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鳳陽對峙
此時駐守鳳陽的明軍膽子越發的大將起來,已有小股遊騎出城,在城下巡遊叫罵。因明軍大陣就在不遠,漢軍又全師後退,所以城內的明軍不肯放棄這個出風頭的機會,借著這個機會出城做邀戰狀,以在督師眼下博一個敢戰的讚譽。
身邊的幕客們作一首詩,他便拿起來觀看欣賞。因為多半是五絕七律,寫的都是他建功立業,即將為明朝敉平叛亂的文治武功,雖然多半平直無趣,看在當事人的眼中卻是別有味道。所以他看得很是滿意,一直點頭微笑。雖然並不直接誇獎,以防幕友們爭風吃醋,引起不和。其實卻很難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每看到他喜歡的,便不自禁的飲酒以和,不一會工夫,已是十幾杯酒下肚。
此時聽洪承疇恭維,他倒也並不客氣,只是點頭道:「來日戰事一起,門生必定束甲往前,督促各將拼命死戰。老師只管在後押陣,靜候佳音!」
這夥人若是得了賄賂,自然會在棍花上稍作花樣。雖然看似打得又沉又重,甚至啪啪作響,其實落在人身之時,卻是輕飄無力。此時這陳永福既然不知好歹,那各人自然是打得又急又重,一棍棍重實實的擊在陳副將的屁股之上,雖然響聲不大,卻是每棍都打得結結實實。
「後退,不許割頭!」
洪承疇終於點頭道:「諸位老先生說的都很有道理,咱們就如此辦理!」
時近正午,這一天的炮戰已然由激烈到平緩,雙方都在讓火炮和炮手們歇息,以等傍晚之前新一輪大規模的炮擊前養精蓄銳。於是一隊隊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漢軍士兵在稀疏的炮火的轟擊下開始後撤。城頭上的明軍眼見他們後撤,想起圍城初所受的苦楚,於是一個個吹呼鼓舞,笑罵連聲。
孫傳庭正身著重甲,手持長刀在陣前來回巡視,甫一見這一隊騎兵衝出,原欲立時派人喝止,將他們喚將回來,卻又轉念一想,心道:「適才情形全落入督師眼中,不免要怪我臨陣無能。這隊騎兵得勝,自然是我臨機決斷的功勞,若是敗了,也是帶兵的將領自作主張,卻與我很不相干。」
一語既出,已是淚流滿面。心中當真是鬱悶之極,一面為自己的輕率和即將受到的責罰而擔憂,一面又心驚敵人的戰力之強,臨陣反應之快,不但是普通的明朝士兵不能比擬,就是關寧精兵,甚至是他見識過的八旗強兵,也是遠遠不及。
「重新放上拒馬,鹿角!」
他向陳永福賣好之時,只不過是希圖他的好處。誰料此人一點眼色沒有,不但不肯掏出銀子來,還直筒筒的叫他施刑。既是如此,那自然也不必同他客氣。當即也不給這位副將大人稍留體面,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將陳永福的褲子剝掉,命手下的執刑軍士重重責打起來。
陳永福在督師面前沒有根柢,雖然被這些小兵折辱卻也並沒有辦法。只得忍氣吞身,強撐著棍傷到督師帳外謝恩。洪承疇卻沒有見他,只吩咐他好生帶兵,戴罪立功。
「很好!酒來!」
待他醉意醺然,眾幕客便一一告退,讓他的親兵將他攙扶著進入內帳歇息,這位在戰前自信滿滿,一心想要憑著不世軍功名垂青史的總督大人一躺倒在床上,立刻鼾聲如雷,沉沉睡去。至於事情是否是如他所想的那般發展,他卻也是顧不得了。
