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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作者:片山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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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5)

第三章

(5)

查來查去,最後覺得澳大利亞航空公司的區域環遊票最為現實。一個人十八萬日元即可,而且交一點點手續費後,臨出發時也能退票。因為要看亞紀的身體狀況如何,所以出發日期很難確定。如果當天不能出發時可以退還票款,那麼還可以等待下次機會。同時我還得知,由於能夠用電腦查詢所剩座位,訂票馬上就有結果告知。
「訂十二月十七日的機票。」我說。
「不了,回去。」我昏昏沉沉回答,「明天要上學。」
「給你添的麻煩實在太多了。」
不覺之間,在沙發睡了過去。醒來時,身上蓋一條毛毯。快十一點了。
「往下只等出發了。」她靜靜地說。
「對不起,只這個不能說。」
「真的。」她淡然一笑,「現在心情非常特別。腦袋裡給病塞得滿滿的,卻根本想不成病;那麼想逃出這裡,現在卻搞不清楚想逃避什麼。」
她在本子上畫圖,開始幫我做案。
「在飛機上過一夜,第二天早上到凱恩斯。找地方休息一下,乘澳大利亞國內航班去艾爾斯紅石。度假區有山莊那樣的旅館,應該比較便宜。若不打算回來,隨便住到什麼時候都行。」
「是啊,」她象徵性地點一下頭,閉起眼睛。「近來經常夢見你。你也不時夢見過我?」
「有那種艷遇色彩?」
「爺爺你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不在人世的人可以坦言相告,可是還活著的人是不能說的。」
「不是m.hetubook•com•com逃,而是出發。」
「節子來電話了。」祖父從正看的書上抬起頭,「好像挺擔心的。今晚就住下吧?」
亞紀閉起眼睛,似乎在腦海裡描繪那幅場景。
「我的生日?」
「別問緣由,只管借給我好了。」
時間已過去好一會兒了。我本想快些離開這裡,但身體動彈不得。我很想就這樣待下去,想把房間所有東西拿在手裡、貼在臉上、嗅一嗅氣味兒。隱約留下的亞紀氣味兒攪拌我心中的時間殘渣。剎那間,我陷入令人目眩的歡喜漩渦中,那是彷彿心壁一條條細褶急劇顫動的甜美的歡欣。第一次把嘴唇貼在一起時、第一次緊緊擁抱時的愉悅復甦過來。然而這輝煌的漩渦下一瞬間即被悄無聲息地吸入黑暗的深淵中。我手拿亞紀的衣服呆呆佇立在漆黑的房間裡。對於時間的感覺偏離正軌。我陷入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已然失去她,現在是為了查看她的遺物走進這個房間的。這是奇特而鮮活的錯覺,就好像在追憶未來,被未來既視感所俘獲。我趕開沁入我每個細胞的亞紀氣味兒,勉強走出房間。
「五十萬?」祖父聽得金額瞪大了眼睛。
「旅行準備大體就緒。最後買點零碎東西,打好行李就算完事。」
我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那樣的可能性不在我想像力的範圍內。
「時常有怪怪的念頭。」亞紀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甚至想自己是不是真有病。有病的確有病,但躺著的時間裡也在想你和圖書,覺你總在我身邊——這樣就沒了有病的感覺。」
「想盡快當回地道的高中生。」
「到底別無他法。」
「每天都看見真人,用不著做夢。」
「畢竟不好讓家人拿來。」
「我的生日?」
「我覺得自己好像總幹這種事啊。」我驀然冷靜地反省自己。
亞紀和我同是獨苗。她說護照在書桌抽屜裡。幾乎沒機會用,現在肯定也在。她家我去過幾次。只要能進去,拿出輕而易舉。起初商量的是合法進入,但怎麼也想不出訪問借口。
祖父若有所思地看一會兒我的臉,爾後站起身,從隔壁房間拿來郵局存折,放在茶几上。
我用裡面的牙齒咬碎感情。
第二天看完亞紀,我在對面咖啡館一邊消磨時間一邊等待下班後的亞紀父親來醫院。咖啡館位於面臨大街的二樓,從靠窗座位可以清楚看見醫院停車場。車記得,不至於看漏。守望一個來小時,亞紀父親的車從正門駛入停車場。馬上就到七點。我看清他下車之後,離開咖啡館。
「可以麼?」
