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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情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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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暫時忘了這件事。」他凝望著她,那對深黑的眸子有種特別動人的光芒。「今夜祇有我和妳,嗯?」
「當然。」英健愉快的。「我訂位,十二點半我們門口見。」
在他的感染下,她也笑了。
「哎——總之一切緣訂三生,」他吸一口氣,「我們能有今天已是太幸運,太幸福。」
「妳還會約英健來晚餐嗎?」他的聲音從背後逼著出來。
至柔呆怔半晌。
「世界上的人誰沒有遺憾呢?」他說:「能和丹薇在一起,遺憾——也不足道了。」
「不——」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聲音。「請別問,我好亂,甚麼都不想說。」
兩個人都不出聲,好半天,他才說:
祇是——她沒有心情,真的。
「那是以前。現在——不知道,我很怕再見到她。」
「是,我知道。」她甜甜的笑。蘇哲說今夜祇能想他。「明天見。」她逕自往臥房裏走。
「依妳。」他的大手捉住她的。
在英健身邊,她的不安愈來愈重,她有犯罪的感覺。
「為甚麼這樣說?」
「怎麼會呢?啟廉叔不給我壓力,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不知道。所以我逃避到你這兒。」
至柔疑惑的抬起頭。
「啟廉叔呢?妳不陪他?」
啟廉叔坐在客廳,用視線迎著她。
醒來時發覺幾乎要遲到,自己也覺得好笑。最近幾天失魂落魄似的,不是失眠就是起不了床,不行,她一定要振作些。
沒有她多想的餘地,她看見英健已走向門口,於是拿起皮包追上去。
「不——」
「妳認為可能嗎?」啟廉提高了聲音。「英健必然知情。」
「祇是意外,」她指指沙發。「坐。十分鐘我可以整理好一切,我們一起走。」
「我做牛排給你吃。」她說。
她沒經考慮就這麼做了,不知對與錯。而且,啟廉同意嗎?
她真是丹薇的女兒?她是相信好?或是不相信好?
「專管妳的。」他拍拍她。「填飽了肚子,妳會發覺好很多,舒服很多。」
她祇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第一步,沒有她後悔的餘地。她決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經過門口,她問詢問處的女孩。
「是遇到甚麼難題了。」他點頭。「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我餓壞了。」
但是——至柔真的極想探知真相,而且從英健入手,該是最方便的方法。
「我會。」她深情的笑。
他皺眉,把本要講的話嚥了下去。「她身體不好,不能生育。」他說。
立刻,她心中的柔情蜜意都消失了,困擾著她的事又湧上來。
「去中央圖書館。」她若有所悟的說。
她想起蘇哲,若將來她和蘇哲有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深情,她一輩子也都滿足了。
他盯著她看,他希望她笑。
帶著一腔溫柔的醉意,她回到家裏。
「我陪英健喝茶。」啟廉說。
是不是害怕?她說不出。總覺得這麼直接去問是不妥的。
「妳去求她,她一定答應。」他說。
她不出聲,慢慢的吃著。到後來,她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
「不是謎——」她皺眉。是想到些甚麼。「蘇哲,等可以說時我第一個告訴你。」
「老年人的固執和敏感。」他說:「會不會他認錯了夏丹薇?」
「一些——可以有資料查證的地方。」他搖搖頭。「可惜找不到甚麼。」
像母親對久不見的女兒說的,是嗎?
