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想著想著，不禁腳步越走越慢，走到不遠處，隱在樹後，更是遲疑。正低頭琢磨，一個太監從身邊匆匆跑過，都已經跑過了，卻又趕忙回頭請安，陪笑道：「沒看見姑娘在這裡！奴才真是該死！」

馬爾泰將軍看了一眼尷尬地坐在一旁的齊齊格副將，笑看著八阿哥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馬爾泰將軍蹙了蹙眉頭說：「妳和阿瑪也要如此說話嗎？」

我心想再不能沉默是金了，須要想法子瞞天過海。微微思量了一下，說道：「有些事情記得，有些事情還是模糊。剛才看著福將大人面熟，就上前參拜，本來是不想讓阿瑪知道我的病情，掛念我的。可沒想到，竟……」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馬爾泰將軍聽後點了點頭，看了我一會子，才站起目注著幾位阿哥說道：「多謝皇上惦記，讓我們父女得見一面。」說完，又看著我說道：「好生回去，盡心服侍皇上！」

我忙笑回：「正是！萬歲爺記心可真是好！連這些瑣事都記得這麼清楚！」

我心中一酸，人人都說我變了，畏首畏尾，可他們哪知道，前頭是風刀霜劍，我若不變，又能如何？不禁對這位陌生的阿瑪多了兩分親切。

「暢春園」，寓意「四時皆春」，「八風來朝」、「六氣通達」，引用史書上描寫暢春園的話「垣高不及丈，苑內綠色低迷，紅英爛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也。軒楹雅素，不事藻繪雕m.hetubook.com.com工也。」園內風光自然雅淡、景自天成。

進了清溪書屋，忙跪下給康熙請安。康熙笑著讓我起來，說道：「自打進宮後，已經七年多沒見過妳阿瑪了吧？」

我聽後，心中感動，忙跪了下來，想著難得康熙竟還記著我和玉檀朝著月亮磕頭的事情，雖不是為這個父親。一面磕頭，一面道：「謝皇上！」

康熙微微笑著說：「快去吧！」

而旁邊的阿哥們早就全看傻了，八阿哥的和煦笑容消失無蹤，微帶驚詫。一向臉色漠然的四阿哥也是臉色驚異。十三和十四就更不用提了。

四阿哥和十三都看向十四。我盯了十四一眼，他目光冷冷，我撇開了眼光。

我剛跪倒，坐於竹凳上的中年人已經跳了起來，滿臉驚惶地衝過來攙扶我，手剛及觸碰到我，又立即覺得不妥當，忙收了回去。臉色震驚，只是一迭聲地擺手說：「不是！不是！不是！」

他又說道：「先頭我聽人說，我們家的二丫頭在宮中很受皇上看重，琢磨著妳的性子還不大信。如今看來，皇上竟然特特地命妳來見我，這可是少有的殊榮！」

我心裡一慌，忙回道：「都已經二十了，怎麼可能還和十四歲的小姑娘一樣呢？」

我一怔，心裡嘆道，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你說話，既然多說多錯，只能默默走著。

我又靜靜待了會，想著奉了聖旨，這頭總是要磕ｈｔtｐs://m.ｈetｕbook.cｏｍ.ｃom的，躲不掉的。又想了想姐姐，這才深吸了幾口氣，鼓足了勇氣，緊握著拳頭，大快步朝亭子走去。怕走得慢了，鼓足的氣一洩了，就再無勇氣。

馬爾泰將軍看到我，表情微微一愕，仍然不疾不徐地行來，走到近前，先給幾位阿哥行了禮，落了座後。這才目注著我。

我聽後琢磨著，康熙找我所謂何事？想著前個月，聽十三提過我這個名義上的阿瑪要進京，一則沒有什麼感情，二則我在深宮不可能得見外臣，頂多能打個照面，所以也根本沒有上心，不料這就已經到了。

我忙點頭應是。應完就想退了出來，八阿哥卻叫住了我，看著馬爾泰將軍笑著說道：「既然是奉了皇阿瑪的旨意過來的，多待一會也不妨的！」說完又側頭看著四阿哥。四阿哥點點頭，看著馬爾泰將軍說道：「難得見一面，就讓她多待一會吧！」

起身出來後，不禁有些犯愁，這麼大個園子，我如何知道這個馬爾泰將軍在哪裡呢？只能問著尋了，畢竟又是阿哥又是將軍的，總是引人注目的。

不同於皇宮，暢春圓內多植種奇花異草，四季花開不斷。我看池塘內的荷花才剛剛打了花骨朵，含苞待放，別有風致。不禁動了興致，想要好好繪製幾張荷花圖，找人繡一個欲開未開的荷花手絹。

我忙回身，看見一個四十多歲，長眉鳳目，面色白皙，蓄有長鬚，氣質溫和的人正緩ｍ•ｈｅtｕｂoｏｋ.com•com緩而來，看著根本不像將軍，反倒更像江南讀書之人。我再沒有勇氣衝上前去跪拜，只是傻站著。

