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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情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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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她默默搖頭不語。
「啊!」如巨雷擊過,至柔的心麻木了一陣。夏丹薇,那個又美麗又富有出名又幸福的女人,那英健的至愛夏丹薇,她是至柔的母親!?怎麼可能呢?
「對方的反應?」
他祇望著她微笑,深深的望著她。
英健和夏丹薇關係密切,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不,不是變——」他有點著急。
飯廳的佈置好柔好美,兩支淺黃色的蠟燭在整個黃色的屋裏閃爍。
「我母親名叫夏丹薇?」她仍然顫抖。
從石澳,他們回到淺水灣。回了家,她忽然輕鬆了好多。
這些年來英健一直在避開同時出現記者面前,他不想報紙上有花邊新聞,無論如何這會刺|激淑賢。
「不知道。第二次見她,她已是英健的女朋友夏丹薇,而那時,妳父母已去世。」
「這是我忙了兩天的原因。」他說:「因為這事我夜不能眠,精神好受困擾,我矛盾著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妳。」
「這——」她驚訝之極。
「比起我和你之間的感情,那些生意算甚麼?」她倚著他。
「行。妳到客房休息。」他看看錶。「我有兩堂課,回來叫醒妳吃午餐。」
「人都死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我寧願不知道。」她說。
「你會把我寵壞。」
「我不是說困難,是說難題。」
有職員留下為她處理善後工作,秘書陪著她匆匆下樓。
「我講的是妳的身世。」啟廉很鄭重,很認真,一如他在法庭上。「妳要聽清楚每一個字,我想妳自己決定該如何。」
「英健——」
「這不像妳的個性。」
他在思索該怎麼講、怎麼述說才能更好、更婉轉些。
她答:「靠的是誠意和他們對我公司的信心,至於過程,我不便回答。」
至柔手中滲出冷汗,莫名其妙的害怕起來。而且——父親當年怎麼死的?為甚麼被傳——甚至被證實死亡的母親竟不是母親?改名換姓的活躍在上流社會?
「換得妳剛才進門時一剎那的驚愕,一剎那麼開心微笑,我已經滿足。」
他沒有說任何話,祇用堅定沉穩的眼睛望住她,彷彿要望穿她的心靈、她的思想、她的靈魂。忽然之間她覺得這眼神陌生得很,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她莫名其妙的在害怕,怕這個從小撫養她長大、對她情如父女的人。
「計劃甚麼?」她不明白。
「沒辦妥的事提來做甚麼?」他瀟灑的揮一揮手。
夏丹薇正出席記者招待會。
「英健。」她用手擋住他的口,臉色變得蒼白。「不許說這樣話,再也不許。」
「沒有可能,沒可能。」她喃喃自語,立刻又狂叫起來。「沒有可能,你開玩笑,你故意開玩笑,你騙我的。」
她很敏感,立刻驚覺。
她心怯,莫名其妙的。
緦之,整個鐘頭的記者招待會極之成功,又熱鬧又融洽,大家都不想走。
這樣的年紀,和-圖-書這樣動人的深情,怎不令天下人感動呢?