稍微撩開窗簾,可以看見昏暗窗外的水池。水池沐浴著院裡亮著的螢光燈,許多錦鯉在裡面游動。一次我和亞紀站在這裡眼望水池,默默注視池裡悠悠然游來游去的鯉魚們。拉合窗簾,我再次環視亞紀的房間。與窗口相對的一側放一個衣櫃。她告訴我最上面的抽屜有她的銀行存折。為修學旅行存的錢應該分文未動。但我沒拉出她讓我拉的這個抽屜,而拉出另一個抽屜。裡面整齊疊放著亞紀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襯衫和T恤。我把一件拿在手裡。往臉上一貼,她的氣味兒連同洗衣粉味兒微微傳來鼻端。
「總覺得這個日子吉利。」
「一定成行!不是講定帶你去的麼。」
我飛一樣騎自行車朝亞紀家奔去。她家住的是祖父那代傳下來的舊木屋。進得房門,走下屏風後面「吱吱呀呀」的樓梯,就是她面對水池的房間。從外面進入感覺是地下室,但從後院看則是一樓。因建在有落差的地基上,房子結構複雜,以致產生這種奇妙現象。亞紀畫的潛入路線,須先從後面樹籬進入院子,再把水池旁邊的貯藏室的門弄開。貯藏室後頭有條通道被舊木箱擋住,移開木箱進去,是正房倉房那樣的地方。這地方應是她房間的後側。
「哪有那個道理!」
「別說怪話!」
我向亞紀報告順利拿出護照。
「覺得真能成行了。」她睜開眼睛說。
飛機票也頗費神思。因是帶重病患者旅行,格外便宜的票危險太大。而正常票價一個人就需四十萬日元左右。另外出發日期定在哪天也是個問題。畢竟不可能問她的主治醫生,也無法預料一兩週後的身體狀況。
亞紀悄然睜開眼睛。那裡已沒有惶恐和不安的陰影,有的只是密林深處的湖水一般沉靜的神情。她便以這樣的神情問:「如果真人看不到了呢?」
「求你了。工作肯定還上。」
我默然點頭。
「那麼大筆錢,到底想幹什麼?」
「跟你說,朔太郎,」祖父以親切的語氣招呼我,「你知道www.hetubook.com.com我的秘密,我把最後的心願託付給了你。而你卻不肯把自己的秘密坦言相告。」
「密碼是聖誕節。」
我繼續搜集有關澳大利亞的資料。看旅遊指南、咨詢旅行社、用傳真從旅遊信息中心調來情況介紹。在此基礎上,趁亞紀父母不在時商定計劃。
話音剛落,我一直忍耐的情感決堤般一瀉而出。祖父不知所措地看著忽然放聲大哭的我。我哭了很久很久。哭罷,喝葡萄酒。祖父再也沒問什麼。我們默默喝著葡萄酒。
「不是什麼艷遇!」
祖父把波爾多干紅倒進兩個玻璃杯,一杯遞給我。
「本來想在你上了大學後才給你。可是事情有個時機問題。至於你想做什麼我不知道。既然不想說,不說也罷。只有一點想問:那可是現在不做就會後悔的事?」
「瞧你,直到最近還哭鼻子,說吃不下飯來著!」
「注意採取有良知的行為。」祖父說,「因為不是你朔太郎一個人的事。」
「只能偷出來。」我說。
「想盡快出發。」亞紀說,「因為注射和點滴一停嘔感就會消失。時間越長體力消耗越大。想趁多少有點力氣時動身。」
最大問題到底是錢。訂票當時就要買票。存款倒是有十萬日元,但無論如何都不夠。不夠部分如何籌措呢?而且又要馬上——我能想出的辦法只有一個。
亞紀一天比一天衰弱了。頭髮差不多掉光,全身上下現出小小的紫色滲血斑,手腳浮腫。沒時間猶豫下去。我開始認真考慮如何把她領去澳大利亞。為此搜集資料,研究旅行和圖書方案。所幸,修學旅行時辦的護照簽證尚未過期。最先考慮的是有當地導遊陪同的全包旅遊。這個最安全最保險。但申請手續相當繁瑣,很難馬上出發。況且未滿二十歲需要有監護人的同意書。
她淺淺一笑,用細微的語聲說:「謝謝。」
貯藏室的合葉鬆了,一碰就掉了下來。舊木箱也好歹移開。按她說的路線排除障礙物前行,很快來到有印象的房間跟前。輕輕打開拉門,房間裡一團漆黑,微微的霉氣味兒挾帶令人懷念的氣息。我打開身上帶的手電筒,檢查她的書桌。護照馬上找到了。關抽屜時,發覺桌面上放一塊小石頭。握了握,涼颼颼的石頭感滲入掌心。莫非亞紀時不時這麼把小石頭攥在手裡不成?
「對不起。」她有些可憐我似的說。
最後剩下一個重大問題,那就是如何拿出亞紀的護照。
「起飛是夜間。」我繼續說明,「傍晚離開這裡。正是吃晚飯時間,我想容易脫身。只要搭出租車趕去電車站,往下就自由了。」
「我來畫房子草圖。」
「有弟妹倒是可以相求。」
「問題是怎麼潛入。」
「為什麼?」
「是嗎,那好,」祖父果斷地說,「那麼你就拿去。應該有一百萬。」
我用祖父給的存折提了款,在旅行社買了機票。海外旅行保險也加入了。意外費事的是兌換澳大利亞元。一般銀行不受理。澳大利亞.新西蘭銀行沒問題,不巧我住的地段沒有營業所。只好給市內銀行一家接一家打電話,總算找出一家兌換澳大利亞元的銀行,當即換了旅行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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