?林穎光?」她反問。
剛走出電視台大門就遇到穎光。
「爸爸也為這件事跟我嘔氣,我變成了兩邊不討好,」他搖頭。「琴姨也生氣。」
「怎麼不打電話叫我去接妳?」他只這麼說。
「過來,」琴姨尖聲叫,像個潑婦。「明知我最討厭的事你偏做,明知我最討厭的人,你偏和他們在一起,你是想氣死我?」
「明天我會拍到十二點,你來探班,好不好?」逸姿愉快自然的。
逸姿送上帶來的禮物,三個人閒聊了一陣,她覺得和他父親很合得來。
見亞倫她不介意任何面目,他總會接受她的。
她還是中午那身牛仔褲,套頭毛衣。
逸姿吸一口氣,忍住了。是!不能給人看笑話!
「如果不分心,運氣又好的話。」他看她一眼。
「騙你們做什麼?」逸姿攤開雙手。「我的男朋友一向公開給你們知道,對不對?」
會——是這樣的嗎?這太可怕了!
「只是合不來?」她問。「這——」
她有這個信心。
逸姿站起來,她是不會怕這女人的,她脾氣硬,不是肯忍氣吞聲的那種人。
「沒有。她說如果要,她還可繼續給我,她從來沒提過還字,」他說:「但——她越來越管束我。」
「好吧!」她點點頭。
「好。」她點頭。
「舒緯,你讓她說這些話的是不是?」她像瘋子一樣的又轉向舒緯。
「不,亞倫不是男朋友,是我以前工作時的老闆,」她立刻說:「男朋友叫舒緯。」
「不要這麼想他,他真的很好,」她說:「目前這社會,那裏還有無條件的幫忙?」
「那麼舒緯豈不是很慘?」
人不多,也沒有圈子裏的人,她放心些。
「是啊!人家傳林穎光追妳是不是真的?」母親問。
「瘦了六磅。」她倒在沙發上。「累慘了!」
「阿緯,你看誰來了?」她說。
「那——多少?」她呆住了。
「這麼趕,下次就別回來,通個電話不就行了。」母親埋怨。「當藝員真的收買人命。」
「媽媽,妳放心,我絕對潔身自愛,」她立刻正色說:「我可以保證不走錯路。」
「是。我看見正是這樣。」她說。
「遠?!你的理想一定高得伸手不可及。」
他們沉默著下樓,沉默著上車。
「沒有口號,流浪也是過氣的名詞,」他搖頭。「我指的是胸襟,眼光。」
「怎會呢?他只是監製,也是我恩師,你們不要亂想,亂說。」逸姿回答。
她?!她的臉變了,她不想提這個女人。「她又出什麼花樣?」
「我想,我也需要充電了!」他笑:「我的電——賺錢。」
「這——」她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好。」
「有這麼可怕的事?」他搖頭笑。
「但我跟他hetubook.com.com很合得來啊!」逸姿說。
「那倒是好提議,」父親很贊成。
「我——當然也明白這情形,」嘆一口氣。「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只是——我沒有辦法。」
舒緯父親的生日,逸姿被邀請去吃晚飯。
「逸姿,妳別再說了,看在我們份上,」舒緯請求著。「琴姨,她年紀小,別怪她——」
「為什麼偏偏追問他?」逸姿叫起來。「舒緯呢?明知是我男朋友。」
「那——」他指指窗戶。「我從這兒跳出去算了。」
他也開始有點相信了,是嗎!
「這種心理我不明白。」她說。
他呆怔一下,顯然沒想到會說這樣的話。
「大概——連壓住的貨在內,還有一個待清理的地盤,一共兩百多萬。」他透一口氣。
這就是他的不同之處吧?他還有少少理想!所以他看來比別人正直,比別人清爽,比別人善良些。
「不,回來拿信和吃午飯,」她笑。她知道自己微笑很美,很吸引人,所以她總是笑。「監製呢?」
「下個月初,會整整工作兩個月,」他說:「很趕的。」
「他送我回來的。」
「哦——沒有,」她搖頭。「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
帶了禮物她和舒緯一起回去。
穎光對她依然那麼好,好得有時她忍不住感動,還有比他更細心體貼的男人嗎?感動歸感動,她沒有愛上他。
她不知道他眼定定的望著她做什麼,也不敢問。
逸姿不出聲,順從的跟著他走向一邊沙發。
「開會時決定了,」他說:「要不要出來?我可以把故事大網先告訴妳,還有妳演那角色個性。」
「也不是這意思,她——」
「很好啊!」他果然另眼相看。「妳就應該朝妳這目標走,妳會做得到的!」
時間過得特別快,電話鈴響了,她才驚覺已經五點多鐘,天已快黑了。
「是禍是福還不知道,」她說:「我最近就常常的擔心這件事情。」
她才拍完兩個電視劇,居然就有不少人寫信給她,可見電視台的宣傳力量有多大。下午沒事,不拍電規也不拍電影,她預備把時間用來回影迷信。
亞倫令她心中溫暖。
逸姿完全是自然的反應,她從沙發上彈起。
「也不是。」他說:「拍一部戲,得到國際間的認同和肯定,這不算太高的理想吧?」
舒緯陷入沉思,好半天不出聲。
她因為興奮,臉兒也脹紅了。
賺錢?像講的一樣容易嗎?
