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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此心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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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費烈點頭。「下一個舞開始我們再跳!」
「算是吧!」她也不在意。「老總其實並不像你說的,他是正派長者!」
斯年——他該受點罪的。
「當然,蕙心接不接受你是另一回事!」文珠迅速的接著說。
一年多的事了,怎麼想起來有如昨天?甚至——每一句對話她都能清晰記得,然而——斯年呢?
什麼意思?態度那麼古怪?
「或者是妳滿不在乎的那股味道吧?又或者是妳智慧、冷靜的神采,又或者——」
蕙心進去,坐在老總對面。
「這所有的人裏面也包括你和我!」費烈笑。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文珠想一想,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縱聲大笑起來,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
人事經理退休,她由行政助理調過去,一下子就升成經理,薪水也——哇!增加了一倍,這——這——
「沈蕙心根本沒有接受我!」他說。看得出是說真話。
「好!」她爽快極了。「七點!」
「我對妳,真的緊張,蕙心!」他說。
「你該慢慢來,用緩和一點的方法!」費烈說。他是真心真意的在幫忙。「文珠怎麼能受得起刺|激?」
「她嫉妒!」她說:「聽我話,下支舞請她跳!」
「事情已經鬧成這樣子,我想抓住這機會,」他說:「以後——怕更難了!」
「我廣佈眼線!」斯年急速的看蕙心一眼。
「文珠,斯年並沒有——」蕙心為難的。
「謝謝!」蕙心不想應酬她,匆忙往老總那兒走。
「謝謝!」她看玻璃房裏的家瑞一眼,準是他通風報信,否則斯年能這麼及時打電話?
「哦——那我豈不是沒希望了?」文珠說。
「但願是如此,免我尷尬!」斯年說。
文珠看費烈一眼,笑意更濃。
「我怕什麼?誰敢說我是司機?」她開動汽車。「蕙心,妳是回家或是回公司?」
「放心,斯年還能打人不成?」她笑。
她逕自走到酒吧處,為自己倒一杯酒!
「好吧!下班時等我!」他也站起來。
「謝謝你的栽培!」她慢慢說:「當然我很高興,相信我也能做得好,因為我一定努力,全力以赴!」
「不必扯出文珠,」他盯著她,「我發覺妳不是沒有感情,是在壓抑!」
「妳不怕在妳走了之後,事情有重大發展?」他是在開玩笑吧?
「你們自己講,好不好?」蕙心把電話交給家瑞。
「那個時候妳怕沒有旅遊的興趣了!」蕙心搖搖頭。「因為太容易,想到就到了,還有什麼吸引力?」
她沉默一下,她的心——早已為他打動,只是——只是——事業上她可能有更好的發展,斯年的事遲一步吧!反正——說過等一輩子的!
彷彿所有的一切全在她意料之中,她是那麼斯文淡定,大方怡人。
窗簾深垂,客廳裏光線黯淡,唯一的光源來自正在轉動、運行的電影放映機上。
文珠開車,蕙心很聰明,先鑽進後面,斯年猶豫一下,只好坐到前面,這是禮貌。
「哎——斯年會怪我的,他叫我替他約妳!」家瑞是老實人,急紅了臉。
只是——她永遠也沒想到斯年會愛上蕙心!
「你知道嗎?費烈,半年前我和斯年從『紐約』轉『紐奧連』再轉『LA』,經夏威夷、東京回香港之後,還立刻趕去參加個舞會,我可沒見什麼人累!」文珠說。
他從來沒有打算掩飾——
音樂結束,他們回到座位上。「費烈跳舞有進步!」文珠說。
「我想攤牌的心太急切,反而把事情弄糟!」斯年搖頭。「我是兩頭不討好,兩面不是人!」
「其實,妳心裏對我也是很好的,也喜歡我,故意在表面上拒絕我,對不?」
只見家瑞咿咿唔唔,又點頭又說好,然後放下電話。
「保密功夫做得好,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真是一點也不知道,難怪你最近總是沒空!」文珠似乎全無妒意了。
「理想什麼呢?妳總要結婚!」文珠說。
「真想知道?」他不說。
蕙心正預備工作,桌上電話又響了。今天真忙,恐怕人來人往,又是電話的,她什麼工作也不能做了吧?
「老總告訴斯年的,他們一直是朋友,」家瑞說:「然後斯年就安排了這些!」
蕙心好意外,這家瑞搞什麼鬼?
仰起頭,一口氣喝了半罐啤酒,然後拿起電話,撥了蕙心家的號碼。
「我不覺得,」她搖搖頭。「我對你——老實說,還陌生得很!」
她心中是激動的,可是表面上卻是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淡漠。她知道,在這種情形下,她不能表現太多的真我,她不能讓別人看透她。
「也許我有追求的目標,其他的事沒有感覺!」她避重就輕的說。
蕙心上車時朝他們倆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分明有些什麼,可是他們都不懂她的意思。
「是吧!」費烈不肯定的。「你知道她剛才來找我時,神情是多麼的不妥!」
「不是她!」文珠搖頭「我要知道你的事,還不是易如反掌?」
「斯年,」是他愉快的聲音。「恭喜妳啊!」
費烈考慮一下,說:
「你心裏明白!」文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罵,又罵不出口,斯年從未對她表示過感情。可是——他們這麼多年了,他又從來沒有另外的女朋友,她以為——是了!就是她以為!
「我承認!」斯年苦笑。「事實上,她不任性的時候,實在是很可愛的妹妹!」
還有蕙心——她一定是在生氣了。她警告過他叫他別和她一起回來的。他只是萬萬想不到文珠會等在機場!
「接你捫啊!」文珠也在笑,卻是非常不自然。「怎麼去馬尼拉旅行也不通知我一聲呢?」
「不必等一會兒,」蕙心說:「下一個舞,我帶著皮包,我們悄悄地溜吧!」
「妳可以來看著我啊!」蕙心半開玩笑。
「君子?」文珠笑笑,笑得很誇張。「他是嗎?」
「不稀罕我的,那麼費烈請!」斯年說。
「我豈不是被人利用來過橋?」她笑。
「聰明!」文珠說:「費烈,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下飛機吧!我想下午回公司報到!」她說。
「不像也沒法子,誰叫她是女主角?」斯年開玩笑。
「你說不動我的!」她搖頭。「我這個人除非是自動,我不容易受人打動!」
「費烈,酒吧裏有最好的酒,你替文珠服務!」斯年霍然站起來,冷冷的說:「我睡了!」
他盯著她看,黑眸中閃動的是情,的的確確是——只是——她卻不能接受!
費烈不敢再出聲。
他皺皺眉,大門已開,站在那兒的是拿著門鑰匙的文珠,她身後還有費烈。
這兩個女孩子在玩什麼花樣?