「稚氣。完全不成熟的想法。」啟廉不同意。「妳應該若無其事的回公司,面對英健,甚至面對夏丹薇。」
「我不敢,我跟她又不熟。」
大門反彈回來,留下的是至柔的滿腔失望。英健那兒得不到甚麼線索,祇知道丹薇是個不育的女人。
「或者因為忙,沒時間去想。」她考慮著。「在公司,我覺得壓力不大。」
不吃早餐就去到公司,開始她忙碌的一天。她是工作狂,忙碌可以使她忘記一切,而且愈忙愈開心。
「我祇要茶。」英健很中國。「任何中國茶都可以。」
「的確是一段艱辛的日子。」他是說溜了口吧。「不過一切也都過去了。」
至柔快步走回自己辦公室,發覺自己居然面紅心跳,不安的感覺直往上湧。
「不,我寧願等妳,我不去淑賢那兒。」停一停,他又說:「儘早回來。」
躲入廚房,至柔hetubook.com.com才透一口氣。
她立刻想起蘇哲給她看的舊剪報和那沒有正式姓名的文字。
「在家壓力大?」他立刻說:「因為啟廉叔?」
他捉住她,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出門。
外面傳來英健的笑聲,他和啟廉談得非常好,非常投契,非常愉快。他全無防備之心,他不知道一個危機已到身邊。
「啟廉叔,我很累,想早點休息,」她很自然的說:「明天再談,好嗎?」
「好吧!既然妳不能和我晚餐,我唯有獨自先回家等妳。」他說。
剛才和蘇哲一起的所有都令她有犯罪感。她不該留下啟廉單獨在家為她的事擔憂。
相處的時光快樂而浪漫,看不出外表冷冷的蘇哲,內心熾熱,是個很浪漫的人。愛上這個男人是值得的。
啟廉彷彿很意外的望著她,好像這樣的話不該由她口裏說出來。
「廢話。」啟廉非常不滿。「難道一切證據不足信?妳根本是她女兒。」
「啟廉叔怎麼知道的?」他問。
「依妳。」他伴著她往外走。「今天妳看來好多了。」
整個早晨做事都有點恍惚,很心不在焉,無論怎樣努力也平靜不下來。
「太不可思議的一件事,讓我們先扔開它。」他倒很理智。「至柔,妳預備怎麼辦?」
她心中很矛盾,當知道夏丹薇「可能」(其實心中早已相信)是母親後,她的感覺是愛恨交集,震驚多於一切,甚至還有點怕。
至柔停步在門邊。她有個感覺:如果她就這麼走過去,會破壞了一切。
蘇哲會是第二個英健嗎?
下班時,她竟然已心情大好。
「啊——」心中一下子亂了。這個時候面對夏丹薇?「好,好。」
「英健曾打電話來,我說妳病了。」啟廉說。
她不喜歡這麼複雜的人和事。
「不正常的心理。」蘇哲立刻說:「如果我像妳,高興還來不及,這麼出名美麗又能幹的母親,有甚麼不好?」
「愈說我愈心急,」蘇哲拍一拍沙發。「把謎底放在心中我會發瘋。」
「想不到妳的牛排真的不錯。」英健微笑。
「你怎麼來了?」她叫。
「不了。丹薇差不多到家了。」他堅持走向門邊。「我也不想妳明天上班遲到。」
「我想辭職。」她衝動的。
她意外的望一望,蘇哲倚在門上,臉上有抹深思之色。
他又考慮一陣,認真的說:
「當年一定追得很辛苦。」她自然的試探。
「打完電話了?」她問。
「不。我們不是同學,」他的微笑中有點遺憾似的。「我們相遇相識是很偶然的事,但是我們真是一見鍾情,我的感覺是——她是為我而生的。」
「這是我們做女人的難處。」丹薇搖搖頭,「想在社會上與男人爭一日之長短,我們要付出比別人更多,不舒服也要披甲上陣。」
「啟廉叔。」她不安的叫。
「不——」她更快打斷他。
「啟廉叔——很早就和你們認識?」她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問。
「警察局的資料科。」他淡淡的。
「不要緊,等會兒回家前我先買胃藥。」英健很自然的望她。
「我不敢想,不敢猜。」啟廉嚴肅的。「也不願想,不願猜。我是做律師的,我要的是事實是真相。」
「謝謝。」她坐下來。「你曾出門,啟廉叔。」
她覺得好累,不是昨夜失眠,而是剛才一個半小時裏,她盡了全力表現自己最好、最優美、最吸引人的一面。
或者啟廉說得對,目前她該不動聲色。
她不敢面對夏丹薇。
「比愛上他更可怕。」她咬著下唇,過了好久才說:「他的夏丹薇竟然是我去世已久的母親,啟廉叔說的。」
「不。你去,讓我再休息一陣。」
「不,不能這麼做。」她喘息。「我不想弄得那麼複雜,萬一她不承認呢?」
她呆怔一下,下意識的叫:
「沒有甚麼對與不對,要探知真相,要用盡每一個方法,要尋找每一條路徑,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啟廉說得嚴肅。「為甚麼讓英健走得那麼快?」
晚餐後,啟廉退回臥室,聲稱要打幾個重要的長途電話回紐約。
「當然有空,因為你。」她微微一笑。「我想在外面晚餐。」
「妳不懂,我情形特www.hetubook.com•com殊。」丹薇看英健一眼。「我的處境——如果我自己不強、不爭氣,別人會有很多閒話。」
真是,是破壞了一切。
陽光下,她睜不開眼睛,陽光太強,太刺眼,她用單手掩著眼。
「如果這兒查不到,還有其他的圖書館,總有一間有以前的報紙。」她站起來。
她怎麼介意別人說甚麼呢?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接近英健。
「我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但我沒有其他的方法。」至柔說。
「妳不會連班都不上跑來我這兒,」蘇哲捉住她的手。「是與啟廉叔有關的?」
她卻怎麼也不出聲。
「從昨夜到今天妳做了甚麼?怎麼總找不到妳?」他問。
「你們必然有一段動人的戀愛故事。」她故意這麼說。
「我還是不敢相信。」她固執的。
「好。」她轉頭離開。
不知丹薇說了甚麼,他搖頭。
「我不明白。」
至柔呆怔一下,怎麼又有另外的說法?
