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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之外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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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政府會批准嗎?」雨亭居然這樣問。
「莫若飛。」
正宇心有不甘,又不敢在臉上表示不滿,對母親的話沒有反應。
眼前是個天真幼稚入世未深的大小姐,也許她不是壞人,但被她纏上,也只有自己自嘆倒楣。「我是司機也好,經理也好,這都不重要,」他說:「我也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韋叔叔。」她叫。
「你那些病人。」正浩擺明了諷刺,「如果你不姓羅,不是羅雨亭的兒子,你看看有多少人會來找你?」
在父母面前,他們都是另一副嘴臉,正經、認真和誠懇聽話的。
「小姐,很多謝妳的心意,但下次不要搞這些花樣了,」他說:「我是打工的,去那兒都是應該的。」
一個星期後,仍沒有若飛的影子。
她先回家換衣服。她嫌這上班的「女強人裝」太老氣,她要給若飛好印象。
秘書把她送到一輛黑色寶馬車邊。
「什麼?」羅雨亭抬起臉,未語先怒,「你就想搬出去胡作非為。什麼交通不方便,這絕對不是理由。」
他穿著普通的西裝,匆匆忙忙的來。雖然他才從外地回來,臉上身上完全沒有風塵僕僕狀,反而精神奕奕。
他開始知道自己惹上無窮的麻煩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正宇脹紅臉。
「莫若飛呢?」她忍不住問。
「什麼正不正行?」雨亭瞪老妻一眼,「前年大富豪夜總會的股票幾乎上市呢。」
「過陣子就知道啦,」羅寧往牀上一倒,「那個珍納,我看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不許再說。」她脹紅了臉拍桌而起,「丟臉的總是我,你們也不出去打聽一下,正浩、正宇就好爭氣了嗎?你們糊塗而已。」
「為什麼不用那輛?」
「我要為自己設計一個形象。」她對母親說,「一個女強人的形象。」
「是啊,銀行無條件派錢,那麼多冤大頭嗎?」正宇冷笑。
「若飛?」韋英傑大為意外,「妳找他?」
他皺眉。不明白她說什麼。
「我?幫忙?」羅寧又是意外又是驚喜,更受寵若驚。父親從來沒有重視過她。
「好像不在香港。」秘書唯唯諾諾。
「我不管妳去那兒,總之別再替我丟臉!」母親警告,「還有,晚上回來晚餐,妳爸最討厭在晚餐桌上見不到人。」
剛過午夜,冷寂的石澳路上疾馳的一輛黑色汽車,只是一剎那間就衝進一幢隱藏在樹叢後面的大屋。
又約了誰?當然沒有。香港叫得出名字、看得上眼的男士們都怕了這位羅家大小姐,誰能吃得消她呢?
「妳知道正浩下個月結婚嗎?」他忽然問。
「你。」他的聲音也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啊——」她語塞,「這樣吧。下班以後你到我家去。」
「我靠的是真本事,我賺的每一塊錢都靠我的眼光和魄力,姓不姓羅都這樣。」
「原來我們羅家大少除了女人,對股票金融倒也真頭頭是道。心領了,我寧願醫我的病人賺錢。」
「阿寧,」知女莫若母,「昨夜又喝酒?我聞到妳身上的酒味。」