江文瑨其實並沒有留在大營之內。他下了收縮防線的命令之後,便帶了眾將隨同,往左軍駐地前來查視,此時見得左軍將士被對面的明軍所辱,漢軍上下竟不能制,因怒道:「肖天帶的什麼兵!虧他是個豪爽漢子,怎麼帶了一隊娘娘兵!」
洪承疇回頭看他一眼,見是一向以知名急智而被自己欣賞的楊廷,便點一點頭,向他道:「學生適才在想,敵人雖只是五萬多人,只是現下已有準備,若是避而不戰,只憑著利炮深溝堅守不出,我師人數雖眾,卻並不能上下一心奮力死戰。若是某部吃不住死傷而先潰退,只怕……」
沈金戎所騎的馬匹乃是軍中良駒,騎速甚快。他雖然是統兵大將,卻並不肯在親兵的護衛下在後面押陣,而是借助馬速拼命的奔馳在最前。待衝到距敵人不過兩百百米處,敵陣中的火統手和弓箭手已開始往飛騎將士開槍射箭,他把手中的馬刀一揮,用左手上的圓盾揮擋著對面射來的稀稀落落的箭矢,只向著左右簡單的命令一句:「往前,全殺了!」說罷,將身底的馬速提升到最高,不過瞬息工夫便已衝到城下用尖木設置的拒馬之前。
正在害怕間,卻又聽到馬啼聲得得響起,孫傳庭卻是一語未發,打馬往督師大帳方向去了。陳永福暗自慶幸之餘,卻又害怕孫總督是因為不好削洪督師的面子,是以不肯直接發話,而是要等進了帳後再請督師發令,將他斬首。
他的部下原本就失了銳氣,又被敵人逼得不住後退。此時聽得主將的後撤命令,當真是如同皇恩大赦一般。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被漢軍用陣形一圍,當真是一個也難以逃脫了。於是各人不住打馬後退,以比之適才衝鋒時更快的速度飛速逃離。饒是如此,仍是有不少騎兵死在改變陣形,以火槍射擊的漢軍槍下。
他越想越是氣憤不過,眼見敵騎遠遁,追趕不及。敵方的步兵卻一直在緩慢而退,距離並不甚遠,若是突然衝過去衝殺一陣,雖不能如同敵方騎兵那樣大獲全勝,卻也可以稍稍挽回一下士氣,不使得敵騎那般囂張無制。想到此處,一面是氣不過,一面又想著或許可以借此事立功受賞,最少也要讓督師大人看在眼裡,賞識於他。於是一邊廂傳令自己的屬下騎兵盡數隨他往攻漢軍殿後的步兵,一邊派出親兵往洪承疇處稟報此事。
這番曲折當真是令他匪夷所思,知道自己的性命當真是得的僥倖。於是一邊滿嘴謝恩m•hetubook.com.com,心裡卻是暗打主意,一定要保存實力,以備將來之用。若是下次再犯軍紀,只怕是神仙也難救他了。只是他暈頭脹腦的騎在馬上回自己營中之時,不免又想:「敵人戰力之強,當世罕見。我軍糧餉並不充足,將士並不用命,洪孫兩督師之間又並非是那麼的和衷共濟,此戰結果如何,當真是不言自明了。」
陣前斬首是漢軍中一等一的軍功,這些飛騎將士只要回去後將頭顱上交,便足以以軍功得到等級不一的授爵。再加上陷陣突騎之功,只怕這幾千飛騎將士中最差的也能得一個上造的爵位了。原本沈金戎也不欲擋了眾人升爵的門路,只是城頭上炮火越發猛烈,也需提防著遠方的明軍大陣中有騎兵過來邀擊。是以連聲斷喝,禁止人再下馬去割首級。
想到此處,便不再派人過去傳召。此時他們奔得遠了,便是派人也追之不及。便定下心來,一意往那邊看去。
待堪堪將軍棍打完,陳永福已經痛暈過幾次。待他的親兵上前將他扶起,那些總督標兵一個個嘻嘻哈哈執棍而返,邊走還邊嘲笑道:「什麼大將,一百軍棍都承受不住!」
這中軍吃他一喝,急忙退後,雙手垂下侍立在旁,並不敢再多說一句。其餘親隨侍衛見大帥不樂,各人忙都提著小心,眼看就要與敵人決戰,若是激怒了大帥,自己的腦袋豈不就是祭旗的上好人選?