「會嗎?」
「妳有不去爭的條件。」至柔真心說。
「妳不是一直很欣賞她,喜歡她,崇拜她嗎?」啟廉問。
「丹薇真是個太美好的女人。」至柔忍不住由心底發出讚嘆。「你真的幸福。」
「我們出去晚餐,然後你回宿舍,明天要上課。至柔和我回來休息,至柔必須好好休息,應付明天的工作。」
「我不明白。」
她沖涼、上床,心中一直被蘇哲和蘇哲的話充滿。她想,如果這世界簡單一些,如果這世界上祇有她和蘇哲該是多美好。
「說說看,到底妳有甚麼心事?早晨妳進門時臉色真難看。」下課回來蘇哲就「審」至柔。「為甚麼不出聲?」
「不——等我有點眉目才說。」她嘆口氣。「我做夢也想像不到的事。」
這夜,至柔又失眠。
「去過。不認識人,他們不允提供任何資料,何況還是二十多年前的。」
「忙。」他重複著,語氣頗怪。
「我明白,啟廉叔。」她十分感激。
「至柔,這兒。」他揚揚手。
是啊!有甚麼不好?這麼美麗出名又能幹的母親,有甚麼不好?但——心裏就是覺得不對,怪怪的。
「想幫你忙,」至柔爽朗愉快的,「夏丹薇沒時間陪你晚餐?你可有興趣來我家跟啟廉叔聊會兒天?」
「這裏面——有些甚麼不對。」他說。
「啟廉叔,你認為——事情怎會變得如此?幾乎沒有理由。」他問。
「哈囉,至柔。」英健迎面而來,「妳身體沒事了嗎?臉色不好哩!」
她關上房門。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紙,紙上有些剪貼的舊報紙。
他退後兩步,雙手環抱在胸前。
「好像寫小說。」他喃喃自語。「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文華二樓,一點正。」他收線。
於是駕著至柔的車,他們趕回香港。
「丹薇的菜也燒得不錯,不過近年來她已難得下廚。」他說。
早晨才回辦公室,英健的電話就到。
「為甚麼?是與不是祇要她點頭或搖頭,一點也不為難。」
她搖頭苦笑。
「去問啟廉叔。」他說:「來,我們立刻開車回去,一天不見妳,他會著急。」
「謝謝。」她感激的握住他的大手。「你這句話令我安定好多。」
「沒甚麼特別,是不是?」蘇哲說出她心中話。他是很能探知她內心的。
「為甚麼不再坐一會兒?」她挽留得很著痕迹。「啟廉叔就出來。」
一開始說話,她立刻自然。
「他說得好好的突然停口,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他說夏丹薇不能生育——」
「你知道——不敢回公司,我怕面對英健。」她終於說。
啟廉皺著眉,深深的思索一陣。
「英健!?你怎麼會來的?」他問。
「你們都那麼出色,一定不同凡響。」
「來陪你聊天。至柔答應做牛排請我吃。」
「看,現在的妳美麗了好多,又像原來的妳了。」他笑起來,笑得非常的漂亮動人。「妳該是屬於陽光的。」
「不能預知。」啟廉把視線移向窗外,望得好遠,好遠。
「抱歉,」她的心靈也跟著沉重。「蘇哲臨時來找我,我忘了通知你。」
她不再掙扎,跟著他走進餐廳。
「甚麼?!」他也大受震動。「妳再說一和圖書次,說清楚些。」
「哦——」他考慮著。
「我沒事了。中午——有空嗎?」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怎麼這樣說?
