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不置可否的。「我沒有叫他來，也並不希望他來！」
「真的？」她倒意外。
「傻不傻是個人感受，不是別人眼光！」他說。
「床底下，你為什麼不看？」她揶揄的。
「哦——什麼時候回來？」他說。
「等一等，家瑞，」斯年著急的。「不是這意思，哎——晚上我給你電話！」
「比生意更正經，我為終身大事！」他裝個鬼臉。
「越是困難的東西我越要爭取，我絕不放棄！」他說。「蕙心，我們可有一個時間限制？」
她把衣服拿出來，一一掛在衣櫃裏，又去浴室沖涼、洗臉，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
她穿著睡衣，披著晨褸，臉上沒有一絲化妝，真實得令斯年心中的漣漪一圈圈擴大。
迅速換好衣服下樓，斯年正倚在電梯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那神情十分可惡。
「以前妳不曾有過任何男朋友？」他問。
正想拒絕他進來——蕙心從不接待男孩子。可是，斯年卻是怒沖沖地闖了進來。
她被帶到一組座位，兩張沙發上已坐了一個人，那個男人望著她猛笑。
「怎麼樣？還滿意嗎？」他說。
她想一想，半開玩笑地說：「二十年之後，你若還在四周，我就嫁給你！」
「怎麼知道？你的事不必問我！」她冷冷的。
「遲一陣不行了，菲律賓限制香港人入口！」她說。
「他呢？他呢？叫他出來見我！」他邊走邊嚷。
「可以去宵夜！」他微笑。
「傅斯年，這兒不是你胡鬧的地方，」她沉聲說：「趁我還沒發怒前，你最好離開。」
「就算成功了又怎樣？總要嫁人！」他說。
「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笑。
她是女孩子，卻有男兒風度，甚至比一般男人更光明磊落，更瀟灑！
「我想吃中國菜！」她說：「西餐令人反胃！」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又為什麼對你要有信心？」她反問。「你忘了我們在飛機上的協議？」
「我是要去廣播。如果能打動妳的話，我去買下電台所有的時間。」他目不轉睛的。
「對！差不多，辣喉嚨的！」他作一個割喉嚨的表情。「我是受不了！」
「如果妳有意，妳主動——世界上有打不完的戰爭了！」他半真半假的。
他凝視著她，她也凝視著他，在此時此刻——好像沒什麼話適合，感覺——似乎更重要些！
「那你該找費烈，這兒不是你發潑的地方！」她絕不退縮的。
「不要這樣，你為什麼不去廣播？」她制止他。隔壁的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思？
「是嗎？不明白？」蕙心的脾氣已湧上來，她最討厭那種敢做不敢認的男人。
「開玩笑，文珠知道怎麼我自己反而不知道？」她笑。「她騙你的！」
「妳叫費烈出來，我和他講清楚，」他一把抓住她。「我不能忍受他每次扯我後腿！」
家瑞皺皺眉，推一推眼鏡。
她也並非故意給陳家瑞難看，她實在是急於趕時間。離上飛機只有幾小時，她得從頭預備啊！
「我剛才說是要吃中國菜！」她說。
「加油加醋，說得我這麼可怕！」她笑。
屋子裏還是有著低低的電視聲浪，氣氛卻是溫柔得多了。
「我警告你，在馬尼拉離我遠遠的，不要讓公司的人看見誤會！」她說。
想起被她質問以後，他甚至不敢正眼看她，陳家瑞實在是老實人！
她皺眉，怎麼了？他怎麼突然發了痴似的？抓住她雙臂的手用力再用力，收縮再收縮——
「妳首先要相信我，我對妳是認真的！」他說。
「再見！順風！」他說。
「斯年，你知道嗎？如果我們這麼樣鬥下去，到最後一定兩敗俱傷！」她說。
「妳對什麼有興趣？我陪妳！」他說。
「祝妳好運！」老總點點頭。「妳要有心理準備，這會議對妳很重要！」
「傅斯年——」她用質問的口吻。
「這邊，請跟我來！」菲籍空中小姐說。
「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說跳舞！」她看穿了他。
「想什麼？妳神色大變！」他說，他是一直在注意她吧，他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對不起，老闆，我要趕飛機，」她揮一揮手：「要辦的事你自己做吧！」
她拿著話筒搖搖頭，這才放回去。
第二個人這麼說了，是嗎？還有家瑞。
「可愛！」他作一個奇怪的表情。「越強的對手越能激起自己的鬥志！」
「離開？」他霍然轉身，臉也脹紅了。「我今夜來要弄清楚，費烈到底怎麼回事！」