「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正宇對哥哥是有頗多不滿。
「對不起,羅小姐,」他放下刀叉,「對於妳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是沒有可能做朋友的,因為我們之間相差懸殊。」
秘書臉上的神色有些特別,想說什麼卻沒有出口。可是過了三天,若飛沒出現。
魄力是什麼?她沒興趣理,關她什麼事呢?她只喜歡有魅力的男人。像那個莫若飛。
「你是我的朋友。」她說。
「新界。」他說。
「明天我會打電話去仙奴,要一系列套裝,」她想一想,「不,仙奴不行,我穿太老氣,等我考慮一下,或者——明天到公司之後,我到置地去轉一轉,挑選一下。」
「叫英傑就行了!」他說,「希望妳在這兒工作愉快。」
「妳可以先看檔案。如果妳願意,我帶妳去各部門熟悉一下。」
兄弟倆他長得比較正派,又對父親言聽計從,很得寵愛。正宇比較愛動比較花心,至少外表上看來如此,三十歲了還完全不定性,雖是醫生,也給人輕佻感覺。
這個四十開外的男人雖然頭頂微禿,然人是很正派、很穩重的。
「就這些人了?」她坐在英傑辦公桌上問。
但是,她對他發生了莫大的興趣。
「爸爸。」她打聲招呼就想上樓。
雨亭離開之後,羅寧留了下來。
也不理三七二十一的叫來侍者。
「妳最好選個輕鬆的,免得弄亂了生和-圖-書意。」正宇說笑。
「醫務所在九龍,隧道交通非常不方便,我想——能不能搬到九龍去住?」
他聽過許多有關她的事。他覺得她該是好遙遠的人物,根本是兩個世界的,怎麼——她居然就坐在自己對面,說那樣的話。
「公司只有這輛車嗎?」她沒好氣的問。
「讓你回去攪風攪雨?我寧願把公司賣掉。」
「不許沒禮貌。」雨亭正色說。
「晚上有空吧?」她單刀直入的。
「和珍納?」她顯然意外,「太妙了,醫生和律師門當戶對,誰也不比誰高,珍納又是獨生女,羅正浩真有辦法。」
「大哥管財務金融,我又不喜歡管地產,太煩。或者為我去輪船公司幫忙。」
「十二點以前已到家,大哥看見的。」正宇說,立刻看正浩一眼。
「是。我會。」正浩笑一笑。
「那兒有這回事?昨夜我不知道多乖,一早回來陪二哥聊天。」
「哦——」她很不滿意,「總之他一回來,叫他立刻見我。」
「你可以為觀察我,」她咬著脣,努力把眼淚收回去。「讓我回去,這回——我一定好好的做。我對航運業有興趣。」
「不跳舞怎算現代年輕人?」她大笑起來,「七點半,我來接你。」
「如果妳不是我女兒我才不管,」母親也氣了,「想想看妳的所作所為,妳——」
「那很好,以後我們做好朋友。」
「我對妳沒有信心。」雨亭說。
「羅正宇,為什麼總要氣我?」她跳起來,一副野山貓的樣子。
「阿誠會替我辦妥一切,」正浩胸有成竹。「跟了我那麼多年,總知道我的脾氣。」
「等會兒妳自然知道。」正宇面有得色。
若飛不出聲,一直把車往中環開。路程並不遠,但很塞車,簡直一步一行。
「好了,好了,不跳舞看電影也行,要不然去新界兜風遊車河。」她說,「忘了問你家住在那裏。」
「我看今天還得跌。」正浩一點也不猶豫,「以我的預測,跌勢未盡。」
「妳到底去公司幫忙或是時裝表演?」
至於莫若飛——冷笑。大家走著瞧。不是有句老話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專咬人的狗會叫嗎?」她笑。
「你——」她呆怔住了。
「妳為胡說。正浩最正派,妳惡意毀謗自己的哥哥?」母親氣得發抖。
心底倒是很服正浩。
「莫先生是韋總經理的特別助理,他多管與外接觸的事。」
整個公司有一百多個職員,她全沒留下印象,因為沒有一個標緻的。也就是說,在她眼中,沒有一個好看,沒有一個入她法眼的。