「我們可以一起午餐嗎?」
「我承認。」他直率的。「能擁有丹薇,是我今生為人的最大成功。」
必然是丹薇。英健的語氣和神情都可以看出來。
至柔坐在那兒全無表情。
至柔呆怔一下,不知道該怎麼答。
「我隨口說說而已,」他笑,「下午我去了一處地方。」
快下班的時候至柔經過英健辦公室,聽見他正在和丹薇講電話。
「是不是?」他攤開雙手。「不吃東西是跟自己過不去,作賤自己。」
「為甚麼不去警察局?」他忽然說:「報上的資料也是警局提供的,去警局問豈不更直接,更詳盡?」
「沒有原因。」他用一種欣賞的態度望著她,「今夜有空嗎?」
至柔停了一會兒,她在想: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可能是她母親嗎?
她沒有想到後果。真的沒有。
「你們——以前怎麼認識的?」話出了口她才覺得太唐突。「我的意思是,你們以前是大學裏的同學吧?」
「可惜的是這些舊報紙上的新聞沒有提及李氏夫婦的全名。」他思索著。「我已找遍了,沒有任何報紙寫上姓名的。」
「等了妳一個晚上,」啟廉笑得疲乏而沉重,「妳沒打過電話回來。」
這剎那間,她想回頭離開。可是英健看見了她。
一個半小時的午餐後,英健和至柔回到辦公室繼續他們的工作。
「蘇哲給我看了些舊剪報。」她立刻說。
「我陪妳去查——該從哪兒開始?」
「英先生呢?」
「父親說的。」英健淡淡的笑。「而且是最近他回來父親才說的。我與他並不熟。」
「別提啟廉叔了,妳折磨了自己那麼多天,我今天帶妳去輕鬆些。」他握住她手。
「妳自己看。」他說。
步行到文華二樓,看見英健和丹薇已坐在那兒。他們正在低語,那種神態,那種氣氛,那種融洽的深情,很是動人。
深心裏,她不想把企圖接近英健的事告訴他。
「舊報紙。」她叫起來。「我們去圖書館裏查二十多年前的舊報紙。」
「我以為啟廉叔把事情誇張得嚴重了,」他審慎的說:「很簡單的一件事。」
早上,她連喝兩杯苦咖啡,才能勉強出門回公司。
她看見有兩個經過並聽見他們說話的人在探頭探腦,她淡淡的笑一笑,並不理會。
英健說過她是不育的女人。
至柔混淆了。她覺得事情彷彿更複雜,更令她頭痛不安了。
至柔有絲意外,啟廉從來不曾這麼激動。他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之人,他是最成功的律師。他現在看來頗為失態。
「去過警局嗎?」蘇哲問。
「讓我來替妳把亂線理好,嗯?」他很體貼、很溫柔、很細心的。
「他為甚麼這樣做?」至柔像是自問。
「赤柱。」她想也不想。「我們去晚餐,然後去沙灘散步。」
「不知道為甚麼,我這次受的困就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好像一個深洞,身不由己的往下墜,往下墜。」
「現在我們有甚麼可做?」蘇哲問。
「我也覺得不對,不可能,但啟廉叔還有他另一老朋友都可證明。」
心裏波浪洶湧,她還是努力鎮定的說:
但是很失望,圖書館裏並沒有存留那麼久遠歷史的報紙。
「不。祇是前兩天——有些不舒服。」
「最簡單的方法是直接問夏丹薇——」
「你——查到甚麼資料嗎?」她急切的。
啟廉似乎很願意至柔去接近英健,但這方法已被證明是無效了,不是嗎?
至柔開始不安,真正的不安。中午面對夏丹薇時將以怎樣的態度?
「但是啟廉叔——」
她努力在做,可是半絲也擠不出。
「可能是另一些報紙。」她天真的。
也許因為太累,至柔居然睡了很好的一覺,一夜到天光。
「可惜——丹薇不能生育。」
他為她要了鮮奶,叫了一客火腿蛋三明治,自己卻要了一大堆食物。
「你知道?」
「為甚麼要介意別人?」英健插嘴。
「怎麼可能呢?」她口上這麼說,心中卻有莫名其妙的喜悅。「如果我們早生養,孩子可能跟妳一般大。」他突然嘆息。
「不能怪妳,都是妳至親的人。」他拍拍她。「好,現在由妳提議去哪兒?」
「但是——」
hetubook•com.com提起以前,你們彷彿都有遺憾,有隱衷,是不是?」至柔問。
誰都知道英健和丹薇,他們根本是牢不可破的一對。
英健,是不是她探真相的好目標?