「可以！」陳家瑞永遠是一本正經的。
「這兒便宜，香港人一窩蜂的來旅遊，其實有什麼好玩呢？又熱又髒！」他說。
「不必！如有需要，我自己會講，」她說：「我喜歡坦白，光明磊落！」
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而且——不該在此地出現的，斯年，他不是說晚上打電話來嗎？他不是被文珠纏著嗎？他怎麼站在這？
「那——當然是！」家瑞想不到她會這麼問。「我認識他時他就叫傅斯年！」
「不要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好不好？」他還是笑。「在別人國家，又大庭廣眾的地方，多不好意思！」
「遲幾年——哦，陳家瑞說，過些日子說不定妳要變成他的上司了，他說妳有什麼——什麼——哦，女強人本色，就是這樣，女強人！」他說。
斯年沉默了一陣，忽然笑起來。
父母有應酬出門了，她覺得難得的清閒，而電視上這套西片又非常精彩，她看得很人神。
「隨時！你呢？」她說。
然而——又怎能不說話？
「他還說妳好兇，咄咄逼人！」斯年說。
「你去找吧！別嚇一跳，我窩藏的三個男人在裏面！」她氣極了。
「費烈——原來不在這兒！」他似在解釋。
今天沒有斯年送回家，她要獨自和中環的人潮搏鬥，她自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搶計程車，她的確不行。
她自然記得他是上司。
然後，她聽見擴音機召集她那班的人登機，運氣不錯，總算準時。
「那麼立刻下樓吧！」他說。
「哦——」蕙心站在門邊笑。「我若成功是否升級？」
「你會後悔！」她搖搖頭。「那天文珠在你辦公室查問些什麼？你會脫不了身？」
m.hetubook.com.com「我相信你！」她笑了。她不能太過分，只要令他以後不再那麼望她就行了。
「女孩子不能太硬幫幫，不能太四方，否則有損其美麗可愛！」
「不，我說的只是事實！」他搖著頭。
「還有一件事，你——不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說。
「我——嫉妒，妳看不出來嗎？」他問。聲音已經柔和了好多，好多。
「我——我沒有監視妳。」他是認真和嚴肅的。
「什麼？哦——不滿？沒有，怎麼會呢？」陳家瑞呆怔一下，結巴地連串說。
「要我把這些話轉告斯年？」
「沒有這習慣，通常我十點半上床！」她說。
「沒有！」她搖搖頭，然後笑了。
「沈小姐——」陳家瑞愕然。
「這是死纏爛打！」他挽住她。「上樓吧！」
現在的社會裏，真實的女孩子難求，個個都像戴了面具，連喜怒哀樂都化了妝。
她是不能心軟的，在這可能是事業上的重要時刻！她令自己冷靜一點，她告訴自己，無論這次會議重不重要，她目的是開會，她不能因為斯年而分心，斯年只不過是男孩子，雖然他出色！
到家了，停妥車，她跳下車。
收好資料，付了錢，獨自入閘。
「你住那家酒店？」她問。
蕙心的臉沉下來，她不能忍受這麼莫名其妙的態度，算什麼呢？當她什麼人呢？
想著剛才開會時他還是用那種監視的眼光對她時，她忍不住問：「陳先生，是否我工作上有什麼地方令你不滿意？」她用一種挑戰的口吻。
沒有理會那神情傲慢的秘書，她敲門進去。
「我對付你？」蕙心啼笑皆非。「你這是惡人先告狀？」
「我變種！」她哈哈大笑。
「蕙心——」他喃喃地叫。
對面的大廈就是蕙心的公司，近得似乎就像住在公司裏一樣。
「上樓？」她盯著他。
「我願意跟誰走就跟誰走，你管得著嗎？」她氣壞了，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她沒有對老總說，但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必拼盡全力，機會是稍縱即逝，她要把握。回到寫字檯，看見陳家瑞還在講電話，本想告訴他一聲的，也罷，不必打擾他，他總會知道的！
上了他的車，轉上大馬路，在人潮中，車隊中，他的車開得很穩，很熟練。
「那要看男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她笑。「我和許多男孩子很談得來，有男同學，教堂裏的男孩子，還有我的表哥表弟，他們都該是男朋友！」
看他這麼說，蕙心是有些後悔，她不是故意令斯年不開心的，她只不過是嘴硬。
「我很明白，」他點頭。「但是——斯年這麼多年，是第一次對女孩子認真！」
她不願和人爭先恐後的登機，總有一個位置屬於她，何必那麼緊張？
「我是英國護照，不必簽證！」蕙心接過裝資料、機票的牛皮紙袋。「我現在回家預備！」