「不必這樣,她有自尊心的!」蕙心小聲說。
「所以一見我約走了蕙心,馬上就追了來,」文珠還是笑,眼光絕對坦然。「你緊張什麼?」
「我對吃並不挑剔!」蕙心說。
「籠絡老闆?」他也笑。
「那麼,十二點半!」她說。
斯年靠在躺椅上沉思,剛才在機場上所發生的那些事令他不快。
「坐機場計程車?」他問。
對手。文珠認定了!
「沒想到你這麼賴皮!」文珠扮個鬼臉。「等一會兒我們去『三溫暖』,你也跟去?」
飛機輪眙著地,發出吱吱的聲音,漸漸的速度慢下來,滑向停機坪,機艙的門也開了。
「文珠打去妳卻正好接到電話,」他眼中隱有笑意。「是不是以為又是我,坐在電話旁邊等?」
她為什麼來?找吵架?或是興師問罪?
「斯年不是這樣的人,他更不是利用妳,他那麼緊張,妳該看得出!」他說。
「要喝什麼?我替妳弄!」費烈在打圓場。
「你和他們講話,我悄悄拿皮包!」她說。
「何必呢?」蕙心坐下來,「斯年,我從頭開始都反對你這麼做!」
「我和斯年永遠抬槓」文珠說:「斯年,吃什麼自己叫,我們不替你服務!」
「不知道!」她坦然答。
「別或者了,飛機下降了!」她打斷他。
費烈站起來,斯年的臉色卻是更難看了。文珠想說什麼,卻只是冷冷一笑,沒有言語。費烈伴著蕙心到舞池,兩人保持距離的慢慢轉著,移動著。
她皺眉,這個問題——老實說,她也無法確切的回答,幾時呢?她目前追求的是事業,有了事業,難道還找不到更好的對象?
「你這個人!」文珠白他一眼,轉向蕙心。「怎麼斯年一來妳就不出聲了?」
「我不明白!」文珠斷然說:「我現在才知道,傅斯年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恐怕大哭一場的電影只要蕙心在,你也一定參加吧?」文珠又說。
「伯母政策啊!」文珠打趣。
「嗯——聰明的做法是什麼也不做,聽其自然發展!」費烈沉思一下。
「請不要來!和_圖_書我們在文華二樓!」她說。
「少跟我來這一套,」文珠冷笑。「我想怎麼做沒有人可以管我,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就是不清楚,」文珠嘆一口氣。「只是——斯年這樣子我很生氣,也——嫉妒!」
「忘了你是純情小生嗎?」她笑。
「蕙心,我——文珠,」文珠說得似乎全無芥蒂。「半小時之後我來接妳,在妳家樓下,嗯——OK!」
其實,她也未必愛傅斯年,只是她驕傲。她可以放棄男孩子,卻不容別人搶。
「我和文珠是同學兼朋友!」她也笑。
「費烈,我到美國去走一趟,你認為怎樣?」她說。
她對蕙心並沒有成見,真的沒有!
「男孩子喜歡一個女孩子是可以不擇手段,只要這手段的出發點是善意的。」費烈說。
「大方一點,你總要面對這種情形!」費烈拍他一下。「看,她們出來了!」
雖然文珠並沒有做什麼,也沒明顯的罵人,感覺上他是非常的氣憤。
到目前為止,蕙心對斯年只是普通朋友,文珠看得出,蕙心是那種不容易動情,不容易接受男孩子的人,她不但有傲氣,還有原則!
斯年皺皺眉。啊!是了,走那天太匆忙,完全忘了約文珠和兩個從美國回來的同學吃晚餐,這不但令文珠焦急,還令她大失面子。
「我可以另外約個女孩子!」費烈說。
「那麼喜歡妳的男孩子豈不很慘?忍心嗎?」文珠笑。
「沒有!」蕙心淡淡的。「只是晚上約了媽媽看電影!」
但是文珠今天破壞了一切!
蕙心皺眉,為禮貌她只能站起來,卻看見文珠那比哭還難看的臉。
斯年瞪她一眼,攔住一輛計程車。
「不要這麼賣命,多休息半天有什麼不好?」他說:「妳不覺得辛苦?」
「斯年,你知道女孩子寧可傷心,不能傷自尊,不能傷驕傲這句話嗎?」她說。
「我怎麼對妳?」他平靜的說:「我不以為我得罪了妳!」
「我也是猜的,傅斯年,真是這三個字?」他問。
費烈在那兒也是難做人兼乾著急,要怎麼才能緩和氣氛呢?他實在不願看斯年沒有表情的臉。
接電話的是一個溫文的中年婦人聲音。
「斯年每天接蕙心下班,算準時間等在那兒,而蕙心是個大方的女孩!」費烈說。
早晨回到公司,意外的看見桌上有一盒鮮花,有一張賀卡,還有上司陳家瑞的笑容。
是愛情嗎?他們互相根本沒說過任何一個有關愛的字。沒有感情嗎?他們不是從小在一起?這麼多年,斯年沒有另外的女孩子,她也沒有另外的男朋友,許多人都把他們看成一對——斯年會在這個時候掉頭而去,她難堪!
他望著她半晌,搖搖頭。
「傻瓜,為你,為我,你該爭一爭啊!」她叫。
文珠一走,他整個人看來輕鬆、開朗多了。
她該怎麼做呢?當然她不能再去找傅斯年,這個方法行不通,斯年會反感的!她該——該——自動在斯年面前失蹤?讓斯年來內疚一下?
「一點也不!我不想自己未老先衰,才一個半小時的飛機,辛苦?」她搖頭。
「那就行了,七點鐘我到妳家接妳!」他說。
「要喝酒,我陪妳去!」費烈為難的。
斯年的脾氣大概就快爆發了。「楊文珠,妳——」
文珠對蕙心微微一笑,轉身往外走,蕙心沉默的跟在後面,彷彿她們早就約好的!
她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回到她家的大廈外面。
「還有什麼話,妳快說!」他漠然的。
這件事——他也有錯,他不該給文珠鑰匙,這可能是造成文珠的錯覺,是嗎?
「我上司陳家瑞!」蕙心笑了。文珠做的一切太著痕跡,太不聰明,女人在愛情上真這麼盲目?