哎——她臉紅了。她是下意識的想搶走夏丹薇身邊的英健?她——豈不太卑鄙。
她想起了英健,立刻去找他。「英先生早就走了,」秘書這麼說:「妳有重要事嗎?」
「哪裏?」
「不——我想去查清楚再說。」她吸一口氣,決定了。「現在去問她——太荒謬。」
「她十分欣賞妳,又讚妳。」他說:「我從沒有見她如此讚過同性。」
英健望著她一陣,笑了。「希望妳的牛排不要硬得令我胃痛。」他說。
那幾篇泛黃的剪貼報紙上祇簡單的寫著:「市郊車禍,失事的是一對李氏夫婦,汽車全毀,車上坐客也雙雙當場身亡。」一點也不特別,沒有說或誇張甚麼。
「根本沒有電話要打,我猜妳必定有話對英健說。」他淡淡的。
至柔由深心裏喜歡這個女人,如果她不是母親的話——她怎可能是母親呢?
她驚叫一聲,已走進中大校園裏。
他也為這件事憂慮煩惱。
「當年哪兒有今天這麼多報紙呢?」他搖頭。「這其中必然有甚麼古怪。」
「哎——我們的結合得來不易,所以特別珍惜。我們是——付出過很大的代價。」他又說。說完搖搖頭,彷彿說錯了一樣。
「不。不要緊,明天才說吧。」她有點失望。英健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呢?
「晚安。」他再吻她,深深的。
蘇哲皺著眉,想了老半天。
「今夜回去好好的睡,甚麼都不許想,要想祇能想我。」在她家樓下,他輕輕的吻著她。「在感情上我絕對自私。」
「看,是不是。」他動氣了。「再不吃點東西,我擔保妳就休克。」
「但是——哪一個警局?」她反問。「對他們以前的事我全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哪一區。」
離開文華,至柔很自然的和英健一起步行,回到在附近的公司。
「甚麼地方?」兩人一起問。
感動的不是英健,是至柔。
「至柔,中午一起午餐。」他愉快親切的笑著。「我約了丹薇,她說想見見妳。」
轉身,她看見啟廉。
「夏丹薇是我母親。」
「我記得當年報紙上是寫著李邵和陳少芬的。」他說。
於是她把啟廉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聽得蘇哲目瞪口呆。
「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制止她,語氣溫柔卻極有力量。「今夜祇是我和妳。」
「英健不會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不錯,我獨沽一味。」她笑。
這是她突然而來的靈感,不知道對不對,她卻已邁出第一步。
「我看到出生紙上母親的名字,而夏丹薇的原名和母親一樣,有她改名字的宣誓紙。」
這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男人她該怎麼稱呼?繼父?
「就這麼辦。」她被振奮了。情緒高漲,和飯前簡直是兩個人。
「蘇哲,我想——」
剛才英健很少講話,卻一直用很欣賞的眼光望著她。
「但是有改名的記錄。」她說。
「偷聽電話?」他打趣。
「不要激動。」丹薇溫柔的拍拍他。「為你而做所有事我都認為值得。」
「這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他再說。
放下電話,他看見門邊微笑的至柔。
「我——今天去了很多地方,仍然不能查出甚麼,」啟廉叔說。「我想——夏丹薇一定用了方法毀滅一些證據。」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啟廉很快驚覺,「因為我太關心妳的事。」
「隨妳。不過妳要相信,無論妳決定怎麼做,我一定站在妳背後,支持著妳。」
那種不安的感覺又湧上至柔心頭,她努力令自己鎮定、自然。
她是感動的,蘇哲是個太好的男人,他不聲不響的總為她做好些事。
「出去十分鐘了。」那女孩很清秀乖巧。「我想他是約了夏小姐。」
啟廉坐在客廳,也不過六七小時不見,他彷彿又憔悴了些,整個人瘦了一圈。
「那是甚麼?為甚麼不給我看?」
蘇哲看至柔一眼。
他關上房門,把至柔和英健關在外面。
「不同年齡我們不需要比!」丹薇說得好。「我們各有自己的美態。」
「爸爸真去世,為甚麼母親還在人間?」她疑惑的說:「甚至改了姓m.hetubook•com•com名,她——為甚麼這麼做?背後有甚麼原因?真相是甚麼?」
「抱歉。」她再嘆氣。「我笑不出。」
「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嚐嚐。」
「妳害怕?」他盯著她。
十二點四十,她看錶,是她該出發的時候了,她不能遲到。
她看啟廉一眼,快步入廚房。「我替你們拿飲料。」
她——在做甚麼?她清楚、仔細的想過嗎?她會不會後悔?