「妳住在那一家酒店？」他忽然問。
她幾乎是最後一個上飛機，她是頭等位，從前門進去，空中小姐對她微笑，看了看她的登機證。
「喂！沈蕙心！妳不能到了那邊就把我扔了啊！我可是人地生疏，舉目無親啊！」他說。
「相信妳不是真這麼討厭我吧？」他看她。
老總召見，他真會選時候，有人告訴他今天她遲到？
「是嗎？我不知道！」家瑞是有點後知後覺那種人吧？他反應不快！
「誤會什麼？妳帶男朋友去開會？」他哈哈大笑，「他們最好開除妳，我要！」
「是，妳本來就是個女人，卻是全身起角、全身帶刺的女人！常常刺傷、弄痛對方！」他說。
「事業、家庭至少一樣一半！」他說。
她不響，任他拖著進去，一間間的屋子搜查。
「沈小姐，妳——這是什麼意思？」陳家瑞脹紅了臉，他不知道那裏得罪了她。
「不一定是他，當然，他也是朋友。」她說。
「可以！」她點頭。「像泰國湯嗎？」
蕙心再搖搖頭，獨自離開。
「意外嗎？」斯年站起來。
「斯年不是這樣的人，他說兄妹就是兄妹，」費烈很有風度。「我了解斯年，他敢做敢當！」
費烈——真是那麼大方？那麼有風度的男孩？
還是在飛機上睡一覺吧！一覺醒來，人已在馬尼拉，倒是很不錯的事！
「我並不需要證明什麼！」她說。
「蕙心？我，斯年，」是他的聲音，他的時間算得真準，知道她這時已一切預備就緒。「該吃晚餐了！」
「斯年，我們做普通朋友，不好嗎？」她搖搖頭。
她也不必在飛機上看資料的，這種資料——難怪老總一直在笑，根本不看她也懂的！
他先收線，大概怕講多錯多吧？
在公司裏，她越來越受重視了。
「我想——我不該跟劍橋畢業學生辯論，我沒有機會，是不是？」她說。
拿起皮包，她想起斯年，無論如何該通知他，否則他依然接她下班，豈不等到頭髮白了也等不到嗎？
「那是菲律賓政府倒自己的米，他們不看看這幾年賺了香港人多少錢？」他說。
「她以為我和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他淡淡的。「妳知道現在有些人流行和娛樂圈的女人在一起！」
蕙心思索著這句話，雖然是很有道理，但——她絕對不想給傅斯年任何鼓勵。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說。
「難道不是？妳明知道文珠纏著我，我沒辦法來接妳，妳為什麼跟費烈走？」他叫。
像全世界的「希爾頓」一樣，它的特點是大眾化，不特別高貴，豪華。蕙心住在八樓。
「海鮮湯和蟹！」她說。
「喜歡這花嗎？」他微微一笑，轉了話題。
「我承認，從小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她說。
門鈴在這時響起，她皺眉，不情不願的去開門，誰在這時候來呢？真不通氣。
「我愛妳，」斯年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然而——這次卻有著神秘的力量，真是，居然令蕙心的心情波動了。
他甩甩頭，使自己清醒，剛才——不是夢吧？
「斯年也有今天！」家瑞退回辦公室。
「我有興趣的事不需要人陪，我喜歡不受打擾！」她看著他。「真話，你最好回香港！」
「也不是等！」她很困難地說：「我不能保證以後如何，我對你沒有允諾，我只希和_圖_書望——目前是朋友，不涉及感情的朋友！」
「三、四天吧！」她說：「再見！我還有許多事要辦！」
斯年看她一眼，拖著她居然真往裏走。
「去那裏？和誰？告訴我，否則我會妒忌，會殺人。快告訴我。」他半真半假的。
他也不在意，能有一段意外和蕙心相處的時間，他是絕對快樂、滿足。
「放開我！」她掙扎。「費烈怎麼會在這？」
她是不滿他的莫名其妙行動，但卻又有些很特別的感受，似乎——被他的魯莽，被他的衝動感動了，斯年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這麼失態，這——這感動只是一剎那，被他怪叫所打斷。
她並不意外，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她是努力工作的，應該受到重視！
門開處，她呆怔一下。
「我用定了！」他凝視她。
在馬尼拉，蕙心被安排住「希爾頓」，因為離公司近。
「找我的？」家瑞站在門邊，他聽見蕙心說他名字。
「老闆，可否問你一個問題？」蕙心叫住他。
「是斯年把一切弄得這麼糟的，我絕對不希望造成任何的誤會！」她坦然說。
她的動作快，行李一下就整理好了，幾套得體的便裝，一件晚裝，幾雙鞋子，她並沒有很多出門經驗，然而這些事她似乎天生就懂。
「我知道文珠在斯年那兒，他出不來，」他淡淡的笑。「這個時候很難找到車！」