他們依然保持著初戀情懷。
她是一口氣奔上車的。
「送給妳的。」他把鑰匙放在她手心。
夏丹薇居然是自己母親,她心中如翻倒五味瓶,自己也不知是甚麼滋味。
「哦!沒聽妳提過。」
「不,不參観,」她頑皮起來。「我每次來多發現一點驚喜,現在不看,保留些。」
「妳不喜歡嗎?」
「想起了甚麼?」她一直注意他臉上,即使些微的變化她也不放鬆。
她有絲疑惑,但英健從不說假話的,她還是相信了他。
「為甚麼不先說是誰?」至柔極聰明,「那個人——我認識的嗎?」
「但是——仍然覺得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她在喘息。「如果真是——那樣,她應該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仍在世上。」
她定定的望著他,好久好久。
「孩子,妳太激動了。」啟廉用手輕輕擁住她的肩。「或者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妳,我沒想到妳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你有心事?」
「至柔,好孩子。」他嘆息。「妳知道啟廉叔不會騙妳,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以後——我們住哪邊?」她問,她總是以他意見為主。
「沒有理由。」她望著他。「是你有意在逃避問題。公司有難題?」
她談笑風生,氣度非凡又玲瓏八面的應付得極好。
「我們從詳計議。」啟廉站起來,「因為我們還不知對方的反應。」
「沒有。我們人才濟濟,絕對可以解決任何難題。」他傲然說。
「怎麼變成夏丹薇的?」她問。
「寵妳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他真心說。
「你怎麼發覺——那不是他們?難道除夏丹薇外,父親也還在人間?」
「我想——甚麼也不必做,目前。」他深深的思索。「必須好好周詳計劃。」
「妳一定要知道,太重要了。」他再喝一口咖啡。「因為——查到原本該去世的一個人現在仍然活著。」
「不——說不上心事。」他又嘆一口氣,「最近我總覺有點心神不屬。」
至柔呆呆的坐在那兒,也不知在想甚麼。事情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她一時接受不了。她是喜歡夏丹薇的,夏的美麗,風采,神韻和魅力都令人著迷,祇是——夏是母親,這簡直是太不可能的事。
「我不想再迴避,很痛苦。」他搖頭。「我們明明是感情極好的一對。」
「你不必對我這麼好。」她感動的。
「是。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他在沉思,在考慮如何措詞。「回香港之前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但是我——我——」
「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而是——為甚麼?甚麼原因?」
到底社會經驗淺,到底祇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子。
「淺黃色。」她叫。
「計劃——」他停了停,搖頭。「我說不上來,我心裏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亂。不該在世上的人居然在,而且是相識的朋友,還很接近。這——我震驚,真的震驚。」
「我的身世?」至柔真的疑惑。
「你——從來沒有提過。」
「回家嗎?」她問,仰望著他。
平日這樣的招待會頂多經濟記者出席,然今天連港聞版的都有,甚至還有些小報周刊的娛樂記者。
有個娛樂記者大膽的問她:「可不可以講一點英先生的事?」
汽車緩緩開動,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啟廉祇用一雙微顫的手扶住她,以穩定她的情緒。他自己也激動哩!
「還是舊家好,一切已成習慣。」她說。
「這些年也太委屈妳了。」他重重的握一握她的手。「明天我們一起出席。」
在她心裏,母親早已過世,而且根深蒂固。夏和英健是恩愛一對,怎麼與母親拉得上關係?還有去世的父親——
「我母親是誰?」她蒼白著臉,仍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早一刻見妳都是好的。」他吸口氣。
「的確還在。」啟廉深深嘆息,「起初我祇是懷疑,後來證實。天下不可能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爸爸和媽媽怎麼去世的?」
「依妳。反正司機還在外面。」他對她簡直千依百頤。
從一個溫柔的世界回來,她無法立刻接受這事。「我的父母不是我出生時就去世了嗎?」
「她——願不願意突然跳出個女兒?以她今日的身份地位和名氣,還有和英健的關係,一切很難講。」
「甚麼都不要說,我全了解。」他擁著她。
「因為你等在樓下,記者會裏我先走,臨時才決定的。」
「你說甚麼?」她完全不能明白。
大廈外停著一輛又黑又亮又大的勞斯萊斯,英健氣定神閒的坐在後座。
「英健,今夜發覺你變了好多。」她說。
「去赴宴?我沒換衣服啊!」她叫起來,下意識的摸摸臉。
「每次我們去阿祖家經過此地,妳總是說喜歡這幢房子,說了無數次。」他慢慢說:「我託經紀行替我打聽,他們說業主不肯賣。最近業主全家移民走了,我就為妳買下來。」
「以後他將長期替我們工作。」他眨眨眼,在她面前他真像個孩子。
她微笑的盯著那年輕的女孩曰:「妳真八卦。」
「隨妳喜歡。」
至柔默默的看著,是張嬰兒出世紙。上面寫著父親的名字「李邵」,母親的名字「陳少芬」,女兒的名字「李至柔」,和至柔的出生年月日、地點和醫院名字。
「你!?怎麼會來接我?」她微喘著氣,鼻尖已有細小的汗珠。
「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
「誰!?你說誰?」驟聽這消息,任誰也平靜不了。她的聲音在顫。
然此時此地,又怎能對她講至柔呢?