「你們的孩子必然出類拔萃,優生學上這麼說過。」她故意說。
「查不到報紙,還有人,妳可以找你父母以前的同學朋友。」
「並不熟,印象裏彷彿見過幾次,他是父親的朋友。」英健說:「當年他好像是因為一段不愉快的感情而離開的。」
「行嗎?會有嗎?」他也興奮起來。「立刻去,中大有不錯的圖書館。」
「這是妳切身的事。」他說。
為甚麼呢?她真的說不出。
「試過就知道。」
至柔顯然完全沒睡過。
「忙。」她祇這麼說。
她依然蒼白著臉,緊閉著唇,深鎖著眉,誰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
啟廉在窗邊望著海,眉心深蹙,那模樣像被極深的煩惱纏繞著。
一見進門的英健,他的神色立刻改變,笑得非常親切、自然。
「你認為我們有機會查到嗎?」至柔問。
「丹薇說現在很少有妳這麼好氣質,又看起來賞心悅目的女孩。」英健解釋。
她望著他好久、好久,心靈鬆開了,柔軟了,下意識的點點頭。
「我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她思索又回想了一陣。「他認為事情很嚴重。」
「我說不出理由,但——真的說不出。」
「我——看情形。」
她搖頭。「我沒有想到他,但是——想在外面晚餐。」
至柔在想,他們的遺憾可是因為那次車禍?可是因為她這個女兒?
沒這麼做過,她從不刻意取悅人,但——她做了,之後覺得精疲力竭。
「你真像管家婆。」
那模樣,當至柔是女兒、是晚輩般。
「我那兒比得上妳,丹——薇。」至柔說。才開聲,糾纏了她一上午的不安和困擾都消失了。丹薇是個令人很舒服的漂亮女人。
「好。」他不婆媽也不拖泥帶水。「不說不要緊,我喜歡妳帶陽光的笑容。」
「不——」他一字也不肯再說:「啊!時間差不多,我該告辭了。」
她故意用疑惑的眼光望著他。
回到辦公室,看見桌上有一朵花,一朵白色的梔子花,香味濃郁。
想起蘇哲,那種柔情蜜意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下意識的微笑起來。
「妳怕甚麼?」蘇哲小聲說:「他們甚麼都沒發覺,而且她——是妳母親。」
「有空?怎樣?」他微笑。
她算成功了嗎?
然他的視線內,一片茫然。
「上面甚麼也沒寫,祇簡單的登了段車禍消息,連名字都沒有。」
「祇怕輕鬆不起來。」
「坐,坐在我對面,」丹薇真心誠意的微笑。「讓我好好看看妳。」
「不歡迎這不速客?」他凝望她。
「至柔的牛排?你上當了。」啟廉吃吃的笑著。「必定令你胃痛。」
「啊——」她極意外。「怎麼可能!」
「我——」他看蘇哲一眼,繼續說:「事情擺在心中令我十分不安,我與老朋友剛才——去了一些地方。」
「夏丹薇與妳母親是相像的人。」
「這是失去胃口的人吃的。」他把鮮奶和三明治放在她面前。「即使像吃蠟,妳也要完完全全吞下去。」
她是敏感的,立刻反問:
「怎麼?妳愛上他?」
看著他認真的臉龐,她終於忍不住笑。
丹薇是她母親,太荒謬的事,簡直是愈想愈不可信。
努力平抑心中不安,努力消除那絲犯罪的感覺,不停的告訴自己:她祇不過在尋求一件事情的真相。
「不相信?」她覺察了。
「是——我們以前——」突然住口,他不再說下去。「以前和一般年輕的男女總是一樣的,戀愛故事每每差不多。」
「相信。妳原是女強人,英健最得力的助手。」他說。
「啟廉叔認為該怎樣?」他突然問。
「下班時公司門口見。」他大方的。
「妳睡得著嗎?」他叫起來,開始不滿。「妳根本沒睡過,任誰都看得出來,不要再騙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困住,跟我來。」
午餐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丹薇要趕回去開會,由她主持的會。
「妳瘦了些,是不是英健給妳太多的工作?」丹薇關心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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