然後，吃了些點心，門鈴響了。似是接她的司機。她把行李交給他，立刻就趕去機場，她聽人說去馬尼拉的班機時常延遲，希望她的運氣好。她不喜歡在機場枯等。
「花只是花，我不覺得它能代表什麼！」她不同意。「這只是寫詩，寫小說的人美化了它！」
剛拿起手袋，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也決定不再拒絕他了，但是一定事先清楚地告訴他一切，他們做普通朋友，他們之間不會有愛情！
蕙心上班的時候遇到一宗交通意外，道路被阻塞了一小時，所以她遲到了。
「不是很傻？」她說。
「很美，這麼熱的地方也有黃玫瑰？」她說。語氣比剛才溫柔多了。
「文珠——其實也只是追問他這些日子在忙什麼！」他說。
家瑞又望她一陣，忽然說：「我沒有見過斯年對任何女孩子認真，包括楊文珠！」
「我不相信妳會這麼鐵石心腸！」他嘖嘖有聲。
「我不是鐵石心腸，只是——我事業心重，」她慢慢說。很有真誠，「斯年，我希望我們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至少——不特殊，我們不談感情，不涉及——其他，這樣我才可以接受你！」
「你去大使館求助吧！」她大笑。
「蕙心？是妳嗎？妳回心轉意了？愛上我嗎？」他怪叫，「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我不是君子，我不要和妳只是普通朋友，」他的臉又脹紅了，叫道：「我愛妳，聽見了嗎？我愛妳！」
「但以前台大的校長也叫傅斯年，我父親那個時代的，」她說：「現在台大的傅園就為紀念故校長！」
「費烈！你是在等人？」她招呼著。
她做事喜歡光明磊落。
「你適合這麼做！」她笑。「ＸＸ公子，不錯啊！」
「我只能說——我的運氣真好！」她說。
「我——該不該向文珠解釋一下？」她忽然問。
「我就是要她知道！」他悠閒地靠著不動。
她看一眼上司陳家瑞，他正在聽電話，很全神貫注的。當然，家瑞不是這種打小報告的人！
又在登機室裏等了十五分鐘，才由汽車送他們上機，看樣子這班機是客滿呢！
「沈蕙心，請問那一位？」她抓起電話。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突然間，她的心顫動起來，那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她原是十分灑脫的人，現在卻很不自在。
蕙心是絕對不會低頭、認錯的人，悶就悶吧！雖然有些抱歉，卻絕對不可以說出來。
她想一想，還是先下樓再說，斯年那傢伙什麼事都敢做得出，說不定他真住在這酒店呢？
「他們做法和我們中國人不同，妳吃辣嗎？海鮮湯非常辣！」他說。
侍者送來菜單，他們都低頭看，誰也不再說話，氣氛有點悶。
她掙扎著，猛烈掙扎著，這吻來得並不突然，不像上次在汽車中，她原有時間，有機會抗拒的，她——竟然沒有，心中只有驚慌，混亂，她——
「對不起，老闆，我的態度不好，我知道，」她昂然面對他。「但是我不能忍受人家鬼鬼祟祟監視的眼光！」
「我真不幸！」斯年說。
「我的眼光！」他指著自己，樣子有點傻。「我的什麼——眼光？我不明白！」
「我很成熟，心理上！」她說。
一切手續弄好了，才一點半，她獨自到餐廳喝一杯咖啡，攤開資料來慢慢看。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
「我不在意別人眼中我是否美麗可愛，」她笑了。「那多是小女孩在乎的！」
「這實在是很抱歉，」她攤開雙手，說得很困難。「我只是當他普通，甚至同性朋友，對他和對你，對任何人沒有什麼不同！」
他思索一下，一本正經的。「不會吧？如果算年紀，斯年該是老校長的孫子輩，但沒有理由用同樣的名字！」他說。
「不行，這班飛機到馬尼拉後直飛雪梨，不回香港的。」他故意說。
蕙心已扔下他，大步奔出去。
斯年在機場和蕙心分手——他知道她住『希爾頓』，他聽見接機的職員對她說的。有時候，他也頗識大體。
「沈蕙心，妳憑點良心，」斯年怪叫衝過來，用力關上門。「我——難道不夠誠心？妳要這樣對付我！」
他大聲叫，整個房子都充滿了他的叫聲，連電視聲浪都被掩蓋了。
斯年可以做朋友，普通的，同性的朋友，可在一起聊天，喝酒或談些公事、世界大事的朋友，她不會對他放出感情！
「傅斯年可是真名字？」她問。
撥通了電話，說話的正是他。
五點鐘，她已清理好桌上所有東西，揚聲說：「老闆，還有工作嗎？」