五十出頭的韋英傑平實普通,貌不驚人,羅寧沒把他放在眼裏,也不過一個替父親打工的人而已。
晚餐是在愉快氣氛下結束的。正宇有約會外出,羅寧反常的留在家裏,或者明天有個工作令她興奮。
雨亭盯著正宇好一陣子,盯得正宇心中發毛,這個計畫也不過是幾個朋友酒後胡言而已。
「哦。原來大受刺|激。」正宇不放鬆的再諷刺。剛才從正浩那兒受的氣全發在羅寧身上。「借酒裝瘋。」
「我——」
「正浩把正宇的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去歐洲墮胎,全香港的人都知道。」她叫。
「讓她從基層學起,不要對她客氣,」雨亭說:「助理總經理是什麼都要學,都要懂。妳要聽韋叔叔的話。」
「是嗎?」正宇冷哼一聲又似笑非笑的,「又有那麼多老頭子的朋友是你的客戶?」
他哼一聲,把自己關進臥室裏。
雨亭想一想,點點頭。
「妳能一早回來,太陽打西邊出來。」母親說,「等會陪我去中環珠寶行看看。」
「你的?」正宇不能置信。
「我選總經理。」羅寧笑。
「別問。我只想知道行與不行。」
「是。我們這兒不能跟正浩的公司比,他那兒人比我們多一倍。」英傑說。
他轉身大步而去。
回到公司,她直接走進韋英傑辦公室。
「為什麼你今天不出去跑?」羅寧問。
「好。明天妳跟我去公司,看看妳喜歡那個部門,自己選吧。」
在晚餐桌上,永遠都是父慈子孝的場面。
「我有那兒不檢點了?」她怪叫。
「妳等一等,我去問問。」英傑去了幾分鐘就回來。
「於是你們舊情復熾?」
「莫若飛——」
「又醉了?」正宇皺眉。
她滿意的是助理總經理的頭銜。正浩剛進公司時也是這樣的。
若飛又皺眉。
「沒有什麼氣不過的,我姓羅,正正鼎和*圖*書鼎大名羅雨亭的兒子。」正宇針鋒相對,「你不是也打著姓羅的招牌嗎?」
「他不想看見妳把笑話鬧得更大,」雨亭臉都氣白了,「阿寧,妳能不能本本分分的做人,別再替羅家丟臉了。」
「我不氣妳也有其他男人氣妳,女孩子家還是檢點些好。」
「有司機送我嗎?」她問,「我沒開車來。」
「約了老頭子。」正宇指指頭上。
「你——」
「公司。」他含糊的。
心頭仍然有怒氣,明明是他的女人——正浩真是外面人所稱的「女人殺手」,他看中的女人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手指縫。像那個珍納,那麼好的家世、那麼好的學問、那麼嚴肅的態度,她怎麼會肯嫁給正浩的?
「好。」他轉身離開。
「這——妳問韋先生。」他說。
呆怔的原因不是若飛的話,而是為這個叫莫若飛的司機居然有一張很好看的臉,居然——很驕傲似的,大大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別傻了,正宇,對女人不能動真情,更不能心軟。我已經聯絡好那邊的婦科醫生,全無問題。」
「不許再說。想搬出去就別姓羅。」雨亭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啊!那個頭都禿了的韋叔叔。」
「最蠢的是妳!」正宇瞪妹妹一眼,「美國住了五年,狗屁文憑也沒一張。」
並不像一般男孩對女孩的態度。「我替你接風。」她笑。
羅寧笑起來。
羅寧呆在那兒。
「我可以發誓。」她吸吸鼻子。
早餐後,各人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即使這麼愛玩的正宇,也乖乖的回到醫務所。因為他知道,若不如此是過不了父親那一關的。
雨亭有點意外。
她雖不漂亮,也不是醜,雨亭怎麼如此這般說她?