「琴姨——」舒緯忍無可忍的大叫。「逸姿根本不是那種人,妳不要再說這些話,這些話——傷人心。」
「從沒打算?」他盯著她問。
他坐下,凝定視線望著她。
上了他的白色日本小房車,一路往海底隧道去。
「我要休息,他應該知道。」她說。
從「反正有錢」到「現在這樣子」,逸姿突然發覺,舒緯大概並不真正在做生意,可能他真不懂,也可能——她記得是在Disco認識他的,他會不會年輕貪玩,誤了正事?又會不會——
「不是那麼複雜可怕吧?」他誇張的叫。
「過海回家看家人,」她說:「一個月沒見面了!」
「妳已具備了各種條件,再加上一個適合妳的好角色,我真的有把握!」
「絕對可能,」她說:「再下去,我怕不可收拾,總有一天出事。」
「妳錯了,不是我,是妳來了才搞成現在這樣,」她昂然不懼的說:「此地並不歡迎妳,妳,妳看不出嗎?」
「那有這樣的事?」母親不信。
「那麼傳聞是真的了?」妹妹叫。
手上還帶了點心,食物。
「她有沒有又提到我?」她問。
「那個琴姨對我成見極深,」她說:「前一陣子還正面衝突過。」
「我說錯了嗎?」琴姨冷笑。「她不是那種人是那一種?我會看錯?」
「她說——爸爸不給她面子。」
他呆怔半晌。
「嗨,逸姿,回來開工?」是林穎光。就是給她機會進電視台那個年輕的監製。
這個時候,她心中有一種衝動,若是林穎光有任何吩咐,她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我必盡力試試。」她臉上的躍躍欲試的光芒。「希望不負你的期望。」
「你也知道我進這圈子是很意外,大概我還沒預備好我的心,」她說。她覺得必須對他說這樣的話才好,他不是亞倫,也不是舒緯。「我應該喜歡紅,香港是現實社會,誰都喜歡名成利就。」
「爸爸提醒過我,不要用琴姨的錢做生意,」他說:「那時候我是雄心壯志。」
女工人去開門,誰也沒注意進來的是誰,當那人站在桌前時,才都吃了一驚。
「真的不是?」妹妹還不死心。
難道她以為舒緯父親會去?
「回我家。然後我們晚飯後出來看電影,」她說:「演了太多戲,需要充電。」
「好。那麼吃完水果我們就去,」逸姿愉快的。「順便還可以逛逛街。」
「阿緯,」逸姿咬著唇,直直的盯著他。「到現在為止,我並沒有怪你,你送我走,否則——就是你的錯了。我做什麼你後悔。」
「跳不動,你們去吧!」父親說。
這麼小一間公司,除了老闆只有一個信差的小公司,欠人兩百多萬?他這幾年的生意怎麼做的?
「算不上,離我的理想還遠得很。」他搖頭。
「但我有這機緣,總不得放棄?!」
「琴姨——」舒緯努力想制止。
舒緯微微皺眉,卻又不敢出聲。
「我想不至於吧!」他遲疑。
母親思索一陣,嘆一口氣。
「阿才呢?」她問。
「你們——是故意跟我作對?」她尖叫。
「我送妳回去,反正我過海,」他說得很自然。「然後妳陪父母,我去辦事,辦完事我來接妳回來休息,這樣又可看家人,又可休息。」
「我們也沒指望妳名成利就,」母親凝望著女兒。「只要生活過得幸福也就行了。」
「是——我跟妳去,」舒緯無可奈何的說,又偷偷對逸姿做個「請忍耐」的表情。「我買了三張票。」琴姨還是有點天真。
「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媽媽。」逸姿大為意外。
「但琴姨太激烈了!」他說。
「怎麼會呢?」她也笑。
舒緯漂亮如故,卻有點沒精打采。
對舒緯,她更堅定了些。
她皺眉。這麼巧?
「見都沒見過,怎麼可能喜歡?」母親搖頭。「我們關心的主要是妳。」
「我是逸姿。」她努力令自己清醒。
「她也有道理。她說那麼久都等了,再等一陣又何妨?」他苦著臉。
「我沒有想過,不——可能吧!」他不肯定的。
人不能主宰自己,凡事聽命於人,那實在是天大的痛苦。舒緯如今——是否脫困?她很想知道,可惜拍戲太忙,連打個電話都只能匆匆忙忙收線。
「舒緯呢?」
她心中有一大團亂七八糟的情緒。
舒緯父親拿出一點酒,三個人都喝了一點,於是興致就更好了。
「現在想想,在中環上班時也有不少樂趣。」她說。
亞倫也自然的對他點頭微笑。舒緯尷尬的打個招呼,慢慢走過來。
「妳進了電視台的成績算是很不錯,」他說:「兩套電視劇,又在外面拍電影。」
舒緯呆住了,半天都說不出話。
「很抱歉這套戲這麼趕,為表示歉意,等會兒接了妳,我們去吃晚飯。」他說。
「怎麼會呢?每天工作十八小時。」她笑。「妳不怪我兩手空空就回來吧?」
「她罵走阿才時說以後再也不來了,」他說:「但我不敢擔保,她像旋風。」
她迅速梳理自己,換了套衣服,完全不化粧的就下樓見亞倫。
「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我也得看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臉色做人。」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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