放下皮包，去就去吧，遲到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大錯，老總怕也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吧！
「我自然明白！」蕙心大笑。「不必這麼緊張，找不會等你像等男朋友一樣，再見！」
「我替你？」蕙心是意外的，但——這是和圖書機會，她不會放棄。「好！我會立刻預備啟程，只是，會議的主題是什麼？我可有任何資料？」
可惜的是斯年不了解她。
「剛才——很抱歉！」她終於說。
啊！斯年，他竟跟著來了！
「我的原則、我的個性不會改變！」她說。
放下菜單，抬起頭，發現斯年正凝視著她。
「這兒也有唐人街嗎？遠不遠？」她好奇的。
「嫉妒的男人是最劣等的！」她冷笑。「對自己沒有信心才會嫉妒。」
「變種！」他搖頭，笑。
「沒有委屈，你是不錯的上司，」她這一句話是相當有誠意的。「我剛畢業，沒有經驗，要跟你學！」
「我不想答應妳，可是我可有不答應妳的餘地？」他說。
「楊文珠知道你跟我去了馬尼拉怎麼辦？任你有天大本事也解釋不清了！」她笑。
他看見了她的笑容，整個人都呆住了，這笑容——可愛得令人情不自禁，像小女孩和男朋友在賭氣，然後突然心軟，卻用笑容來表示諒解，這笑——真是像陽光照耀，她可是像諒解了的小女孩？
是嗎？進步？
「好！我們留下來跳舞！」她淡淡地笑。
原來這個「亞太會議」並不怎麼重要，並非有關公司決策之類，大概是公司賺大錢，與其上稅給政府，不如讓職員們藉開會來游埠。
她更不在意別人的閒言閒語，只要自己站得穩，立得直，怕什麼別人說閒話！
辦手續的時候，她才發現是頭等位，老總真是很給面子，普通職員那有坐頭等的資格？
她開著門，站在門邊。
「信心對男人來說是好事，但——不必用在我的身上！」她的態度、原則還是不變？
「我相信！」她點點頭。
隨著另外幾個客人步出電梯，果然是夜總會。
「肉麻點才有趣嘛！」他靠在沙發上，「妳老總對妳不錯，買頭等位給妳！」
「只要在他心中覺得不可笑，他也值得了！」費烈說。他倒很幫斯年。
匆匆趕到公司，才坐下，就看見桌上一張便條，老總叫她立刻過去一趟。
「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有玫瑰花，因為玫瑰是代表愛情！」他有深意地說。
「不，不是女強人，這很老土，我只要事業成功，不需要什麼名銜！」她說。
「妳很老？很大？」他也笑。她才二十二歲。
「不是，文珠不是針對妳！」他搖搖頭。
「其實——我覺得妳能力很強，讓妳做我的助手是很——委屈的事！」陳家瑞又推推眼鏡。
屋子裏冷氣開得很足，把炎熱的空氣關在緊閉的落地窗外。
她看不起那些說閒話的人，如果她是有什麼錯，她歡迎任何人站在她面前講！
望也由他望吧。反正他沒有惡意，她也沒有損失，是不是？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嘴唇打斷了她，他吻她，緊緊地，令人透不過氣的吻她。
「青梅竹馬——也有很多種形式的感情，」他搖頭。「斯年告訴過我，他對文珠好像我對文珠一樣！」
老總把許多不屬於她部門的工作都交給她，每次開業務會議，指定要她出席——參加的原本是經理級的人馬，像她的上司陳家瑞。
「是嗎？」蕙心始終不起勁。「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可以聊天的同性朋友！」
「那麼，還是坐原機回香港吧！」她說。
「我無意這麼做，而且從不主動！」她說。
「你這人——這是什麼理由？」她想生氣，看他那副樣子，還是忍不笑了。
「哦——妳看起來不像杭州人，妳高大，杭州人該比較嬌小！」他歪著頭打量她。
「我喜歡！」她淡然說。
蕙心仍然上班下班，仍然每天下班的時候見到斯年，他說每天接她下班，他說到做到！
她太驕傲了，真的。
蕙心再笑一下，走了出去。
「兄妹？」她笑著搖頭。「並不是很好的理由！」
「我沒說過自己是廣東人啊！」她笑起來。
「家瑞，是嗎？我是斯年。」斯年的聲音。
「同性朋友！」蕙心重複著，低頭開始工作。
「那就算了，就在附近吧！」她說：「這兒治安不好，晚上還是少出門好！」
「他有麻煩了！」她全無芥蒂的。
「等妳！」費烈總是這麼的斯文淡定。
「哦——」她很意外。
蕙心也笑了。有的時候她也實在太多心，斯年絕對不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她該看得出！
「他——每天接妳下班？」他問。
家瑞看了她一眼，轉身正欲進辦公室。
「沒有協議，那只是妳單方面說的！」他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我被逼的！」