就在洪承疇自怨自艾,以為喪失良機的時候。擅自衝出的騎兵主將陳永福卻陷入了與當日長崎戰時日軍將領一樣的困局之中。
每一顆霰彈都內裝大小不一的幾百顆鐵丸,只往著明軍騎兵的後方打了幾發,已是使得明軍騎兵死傷甚多。陳永福眼見對方的手段越來越多,打擊也越來越狠,不遠處又有不少漢軍士兵推著火炮在校準炮位,雖然因為害怕射傷自己人而不敢打得太近,但這麼僵遲下去,明軍必定死傷慘重,不能支持。得到己方的火炮支持,又相機投擲了幾輪手榴彈之後,漢軍方陣開始前壓,以盾牌掩護,以刺刀前刺,將靠近的敵騎不住往後逼退。
陳永福騎在馬上已是急得滿頭是汗,眼前的對手讓他很難下令硬衝。屬下的士兵雖然在他的嚴令下一直靠近敵陣,豈圖尋得縫隙進攻,卻又被敵人後方的火槍手不住的以火槍擊殺,掉落下馬。眼見所有的部下都面露恐懼之色,失去了適才出陣追擊時的銳氣。他有心後退,又怕回去後受到斥責,甚至是軍法從事,若是斷然進擊,卻又根本沒有信心衝破敵人的陣形。眼見敵人的火槍手越打越順手,一股股白煙不住的冒將出來,砰砰的火槍擊發聲與自己手下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令原本就慌亂的他更加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是好。
各人談談說說,哄得洪承疇眉開眼笑,心中得意之極。他與農民軍作戰多年,也確實很有才幹能力,所以無往而不勝。此時南來,手底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近二十萬大軍枕戈以待,只等他一聲令下,便要上陣搏殺。思想起來,當真是令人盪氣迴腸,激越不已。
大戰在即,古人作戰最講吉利,不可臨陣而說一些不吉利的話。是以這兩人都不肯將話說實,略點一點便停住話頭。只是他們身邊的這些幕客雖有些是用來以詩酒愉悅大帥,又有些是相幫著寫奏摺文書,他們並不通軍務,倒也罷了。其餘多半都是洪承疇請來襄助軍務的幕客,誰不知道這兩人話中之意?明軍調集之初甚是隱密,屯兵在鳳陽城後數十里,其間戰線封鎖,是以漢軍並不知曉對面明軍數量越來越多。況且漢軍也是由淮南慢慢攻將過來,並不是很急切的行軍,因此初時洪承疇的戰略方針施行得很是順利,並無什麼讓他很擔心的事發生。待沈金戎的幾千騎兵揣營而過,眾人心裡已是覺得不妙,待此時這兩人議論出來,各幕客面面相覷,都覺得臨陣之際,大帥卻殊無信心,這當真是不妙之極。
沈金戎聽得將令,扭頭往那南門處一看,只見一股幾千人的明軍出得城來,用一些大口火統和小炮向西側撤退的左軍將士轟擊。正砰砰砰打得熱鬧,還夾雜著明軍士卒的叫罵和嬉笑聲。
他被五花大綁,垂首跪伏在轅門處等候行刑令下。心裡七上八下,又盼著大帳裡的幾個交好的高級將領能幫他把大令挽回,又害怕督師一定要拿他做法,以他的首級號令三軍,想到自己家中還有妻兒高堂,心裡又是害怕,又是淒然。正自七上八下擔憂不止的時候,卻又看到孫傳庭自轅門外帶著幾百從騎耀武揚威自轅門而入。他並不敢多看,害怕被孫傳庭看到後立刻下令處斬,連忙低頭。
待他見了那幾位為他求情的總兵大將,方才知道自己的性命得來當真不易。原本洪承疇一意殺他,這些人求情也是無用。眼見就要再下命令,令人立刻執行。孫傳庭等人卻突然到來,一進帳來便將陳永福責罵一番。又隱約提起陳永福正是洪承疇的治下大將,此番如此敢大妄為,甚無軍紀的話頭。洪承疇原本對孫傳庭很是退讓,知道他脾氣很是剛愎自用,不能輕易得罪。誰料此次他很是過分,當著各總兵的面便如此作風,洪承疇一時臉面下不來,卻又著實為陳永福辯解了幾句。兩人說僵了話題,一個一定要殺,一個便一意要赦。後來到底孫傳庭拗不過洪承疇,陳永福這才得保性命。