「我正好想打電話給家瑞!」斯年說。
「誰顧我自尊?」他沉著臉。
「絕對有權!」他加強語氣。「只是——蕙心,妳拒絕一份真摯的感情是否值得?」
「誰喜歡我都沒有用,我只喜歡事業!」蕙心說。當然,她有些故意,她要讓文珠安心。
「我怪自己。我把斯年逼成那樣,我真是糟透了!」她歉然的笑。「真是無顏再見他的面!」
「一言為定,」他很開心似的,「希望斯年別怪我!」
「聽見了,可是與我有什麼關係?」蕙心說。
「你不曾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她說。
「或者我二十八歲時!」她不認真的。
「你想道歉,是不是?」她微笑。「你又沒得罪我,我不喜歡這麼婆媽的事!」
「好!傅斯年,你有種!」她鐵青著臉厲聲說:「你今天怎麼對我,總有一天我要連本帶利的還給你,我們大家走著瞧!」
斯年和費烈對望了一眼,卻都不出聲。
「文珠是誰?」他毫不起勁的舉一舉杯。
她現在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她自小被所有的人寵壞了!」斯年不置可否。
「哦——這麼巧,」文珠似乎不信。「剛才我找斯年,他也沒有空!」
再說,如果將來傳出去沈蕙心搶了文珠的男朋友,她真就沒有面目見所有同學了。
文珠的眼睛盯著畫面,心中卻翻湧著許多事情。她清楚的記得,畫面上是去年夏天,她學校放暑假,斯年到她家來,說好說歹要她一起去游泳。她表面上故意為難他,兩人在客廳裏又笑又鬧,又拉又扯——
「文珠,我想——」蕙心想解釋一下。
斯年也意外,也震驚,但——他是男孩子,重要的是他大概想乘機表明一切,他猶豫一秒鐘,迎了上去。
「我沒有讓誰等我!」蕙心說,「目前,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放映機原是有聲的,可是畫面卻是無聲,當初文珠想去配磁帶,配上聲音,斯年卻反對。斯年總是反對,他覺得這些事稚氣、無聊兼沒有意義,一些生活電影,一些旅遊時的片段,何必花那麼大的精神配音呢?
她不蠢,明知文珠約她的目的,她既不能拒絕,只好表現得更坦然些。
「沒有約會吧?蕙心!」
「不要說得可憐兮兮,想表現個性,很好,一二三掉頭走!」她說。
「等會兒——不知道她會怎麼對待蕙心!」費烈望著前面,有些擔心。
她不希望他這麼研究她,這是很難堪的。
「你是為什麼呢?」站在舞池裏,蕙心嘆息。
「中午預備在那裏吃?」他問。
「說起台灣,你和以前台大故校長傅斯年有什麼關係?」她問。
「那是當然,你原是不甘寂寞的!」文珠又看斯年一眼。「走吧!我開了汽車來!」
斯年——唉!
斯年是站住了,卻是不回頭。
「哦——斯年」她心中有一剎那的感動。
「我想回去了,斯年!」她掙開他的手。
「文珠,我看斯年真是累了!」費烈頗不安。
「不問清是什麼片子就想參加?」蕙心說。
「我去開會,臨時決定的!」蕙心淡然說。
「沒有,真的沒有!」蕙心搖頭。「四年同學妳該了解我,我但求心安,其他的都不計較!」
「花點精神在我身上吧!」他微笑。「我實在是個不錯的男人,妳會知道!」
「不談問題,至少——今夜!」她站起來,顯得煩躁不安,顯然她是關心這個問題的。
斯年和費烈又對望一眼,罷了,今夜就讓文珠全權擺佈吧!免得又惹火了她。
家瑞和文珠——可能嗎?
「我重視的是我的事業,因為這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其他的——目前不談!」她說。
「真話?」蕙心開心的叫。
她點點頭,逕自推著小箱子往前走。走下小小斜坡,越過鐵攔,忽然間,蕙心和斯年同時看見一個人,文珠。
「天下間沒有人這麼喜歡法!」他說。
「我的事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她說。
「我們跳舞!」斯年說。
只是——她心中的確也嫉妒,也有些難過,說不出原因的,她不喜歡斯年和蕙心在一起!或是——她心底是喜歡斯年的?
斯年臉色變了,卻忍耐著不出聲。
「轉致謝意?不,不,斯年今夜替妳安排了一個慶祝會,妳自己告訴他!」家瑞急了。
蕙心看斯年一眼,這次旅行,無論如何斯年解了她的寂寞,否則一個人真是悶。
費烈臉色微紅卻有教養的不出聲。「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希望!」斯年說。
「走吧!還等什麼?」她領先大步走出去。
「我就是要給他們看見!」他下定決心,「我愛妳,為什麼不能表示出來?」
「什麼辦法?」她急切的問。
「真話?」她意外的驚訝,她沒猜錯吧?是有關係。
女孩子要抓牢一個男孩子,要欲擒故縱吧?
「好,今夜不談,什麼時候可以談,明天,後天?」他也站了起來。「蕙心,妳總要給我一個回答!」
「你自然不是斯年的對手,他狡猾!」她說。
「那麼怎麼辦?我總不能自殺謝罪!」她說。
因為早晨飛機班次不密,機場的人不多,接機處也沒有人和*圖*書山人海的場面。
「這秘密不能告訴你,」她笑。「是我和文珠間的事!」
事情是怎麼開始的呢?
「升了級,有什麼感想?」他問。傳說中他很花心,很風流,對她卻是正經。
「走吧!今晚不喝酒,明天我請吃飯,正式道歉!」斯年展開笑臉。
出了公司,在等電梯時,文珠說:
隨著各人下機,到移民局檢查,又拿了簡單的行李,他們出閘得很快。
那麼多年,斯年怎麼對她——全無留意?
「讓我了解有什麼不好?」他握住她的手。
他們都深知文珠脾氣吃軟不吃硬。
「謝謝!我對自己也有信心!」她肯定的說。
文珠來了,她居然等在機場接機!
在老總辦公室門口敲敲門,老總在裏面怪叫:「進來吧!沈。」
「出去喝酒,好不好?」文珠的眼光拋向斯年。
「我們是好朋友!」他淡淡的笑。
「不,你不是我喝酒的對手!」文珠揚一揚頭。
真的,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包括友誼,包括兄妹間的感情。
桌上的電話響起來。「沈蕙心。」她拿起電話。
「正是說你!」文珠意外過後,但立刻就笑了,笑得充滿陽光,全無芥蒂。「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現在再嫉妒已經遲了!」她開自己玩笑。
文珠最近總是找她,午餐或是下班時送她一程,雖然文珠做得很自然,蕙心焉有不明之理?文珠在阻止她和斯年做更多的接觸。
「明白什麼?我嗎?」斯年突然出現。
「又是逃避!」他嘆一口氣。「妳不痛苦?」
斯年當她是什麼人?爭風吃醋?
「蕙心?哦!她睡了,請問你是那一位?我讓她明天回電話給你!」她說。她必是蕙心的母親。
「好吧!」斯年沒好氣的。「妳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我無需對妳負責什麼!」
家瑞無疑是正派的男人,也太正派了,完全沒有一點情趣,怎樣的女孩子才能接受他?
文珠?蕙心回頭,看見站在那兒的文珠。
奇怪的女孩子。
「蕙心,妳臉上的五官分開來並不特別美麗,組合起來為什麼這麼有魅力?」他凝視她。
那——費烈!
