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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

作者:桐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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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六章

下部

第六章

果然清清靜靜。涼如水的夜色中,浮動著桂花馥郁的香氣,我不禁腳步慢了下來,深深吸了幾口,正舉頭望月,一縷笛音乍起,唬了一跳!
第二日起床後,玉檀笑看著我說:「很久未見姐姐心情這麼好過了!連眼睛裡都是笑意!」
十三道:「去更衣了!」我一聽又開始笑起來。喝了那麼多杯茶,是要去的。
康熙笑道:「看看她今日又有什麼新鮮花樣?」說著從李德全手中接過嘗了幾口,點頭道:「不錯!色澤晶瑩剔透,味道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初嘗棗香濃鬱,待最後卻只餘淡淡荷香。」
雪中寒梅,姿態清潔,暗香浮動,雖無百花相陪,卻臨風搖曳、自得其樂。我心中約莫知道是誰,含著絲笑提起食盒,尋音而去。
如果是現在的我,稜角被磨平很多,心境蒼涼很多,對世事無奈更多,妥協多了幾分,包容多了幾分,偏執少了一點,我和他也許結局會有不同!可回不去了!一切已如那個玉鐲,不管曾經多麼晶瑩剔透,光彩絢麗,如今卻已粉碎成灰,再多想又有什麼意思呢?一切的一切已經不能回頭!他和我都只能繼續自己前面的路。
他有疑心,我又何嘗沒有?他對姐姐一見鍾情,兩年刻骨相思,婚後似有若無的情意,愛恨糾纏的真相,他對我真如他所說不是對姐姐的移情嗎?草原上的場景有幾個男子敢說真話?或忍心說真話?言詞總是容易說的,而自己的心卻總是騙不了的!而且他縱有疑心,只怕也是隨著我的舉止時強時弱,何況我敢自問自己一句,當時心底深處真就沒有絲毫四阿哥的影子嗎?
到晚間睡覺時,躺在床上仍和*圖*書然想一回,笑一回。待笑累了,人也沉沉睡了過去。
自從十阿哥大鬧乾清宮後,就一直躲著我,有時遠遠看見他的身影,我還未動,他很快就不見了。他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呢?不禁有些遺憾,想想卻也罷了!從此後他能與真心喜歡的人長相廝守,已經足夠!我本就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即使他以後再不理會我,那又有什麼打緊?
我瞥了眼他,低頭等著他如何讓我再怕。過了會,他忽然放開我的手,邁步就走,我愣了剎那,心中一慌,忙追了上去,問:「你真生氣了嗎?」
十三笑問:「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樂不可支?」
可靜下心來一想,人在氣頭上,誰說話不是帶著偏激?我對十四阿哥說的話不也是否定了他?最重要的是,自己又何嘗對他真正坦露過心跡,還不是遮遮掩掩的,甚至在相擁微笑時也藏著憂慮和不甘。自己都未曾做到,又怎能要求他人?
待得給所有阿哥上完,各人開始食用,我立在康熙身後,看四阿哥剛一入口,就蹙了眉頭,瞬即眉頭展開,面色恢復如常,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用著。
我忙躬身謝恩!康熙笑問:「還有嗎?給他們每人一份嘗嘗你的手藝。」
十三阿哥猶豫了下,鬆了手,我忙拔腳就跑,未及跑出幾步,只聞得四阿哥冷冷的道:「回來!」聲音不高,我的腳步卻再也邁不出去,定定的立了會,耷拉著臉轉身慢慢蹭了過去。
而我是躲著八阿哥,能不見則不見。不是怨怪,當時初聞十四阿哥所言,的確心中難受,因為他和_圖_書竟然完全否決了我對他的心意,我多年的憂思剎那變得多麼可笑?而且我已太習慣於他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風範,潛意識裡忘了他在心計上是和雍正互較高低的對手,甚至下意識地苛求他的完美。
待看到前頭的太監,我忙叫了過來,笑著吩咐:「趕緊端杯茶來!跑快點!」他匆匆快跑著而去。
他繼續大步而行,我在側旁快步跟著,問:「那你幹嗎剛才一句話也不說?」
我急得直跺腳,央求道:「他只怕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你先容我避避!」
我笑答:「有呢!只是再沒有這樣的綠玉荷葉碟,不那麼對景了!」
我趕忙低頭咬唇強忍著笑。
我向他行禮告退,笑道:「王爺等茶吧!應該很快的!」他蹙眉揮揮手,我笑著轉身而去。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低聲告訴十三阿哥:「四王爺今日吃的點心裡我加了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
我笑道:「誰讓他老是捉弄我?再說,若不當著皇上的面,他豈能由我擺佈?」話音未落,忽看到四阿哥正走過來,我忙說:「我走了!」說著就要逃,十三阿哥一把抓住我笑說:「有膽子做,就不要跑!」
我低頭等了半晌,他卻一直未出聲,實在受不了他的目光,抬頭道:「要打要罰隨你!可是別這麼吊著!」