回陣之後,陳永福知道此次禍事不小。忙請人去尋了幾個交好的武將往督師駐節之處,準備說情。自己又袒衣露背,自縛之後前去請罪。誰料一到督師帳外,便見著督師中軍手捧寶劍,出來宣諭,立刻便要斬他。
如此靜候了一炷香的工夫,他只覺得渾身汗出如漿,後背已然被汗水沁透。此時已是深秋,一陣陣入夜的寒風吹來,又激的他渾身發冷,忍不住顫抖不已。
「督師大人有令……」
此時戰場上炮擊雖和-圖-書弱,卻也是有彈丸飛來飛去,轟隆隆的火炮擊發聲、嗖嗖的彈丸掠空聲,再加上雙方幾萬士兵的對罵聲,聽將起來,倒也當真是有趣得很。只是明軍士卒越罵聲調越高,漢軍聲勢卻越發的低將下去,眼見這罵陣也即將敗退下來。
正當他難以下定決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際。不遠處停頓下來,又緊新調整好炮位的漢軍步兵小口徑火炮射出的霰彈卻立刻幫他做了決斷。
洪承疇靜立於大營之內,在高處向著各處眺望。他這營盤原本就是立在這連營的最高之處,此時他極目遠眺,十幾里的連營依稀全數可盡。幾十萬的明軍士卒在軍營內往來奔走,忙忙碌碌。他略一點頭,知道是各將官依次回營後開始準備來朝與漢軍決戰之事,心裡很是滿意,不免臉上就露出笑容。只是稍站片刻之後,他又不知道想到什麼,笑容立時斂去,只呆著臉看向遠方,並不肯挪動半步。
因為打的這個主意,所以並不肯把手中主力放出,沒有命令全數的精銳騎兵斷然追擊。此時看到這支幾千人的明軍雖然在途中很是吃了幾顆炮彈,死了一些人馬,卻仗著馬速很快,慢慢靠近了押後的漢軍後陣,很快就可以與敵人肉搏。若是開初以幾萬人的騎兵這樣衝將過去,把這一支一萬多人的漢軍全數殲滅,也不是不可能。
江文瑨將親兵遞上來的酒碗遞與沈金戎,望著他沉聲道:「先是幾千人踏破敵營,視敵數十萬大軍連營如無物。今日再勇往敵前,往擊城下之敵。將軍勇名,必將傳遍天下!」
沈金戎輕蔑一笑,用鐵盾將對方的一擊擋住,手中的馬刀順勢一劃,那軍官的對襟鐵甲已被劃開,一縷鮮血拋將出來,那軍官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已是翻身落馬,掉落在地上。雖然並沒有死,卻又被敗退的屬下踩在腳下,不一會工夫便成了一堆肉泥。
「龜兒子的明軍此次準備了不少火炮,下了血本啦!」
正在移動的漢軍大隊卻也想不到明軍竟然膽敢衝出,一時間初臨戰陣的新兵竟然很是慌亂,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陣中軍官多半是由各衛提升過來的百戰老兵,眼見騎兵越衝越近,急忙各自喝令手下,將刺刀架好,擺好方陣。待那明軍騎兵衝到近前,漢軍的方陣已然就緒,每四百人一陣,以刺刀斜伸護衛,第一排的軍士都持有一人高的巨大鐵盾牌阻攔敵騎衝入。
當下計較已定,洪承疇心中大石落地。也覺得此處甚是難捱,於是不免移動腳步,往自己大帳方向緩步而行。眾幕客自然也是湊趣,紛紛在洪承疇耳邊盛讚大帥英明,用兵有若神助,一思一想無不上應天心,下合兵法,當真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凡人如何能夠抵擋?
