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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之外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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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彼得嘆一口氣,點頭答應。「等會兒就替妳查。」
明明看見母親臥室的燈光。
「爸,我發覺——你完全不關心我們,」羅寧忍不住說,「我們也擁有一半你的血統。」
怨氣沖天的宛如知道真相反而不鬧了,她看來比以前更沉默。
早晨,羅寧在自己牀上醒來。
「雨亭——這是冤孽。」
正浩與珍納辦妥離婚手續,條件是付出二千萬,從此各不相干。現代婚姻既危險又現實,任何一方出了毛病都可以用錢擺平,甚至像珍納那樣有頭有臉的家族。
「能不能讓我替你們羅家做件好事?」彼得極不滿,「你們全有美好的外表,怎麼做的事會這麼醜、這麼髒?」
「醫生——」羅寧號啕大哭,「不,不,不會的,她不會這麼做,你救救她。」
「真的旅行結婚?」羅寧孩子氣的。
「你和宛如做了些什麼?」彼得責問,「你們想把羅氏拆散?」
雨亭並不管他的私生活,除了同是羅氏機構的股份持有人外,父子關係好淡泊。可以說是同桌吃飯,各自修行。
可是,許多風風雨雨,許多閒言閒語,許多各種不同的故事已在城中傳開。
「但我有住這兒的權利。」
羅寧透一口長氣,順手熄了燈。可是為這麼大的聲音,房門也開了,母親沒理由完全聽不見,是不是?
第二天報章、雜誌都是一面倒的美好報導,深具同情。
英傑也被通知來到。他沉默安詳的坐在羅寧旁邊,那神色已告訴人,他置身事外。
「爸,你聽到什麼消息嗎?」羅寧問。
(全書完)
羅雨亭漠然沉默。正浩彷彿坐立不安。正宇卻心不在焉,老望窗外,一副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的模樣。宛如半垂著頭,目光深沉得誰也看不出在想什麼。只有羅寧臉色蒼白憔粹,真正為母親去世在傷心。
英傑語未語先笑,居然露出了一絲稚氣。
結婚?驟聽這兩個字,她彷彿聽不懂,呆怔一陣之後傻傻的問:「你說結婚?」
彼得思索一下,沉默不語。
「宛如?她怎麼了?」正宇彷彿宿醉未醒。
「她已下定決心,兩瓶安眠藥不是那麼容易吞得下,」醫生說,「她——回生乏術。」
「也許——我會對她真心些。」雨亭說,「世界上的事沒有單方面的,你不仁我不義,如此而已。」
「我說不出。」雨亭冷淡的,「沒有她,我沒有今天。沒有她,阿蘇不會死。我說不清對她的感覺。我恨自己。」
「不。我不恨你們,你們三個很無辜。」他慢慢說,「我只是後悔,我不應該讓你們來到這世界上。」
半小時後,彼得和醫生一起趕到,彼得那種嚴肅慘白是從來沒在他臉上出現過的。
她只吃很少食物,本已瘦了好多的她,更是憔悴。
英傑凝視她一陣,然後說:「那——讓我們結婚吧。」
「他自覺委屈。」他輕嘆,「其實妳的母親那點及不上阿蘇?委屈,往往令人做出很多錯事,連思想都不正確了。」
「不能。遺囑上規定雨亭主持一切,羅氏不得賣給外人。」彼得說。
「宛如,妳參加二哥的計畫,妳知道一切情形的,是嗎?」羅寧問。
「難道一開始你就為了錢財?」彼得再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彼得嚴肅的。