「不是巧遇,是我跟去的!」斯年說。
「我們在討論戰略呢!」斯年微笑。
「我相信妳的話,只是斯年——怕要失望了!」她說。
「很快的,我就屍骨全無了!」她笑。
「蕙心,我有個感覺,我們像老夫老妻!」他靠在沙發背上,喝一杯白蘭地。
「那麼文珠也會知道!」她故意的吧?
她和斯年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有感情嗎?她自己似乎也疑惑。
昨夜的情形令她難堪,斯年不但不請她跳舞,甚至連話都不願說,帶了蕙心去舞池,而且一去不回,這——她怎能不難堪?
「純情者——純粹色情也!」他大笑。
「我姓傅,謝謝,伯母!」他放下電話,心中有些失望。不過十點鐘,蕙心可是故意不接電話的?
「我先送妳!」文珠汽車開得很好。「蕙心,問妳一個問題,斯年最近常來煩妳嗎?」
斯年也跳下車,替她拿出行李箱,也拿出他自己的。
「斯年會失望!」老總搖搖頭。「不過,公司當然是喜歡有妳這樣的職員!」
「還有費烈,」她搖搖頭。「這次回香港,我們大概是水洗也不清了!」
斯年看費烈一眼,怪他多事。蕙心淡淡的搖頭,斯年這個人不識大體,他該在這個時候平息文珠的怒火才是!
「剛起床,」文珠說:「中午有沒有空?」
無論如何,該解釋一下。
「我不明白,妳告訴我!」斯年心平氣和的。
「嗨!家瑞,週末哦!還不走?」
「試試以正常朋友,或者比較禮貌,比較淡一點的態度對斯年,」他說:「不過,這也不保證成功!」
她知道文珠有話對她說,實在不便拒絕,她不想老同學之間有心病。
「不歡迎我也已經來了!」他坐著不動。
「在馬尼拉有沒有進展?」文珠笑問。
「不管妳承不承認,斯年是在追妳。」文珠大方,坦然的說:「他從沒對任何女孩子這麼認真,這麼緊張過,妳是第一個,我最了解!」
「壓抑?很可怕的兩個字。」她摔了摔頭,摔開那份不自在,被他看穿了,是嗎?
「你怎麼知道?」她問。
「這麼晚了,算了!」費烈又打圓場。
在停車場找到文珠的賓士四五〇,斯年把兩個人的小箱子放在後車箱,然後沉默上車。
「大笑一場倒是好運動,」斯年說:「我參加!」
「妳出來,文珠也不會釋然!」他說。
「我開爸的房車來,再多一個人也坐得下!」文珠逕自往前走。「費烈本來也要接你們的,他正好有事!」
「沈蕙心很爽快,她一定想不到斯年也去!」她說。
「你對女孩子心理很有研究啊!」她叫起來。「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專心的?」
「如果有時間,可以!」她強調如果兩個字。
「把沈蕙心也一起請去!」文珠怒容消失。
「為什麼總要查我的行縱呢?」他有些不滿。
音樂結束,回到座位上,卻不見了文珠和費烈。「他們走了!」蕙心說。
斯年根本從來不重視他們之間的友誼。
「努力吧!」者總摸摸他的半禿頭。「野心加上努力,我能看見妳的成功!」
「不,是文珠!」蕙心說。「誰在問?是斯年?」文珠敏感極了。
「我有什麼錯?荒謬!」他嗤之以鼻。
「文珠?妳來了?」
「他是趁火打劫!」他不客氣的。
「你以為呢?」她不答反問。
「哦!我幾乎忘了你今天坐飛機回來!」文珠諷刺的。
當然,他們也試過一次中國菜,比起香港來的確是差得遠,不過價錢也不貴,還算說得過去。
「那麼你不參加我們的慶祝會?」蕙心說。「哎——到時候再說!」家瑞匆匆走開。
「事業無成就不結婚?」文珠問。
「文珠太任性,她會把斯年嚇跑!」費烈說。忽然又覺不對,改口著:「其實斯年從來也沒愛過她!」
「是嗎?」蕙心頗有反感,仍維持好風度。
「好吧!我回去時問問看,或者真會有那麼一點兒莫名其妙的關係!」他說。
「在馬尼拉,斯年有沒有帶妳去吃海鮮湯?」文珠問得十分自然。
「於是兩個人『白板對死』,你這好風度的劍橋畢業生就此退讓了?」她說。
「是!」蕙心還笑得那麼淡漠自然。「我在飛機上遇見斯年,很巧,也很意外!」
他沉默了一陣,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沒有人怪妳,文珠!」
他靜靜的望住他們不出聲。
「愛或不愛,妳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訑。
「那會在好多年後,我事業有成之時!」蕙心說。
「不分性別,公司注重的是才能,我清楚的告訴妳,沈。除了董事會主席妳沒有可能做之外,其他的任何位置妳都有希望!」
「約媽媽?」
文珠內心還是稚氣的,天真的,看她全無芥蒂的樣子,她約蕙心沒有目的嗎?
「愛——就再努力爭取一下,否則就忘了他!」他說。很認真的。
「那是文珠,斯年是成熟、理智的!」費烈說。
「我不覺得有魅力,我甚至不化粧!」她不以為意的。
「不——哎!是,是!」也不知他在說什麼,又是「不」,又是「是」,他這人!
「為什麼不自動呢?我有什麼地方不好?」他望著她。
「你自己知道!」文珠盯他一眼。「我最討厭鬼鬼祟祟的男人,小家子氣!」
「他若成熟、理智,就不該不聲不響的跟去馬尼拉!」蕙心不以為然。
「來了遠遠的坐一邊,行不行?」他笑。
「又去文華?」蕙心問。
「哦!有人知道你來馬尼拉嗎?」她突然就轉了話題。
她希望這種難捱的時間快些過去,這樣大眼瞪小眼的,要拖到幾時呢?
「如果你來,可別說我告訴你的!」她說。
「我並沒有逼害你啊!」她笑。
「但是斯年——」
「高興之至!十二點半在公司門口見!」老總笑。
「可以不提,但事實的確存在!」他說:「我們目前是逃避,逃避到幾時?」
「我沒答應去啊!」蕙心笑。她心情大好,所以會跟家瑞開玩笑。
「各人理想不同!」蕙心淡淡的。
文珠無聊的坐在地毯上。
「好,既然都是朋友,等一會兒想個辦法早走!」他半開玩笑的。
「嗨!你們的車慢了五分鐘!」文珠叫。
「怕是打電話找蕙心吧?」文珠促狹的笑,似乎完全不再介懷。「想約蕙心出去?」
突然間她坐起來,她能做些什麼?是啊!她能做些什麼?她——希望挽回斯年!
「我有行動自由,我現在覺得被侵犯了!」他說。
「大概很好笑,媽媽喜歡。」蕙心完全不介意。「老人家都喜歡喜劇或詼諧的電影,可以大笑場!」
那麼——那麼——www.hetubook.com.com文珠在目前還能做些什麼呢?