「不,李邵憑他口中一粒假牙證明他是去世的,那女的——沒有人懷疑過。」
m•hetubook•com.com她沒出聲。
突然間,他想起至柔,心中莫名其妙動了一下。
「很多事令我懷疑,當然,最主要的是我是妳的監護人,我不能不關心這件事。」啟廉望著她,十分誠懇。
她是城中的閃亮人物。
「別擔心,一切有我。」他執著她的手,下車,用鑰匙打開大門。
她真的呆住了。
她不說哪樣生意賺錢我做那樣,輕輕鬆鬆的開玩笑曰:「我想做此地的鐵娘子。」
「你又從哪間酒店把他挖過來的?」
「遲些告訴你,我一夜沒睡,想休息。」
「但是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勉強令自己平靜下來。「啟廉叔,我要知道,從頭到尾的知道。因為——這的確太不可能。」
是啊!以夏目前的身份地位名氣,突然有個這麼大的女兒——她肯不肯面對。
啟廉喝一口至柔為他送來的咖啡,深深的吸一口氣,眼中瞳仁漸漸縮小。
「我記得妳說的每一句話。」他吻她一下。
記者又問:「女人做鋼鐵生意的絕無僅有,妳怎麼有興趣?」
「不,我不是激動,是震驚,是不能相信。」她吸一口氣。「從小你就告訴我,我出世時父母就去世了,但現在又說母親還在。」
「我回來——無意中發現了這件事,這幾天我一直在追查,我去了很多地方,甚至生死註冊處。終於讓我有了發現。」他說。
「發生了甚麼事?妳臉色如此壞,快告訴我,別讓我猜,我心急。」他說。
她是用小跑步在奔著。
至柔心中怦怦跳,從來沒見過啟廉這麼嚴肅的神情。祇有一次至柔旁聽他上庭,是一件大的商業詐欺案,那次,他的瞳仁也是漸漸縮小,像現在一樣。
「為甚麼?」
「英健——那些客人是記者哦。」
「想了這麼多年,甚麼都清楚了。」他透一口氣。「其實老早老早以前,我就想與妳雙雙露面,這是我的心願。」
她開車出去,直到馬料水的中文大學。
「安靜些,冷靜些。」啟廉非常慈祥的拍拍她的肩。「或者這也不是壞事,讓妳知道有個親人仍在世上。」
她疑惑的看他一眼,再看第二張。
「許多事我仍未弄清楚,我會繼續追查。」他凝重的。「但是,夏丹薇是妳母親一事是肯定的。我已證實。」
「或許是做律師的人疑心重,最近重見夏丹薇,我總覺得她像某一個人,卻又想不起是誰。直到那天再遇到個當年老友,我們談起來,他說也一直覺得夏丹薇像一個故人,那就是李邵太太。」
或者她不知道還好些,現在——不曉得將來該怎麼辦?去認回母親,彷彿好尷尬、好不可能。不認呢?也說不過去。
在客廳休息一陣,有傭人進來說晚餐預備好了。
「說真話,英健,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說:「今夜我想回淺水灣。」
「你講得出,你故意避開而已。」hetubook.com.com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打斷他的話。
「怎麼可能?」他斷然否認。「連我這樣好基礎又年年賺大錢的公司也有困難,香港的經濟恐怕就崩潰了。」
「不對妳好,我對誰好呢?」他搖頭,無緣無故的輕嘆一聲。
他的視線定定的停在她臉上。
「我仍然不相信。」她茫然搖頭。「這太離譜,不可能是真的,夏丹薇和英健情深義重,天生的一對,怎可能是——母親?」
「好了,今天我們的聚會到這兒為止,我有點重要的事要辦。」停一停,她立刻覺察不禮貌,轉口說:「明天晚上我訂了位子,請所有的朋友一起晚餐,我們繼續再聊。」
至柔真傻了。她沒有想過有這可能,夏丹薇會不認她?