「還有正宇拿的五千萬。」正浩脹紅了臉。他人雖不在香港,消息倒是靈通。「如果他可以拿,我也要先拿五千萬現金。」
「姐。不必再理他的事了。」彼得勸解。
「好。」彼得很意外,卻只是點點頭,「你們最好小心一點。」
「再陪她一陣,」英傑這麼對羅寧說,「等她完全冷靜。妳不必急著上班。」
「哎——一千萬我替她填回去,她——別理她,由她走,走得愈遠愈好,永遠別讓我看見她。」正宇煩躁不安的。
「是。像大哥二哥,那麼大的場面也是離婚收場,」羅寧頗感嘆,「爸媽的婚禮當年也是相當轟動,但他們——」
「你是不滿意?」彼得忍不住問。
醫生的神色黯然。「我也和醫院聯絡。」他說。
「正浩今天有電話來,」他說,「他暫時不回來,留在歐洲管那邊的業務。」
羅寧想罵她沒見過世面,忍住了。家裏目前變成這樣,還是息事寧人好。
「這是很公平的。你們逼我簽了合同,難聽點的說是賣身契。」雨亭嘴角有絲冷嘲,「一開始你們就不相信我,防之又防。」
「我很少看錯人。」他微笑和*圖*書,「我喜歡妳並非妳是羅寧,羅家的獨生女,而是妳是妳,換了任何身分,妳仍是妳。」
「明天你要把一千萬填出來,」彼得正色說,「否則你們夫婦等著接傳票。」
羅家大屋依然燈火輝煌,然屋裏一切已人事全非。
二十分鐘之後她從浴室出來,輕鬆的哼著歌到母親臥室。
「我也不知道。」彼得說。
本來預備離開的管家和宛如都奔過來。
「遺囑不一定要公平,我是遺囑執行人,必須照遺囑辦事。」彼得冷然。
醫生忙碌了一陣,又在地毯上找到兩個空瓶,他搖頭嘆息。
「這是我的真正感情,」雨亭答,「事到如今,我不再隱瞞任何事。」
以雨亭名義發出的訃聞已在報上刊出。外表看來沒有絲毫破綻,羅雨亭夫人因病去世,做丈夫的應該發訃聞公告天下。
「住在這屋子裏的人婚姻都不好,但我不想讓我們之間出任何差錯,所以不住。」
「這只是表面風光。」雨亭嘆息,「從來沒有人了解我內心,從來沒有,除了阿蘇。」
「你——後悔嗎?」羅寧小聲問。
「辦妥珍納的事我當然留在香港,」他急切說,「沒有經驗的人那能一步登天。」
「沒有什麼滿不滿意。」雨亭說,「我跟她之間就好像做了一場戲,戲演了四十年,主角都累了,於是落幕。我這主角分得了我應得的酬勞,如此而已。」
「她——嫁我根本沒安好心,」正宇脹紅了臉,「她看上我們羅家的錢,她——」
「有一句話是我從來沒對妳說過的,但是——」他猶豫一下,「我必須告訴妳,我很愛妳,這是真話。」
一小時後,三位各種專科的專家都到了,他們一致認為羅太已死亡,沒有任何方法、任何人能救回她的生命。
「她——無希望?」彼得的眼淚也流下來。是最疼愛他的姐姐。「洗胃呢?」
或者,當年他和父親做得過分些,要仍是窮小子的羅雨亭簽合同。可是另一方面,父親保護女兒也沒什麼不妥啊!
雨亭思考一陣,也不知道他怎麼想,他並沒有回答。
「我擁有百分之百自己的血統,但是我憎恨自己,」雨亭說得很特別,「我是個無恥卑鄙又無用的人,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到,逼著做一輩子違背良心感情的事。我真的憎恨自己。」
「英傑——」羅寧歡喜得流下淚來,「我脾氣不好,性格不好,人又刁蠻、任性,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雨亭同樣的也不理正宇,無論他在外面搞了什麼事,雨亭都充耳不聞。連羅寧這獨生女也差不多。
不再執著,大概也看淡了雨亭的事吧?