樂隊只來了幾個人，在奏著很慢，很輕柔的晚餐音樂，整個夜總會也只坐了疏落的幾張桌子的客人，穿著白制服的侍者卻已站了他們的崗位，整體來說，氣氛相當不錯。
「正經？去馬尼拉也做生意？」她笑，心情十分愉快，斯年竟跟了來。
蕙心拒絕與他同住一家酒店只不過不想讓公司的人覺得她公私不分，開會還帶男朋友來——斯年算是男朋友吧？男性朋友！
「放心，一切有我！」斯年笑。「什麼時候可以走？」
「但是你的眼光分明是這種意思！」她不放鬆。除非她不開口，否則她一定要追問到底。
「我警告你，傅斯年——」她叫。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慌。
許多人都開始在背後議論紛紛，表面上，也對她越來越客氣了！
她心裏真氣，好好的一部電影就這麼看不成了，而且斯年——他憑什麼資格？
侍者帶他們到一張位置很好的座位，蕙心看到桌上有一枝不同於其他桌子的黃玫瑰，還有一張定位卡。
「天地良心，他是這麼說的！」他說。「哦！想吃什麼？」
「母親是，父親卻是杭州人！」她說。
「怕我影響妳？」他笑得特別，似乎洞悉一切。「蕙心，妳真把前途看得這麼重要？」
「第幾次，或幾十次？幾百次？記不得了，」他笑，「如果不是為了生意、公事，我根本不想去的，那個地方既不好玩，又沒有好吃的，更沒有東西可買。」
「我是指那種能打動妳心，能得到妳感情，和妳單獨約會的男朋友！」他說。
「二十年。」他眼中光芒一閃。「我等！費烈一定贏不了我的！」
「順路吧！」她淡淡的。這個陳家瑞真多事，他看見斯年每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接她下班嗎？
「誰說去夜總會？」她故意這麼說，以表示自己並非這麼小心眼兒。「我知道餐廳在一樓！」
男孩子最欣賞她，她全身最吸引人的一點也是這些吧？
「我是最劣等的，我不在乎，但我的信心從那裏來？妳告訴我！」他目不轉睛的。
「我——並沒有看見他，不過同事在談論，而他那部賓士四五〇跑車又的確引人注目！」
斯年皺皺眉，他沒想到蕙心會這麼說，他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
飛機終於起飛，蕙心拿起座位面前的雜誌胡亂地翻著，對斯年的追著來雖然開心，可是——總覺得有點怪，和一個男孩子太接近會不會令她心軟？
「少來這一套，肉麻。」她皺眉。
「一〇〇九！」他扮個鬼臉。「有什麼辦法呢？我找不到其他的酒店！」
「現在唸完書，妳卻把全部精神放在工作、事業上，妳只是女孩子，會不會有點過分？」他正色說。
「那——希望我們好好合作，不要再有誤會！」他由衷的。看來——他真不是監視她？
「哦——」蕙心呆一下。
他點點頭，再點頭。
她總不能管制別人的眼光！
「不，斯年用你做擋劍牌，」她笑。「文珠在那兒，他脫不了身！」
玻璃房裏面的陳家瑞還是不時偷偷的以監視的眼光望住她，斯年說不是他的主意，那麼——這陳家瑞發什麼瘋？她可真不明白！
從會議室出來，各人都走回自己崗位，很自然，陳家瑞走在她旁邊。
「不知道，那邊有分公司的人來接機，他們會安排！」她淡淡的。
「今天不必接我下班，我不會在！」她說，斯年說話有時真是瘋瘋癲癲。
「猜的！菲律賓是千島國，海鮮應該好！」她說。
「可以——走了嗎？」她先開口，揚一揚頭。
「餐廳進餐沒有情調！」他搖搖頭。「蕙心，我發覺妳既不相信我，對我也沒有信心！」
「少諷刺！」他看她，「蕙心，妳開完會我們去碧瑤玩一天，如何？」
斯年呆怔一下，然後清醒了——若不是清醒，他剛才的戲做得真好，真傳神。
「嗯——去唐人街？或是附近的一家『九龍餐廳』？」他問。
「喂！不要扯這麼遠，你到底住在那裏？」她盯著他。
「只因為妳去馬尼拉！」他也坐下來。「我是正正經經做生意，做事的，妳原是知道！」
「是不是文珠對我有所誤會？」她主動地問。
蕙心呆怔一下，這個猛笑的男人如此臉熟？他——看真了，斯年？
「不，我愛妳！」他肯定地說：「這一次妳沒有打我，是不是進步？」
費烈很意外地看她，彷彿是問：真的？
「所有的資料全在這兒，妳可在飛機上看！」老總微笑。「這兒是機票——啊！妳去馬尼拉沒問題吧？一點鐘司機會去妳家接妳！」
「我當然要管，」他緊緊地盯著她，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我一定要管，妳的事——我非管不可！」
「不要拆穿我，給點面子行不行呢？」他抗議。「我怕妳不答應啊！」
放下電話，陳家瑞從玻璃房裏快步出來。「沈小姐，有一件事立刻辦一下——」他說。