「下去!」
沈金戎在一旁聽得真切,忙上前道:「末將在!」
迷迷糊糊只得到那牙將宣令道:「督師大人有命:副將陳永福不遵號令,原欲處斬以正軍令。姑念其一直當差勤謹,作戰勇猛,且又是忠勇之氣不能抑止,方擅自出擊干冒軍心,其情可恕,可心可憫。然而違令者不罰不足以服軍心。今用人之際,特貸其死罪,責打軍棍一百,革職留用以觀後效,此令!」
他身後的幕僚都是極親信之人,此時也多是摸不清頭腦,不知道這位制軍大人站在這風地裡呆望些什麼。眼見太陽漸漸落將下去,天色越發黑暗,各人忙了整日腹中空空如也,此處地勢高曠,無可遮擋,又是深秋天氣,漸漸涼將上來,風撲撲打在身上,更是越發的難受。
他們進擊之處距離南門不過三四里路程,飛騎將士先是帶馬中速小跑,待到了一里開外,方驅使馬速提升,飛速往那南門處的敵兵殺去。
幾千人的騎兵隊伍聲勢很是驚人,雖然明軍訓練並不好,衣甲也很破舊,然而數千匹戰馬奔騰起來,捲起了漫天的煙塵,再加上蹄聲踩踏大地的響聲與震顫,鳳陽城上與城下觀戰的明軍將士均想:縱是不能將這一萬多敵人擊潰,只怕這一衝也能撈到不小的便宜。
東側的明軍大隊已然逼近,卻因對面的漢軍炮火又開始猛烈起來,每一顆炮彈落將下去,都是幾十人甚至過百人的死傷。他們雖然也在一直打炮,在威力上卻根本不能與漢軍相比。所以之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漢軍慢慢後撤。待此時又見到幾千穿著玄甲的漢軍騎兵突然前衝,根本不顧壓上來的明軍大部和鳳陽堅城上的守軍。看在眼裡的各明軍將士均想:這不是瘋了麼,哪有這麼著打仗的?
他只不過縱馬跑了幾步,已經被馬速提到最快的沈金戎追到,他的親兵雖然拼命護衛,卻也被隨後跟來的飛騎將士擋住。那明軍軍官知道並不能躲開,於是回頭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抵擋。他自恃臂力過人,所以打造的是四十多斤重的環首大刀,揮舞起來發出一陣陣嘩啦啦的響聲,倒也是聲勢駭人。
看到不少飛騎將士從馬上跳落,勉力用盾牌擋住城頭射下來的箭矢,又指望著身上的鐵甲能擋住敵人射來的鐵丸;甚至是不管不顧,只是埋頭苦幹,一個個用馬刀將敵人的首級斬落下來,懸在馬腹,甚至就這麼血淋淋的掛在腰間。就是沈金戎自己的親兵也抵禦不了升爵的誘惑,見上官此時並沒有危險,便也在敵人屍首間亂跑,尋找還有頭顱的屍體,一旦發現,便是一聲歡呼。毫不猶豫地割將下來,掛在自己身上。
他也並不等待督師的回覆,害怕時機稍縱即逝,直接帶領著本部騎兵衝出大陣。在他的帶領之下,附近的明軍騎兵並不知道就裡,因見這一隊兵衝出,倒也有幾股散騎跟隨著衝將出去,於是待洪承疇看在眼裡,已有三四千人的騎兵並做一處,往漢軍後陣衝擊而去。
「命你帶著部下,往擊城下南門的那股明軍!」