「你最好先做完正經事。」彼得說,「等珍納告你時怕就遲了。」
晚餐後,羅太跟著彼得後面,就是不肯上樓。彼得只好打電話去半島酒店,查了雨亭的房間號碼。
「完全不一樣。」彼得正色說,「現在你擁有百分之二十五,每年你盈利可觀。何況,珍納的事你要辦理。」
「是嗎?」在生意上,雨亭極精明。「錢,不是那麼容易賺,要散起來卻極快。告訴正宇,要他當心些。」
「大哥、二哥,舅舅在公佈遺囑,你們怎能為這事爭吵?媽媽九泉之下也不安寧。」羅寧帶著哭音講。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英傑很理智,「我們要保持冷靜、清醒的頭腦,目前該做的事還多得很呢。」
「不,妳完全不懂——」
「那——明天我就回歐洲。」正浩不悅,「這樣的遺囑叫不叫我回來都一樣。」
「你回去主持羅氏?你不再去美國?」彼得追住問。
「明天。」雨亭不帶感情的聲音。
每個人都好意外,雨亭仍然有份?連他自己也呆怔一下,彷彿不信。
「不。我只想知道他住幾號房。」羅太說。
香港根本是太小的地方,沒有任何事能真正保密、能保護得天衣無縫。到底羅太的去世經過了醫生,經過了醫院。
「妳可以擁有原來的房間,間中回娘家住一陣,不是更有樂趣?」他說。
怎麼雨亭說得一絲親情都沒有?
他們把這件喜事告訴羅太,她只淡淡的笑:「恭喜你們。」
所有人都在,因為彼得要宣布遺囑。
正浩垂頭不語。
「他問我意見,我建議他提出離婚,」彼得說,「這樣公平些,也光明磊落些。」
「為她?」雨亭說得好殘酷,「不。hetubook•com.com只不過她令我想起才去世不到半年的阿蘇。」
「這是你的真正面目?」彼得冷然問。
「爸——」正浩好意外。
正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妳陪英傑,結婚的事你們慢慢商量。」她揮揮手,逕自上樓。「今夜妳不必陪我啦,妳在我反而睡得不好。」
「他提出離婚,珍納一定諸多要求和條件。」羅寧說。
「這怎麼行?韋英傑是外人——」正浩說。想到英傑將與羅寧結婚,又改口:「這不公平。」
「爸爸,你是不是很恨我們兄妹?」在晚餐桌上,羅寧忍不住問。
「雨亭預備在這一兩天離港,」彼得說,「他已變賣了他在這兒所有私人的產業,聽說他將到美國,從此不回。」
「不要告訴我英傑不接受輪船公司,」彼得說,「這是姐姐特別強調的一件事,你們愛媽媽,就要尊重她的意願。」
羅太把寫著號碼的紙看了一遍,然後放進口袋。「我上樓休息。」
她們睡房與睡房的陽台是獨立的,她無法走過去看看。
「什麼事?阿寧。」宛如從睡房出來,睡眼惺忪,她顯然被吵醒。
「她——她——」羅寧不知所措,全身顫抖的站在牀邊動不了。「她——」
「有個房屋經紀,」彼得說,「他跟我律師樓一個師爺是好朋友。」
「你說。」羅太紋風不動,「還有什麼更大不了的消息能刺|激我呢?」
「我永遠不會像他,」他立刻說,「我絕對不委屈自己娶個不愛的人。」
「那麼,公司裏一切照舊嗎?」正浩再問。
「還有正宇,」彼得望著他,「你那五千萬的計畫,有消息說你們放棄了。」
「我說得有道理,對不對?」羅寧吸吸鼻子,「媽媽已過去,我只想說句公道話。我覺得你對媽媽有太深的偏見、成見。」
「是。」宛如垂下頭。
「若你不能在香港,我就讓宛如坐你的位子,」雨亭冷漠的說,「你自己考慮。」
至少,總留在屋子裏的女主人不在了。
「我們立刻就開始籌備。」羅寧的喜悅從每個毛孔裏滲出來。
「也好。隨便你們怎麼做,只要你們喜歡,你們高興。」
「陳宛如進公司做,難道我會不知道你的鬼主意?」正浩也不含糊。
「是。而且我決定搬回來住,」他環顧一邊的兒女,「我始終是羅雨亭,你們的父親。」
「我應——應該陪她睡。」羅寧傷心的哭,「是我害了媽媽。」
「我有分寸。」正宇笑了。
「是運用才好,」雨亭的聲音很冷,「只怕拿了去不做好事。」
「誰告訴你的?」羅太問。
她不再心情起伏,不再提起羅雨亭,甚至晚上她都能睡得很好。羅寧和彼得都比較放心。
彼得拿起公事包,離開羅家。
「但是——爸,那天追思禮拜,你對著媽媽的屍體哭得好傷心。」羅寧天真的。
她想,等梳洗完了再過去。
「當然接受,為什麼不?」雨亭大聲說,「追思禮拜、葬禮我都肯出面,就是——做戲做全套,我做足一切該做的,也接受一切該接受的。」