「費烈是君子,你是知道的!」她搖頭。「斯年,我願下一次再陪你來夜總會,今夜——向文珠認錯!」
「說不定哦!」文珠說:「我們現在不歡迎你,傅斯年,我們要講悄悄話!」
音樂又響,他正想站起來請蕙心,斯年的動作卻比他更快,已站在蕙心面前。
他出現得真及時,誰通知他的?看文珠意外愕然的樣子,必然是——家瑞,陳家瑞做的好事!
「我自然了解妳,也對妳有信心,」文珠說得很有技巧。「可是對斯年卻不敢這麼講了!」
「我們只想打破目前僵局,是不是?其他的事以後可以解釋!」她說。
「也沒有壞處!」她說:「我若不出來,豈不是問心有愧?更令文珠誤會了!」
「我說過來喝酒的!」文珠面色一沉。
「斯年對她很有誠心、耐力,」他說:「女孩子的心意改變只在一念之間!」
「就一輛車吧!我不想開車!」斯年說。
「不會,有第三者在,文珠的氣總難消,她的自尊心太強!」她說。
「妳不覺得,我在委曲求全?」他說。
「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他也坐下來。
「沒有約費烈?」蕙心轉開話題。
「事情鬧成這樣,以後我怎麼再見文珠?」她說。
蕙心再抬起頭,發覺文珠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
「你說話經過大腦,正經一點行不行?」她皺眉。
「再見!再見!」家瑞揮手如儀。
「蕙心,回香港之後若妳有時間,也去坐坐夜總會,好不好?」他充滿希望的。
蕙心微微一笑,站起來。
他們已到了蕙心家的大廈門口,文珠的車已停在那兒,人卻不在。
「不是——我覺得妳這麼做有點過份!」他不客氣的。
「我不要看見妳跟費烈跳舞!」他冷哼一聲。
「絕對不錯,我在爸爸紀念冊上看見的!」她說。
斯年是有心人,可是——此時此刻,她更要以事業為重了,除了董事會主席,她能爬上任何位置啊!
放下電話,文珠笑了。
「她——很特別!」斯年聳聳肩。
「公司的應酬?」文珠追問。
心情好,說的話都不同。
「但是我並不愛你,」她說。看著他的臉變了,立刻改口,婉轉些。「至少在目前!」
「我秘書知道!」他淡淡的。
文珠望著她一陣,點點頭。
「是有點失望!」斯年望著蕙心。「我可以參加嗎?」
「能爬到你的位置?」蕙心的眼睛亮了。「我是個女性,能嗎?」
只是一剎那。這一刻,沒有任何感覺能比升級的興奮更強烈。
「恭喜妳啊!妳是公司第一個女經理,第一個女性高級行政人員!」女秘書巴結得頗——曖昧。
「他們——怎麼開始的?」她問。
現在她想不捲進這漩渦怕也不行了吧?
「我把自己活埋在地下六年,等適當的時候來臨,妳來敲醒我!」他說。
也許夜總會的氣氛,她覺得他的壓力加大,加強了。
「叫我陪她去找你喝酒,」費烈笑。「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一點事,文珠不容易生氣!」
「我們也該走了,是不是?」
「對妳是意外,是巧合,對斯年怕不次這樣吧?」文珠說得有骨頭。
想起老總秘書說「妳是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級行政人員」,她真的有驕傲感。
「笑一笑,開心一點,斯年,」她望著他,這麼成熟的男孩也有像孩子的一刻。「就算是她錯,你是男孩子,你原諒她!」
「今天不行,我約了人,我們老總!」她答。
「她怎麼說?」斯年問。
「也許這樣攤牌反而更好些!」他說:「再拖下去——斯年就更難脫身了!」
「斯年,跳舞吧!」費烈暗示著。「你和文珠一向是最佳搭檔。」
「誰叫我遇見了妳呢?」他擁緊她,令她完全在他懷裏,不給她拒絕、掙扎的機會。
這是個難回答的題目,是吧!聰明人都不出聲。
「文珠太任性了!」費烈嘆息。
「我們——不是在飛機上講好了不再提這件事嗎?」她很不自在。
她不必急著解釋,看來文珠是相當了解的,就算文珠真誤會了,也由她去吧!這種事也不必看得這麼緊張,日久見人心!
走進二樓餐廳,領班已迎上來,非常熱誠。
沒有開口,家瑞已遞上一封信,信——拆開來,是老總寫的,是啊!她調職了!
「文珠,我想——我們不談這件事吧!」蕙心很不自在,文珠這麼說是真是假?她前幾天那些表現——不是嫉妒?「日子久了,妳自然就會明白!」
「他們倆還是不說話!」蕙心笑。「真好像幼稚園的小孩子玩泥沙!」
「我說過不參加嗎?」她笑。
「當然應該!」她大聲說:「你忘了走那天約我做什麼?害我白等兩小時,還到處找你,以為你出了事!」
「你的好奇,你的眼光解剖了我!」她笑。「我豈不變成透明人?」
「蕙心約了媽媽看電影,你一定失望吧?」文珠笑。
「妳說笑話!」文珠轉開話題。「這樣吧!我去約費烈,相信他應該有空陪我的!」
「她不會!是她的驕傲使她不會!」斯年很有把握說。「她會做得很得體!」
「他是不是妳該比我明白!」蕙心說,她覺得文珠用這種態度對斯年太過份也太蠢。
「你是在給我心中造成一種印象?」她白他一眼。
「我正預備沖涼睡覺!」斯年淡淡的說。
「不要說得好像是我男朋友一樣!」文珠笑。「你猜我在做什麼?」
「真的——沒什麼進展?我是指蕙心。」費烈關心的。「完全沒希望?」費烈不相信。
「前幾天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她說:「我沒有風度,一定令妳難堪了!」
「不行!中午約了老總,你的朋友!」她笑。
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大門響起來。
「這麼大個女孩子,會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他打趣。「難怪斯年要跑了!」
「有什麼事嗎?今夜也不行,我有個派對!」她說。
「其實妳可以不答應出來的,這對妳不會有好處!」費烈關心的說。
「真快,居然就到了香港!」他望一望窗外。「為什麼不多飛它十幾二十小時呢?」
「好極了!」老總話題一轉。「斯年要怎麼為妳慶祝?昨天我已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了!」
「在蕙心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後!」他大笑。
「文珠,妳怎麼在這兒?」他笑著問。
「我發覺長此以往,在妳面前我簡直沒有個性了!」他在嘆息。
「過份?」文珠皺眉。「什麼意思?」
「不是要請我吃午餐吧?」蕙心故作輕鬆。
「為什麼?」她站了起來,很覺意外。
「費烈,這麼多年——真的很難講!」她說。
「回憶!」他說。他是真了解吧?