「你——」她呆呆的望住他。
「不許誣賴哥哥。」母親喝。
「爸——」
「那又怎樣?」正浩瞪著他。
「妳先坐我辦公室,」韋英傑說,「我立刻叫人替妳布置新辦公室。」
她是直奔回家的。
「英傑,我有點事跟你談。」順手她就關上了房門。
「中東回來才多少小時呢?我從歐洲回來還可以參加兩個晚會,」她說:「晚上我們跳舞。」
「告訴他,今天中午我在文華牛排館替他接風,一點鐘。」
反正已經來了,若飛也只好叫了食物。但他那種神情擺明是不滿羅寧。
羅寧對到船公司上班非常熱中,非常勤力,幾乎每天都到,這令雨亭夫婦意外,甚至連韋英傑都意外。
「不——」她眼中居然有強忍著的淚,「我回去——不會攪風攪雨,我答應你。」
「英傑,」她忍不住了,「莫若飛呢?」
「不告訴妳。」提起心事,羅寧立刻煩躁,又不敢在母親面前表現出來。「總之我約了人,等會兒就出去。」
「或者你明天起只開我的車吧!」她有點盛氣凌人,「我要一個專責司機。」
「你還笑?」她怪叫,「快點替我想法子。」
她有些洩氣。
「這——」
「爸,有點事我想跟你商量。」正宇一本正經的。正經得羅寧想笑。
「韋先生平日自己開車。」那男人不亢不卑卻頗冷淡的說。
若飛慢條斯理的轉回頭。
不到十二點,羅寧已離開公司。
雨亭的口頭禪是「正宇被母親寵壞了」。至於羅寧,因為是女孩子,管教比較鬆,養成她任性大膽妄為的毛病,是個標準的千金小姐。
「我不想再理妳的事,妳還是到歐洲去吧!隨便妳搞成什麼樣子,我看不見也算了。」
「先叫東西吃,我餓扁了。」她說。
雖然在戀愛的事上她受過許多打擊、挫折,撞過很多板,但男人在還沒有接觸她之前就拒絕的,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奇恥大辱。
正宇想一想,事到如今跟正浩翻臉也沒用,哥哥只有一個,而外面女人卻有數不清。
「他的頭銜與我一樣。」她笑了,「若他回來,讓他來見我。」
「中環置地廣場。」
樓下汽車怒吼,不用望,妹妹羅寧回來了。今夜她倒回來得早,不到一點呢。
一點正,若飛來了。
她謝也不謝的就坐上後座,立刻吩咐前面的男人。
她只能硬生生的收回腳步,坐在離雨亭遠遠的沙發上。「坐那麼遠,自己知道又撞了板?」雨亭的怒意很盛,「妳今年幾歲?廿六?廿八?妳為什麼總是怕嫁不出去似的?」
正浩又是神秘莫測的一笑。
「這——我們正在查詢,」正宇https://www.hetubook.com•com吸一口氣,令自己看來更正經。「現在只是初步計畫,一切還沒成熟,待一切有了眉目,我會把計畫書交給你過目。」
早晨,正宇下樓看見父母,正浩和昨夜酒醉的羅寧都坐在早餐桌上。
「等會兒我跟英傑通電話,」他終於說,「那個莫若飛妳不准為難他,他很幫得英傑忙。而且英傑剛有喪妻之痛,妳不准再帶麻煩給他,知道嗎?」
羅寧沒理他,他過去望望,她已睡著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而且他年輕,不超過三十歲。
他不出聲。
「我想直接管理莫若飛的工作。」
正浩不出聲,羅寧卻搶著說:「是啊!我跟二哥還聊了一陣呢。」
果然碰碰砰砰,羅寧一路好像在打拳擊,弄出好大的聲音。正宇拉開房門,看見羅寧半醉的臉。
「你不是才從中東工作回來嗎?」
女人醉了的模樣兒好看,好誘人,但自己妹妹除外。
「那一個韋叔叔?」羅寧問。
「上次我誤會你是司機那次。」
「可不可以把這個人撥歸我管?」她問。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怎麼總見不到他的?」
「沒有別的路可行嗎?」她不客氣的叫:「想個辦法走第二條路。」
羅寧臉一沉,粗著嗓子說:「我丟臉,你們別認我就是。」她最忌最恨母親常說她丟臉,「我的事你們別管。」
他對羅寧很好,很尊重,不像對晚輩。
這不是羅寧的個性。平日她不會在撞了板之後還嚷著回去的,這回有點特別。
「這樣的,」母親是永遠打圓場的人,也永遠包庇子女。「正宇說他和幾個朋友有個很大的投資計畫,看看可有辦法在香港的公海開一間賭場。」
「是不是你還在生我的氣?」她問。
「我也不想公司裏有人講閒話,」他是很誠懇的,「這對妳對我都不好。」
「請上車,羅小姐。」
母親沒有去追問正浩的事,因為正浩和大家閨秀、門當戶對的女律師陳珍納結婚了。
羅家雖富貴卻不誇張,不像香港有些New Rich的暴發戶嘴臉,務把些喜慶宴會弄得全城皆知,像作Show一樣。
「喂,我現在要做些什麼?」她叫嚷。
「不信妳自己去問。」她衝出門。巨大的跑車聲浪一下子衝遠了。
「他們是誰獵到了誰?到底是誰的勝利?」正宇弄不明白。
「汽車預備好,在停車場等著,」他說:「我讓秘書送妳下去。」
「是他聰明,不選歐洲。」正宇對羅寧說:「他怕撞到露莎。」
羅家兩兄弟都清秀端正,偏偏這唯一的女兒卻平庸普通。加上她的作風,她的脾氣,她的個性,誰敢做她的男朋友呢?