「妳當然不吵,最大份的你們兩夫妻拿去了,還在說風涼話?」正浩叫。
羅太沉默了一陣。「他住在那裏?」她問。
「舅舅,英傑說——」羅寧追著彼得。
「她——她——」正宇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她——居然做這種事?她——賤女人,拿了我一千萬還不夠?她——真是爛泥扶不上壁。」
「不要刻意做任何事,」他說,「我喜歡妳的真,喜歡原來的妳。」
「要不要送醫院?」宛如問。
「不告訴妳,這永遠會是我心中最大的秘密。」他也頑皮起來。
他呆怔一下,然後微笑說:
「哼。」雨亭沒有正式回答,只哼了一聲。
「嗯。妳願意嫁我為妻嗎?」他再問。
「我可以肯定告訴你們,她——已斷氣多時。」醫生說,「心臟、脈搏都停止了。不過——我可以立刻請幾位專家來會診。」
「發生這樣的意外很不幸,但事已發生,人已過去,誰是誰非已不再重要。」他慢慢的,沉重的說:「姐姐的遺囑在她去世前一星期已改過,全部改過。我是經手替她辦事的人,我可以證明一切。」
即使表現得再無動於衷的羅太,還是震動了一下,臉色也有些改變。
羅太最後一件事辦完,彼得鬆一口氣。
彼得離開。正宇也相繼走了。雨亭上樓休息。客廳裏只剩下羅寧和英傑。
「你眼中的她十全十美,」羅寧打斷父親的話,「但是我覺得hetubook•com.com你一開始就對媽媽有偏見,所以從來不喜歡她。」
羅寧笑了。
宛如在一邊眨一眨眼,她沒出聲,但顯然很注意的傾聽著。「我恨自己要簽那份合同。我恨自己要寄人籬下四十年。我恨自己要委曲求全。甚至我恨自己帶阿蘇回香港。」雨亭冷笑,「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年不是這樣,我的生命路途會不會全不一樣?會不會這麼悲慘?」
「不關我事——」
大家又開始擔心。她要羅雨亭的房間號碼做什麼?根本沒有用,也沒有理由。阿蘇的事件令大家都反目成仇。
出殯那天場面好轟動,官紳名流都到了,羅雨亭畢竟是個大亨,是個在商場舉足輕重的人物。追思禮拜時,坐在下面的來賓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木無表情,有的居然偷偷說笑,只有電視機鏡頭或相機對著他們時,才肅穆莊重,才帶著絲哀傷。
「你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她突然問。
「其實這一年都不應該結婚,是妳說要沖喜,」英傑搖搖頭,「只要兩個人感情好,結婚的儀式一點也不重要。」
「能——找到他嗎?」她再問。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雨亭怎麼用這種語氣講話?他可是真心的?
驚天動地哭泣的羅寧已被趕來的英傑勸阻,大家都默默流淚、默默傷心。
「我——我通知醫生,大小姐,妳快通知舅老爺。」管家顫聲說。
「宛如,正宇的計畫進行得怎樣?」他忽然就轉了話題。
正宇脹紅了臉,還沒講話,宛如已搶著說:「不,沒有可能放棄,」她說,「許多事由我經手,我清楚。」
這個女孩子已成熟穩重好多,變得會關心別人了。
「我不會再找他,放心,」羅太安定的說,「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房間號碼。」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來住?」她問。
反而羅太沒出聲。
母親變了,簡直變成第二個人,羅寧這麼想。母親是不再執著。
「婚後一定要搬出去住?」她問。
「遺囑上說,雨亭——永遠是羅氏的董事會主席,永遠掌管羅氏一切業務,直到退休為止。」彼得一邊讀一邊不自覺的皺眉搖頭,看來並不同意羅太的安排。「羅氏石澳大屋由羅氏成員共同擁有,永遠不可變賣。海外物業由公司管理,每個成員共同擁有。她名下所有的古董、名畫屬於雨亭。」
「不可能嘛?」宛如吃了一驚,「妳繼續叫,我去找管家上來。」
「我的意思是為不要太張揚,如果可以,如果妳同意,我們想旅行結婚。」英傑說。或者他有難處,畢竟是第二次婚姻。
大家都在想,謠言歸謠言,畢竟四十年夫婦,總有一點感情在。
天剛亮,今天比往日都醒得早。是否結婚的好消息影響著她呢?