「怕你不歡迎我,又怕另有人在,所以拉費烈一起來!」文珠在笑,語氣卻頗尖銳。
「我不管!」他強硬的。
「為什麼不坐一坐?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笑。「說實話,我該感謝文珠!」
「眼不見為淨?」他還是笑。
「是她破壞友誼的。」他說。
以後他們仍然會有太多的見面機會——他們有許多共同的朋友。那會多尷尬?
他想一想,還是搖頭。
但是斯年如木頭人般的沒反應!
「誰告訴妳我去了馬尼拉?我秘書?」斯年和文珠走在前面。
文珠的車開得飛快,她顯然是情緒不穩定,令跟在後面的兩個男士大搖其頭。
「我請,我請,一句話!」費烈連忙說。
「看他,多沒良心,」文珠對蕙心笑笑。「我可是誠心誠意的來接你們啊!」
「每天見面——難受!」文珠說。
「以為我是什麼人?我有眼睛看的!」她說。
「我總不能跟斯年打架!」他笑。
「香港!」他嘆一口氣。「我發覺我已討厭道個地方!」
「不要這麼孩子氣,」蕙心放軟了聲音。「文珠這麼做,只不過因為她喜歡你!」
這兩天來所做的事都不對,她太衝動了,她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
「早該走了!」斯年看見桌子上有一張費烈的名片,上面用英文寫著「我送文珠先回家!」很潦草,很匆忙的幾個字,顯然在極短的時間裏寫的。
在學校時,她就十分欣賞蕙心的風度、氣質和那一股其他女孩子沒有的嫩氣。
「當然!」費烈笑。「妳是文珠,我是費烈!」
「真的,為什麼文珠打電話去正好妳接?」他再問。
「謝謝,還有謝謝你的花和賀卡!」她說。
「那豈不是很冒險?」她笑。
「你很好,而且可能是我一生中遇到最好的一個男人,但時候不對!」她笑。
「答應了她的約會?」蕙心笑。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更加慚愧!」文珠歉然的。「我把所有的事弄得一團糟!」
「文珠,我得解釋一下——」蕙心叫起來。
「我那麼笨嗎?」他高興起和_圖_書來。「妳老總知道我常在文華吃午餐!」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家瑞笑。「老總升妳,的確有眼光!」
第五天一大早,他們就回來香港。他們並肩坐在頭等艙的寬闊沙發上,十分悠閒。
拿起身邊的電話,打電話給費烈。
「好!非常好!」老總不停的點著頭。「公司就是要用妳這種人才,有衝勁,有頭腦,肯負責,沈,我對妳有信心,真的!」
「什麼?」文珠驚訝兼意外。
「妳可以不見她。」他說。
「還有,中午一起午餐?」他說。
「在香港妳離我很遠,希望淡了很多似的!」他說。
斯年望著她,文珠也望著她,似乎都在問:真沒有關係嗎?
「我怎樣?」文珠冷冷一笑,猛然煞車。「你其實可以大大方方的追蕙心,誰會阻止你呢?」
「自然是我也去等過!」他笑。
誰能保證愛情呢?
「其實妳和斯年都誤會了,」文珠搶著說:「我生斯年的氣並不是——嫉妒,真的,只是氣不過他不告而別,老朋友了,追女孩子不該瞞我嘛!」
男孩子的眼睛突然亮了,這表示!一見鍾情?是這樣吧?一見鍾情?
「不要爭論!妳太驕傲了,斯年對妳非常好,妳該重視他一些!」
回到辦公室,這才拆開斯年的賀卡,這才有時間欣賞那一盒漂亮的蘭花。
「你——可惡!」她又揚一揚頭,是給自己鼓勵吧?「你去馬尼拉,為什麼事前不告訴我?」
「我等妳的心理準備,我愛妳,蕙心!」他真誠的說。
「但是——我們從小是朋友啊!」
「我明白妳的情形,」他慢慢說:「昨夜回家我也想了很多,妳只有一個辦法!」
「想吃人!」斯年半真半假的。「下午妳們去做什麼?不是真要去『三溫暖』吧?」
「我走了,老闆!」蕙心揚聲說。
「這是事實,不容否認!」他說。
「我是那麼有文化的人嗎?」他說著笑了:「準是我老豆看人家名字好,又同姓傅,就偷了來給我!」
接電話的正是他,似乎若有所待。
「就算是事實——正如你所說,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對嗎?」她揚起頭,強硬一點。
「正有此意!」文珠微笑,非常心平氣和。
「妳自然有錯,」他立刻說:「妳該在她面前表明態度,妳愛我!」
「謝謝妳送我,文珠!」她跳下了車。
「哦——晚上呢?」文珠又問。
「呵,呵!」老總大笑,這個洋人倒幽默得很。「妳是個可怕的野心家,我的江山不保,總有一天變成妳的!」
文珠實在——怎麼說呢?失去了理智?判斷力?她這麼做只會把斯年嚇得遠遠逃開。
「不怕有人誤會妳是女司機?沒有人自己開這種車的!」斯年說。
「文珠,妳愛斯年嗎?」
斯年慢慢回轉身,他竟然一點也不激動。
「你不像這種愛情故事的男主角!」費烈打趣。
是吧?她難堪,她要面子!
「我想去散散心,知道蕙心要去,順便跟去!」他不置可否的。「結伴旅行比較好些!」
「蕙心,為什麼我打電話給妳,妳不接?我知道妳根本還沒有睡著!」他凝視她。
「原本就是日本話翻譯過來的,」他說:「台灣受日本影響很深!」
那天中午她和斯年去文華酒店午餐,在馬路上遇到從「文華」出來的蕙心,就是這樣吧?她記得當她把蕙心介紹給斯年時,斯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香港有多大,我能永遠避開她?」她笑。「越弄越令我覺得——我也有錯!」
「蕙心?是我,文珠。」文珠的聲音。
馬尼拉的四天中,除了開會的時間,斯年全都陪著蕙心,而且非常令她滿意的,他絕口不提愛情的事,他表現得很輕鬆和有耐性。
看見蕙心,他整個人都振奮了,人與人之間——或者說,男女之間的愛情,真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什麼意思?那麼可怕,屍骨全無?」他說。
蕙心不言語,沉默的跟在後面走,她臉上保持個很淡的微笑,她是問心無愧,不必緊張。
「我喜歡沈蕙心,她是個對手!」她說。
「我知道了,陳家瑞通知你的,是不是?」文珠十分敏感,她也想到了。
「純粹女生聊悄悄話!」文珠扮個鬼臉,笑得坦然開朗,就像在大學時一樣。
「回家!」蕙心很沉著,冷靜。
「為了你們好!」家瑞紅著臉。「我不答應的話,妳和斯年今夜能脫身?」
她皺眉,他也稚氣。
他們並沒有到處走,到處玩,那麼熱的天氣又有什麼可玩的呢?說起風景——真話,處處不是差不多?他們只是去不同的餐廳,試各種不同的食物。
機長在報告,也聽不清楚是什麼,看看時間,大概快到香港了吧?