想著四阿哥,嘴邊不禁浮起一絲笑,在這個紫禁城城中,我不是獨自一人,他願意傾聽我的恐懼擔心煩惱,提醒我未看清的紛雜局面,他願意坦誠以對,我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但至少現在是一個好的開始。想著他一次次的捉弄,又忍不住恨恨的,我在他面前似乎總是無計可施https://m.hetubook.com.com,落於下風!
李德全想了想回說:「大半年了!」說完自己先嘗了一小勺。
人未到,笛音卻轉哀,彷若一陣狂風突起,滿樹梅花終被打落,再不甘心,卻也得與泥塵共處。我心中驚詫,他何時竟然有如此傷痛?不禁腳步放緩,輕輕走了過去。
我道:「我幾時怕過你?」他緊了緊手,我的手有些痛,忙道:「以前是有一點點怕!」
他停了腳步,無奈地道:「我沒有生氣!」
康熙笑問:「味道如何?」
待康熙用完,我收了碗碟退出來,把碗碟隨手交給太監,快走了幾步躲開,捂著肚子就開始笑,笑得眼淚差點出來。原來忍笑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四阿哥回道:「兒臣也覺得甚好,正在回味,一時未顧及回答。」
我知道我不該笑的,可是隨他走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低頭「吭哧,吭哧」地壓著聲音笑起來。他盯了我一眼,我忙咬唇忍住,可不多久又笑了起來,他沒再理會,自顧快步而行。
康熙和眾位娘娘、阿哥、福晉、格格們都聚在太和殿慶祝中秋佳節。當值的太監宮女們各自忙碌,不當值的也聚在一起飲酒取樂共慶佳節。
我忙打開鏡匣一照,真是眉梢眼角帶著笑意!我上次眉眼俱笑究竟是什麼時候?久遠地我都不知道從何想起——
十三問:「什麼?」
待得李德全服侍康熙起身離開後,各位阿哥也紛紛離去。
我提著食盒,本想回屋,可臨時突然改變主意,想著現在的御花園肯定沒有人,幾株桂花又開得正好,不如索性到那裡賞月、賞桂花、飲酒,不是比自個在屋裡更好?
我蹙眉看著他,和圖書不會吧?他還真要罰?呶呶嘴,把手伸了過去!他伸手過來,我正等著他一掌落下時,他已經握著我的手,帶著我轉到了大樹背面。
他皺著眉頭,道:「我很渴!」
玉檀和我一面往回走,一面低聲道:「今日四王爺喝了好多杯茶!」我「噗哧」一聲,又開始笑!玉檀被我笑得濛濛,我揮手說:「沒什麼!就是今日開心!」
他的表情讓我心中一鬆,忙放開他衣袖,讓開路。
我忙可憐巴巴地看向十三阿哥,十三無奈地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然後走了。
待心神定下,不禁有些詫異,誰在這裡吹笛?也不急著去尋,隨手將食盒擱於地上,背靠大樹,半仰頭看著圓月,靜品這一曲《梅花三弄》。
說完轉身示意玉檀端進來。玉檀端著幾套琉璃碗碟進來,我先給太子爺奉上,他伸手欲接,我裝著未看見,輕輕擱在了桌上,然後一躬身走開。給四阿哥端了一碗擱在桌上,禁不住嘴角帶著絲幸災樂禍的笑瞅了他一眼,他眼光淡淡,目注前方,恍若未見。轉到八阿哥身旁時,他正含笑看著四阿哥,我低垂著頭放下碗碟後,俯了俯身子後就轉到了十阿哥身旁。
他哼道:「一點點?」
他道:「看來還是讓你怕點好!」
我陪笑用手比劃道:「再多一點點!」
我急道:「你不理我了?」他仍舊不看我一眼。
我偷眼打量了一下,他和十三阿哥正並肩立於樹下,面色清冷,難辨喜怒,十三阿哥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一日康熙和幾位阿哥在水閣中賞荷閒聊。我捧出綠玉荷葉托碟,上放的琉璃小碗中盛著冰鎮好的紅棗藕粉布丁,康熙看了眼笑問李德全:「若曦有多久沒花m.hetubook.com.com心思做過東西了?」
我捂著肚子說:「鹽!」
我「啊」了一聲,問:「有嗎?」玉檀點點頭。
待笑夠了,又趕忙回去,和玉檀備好茶,給各位阿哥奉茶。我靜靜立在康熙身後,只見四阿哥面色平靜,一面陪康熙笑談,一面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我再不敢抬頭,只顧著忍笑。
他淡淡說:「伸手!」
他斜斜倚著樹幹,問:「你現在不怕我了?」
十三阿哥一聽,立即愣住,滿臉不敢置信,過了半晌,忽地也開始大笑,拍著腿道:「我說呢!難怪四哥是灌茶而非喝茶。哈,哈……天哪!妳可真是包天的膽子,連四哥妳也敢捉弄!還當著皇阿瑪的面!」
他緊閉雙唇,眼光看著前方,只是邁步。
盛夏早已過去,太子爺的脾氣卻沒因暑氣消散而緩和,反而越發急躁。我想到他至死的囚禁生涯,頗多感慨同情,可轉而一想他若不被囚禁,我恐怕就要嫁給他,讓我在嫁他和他被囚禁中選擇,我毫無疑問選擇後者,又覺得自己的感慨同情很是虛偽!人總是在自己安穩後才會想起同情。
正走著,看到十三阿哥立於大樹下乘涼,我讓玉檀先行,快步走過去笑問:「四王爺呢?」
待蹭到跟前,我低頭默默立著,他靜靜目注著我,忽地對十三阿哥說:「你先回!」
我一急,也不顧兩人正在路上,拽著他衣袖,攔在他身前道:「我以後再不捉弄你了!」
幾位阿哥都紛紛讚道:「確如皇阿瑪所言!」唯獨四阿哥沒有說話,康熙目注四阿哥問:「四阿哥,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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