「這些年來你在公司搜搜刮刮的那裏止五千萬?」正宇反脣相譏,「何必跟我爭這區區之數呢?」
「我以後會很乖,很聽話,跟你學做人,學做事。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媽媽,一個令你滿意的妻子。」
彼得在牀頭找到一張紙,上面寫著「找他回來」。他搖搖頭。
她比較了解雨亭。他這麼說,一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在羅家石澳大宅裏,氣氛卻完全不同。
「這些題外話也不必再說,今天我回來是聽遺囑的。」雨亭說。
「參加一部分。」宛如不直接回答,「當時媽媽給他五千萬,說讓他自由運用的。」
「我只是想看著你。」羅寧像個孩子。
「不關妳的事,」英傑擁著她,小心勸解。「醫生說過,她死意堅決。」
羅雨亭帶著正浩、正宇、宛如、羅寧和彼得夫婦披麻戴孝站在前面,哭得最傷心的不是與母親感情最好的羅寧,而是雨亭。與太太已反目成仇的羅雨亭。
「你不公平。爸,難道你從沒愛過媽媽?」羅寧也叫。
「你那兒來這麼多錢?」彼得問。
這個星期羅太很平靜,就像她臉上表現出的神色一樣。
「可憐姐姐一世愛你,為你生為你死,你給她那麼大的傷害,她仍然要你回來主持羅氏,仍然把財產分給你。」
「遺囑上沒有寫的事不在我執行的範圍之內。」彼得不客氣。
雨亭從來不對宛如用這種語氣說話,這令宛如異常尷尬。晚餐在比較僵的氣氛下結束。
「明天不能走?」
「不,不是這樣。她一直捏住我喉嚨,一直想永遠控制我。」
彼得晚上來吃飯。
拿了五千萬的正宇像飛出籠子的鳥,再也不露面。他的理由和*圖*書是忙,忙得不可開交,說是生意要交給宛如管,往往宛如也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去了那裏。
「你們仍是夫婦關係。」彼得絕不客氣,「明天上午十二點送一千萬來,否則我這做舅舅的人也不留情面。」
彼得看看遺囑,最先發言。
「我想發達。」雨亭毫不隱瞞,「我太看輕、看小了愛情。」
羅寧「哇」的一聲哭起來,她易哭易笑易感動,母親的心意令她激動。
「因為她愛你,怕失去你。」
「我會好好的對待他們、教導他們,就好像對我的親生骨肉。」
「通知管家,通知公司總管,」羅太吩咐,「隨你們要怎麼搞都行。」
「上次那五千萬還有剩——」正宇知道說錯了話,要收回也來不及。
「除了做我妻,還要當兩個乖孩子的母親。」他再說。
「除此以外,她本身是個可愛的女孩,」雨亭彷彿陷入回憶,「沒有野心,沒有權力慾,不要獨霸任何事、物、人。她有同情心,有愛心,她完全付出沒想過收回,她——」
試著開門,房門是反鎖的。
「大家同是四分之一的遺產受益人,她有同樣的權利坐總經理位,」雨亭說,「只因你是我兒子,我仍給你優先權。」
「爸,你說,你主持公道。」正宇說。
「有一個消息,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妳。」彼得試探著。
大家依然沉默。
或者,約母親一起去散步?