「只是——這不是正行生意,適合我們羅家做嗎?」母親問。
「這——怎麼行?」他幾乎叫起來,「我是羅先生屬下公司的職員。」
令她意外的,父親羅雨亭比她回家得更早,這是難得的情形。
「你對露莎——」
「是。想想看,妳喜歡做什麼,不必懂,我會安排人幫妳。」雨亭淡淡的說:「總比閒在家裏好,精神有個寄託。」
「正宇,明晚有餐舞,我們一起去?」正浩的聲音還從後面追上來。
雨亭並沒有偏心。
「爸——」
「不行,我約了人。」
羅寧跟著雨亭到羅氏屬下的輪船公司。公司規模不算太大,也擁有二十多艘船。韋英傑是個沉著能幹的中年人,在兩年前船業低潮時他也能維持公司的運作,目前船業復甦,公司當然大有可為了。
「為什麼忽然有這個念頭?」他問。
「接風?」他顯然呆住了,「什麼意思?」
羅寧受不了的煩躁起來。
今夜羅家巨宅很靜,沒有深宵的跑車怒吼,羅寧沒出門,正宇沒回來。
「你明知露莎是我的。」正宇叫。
「或者自己飛去歐洲,對,就這麼辦,」羅寧愈來愈興奮,「找名師設計。」
「韋英傑,」她尖叫起來,咬牙切齒的,「是那個該死的韋英傑——」
他們也請了上百桌,卻沒有請記者,所以婚禮儘管豪華卻也沒上八卦周刊。
「莫若飛!」她笑起來,「父親取的?想不到你竟還有個很有型的名字呢。」
「妳自己不出醜就沒有人會說了。」
「是你,」正宇比哥哥正浩衝動,完全沉不住氣。「是你讓露莎去歐洲的。」
她覺得是司機也好,是什麼部門主管也好,反正也是打她家工,替她父親做事的,也沒什麼不同。
「和珍納?」正宇不能置信m.hetubook•com.com,「那個一本正經的女律師?」
臥室正中的牀上半躺著一個和他十分相像的男人,那是三十四歲的羅正浩,他的哥哥。
「他去中東接洽一單生意,」英傑說,「應該昨天回來。」
羅寧聽公司的人說,他很有魄力。
「妳找我?」坐下來他就問。
正宇講完順手拉上房門,大步衝出了正浩的臥室。他們兄弟永遠狗咬狗骨,糾纏不清。
那天擺了個烏龍並沒有令她不好意思。她誤認若飛為司機,其實他是公司裏英傑的最得力助手,去中環有事順便載她一程的。
「我知道。以後我一定努力學習工作。」她大聲說。
若飛沒回答,彷彿笑了一笑。
「我只認得這條路。」莫若飛答。
父親比較重視長子,何況正浩繼承了他的衣缽,子繼父業,把父親一手建立的財務、地產及輪船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
「對不起,我從不跳舞。」他正色。
「OK。」她站起來。
「大把工作等著我做,」若飛沒好氣,「我沒時間陪妳玩遊戲,小姐。」
正宇對這唯一的妹妹倒是挺不錯的,他替她熄了燈,蓋上被,拿了自己睡衣就退出去。經過正浩門外,看見正浩仍維持著原來姿勢半躺那兒動也不動,彷彿在沉思。
「好。」她當仁不讓的在英傑的位子坐下,「我的辦公室不要那麼死板,要像個女強人的。我要粉紅色。」
那男人也沒出聲,默默的把車開了出去。
夜深了,石澳的漂亮豪華巨宅裏的燈全熄了,羅家上上下下都進入了睡鄉,夜,對他們來說是絕對安寧的。
在雨亭面前,她還頗有禮貌。
「爸——」她頗委屈。
英傑以為雨亭只不過把女兒安插在這兒,讓她有個名銜而已。
「做事不一定靠形象。」母親說,「只要妳本本分分不耍花樣就行了。」
車上無聊,她打量著車。是個舊款寶馬五二〇,不過車身抹得很亮,當然啦,工作。只是她堂堂大小姐,讓她坐這等車有辱身分。