「我自己開車,要什麼司機?」文珠揚一揚眉。
夜總會的角落裏,斯年、文珠、蕙心、費烈對坐著,沒有跳舞,沒有講話,只在喝悶酒。事實上,這是個很尷尬的場面,可以說四個人各懷鬼胎,各有心事,其中以蕙心表現得最自然。
一剎那間,蕙心心念電轉,她該用什麼態度對文珠?說良心話,她問心無愧!
留下呆怔的文珠和不安的蕙心,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呢?
「事業?」他冷笑。「那個女人能抱著事業,冷冷清清過一輩子?」
「斯年——」她叫。不能這樣,是不是?文珠會更是火上加油。
她就將換進人事經理那間辦公室了吧?她高興自己有一間辦公室。
「說得很好啊!」文珠又冷笑。突然回頭。「蕙心,斯年這傢伙不可靠,花心得很。」
「不要逼我,好不好?」她嘆了一口氣,大步往外走。「你的出現根本是意外兼突然,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只是——這場面尷尬,真正的水洗不清。
「我的年紀——心中已無白馬王子!」蕙心說:「同學四年,妳該知道我!」
她表現得像個無知村婦,她——她一定要設法挽回斯年的心!
她「啪」的一聲用力關上放映機,長長的透一口氣,整個人躺在地毯上。
「晚上有一個慶祝會,妳不能不參加,」他說,口氣很慎重的。「已經預備好了,否則我大失面子!」
「嗨!文珠,這麼早?」蕙心也不和她計較。
「替我轉致謝意!」她開心的。
「怕失去斯年?」費烈也笑。「文珠,妳現在是五十對五十,反正都是這樣,不如賭一下!」
「妳的跑車坐不下我們吧?」斯年說。
「妳的眼光很特別,不認得我了?」她問。
「不,我面皮薄,不會他那套死纏爛打!」他說。
「多飛一百小時也是要到的!」她笑。
「總之——唉!我好抱歉!」文珠又聳聳肩。「費烈把我罵慘了,他說我像無知妒婦!」
「是嗎?」蕙心淡淡的。「我覺得他很悶,很煩!」
「可以算是!」蕙心也不算說假話,是不是?
她也知道蕙心只是中等家庭,她卻是很願和蕙心來往,蕙心的確是個令人樂於親近的好女孩!
「我的天,妳看這些?」文珠叫起來。「好看嗎?」
斯年有點變臉,卻在忍耐著。
「是!我立刻去!」蕙心不喜歡她,聲音很冷。
文珠眼光閃一閃,走進打開門的電梯。「這倒是個新鮮對象,下次我也試試!」
「盡點人事,」她搖搖頭,「事實上我也明白,現在是水洗也不清了!」
「妳有很重要的事?」她問。
「費烈太誇張!」蕙心低下頭來看菜單。
「這麼嚴重?」文珠笑。「聽見沒有?蕙心,女人一流眼淚就什麼都完了!」
「氣氛很僵,是不是?」蕙心淡淡的笑。「過一會兒就好了,文珠是小姐牌氣!」
「比我算定的時候晚打來,妳的忍耐力強了!」費烈笑。很溫文平和。
家瑞從辦公室走出來,隨口問。
「人少,清靜些,我比較熟!」文珠領先走進去。「如果妳不喜歡這兒的西餐,請忍耐!」
「我打電話給她!」文珠不由分說的就拿起電話。
「不是緊張,我——」
兩人之間有一陣短暫沉默,然後就吩咐食物。
「沒什麼可講!」蕙心淡然的。「聽你們講話是一件很開心、很舒服的事!」
「從小是朋友這並不能保證他愛妳,文珠,這件事不能再孩子氣下去,不能再一次弄僵了!」他說。
她可能成功的,主要的是蕙心並沒有愛上斯年,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然後,一大堆同事來跟她道賀——新任的人事經理啊!和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直接關係!弄了好半天,她這一角總算安靜下來。老總那驕傲的,看來總不懷好意的秘書走過來。她今天態度有顯著的不同了。
「大概是因為有個好對手!」費烈看蕙心一眼。「你們也跳,好不好?」
「是啊!那時去巴黎買時裝就好像現在去半島,不行,不行,失去矜貴了!」文珠說。
「難怪費烈沒希望,他太老實,不是你對和圖書手!」文珠指著斯年大笑。
「怕我們打起來?」文珠打斷他,仰起頭來大笑。
「我是他孫兒!」他想也不想的就說。
「謝謝!」她微笑。怎麼運氣這麼好?「我一點風聲也沒聽到過,很意外!」
「也不能說很重要!」文珠支吾著。「妳知道啦!一個人總是很悶的!」
「我覺得妳的確是個特別的女孩子。」文珠說:「難怪他們都喜歡妳!」
蕙心吸一口氣,沉默了。
「我該告訴妳嗎?」斯年頗不留餘地。
「不,不,哭不行,我最怕流淚!」他說:「女人一流眼淚,什麼都完了!」
「那——我該怎麼辦?」她問。
斯年意外得很,他不能相信文珠的態度真偽。
「陳家瑞?喂——替我問問今夜他有沒有空?」文珠叫。
「看什麼片子?」斯年不理會文珠。
斯年再看蕙心,她只是沉默的微笑,不發表任何意見,很怡然自得的!
只有費烈可以幫忙的!
只是——斯年很高興蕙心沒生氣,而且——他又有機會送她,他總會了解那笑容的。
「我又沒有要求妳了解和有信心!」斯年沒好氣的。
「你也下車了嗎?」文珠在車裏冷笑。「斯年!」
「斯年——」她嘆息。
果然,文珠和蕙心並肩走出來,看見斯年和費烈坐在另一部車裏,蕙心世不覺得意外。
「不能這樣絕情,想想看,就算沒有愛情,這麼多年你們也有友誼!」她說。
「斯年,你是真是假?」她問。「你是這樣的人嗎?」
「沒有這麼大的等人癮!」斯年也笑了。「我只是肚子餓,想來白吃!」
「高興!」文珠翻翻眼睛。「你有什麼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事怕人知道嗎?」
她知道文珠已在嫉妒,她不必說太多的話。
「絕對不是,真有此感覺!」他懶洋洋的。
「稀罕!」文珠不為所動。
她們被安排在一張半圓形的卡座上來。
「恭喜妳,沈小姐!」家瑞向她伸出右手。
她搖搖頭,真是為難。
蕙心沉默著,她不知道要跟文珠講些什麼,所以等著讓文珠先講。「真想到歐洲去玩一趟,又怕坐長途飛機!」文珠往文華酒店的方向走。「最好將來發明火箭型的交通工具,可以一眨眼到達目的地!」
事情全不是她所想的,她——枉做小人了,是不是?