「我的車停在後面安瀾街，走過去，好嗎？」他說。
「有你在，我願去剛果，去孟加拉！」他促狹的。
「同性朋友？」家瑞睜大了眼睛。
「遲幾年我或會考慮！」她不認真的。
「離妳很近，」他含糊地說：「妳預備在酒店餐廳吃？或是出去試試菲律賓菜？」
「妳等斯年晚上的電話吧！」他駕車離開。
她重重的把那一個公文夾扔在了桌上。
「費烈？」他問。
「是這樣的！」她加重語氣。「自前的情形是——我只是希望有一些能聊天，能溝通，或者事業上的朋友！」
「你——在樓下？」她很意外。
「傅斯年——你可別無理取鬧？」她叫。
「蕙心——」他凝視她。「唉！好吧！隨妳！」
「喂！斯年——」她叫。她想問他怎麼來得這麼快，他已放下電話。
誰知剛下樓，就看見了費烈。
「有眼光，妳知道此地海鮮湯最好？」他笑。
「斯年住山頂！」他搖搖頭。
「我盡力！」她笑。
「那——我該怎麼做？」她問。
「哦！你們是朋友！」空中小姐眨眨眼，帶著會心的微笑退開。
「是有點意外！」蕙心坐下來，「不過——富家子是方便，不必向人請假，不必看人臉色，大爺有錢，想去那兒任何時間都行！」
「他呢？人呢？妳把他藏在那裏？」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指緊得像鐵鉗。
快下班了，心情突然好起來，沒什麼原因的輕鬆。為了斯年會等在樓下？不，不，主要的是她不必擠巴士，不必和人爭計程車，這才輕鬆的吧？
「妳等會兒就知道！」他搖搖頭。「在酒店裏，十個人起碼有五個人是講廣東話的！」
「你以為這兩個傅斯年之間可有關係？」她問。
「小姐，我是純情小生，我要保持形象呢！」他帶她進電梯。「夜總會在頂樓！」
「叫王彬街，相當遠，又髒！」他說。
「我不是說離妳很近嗎？」他說：「等會兒見！」
她感覺得到，家瑞走進玻璃房，很有效的，家瑞不敢再以監視的眼光對著她，她想，人是要兇一點，強硬一點才行，不是嗎？
「是！不需要證明什麼！我該有點信心！」他說。
「我真這麼可怕？」她揚起眉毛。
「四川人？」他猜。
「我會去多買幾雙走路的鞋！」他說。
「是真的，我絕對相信！」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妳的氣質性格吸引的必然是優等男生，像我，像費烈！」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希望和理想！」她說。
斯年實在是很有心的，他早訂好位子，又訂了花——這花一定是他特別安排的。
「斯年？這——又關斯年什麼事？」陳家瑞像蒙了不白之冤似的。「我想妳是誤會了！」
「沒有！」她十分肯定。「我不怎麼容易吸引男孩子！」
似乎——有著淡淡的，令人心靈安靜的情。似乎！
「在這兒誰又認得我們？」她說。
難道他們今夜就這麼悶下去？
「是，找你，家瑞，」斯年的聲音好古怪，好急切。「文珠在我和*圖*書這，我不能來了，我們有點事情！家瑞，真對不起，你是明白的是嗎？」
「家瑞？」她笑。「你等一等，我替你叫，因為你打錯了電話！」
「真的？」他大叫起來，似乎勝利在望了。
「謝謝！」她笑一笑。「只是好奇！」
他微微皺眉，十分敏感。
「蕙心，難得有機會在異國相聚，我們把什麼原則都收起來，好不好？讓氣氛輕鬆一點，愉快一點，我們該好好享受！」他很誠心地說。
「妳別以為我不敢，只要是男人，我見到一定殺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兩個互相瞪視著，卻沒有退讓的意思。
「我喜歡菲律賓歌星，每一個都很有水準，」他說：「等一會兒聽聽音樂，如何？」
「啊！沈！妳終於來了！」老總拍拍額頭，「我要妳立刻去馬尼拉，替我出席『亞太』會議，下午兩點半上飛機！」
「為什麼要理？我覺得那是無聊的，」她不屑地搖搖頭。「大家都還在唸書，為什麼不把精神全放在書本上？我討厭無謂的約會！」
「不必！妳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吧？」他微笑。「你也該了解文珠的脾氣！」
「陳家瑞！」她搖搖頭笑。
陳家瑞不高，五尺八寸的樣子，和穿了高跟鞋的她差不多。人家說男人矮就多計謀，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不過這陳家瑞看來是滿有心計的！
她想一想，然後笑了。
蕙心不得不承認對斯年的印象漸漸在改觀中，更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耐心的男孩子。