「但是我願意為你接風。」
「美國念法律怎能在香港當律師?」正宇怪叫。
因為若飛有張好看的臉,有十分英挺的身材,是個極有型的男人。
「又說出醜——」她變了臉。
正浩正在看《花|花|公|子》,聽見聲音,懶洋洋的放下雜誌抬起頭。
司機不出聲。
「妳要人家好看什麼?人家在幫妳,」雨亭說,「明天開始妳也別去輪船公司上班了。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她面目陰森的坐在那兒好久,好久,才付賬離開。
「要文憑做什麼?我才不希罕買的。」她也有她硬骨頭的一面。
看檔案多悶,她寧願四處走動了。
大屋建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樹叢後是圍牆,中間有個電閘鐵門,正緩緩打開。黑汽車像一匹黑豹般閃了進去,是一輛黑得漂亮又有型的法拉利。車上下來的是正宇,羅正宇,羅雨亭的次子,做醫生的羅正宇。
「人家沒說開業,有個律師頭銜又是羅正浩夫人已經夠了。」
「公司再無其他車了?真寒酸。」她說:「我告訴爸爸,明天給我派司機派輛賓士五六〇,我不慣坐這種車。」
「還忘了告訴你個消息,老頭子已同意,下個月八號我和珍納結婚。」正浩淡淡的。
「韋英傑叔叔。」母親幫腔。
「想不想我給點便宜你佔?」正浩望他一眼,「內幕消息,有人要捧起一隻冷門小股,有沒有興趣玩兩手?」
「正宇。」母親直打眼色,「你前兩天不是說有個什麼投資計畫嗎?」
「我才不會那麼沒用,」羅寧哈哈大笑,「那個男人能刺|激到我羅寧?如果我要,追我的男人從中環排到宵箕灣。」
「早,爸,媽咪。」正宇叫,「大哥。」
「有好戲看吧。」正宇笑了,下意識覺得,有人會替他報一箭之仇了。
正浩皺皺眉,冷淡的問:「又被女人甩了?」
母親於是安心的用她的早餐。看報紙的父親放下報紙。「昨天股市低收,今天你的意見怎樣?」他的視線放在正浩身上。
他笑起來。
「謝謝妳的午餐。再見。」他起身大步離去。
他吸一口氣。有個衝動就是拂袖而去,但很勉強的忍住了。
羅寧心中罵了千百句「活該」。那韋英傑居然到父親面前告她狀,她才不會放過他。喪妻,他那種人活該。
「那個女人太蠢,不叫她去怎麼行?」和圖書正浩直起上半身,「我叫阿誠押著她去,不能讓她出岔子。她有了身孕。」
「做助理總經理,」雨亭似乎把一切計畫好了,「什麼都可以管,什麼都可以學。只是到了公司不許發小姐脾氣,跟韋叔叔學做事。」
「這樣怎能做司機?你要學靈活些,我最討厭一條腸子通到底的蠢人。」
「從來沒聽過風聲的?」他問。
也不等英傑回答,她已轉身走了。
「隨妳喜歡,」母親笑,「只要妳不淘氣,別出醜就行。」
「又有什麼鬼花招?」
「又一個新的漂亮傻瓜?一頭撞進了我們羅大小姐的無情懷裏?」正宇諷刺。
「才進公司,妳又攪風攪雨,去追那個什麼莫若飛?」雨亭一股腦兒的說出來,「你沒見過男人嗎?為什麼要令我這麼難堪?」
「我說過,我不去。」
婚禮後正浩與珍納去美國度蜜月。
餐桌上有一陣子沉默。
「兄弟,又沉不住氣,」正浩冷冷的笑,極是不屑。「為女人有什麼值得吵的?」
「你做的好事。」他的聲音冰冷而殘酷,好像人肉市場的販子。
「坐下來。」父親語氣不好。
「不行。我很累,晚上要休息。」