電話通了,令斯年意外的居然是蕙心接電話。
「我知道,我打過電話去妳公司!」文珠望著蕙心,似乎想望穿她。「是他們說妳今天回來!」
星期六中午,已到了下班的時候。
「不好,回家的時候送來送去不方便!」文珠立刻反對。「這樣吧,你們男士坐一輛,我和沈蕙心一輛!」
「成龍的武打片!」蕙心說。
「事實上——我也有心讓她知道,」斯年說:「莫名其妙的拖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
「別告訴我你為公司事去,天下沒有那麼多巧遇!」她一針見血的說。
「我很累!」斯年不置可否。
蕙心安心一些,她知道文珠的脾氣,哇啦哇啦吵一頓,三分鐘之後就忘了,她心地善良。
「蕙心,老總請妳過去一趟!」她笑。
「錯了,送花和賀卡的人不是我!」他搖搖頭。「他比我更早知道這消息!」
「你原沒有煩惱,現在是你自找的!」她笑。
「再見!沈小姐!」家瑞抬起頭,卻露出意外之色。
「費烈只想幫忙!」她說。
然而,從她那淡淡的語氣裏,可以聽出堅定來,她是認真的,不是講講而已。
「感情的事爭不來的,文珠,」他語意深長。「再說,我看得出蕙心對斯年好些!」
她是——喜歡斯年的,是吧?
「不能說拒絕!」她改正他。
「不行,我怕出事!」他搖頭。
「她們呢?」費烈問。「蕙心變卦,不去了?」
「就走,就走!」家瑞搓著手,迎出來。「妳一個人來?斯年呢?」
不,該說升職才對。
「你們從小在一起,他怎麼會怪妳呢?」蕙心笑,文珠真是善良得可愛。
「我和費烈開一輛車來,我們怎麼走法?」她又問。
「妳總是道句話,什麼時候不對呢?」他問。
蕙心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望一望錶,可以走了。再望一眼玻璃房中的家瑞,他還坐得四平八穩。
「那麼告訴我,什麼是適當的時候?」他再問。
他沉默一下,快步跟上來。
文珠若是聰明些,他們青梅竹馬的感情可以維持下去,她該知道他從來不愛她,戀愛中的男女絕對不像他和文珠,他們甚至不親熱。
「不會吧?沈蕙心還沒有決定!」她說。
「如果文珠沒有走,你就有麻煩了!」她說。
「有一件事——可能問得唐突,但我真的希望知道,」蕙心說:「我在公司的前途如何?我的意思是——我能爬到的最高頂峰是什麼?」
「不是你們早就約好了吧?」文珠笑。
「誰和你們作戰呢?」蕙心看兩位男士一眼。「我最遲十二點,否則明天起不了床!」
「中午我請你吃一餐便飯吧?」她問。
「感情不是賭博!」她說。
「還有,妳在上文珠汽車時,為什麼笑得那麼奇怪?我一點也不懂!」
文珠自己開車先走,斯年和費烈的車跟在後面,迅速的朝著蕙心家的方向駛去。
「出去喝一杯酒,算是道歉吧!」費烈對斯年做臉色,讓斯年就此下台。
文珠還是板起面孔,並沒有因為兩聲對不起而消氣。
「我也該謝謝妳送我,是嗎?」他揚長而去。
她的眼光拋向斯年,只要斯年肯低頭,請她跳個舞,她一定就消氣的。
「可是在這種情形下——很難講!」他說。
「缺德!」她也笑。「其實這兩個字很不通,純情,怪怪的,像日本的純吃茶!」
「是吧!」蕙心玩弄著桌上的銀胡椒瓶。「不達到目標,我不會走第二步路!」
「站住!傅斯年。」文珠大吼了一聲。
「因為妳是我的朋友啊!」他叫。「他那老風流鬼,蕙心,不要被他的長者外貌騙了!」
「哦——這真對不起,我的確忘了,」他的語氣柔軟了。「走得太匆忙,臨時決定的,真的對不起!」
「妳總是這一句話,講了幾年了!」文珠不以為然的搖頭。「女孩子這麼重視事業做什麼?真做女強人?」
愛情不是在此時此地表達的。
她反應迅速的掙扎一下,卻是掙不脫。
「沒興趣!」文珠撇撇嘴。
「我們一起去嗎?」她還是笑。
「妳以為我會甘心!」他盯著她看。
「為什麼一定要她去?」斯年問。「我想跳舞,三個人不行!」文珠說。
「斯年累了!」文珠眨眨眼,「還是喝酒,聽音樂,這是我們出來的目的。」
「那只是一個笑容,不必深究!」她淡淡的。
「喝完這一杯酒我們就走!」她揚一揚酒杯說:「喂!沈蕙心到底有什麼好?你們男人前仆後繼的?」
「可憐我連妳八樓的房子也沒進去過!」他說。
「看!是不是他不歡迎我?」她笑著說。
「感謝還把人家氣成這樣!」她優雅的靠在那兒。說實話,文珠也令她感到壓力。
「文珠,妳今天到底怎麼了?」斯年忍不住說:「怎麼處處針對我呢?我得罪了妳嗎?」
「我會早一步到!」他放下電話。
「再糾纏下去,我怕就是一輩子了!」他嘆口氣。
「妳們會打架嗎?」斯年坐下來。
不,不,這樣也不好,她人不在,萬一發生了什麼突然的事,她來不及補救!
「我們跳舞,費烈。」蕙心主動的說。
「不必!人家累了!」文珠冷哼一聲。
「真的?可是他是許多女孩子心中的白馬王子啊?」文珠誇張的。
對文珠太友善的態度,斯年也感意外,但他是男孩子,必須大方,有風度些。
笑話!她文珠豈是這樣的人?
「說不上煩,他是君子!」蕙心說得很有分寸。
「算定了我會打電話給你?」文珠問。
「你怎麼總幫斯年?」她問。
文珠攤開雙手,聳聳肩,很坦誠的望住蕙心。
「至少目前不接受,」他目不轉睛的,「妳可知道妳這麼做我痛苦?」
「大家一起跳會熱鬧點!」費烈再說。
「有!」蕙心也不以為意。「去過兩次,很好吃!」
「誰知道?還在公司吧?」文珠神色自若,她心中已不再憤憤不平了嗎?「我們女生要去午餐,今天不參男生的,所以——再見啦!」
「她在考驗我的耐性吧!」斯年笑。「也許我們來一次愛情長跑!」
斯年這一次先動了真感情吧?她從來沒見過斯年這麼認真,這麼緊張過!
「蕙心,我想一口吞了妳,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他動情的說。
「司機呢?」斯年問。
「男人最可怕的就是自作多情!」她白他一眼。
「對於妳的每一件事我都有興趣知道!」他認真的。
「誰?斯年?」
「放心!斯年會送妳!」文珠上車。「他是心甘情願的做妳的柴可夫!」
「我——」斯年剛要講話,又被她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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