大家把視線投向他,他卻沒有半點表情。不意外也不驚喜。
「舅舅剛才那麼說,我不敢把我們結婚的事告訴他。」羅寧委屈的。
「他和珍納的事呢?不了了之?」這是羅寧問的。
「其實遺囑改得很簡單,」彼得看大家一眼,「姐姐的意思是:羅氏機構分成四份,羅家每一個成員,雨亭、正浩、正宇、阿寧各得四分之一。」
恢復自由的正浩立刻活躍於上流社會圈子,重新開始他的「公子」生涯。歐洲是不去了,羅氏機構的總經理又是四分之一的老闆,這身分令他大受歡迎,立刻成為娛樂新聞、週刊的紅人,風頭一時無兩。
彼得看雨亭一眼,兩人都搖頭。「騙去的五千萬居然還沒揮霍光?」
沒有人出聲。
「也許是。」雨亭搖搖頭,「這是個一開始就錯的悲劇,命中注定的,誰也逃不了。」
管家拿了總鑰匙上來,立刻打開房門,但——沒有事啊!羅太睡在牀上,根本沒醒。燈光確是開著的。
敲門,沒回應。再敲,也沒聲息。
「媽——」她開始覺得不妥。這麼大的聲音,即使睡著了也會驚醒,是不是?「妳在裏面嗎?妳醒了嗎?」
羅寧不停的又叫又拍門,房裏就是半絲反應也沒有。反鎖著的門裏,彷彿無人。
「因為她的了解,才得到你的心、你的全部感情?」
「你恨媽媽?」羅寧再問。
「哎——好,很好。」宛如吃了一驚,「很快就有消息宣布。」
錢,雖然在某些人眼中重要,可以令人閉口不言。然而這麼大一件事,又傳得這樣沸沸揚揚,那些曾經閉口不言的人,私下某些場合卻變成了「消息來源的權威」。紙始終包不住火。
「替我查。」她說。
還是沒聲沒息。
他那神情——似乎世上已沒有任何人、任何事令他開心的了。「所有的珠寶首飾全部送給阿寧,」彼得看羅寧,「並且不許變賣。」
「謝謝媽媽。」羅寧說。
宛如有點怨羅太。
「媽媽房裏有燈光,但沒有回應。」羅寧心中有不祥的預兆,聲音也變了。
「我懂。」羅寧眼睛濕了,「媽媽也沒有野心,從來把公司交給你一個人打理。當然她也沒有權力慾,否則她可掌權。她只想擁有你,那個女人不想獨自擁有丈夫?她也有同情心、愛心,付出之後也沒想過得到或收回什麼,是你不懂吧?」
「是他對不起人,應該如此。」彼得這個律師倒是公平得很。
「願意,願意,願意,」她雙手擁著英傑,流下開心的眼淚。「你知道我願意的,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好久了。」
「你覺得爸爸委屈?」她反問。
「反正我們又不宴客,旅行結婚很簡單,給他張喜帖就行了。」英傑說。
管家伸手摸摸羅太的鼻息,又摸摸她的皮膚,臉色立變。
英傑眉峰聚攏,他是感到為難。但正浩、正宇幾乎同聲抗議。
「妳真。這是妳最大的優點。」英傑拍拍她的背脊,「我喜歡一切真的東西,看人,我不看外表看內在。其實,妳擁有善良、美好的內心,大家都被妳外表所騙。」
「妳想找他?」彼和圖書得吃了一驚,「找他做什麼?有事?」
報紙上也有正宇他們新計畫的消息,看來真是在進行了。羅寧把這消息告訴母親,羅太只「嗯」了一聲,全不在意。
「媽媽,妳醒了嗎?」她問。
「把正宇找回來,用一切方法,」彼得對宛如說,「我打電話給歐洲的正浩。」
「我——我——」
「她失蹤了,拿走公司一千萬。」彼得說,「今天公司開的支票幾乎全退票,若不是羅氏有實力,換了其他小公司早就垮了。」
「我——會送去,」正宇咬咬牙,「舅舅,替我辦跟陳宛如脫離關係的手續。」
她不知道。總之,已再無睡意。
「如果不防,姐姐今天會不會一無所有?」彼得尖銳的問。
「拿了那麼多錢,他骨頭輕了,」她說,「不知去那兒花天酒地。」
宛如比較鎮定,立刻奔向電話,找到仍未起牀的彼得。