他吸一口氣,睜圓了眼睛想說什麼,看看羅寧的神色,搖頭止住了。
不回家的正宇已成了習慣,只要雨亭不問,也沒有人會提,誰都不想找麻煩。
「好。」
「你——」
「沒有別的企圖?」他再問。
「別臭我。」她靜了一下,「雷蒙回來,他還是老樣子。」
「我——考慮一下,」他慢慢說,「這樣吧,羅小姐,明天一早我答覆妳。」
「昨夜回來得太遲。」母親問。
英傑呆怔住了,即使他是這麼老練的人。
「中午妳又做了什麼醜事?」雨亭絕不客氣。
「我不喜歡股票、地產,太煩。」她說:「我想到中環一趟,下午才回來。」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她沉著臉離開。
「人家拒絕了妳,你就要英傑把人家調到妳屬下,妳到底想怎樣?非把我氣死不成?」
「韋先生有輛賓士。」前面那人說。
他不能當面拒絕她,但他一定得好好的想個法子。他萬萬不能和這出了名的羅寧小姐糾纏不清,否則他這半輩子都完了。
「平日你替誰開車?」她又問。
「我——我沒有——」
「莫若飛管什麼部門?」羅寧問她的秘書,「為什麼他總不在公司?」
「兄弟,還有好多東西你要學,你的最大毛病是太衝動。」他說。
「阿寧,妳一天到晚遊手好閒,玩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我看妳不如到公司幫忙吧。」雨亭忽然提出來。
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是吧。那個莫若飛還能不出現嗎?
他有三十歲,年輕的臉上有絲陰森,有絲怒氣,他直衝進二樓第一間臥室。
「請說。」
「不希罕!看人家陳珍納的文憑嫁粧,誰不叫好。」正宇說,「妳是濕水炮仗,最蠢。」
韋英傑微微皺眉,隨即展顏而笑。
「沒醉,一點也沒醉。」羅寧伸出食指搖搖,「你知道我遇到誰?」
「叫什麼?別吵醒我們三樓尊貴的父母大人,」正宇指了指,「妳不想經濟封鎖吧?」
雨亭沒出聲,這是滿意的表示。
「錯了。羅正浩會怕撞到區區一個小女人?他討好珍納,珍納以前在美國念書的。」
拿起皮包,她大模大樣的離開。
「嗯。」
「別人生女兒有個陪伴,妳卻總是不能陪我。又約了誰?」
「我一定不放過他,」她的臉都氣壞了,「韋英傑,我要他好看。」
「你做的好事。」正宇再一次說。
「別用他們來唬我。」
「嗯,我也這麼看。」雨亭頗為滿意,「繼續看著股市,這兩天是關鍵。」
「我就是這麼蠢,」他冷冷的,「若妳有辦法,妳來開車。」
雨亭的眉峰漸漸聚攏,這一次他倒是真的不了解這個女兒了。
她已努力使自己友善、平和。
「我要回輪船公司。」她說。有一抹好堅決的味道。「你讓我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他——帶來新婚太太,」羅寧的臉上沒有表情,「一個又醜又老又平凡的女人,不知道從那個垃圾角落裏找出來。」
「什麼投資計畫?」雨亭追問。對於投資做生意他永遠有興趣。他的嗜好是令他天文數字的財產每天再作幾何級數的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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