馬爾泰將軍這才順水推舟地讓我留了下來，我卻很是鬱悶，四阿哥、八阿哥雖是好意，可卻不知道我是心內自有苦楚，巴不得趕緊離開。

我一面隨他而行，一面問：「知道什麼事情嗎？」

馬爾泰將軍一面看著前方走著的幾位阿哥的背影，一面低聲說道：「阿瑪不是怪妳！只是心疼妳，宮裡日子難熬呀！」說完長長嘆了口氣。

他忙笑著說：「在呢！」我點點頭，讓他離去。

馬爾泰將軍微微蹙了下眉頭，不解地看著我，問道：「若蘭不是來信說，都好了嗎？怎麼連我還記不得？」

我腦子轟地一聲，頓時反應過來，我認錯父親了！立即傻在當地，腦子「嗡嗡」作響。

馬爾泰將軍側頭看著我，嘆道：「阿瑪心裡都明白，你又是在宮中！只是心中感嘆罷了！」

我忙應道：「這可不是女兒的功勞，只怕是因為阿瑪政績卓著，皇上才賞的恩典！」

十三看我仍然僵站著，笑說：「該磕頭了！」我心裡長嘆一聲，上前，跪倒，說：「馬爾泰．若曦奉聖旨來給阿瑪磕頭！」說完，磕了三個響頭。馬爾泰將軍看著我溫和地說道：「起來吧！」我遂站了起來。

我笑道：「我自己站在這裡，你沒看見也正常！」遲疑了一下問：「我阿瑪可在亭內？」

最後還是四阿哥淡聲道：「和圖書還不起來？」我才猛然一驚，趕緊爬了起來，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解釋？臉漲的通紅，手緊緊扣在一起，身體僵硬。

看來政績甚佳，若不然康熙也不會給予如此殊榮，心頭倒是欣喜，畢竟我和他脫不了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進了亭子，先俯身給各位阿哥都道了吉祥，一面請安，一面偷眼打量了一圈。看座中只坐著一位年約四十多的陌生人，國子臉，濃眉大眼，虎虎生威。四阿哥抬了抬手讓我起來。我起身時，一面想著果然有將軍氣概，一面咬了咬牙，面朝馬爾泰將軍跪了下來，口道：「馬爾泰．若曦奉聖旨來給阿瑪磕頭！」一面說著，一面「砰砰砰」地三個響頭。

八阿哥含笑道：「若曦剛才錯把齊齊格副將當成將軍了！」

還有瑞景軒、延爽樓沒有逛，一行人歇了會，又繼續逛園子。幾位阿哥有意走在前面，剩我和馬爾泰將軍在後面走著。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好靜靜地陪著。馬爾泰將軍過了好一會子，才嘆道：「七年未見你，真是判若兩人！」

我這才又把心放了回去。

王喜邊快走著，邊笑嘻嘻地回道：「不知道！不過先給姐姐道個喜！馬爾泰將軍從西北回京述職，萬歲爺才接見了，心情大好！說道西北多風沙之苦，景致荒涼，所以命正好來見駕的幾位阿哥領著賞園子。這可是天大的面子！」

沒有想到我一個出生在二十世紀的人，居然能親眼看見這個被後世建築學和圖書家無限憧憬的園林。

康熙看著我說：「妳阿瑪這會子正在園子裡逛呢！去見見吧！當面磕個頭，算是全了妳的孝心，省得妳今年又對著月亮叩拜！」

送春歸去，迎夏來。康熙為了避暑，搬進了位於北京西北郊的暢春園，我也隨了過來服侍。這座被後人譽為第一座「避喧聽政」的皇家園林，在咸豐十年，英法聯軍入侵北京後，對周圍的皇家園林進行了大規模的搶掠和破壞，暢春園也難逃厄運，園中建築悉被焚燒。旦夕之間，一代皇家名園被焚毀殆盡。

正在凝神細細觀察，王喜匆匆而來，人還未到，聲先到：「好姐姐！可找著你了！」一面說著，一面人已經到了跟前，打了個千說：「萬歲爺要見姐姐。」

八阿哥側頭看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嘴角含笑解釋道：「她未入宮前住在我府中時，從閣樓上摔下來，大夫說驚嚇過度，很多事情都忘了。只是沒有想到現在連自己的阿瑪還記不起。」說著，眼光淡淡從我臉上掠過。

一路問著，一路尋著。逛了小鴿個園子，到了「林香山翠」，才看見涼亭內坐了幾個人，像是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忙趕了幾步，可心內一遲疑，又放慢了腳步。待會子，見到馬爾泰將軍，我該說些什麼呢？

大家靜默了一會，十四忽而冷笑了幾聲道：「現在不止是心了，連腦子都壞了！」

十三朝我安慰地一笑，指了指我身後說：「你阿瑪去更衣了，這會子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