羅太的自殺震動了羅家大屋每個人的心。一個幾乎擁有了全世界的女人,選擇了自殺這下策,她的痛苦絕望,簡直不敢想像。
「當年——你為什麼肯跟外公簽約?」正宇問。
尤其蓋棺之前見最後一面時,他痛哭失聲,抓著棺材死也不肯放手。那場面真是感動了不少人。
「以後我會照遺囑上把所有事辦妥,會監管一切遺囑上的事,」他說,「其他的事,你們各人好自為之。」
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踏實,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這是英傑帶給她的。一個愛她的男人,她終於得到了。
正宇一直沒有回過家,直到那天,公司裏不見了宛如,不見了為數一千萬的現金,才遣人把正宇找回來,是在那個新進肉彈的香閨中。
「你替他辦吧。」羅太淡淡說。
心生懷疑,下意識的走近牀。立刻,她驚天動地的尖叫起來。
她自知睡相不好,東一拳西一腳的,晚上直著睡,早晨起來已變橫。母親這陣子大概受了她不少拳打腳踢吧?
不過她的臉色平靜,平靜得波紋不生,前所未有,彷彿再也沒有喜怒哀樂。
「爸——」羅寧欲追問。
「媽,如果妳起牀,我們去晨運。」她提高了聲音。
雨亭呆怔一下,定定的望住女兒。
「你幾時回公司,爸?」正浩問。
「我們——可以拿出屬於我們的四分之一財產嗎?」正浩不死心。
「你那計畫根本是空中樓閣,合夥的人全是空殼子,」彼得冷笑,「結果讓宛如看穿了,你給她一千萬掩口。她對你的所作所為失望透了,於是捲款私逃。」
「半島酒店。」彼得說,「那件事發生後,他就搬去半島。」
雨亭抬起眼睛,一個個望著他們。「我有什麼好說?我得到的和你們一樣多。」他冷然又自嘲的。
羅寧好感動,抱住了英傑的腰,把臉兒埋在他的胸膛裏。
「悲慘?」羅寧反問,「像你這樣的人上人,香港能有幾個?」
果然,一星期後正宇露面,報紙上也有花邊新聞,正宇和一個新進肉彈去了夏威夷。
「她——她吐口沫。」
平日最多主意的羅太竟然立刻點頭。
雨亭望著羅寧好久,好久,搖搖頭。
「她死意堅決。」一位專家說。
「我立刻來。」彼得二話不說。
「你娶她又焉安好心?你不是要她在公司幫你斂財霸權嗎?」雨亭突然插口。
「我陪妳。」羅寧跳起來。
她在睡房外的陽台上做一陣柔軟體操,深呼吸了一陣,然後看見母親房中仍亮著燈。難道母親已起牀?
「我上樓看看。」他替自己下台階。十分鐘後又衝下來。「她帶走一切貴重物件、旅行證件。她——陰險得不露一絲聲色。她沒有良心成如此這般。」
香港人健忘。羅太死後不到一個月,大家都淡忘了她的事,謠言靜下來,大家的興趣又被城中其他新話題代替。
「你——」彼得變了臉。
雨亭沒有出聲。
「遺囑我已讀完,接不接受是你們自己的事,在法律上我只照遺囑辦事。」彼得說,「雨亭,你接受遺囑的一切嗎?」
「一定。」英傑肯定極了,「我絕對不會搬到這兒住,何況我還有一雙兒女,實在不方便。」
即使羅氏家族中人,也彷彿不再提起母親逝世之事。
「心中不要有秘密,不要像爸——」
「最後,」彼得咳一聲,清清喉嚨,「這是比較特別的一點。遺囑上說,羅氏屬下的輪船公司無條件送給英傑,因為他將成為羅家女婿。公司屬於英傑和羅寧共有。」
「我真的如此?」她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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