「事實?你令我糊塗了,啟廉叔。我不明白還有甚麼事實。」
「你記得?」
「這廚師工夫很好,合我口味。」她說。
說完,他也透一口大氣,彷彿放下千斤重搛。
他摔摔頭,企圖把至柔的影子摔掉。
他但笑不語。
「母親!?誰!?誰!?我母親是誰!?」她再也按捺不住的跳起來。「你騙我,啟廉叔。」
「妳先聽我講完一個故事,這比姓名重要。」啟廉搖頭。
「不滿意新家?」他立刻問。
在這樣美麗浪漫的環境裏,吃了極之可口的晚餐。
至柔聽不懂。
「不。當年不是,我認識她時才是。」啟廉慢慢說:「當年——她是李邵太太,我曾與她有一面之緣,祇是打過一個招呼而已,印象並不深刻。」
「妳說得對。」他拍拍她。
她的公司成功的拿到鄰國某地鋼鐵的代理權,這是非同小可的事。鋼鐵一向是由國家統籌出口,而她能置身其中分一杯羹,那簡直是個奇蹟。
「別問,我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還是搖頭。「讓我在你宿舍留一天,我不想出去面對任何人。」
她那拿著大哥大電話的女秘書上前在她耳邊低語一聲,她睜大眼睛,微露驚訝之色。
「據說是汽車失事,但沒人證實。奇怪的是現場有兩具燒焦的屍體。」他慢慢說:「大家都認為是他們。」
汽車駛向淺水灣,她以為是回家。不,過了淺水灣,過了赤柱,她忍不住再問:「去哪裏?」
「祇要妳喜歡就行。」他搖搖頭。
「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她說:「英健,明天晚上我請大班記者吃飯。」
啟廉考慮一下,從衣袋裏拿出兩份影印文件,攤開在至柔面前。
「我給妳一個小小派對,祇有我和妳,慶祝妳今日的成功。」
屋裏燈光柔和,佈置得一如夢的世界,有十八世紀英國的味道。
「那麼——我們走吧!」她說:「也好讓司機早些收工。」
至柔的臉變得好蒼白。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可能再不信。
「你是說——是說——」她睜圓了眼睛,嘴唇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變成O型,完全不能相信。
記者問:「如何奇蹟般的得到代理權?」
「不是不滿意,而是太陌生。別忘了我是今夜第一次才入門。」她笑。
或者,對她這漾的女人大家都寵愛一些,不因為那餐飯,而是很多人喜歡見到她。
「是。我是說夏丹薇。」
「一言為定。」他拍拍她手。「我帶妳整幢屋子去走走。」
她惶惶然。
有蘇哲在旁邊,一切都好辦。
「知道。」
「妳就會知道。」他眨眨眼。
她點點頭,鬆一口氣。
啟廉皺眉。
駛進石澳,再駛一陣,車轉向小山坡一條隱閉的私家路,然後,就看見那幢不算太大,在夜色中美得像童話故事裏的屋子。
「如果真講——」他慎重小心考慮一下。「我們目前太幸福,太美滿了,我一直有點害怕,這麼完美的事——會不會遭天妒?」
「我可以不可以陪妳出席?」他說。
「那麼——還是住淺水灣,交通方便些。」她考慮著。「我們來此地度週末或假日。」
「為甚麼?為甚麼?」她喃喃自語,眼眶湧上淚光。
「那——該做甚麼?」她手足無措。
啟廉點點頭,再點點頭。
「妳最喜歡的,不是嗎?」他溫和微笑。「妳說,在淺黃色的室內進餐,食慾會好些。」
「我講不出——」
「妳不上班嗎?」他驚異的。
為甚麼母親明知有女兒而不找她?
「母親。」
「啊——」至柔心靈巨震。
「至柔,放開心懷好好去睡一覺,明天起床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啟廉柔聲說:「我們要仔細想一想,整件事還不明白——我告訴妳是先要妳有個心理準備——」
「真是——母親?」
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她,輾轉床上一夜不能成眠。早晨起來,她竟發覺怕去公司,怕上班,怕見到英健。
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至柔?
他考慮一下。
「你想清楚了嗎?」
但是不說,這陰影卻留在心中。
「我是說——這滿溢的幸福美滿,會不會維持到永遠。」他終於說。
來到的記者非常多。
是張宣誓紙,陳少芬改名夏丹薇,有法官簽名和法庭的印章。
「妳喜歡的東西,我一定要它屬於妳。」
「看來,我們要多花些時間在石澳。」他說。
「要怎麼多謝你這樣對我?我沒有想到買,祇不過真心喜歡。」
「我以為是,然——事實不一樣。」
「沒——有。」第一次,他沒有對她說真話。
「真的。你買石澳的屋子,你剛才的嘆息,還有明天伴我出席晚宴,這都是改變。」
「咦!?怎麼了?」他搖晃著她。「這不像妳哦。快告訴我真話。」
他的瞳仁又在縮小,然後慢慢的、沉重的、認真的吐出兩個字。
至柔是個人才。
在宿舍裏找到蘇哲,他正在看書,備課。
「連自己都找不出原因。」
很少見她那麼匆忙、那麼急切、那麼趕,她還面露興奮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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