「你自找的！」她瞪著他，絕不退縮。
「荒謬！」她說。忍不住的笑容溜了出來，斯年說的話跟他的人不配，這麼孩子氣！
「那豈不是要委屈你了？」她笑。
「妳的理想是做個女強人？」他揶揄的。
「未必！」她看了他一眼，怎麼又談到這個問題了呢？實在很悶，「傅斯年，你第幾次去馬尼拉了？」
「沒興趣！」她搖頭。
「會是長途跋涉！」她微笑。
她沉思一陣，考慮一陣。
立刻，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不是上下班時間，交通並不擠迫，很容易找到計程車。很快的回到家裏。
「是——但是斯年——不像以前，」家瑞似有深意。「他對女孩子很驕傲，要對方遷就他！」
「我不知道，」蕙心吸一口氣。「可是傅斯年說沒有讓你這麼做！」
「斯年，我——很抱歉！」她反手放在他手上，在他面前第一次表現這麼溫柔，這麼有誠意。「我喜歡坦白，目前——真是只能這樣，我不想有任何傷害！」
「沒有，妳可以離開！」家瑞這才看她一眼。
「妳說——我監視妳？」他真的呆住了。
蕙心狠狠地跺一跺腳，卻又掙不脫他。
「沈蕙心，妳——到底想強硬到幾時？」他吼。
「那麼——妳的意思可是要我等妳？」他問。
「妳——捉弄我？」他盯著她看。
他發了瘋嗎？明明聽見她的聲音，叫家瑞？
他已換了衣服，看樣子，也衝過涼，她越來越懷疑他是跟著也住進「希爾頓」了。
「也許比升級還更好！」老總眨眨眼。
「妳太理智了！」他輕嘆。
「去殺我們老總吧！他派我到馬尼拉開會。」她笑。「下午兩點半的飛機！」
「不要說成這樣吧！」她瞪了他一眼。
「這不是什麼大得不得了之事！」她說。
但是，她也清楚自己，她的立場是絕對堅定的，她不是容易改變的女孩！
「我要求你不要和我同住一酒店，要不然——至少要裝作不是一同去的！」她說，心中還有些矛盾。
他再看她一陣反手握住她。
蕙心獨自坐在客廳看電視。
「妳有理由，而且——我喜歡妳的坦白！」他也是真誠的，坦然的，「無論如何，我還是會堅持下去！」
蕙心是無所謂的，那一家酒店都是一樣，離購物中心遠些更好，因為她根本不打算買東西。
「女孩子和男孩子有什麼不同？」她反問。「我們難道不該重視事業？」
哎！好吧！事已至此，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是妳的冰冷，漠然拒人於千里之外吧？」他搖頭。「文珠說，大學時至少有一打優等男生想追妳！」
「也許！我也希望是誤會！」蕙心聳聳肩。「任何人都不喜歡在被監視的眼光下工作，相信你也一樣！」
誰說不是？總是有人爭著接她下班，又都是那麼出色的，運氣實在好！
他倆之間的氣氛也好多了。
「沒有一句好話！」她白他一眼。
她吸一口氣，費烈不是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比他的外表更有深度，他的話很有說服力！
「但，妳對費烈似乎沒有原則，沒有個性！」他說：「為什麼這樣不公平？」
話一說完，她發覺又輕鬆又舒服，她常常在講原則，其實——不也在為難自己嗎？
「我不能了解他們，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她問。
「費烈是君子，我們可以做普通朋友！」她淡然說。
正想換衣服下樓，電話鈴響起來。
「真話！沈蕙心，現在妳才像個女人嘛！」他說。
「廣東人很少吃這麼辣的！」他望著她。
「文珠——真不聰明，」費烈嘆一口氣。「她越這麼緊張，斯年大概會跑得越快！」
「我這個人——原是沒有氣氛、情調的！」她說。心中已接受了他的建議，表面上還是強硬。
他是有些失望的，他沒想到她真是這麼食古不化，真是這麼死硬，只不過是普通社交啊！
「有車總比沒車好。」她走在他身邊。
「會嗎？」他望著她。再問：「會嗎？」
「我倒情願坐經濟位！」她說。
可是蕙心故意裝作不知道，什麼也不說。
她早聽人說過，很多大公司都是這樣的。
「但是情形很糟，是不是？」她笑。「如果為了一個愛他的女孩子，他是值得的，只是我——很好笑！」
然後，掙扎也停止了，她安靜了下來，安靜在他的懷裏，然後，他放開了她。
「為什麼認定了費烈？我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她說。
「為什麼不理會他們？」他追問不捨。
招手叫來侍者，吩咐了食物，四周的客人慢慢多，更有夜總會氣氛。
「怎麼不在這兒？送妳回來之後，他一直沒回去過，他當然在這！」他嚷。「出來，費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