各人都是垂頭喪氣,只覺得鳳陽城頭高在挺拔,堅不可摧,自己這一方敗退下來,是否還能重返此地,倒也是當真難說得很了
和*圖*書。
在他的嚴令之下,眾飛騎將士雖然並不甘願,也只得一個個隨同傳令,將散落在戰場上的各人叫回。於是沒有割得首級的有些怏怏不樂,割得首級的歡呼雀躍,揮舞著手中的人頭歡笑而回。待幾千人全數收攏上馬,沈金戎一聲令下,各騎緩緩而退,往適才奔來的陣線而返。
這一股漢軍騎兵的突進猛烈,作戰勇猛,馬術和搏鬥技巧的水準原本已讓所有的參戰明軍大驚失色,待此時看到他們不避箭矢炮火,一個個拎著鮮血淋漓的人頭奔騰歡呼而返。明軍無論將軍小兵,見之無不悚然失色。有那膽小的,便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頸項,只覺得眼前這支軍隊當真是駭人之極,簡直不似人類。
只不過他所在之處太過顯眼,卻又哪裡能避得了人?孫傳庭原本騎馬飛速而入,待馳到他跪處,卻放慢馬速,又停在原處冷冷瞥他一眼,半晌不語。只不過是這一小會兒的工夫,陳永福的額頭上已泌滿了豆粒大的汗珠,只怕這位以心狠手辣著名的總督大人一聲令下,命刀斧手不必再等命令,直接將他「斬訖上報」。
「大帥,縱是他們請兵,由南京調兵過來也需些時日。那對面的賊兵野戰營中能有幾多糧草?只要咱們將他們圍實了,並不急於猛攻。斷了他們糧道,慢慢消耗他們的士氣。待賊兵糧盡,到時候便可一鼓而下!」
城牆下的明軍既然已全數被殲,沈金戎立時引領著飛騎全師後撤。此時城頭上的明軍弓箭手已越來越多,許多小炮也被從別處拖將過來,不住地往城下轟擊。適才肉搏時並沒有什麼重大的損傷,若是稍有耽擱,在這城下被炮火打傷,那可當真是冤枉之極。
那牙將也不同他客氣,直接命道:「來人,剝去陳將軍的衣衫。督師有命,重重責打!」
見各個幕客都向他微笑,都表現出勝利在握的喜氣。洪承疇更覺得歡喜,又向他們道:「縱是如此,也不能由著他們順順當當派兵過來。待圍定了眼前的敵兵,咱們還要派出一支偏師,往廬州四處游擊。敵人後方鎮守廂軍有不少是我大明江南駐軍降軍,只怕有不少立時反水的,也未可知。」
飛騎將士全都是漢軍內最精於技擊和馬術者才能入選,餉俸和訓練都是漢軍中最拔尖的一部。與精於射術,以騎射為主的萬騎不同,飛騎原本就是用來臨陣肉搏的精銳騎兵。原用皮甲,此時已改重玄鐵重甲,雖然騎速有些減慢,在防禦上卻是高了許多。有著先進裝備和馬上格鬥術訓練,再加上豐富的作戰經驗,兩千多明軍哪裡是近五千飛騎的對手。不過兩刻工夫,城下的明軍已被斬殺殆盡,一個不剩。
他被眾人簇擁著回到自己的軍帳之前,自有親兵上前掀開帳幕,請他入內。帶同著諸幕客入內之後,已有親兵將酒菜準備妥當。軍中雖然禁酒,卻也管不到他的頭上。
「一定是走了什麼門子,才做到這個位子。他奶奶的,老子要是有門路,也撈個將軍幹幹,準保比他強過許多。」
崇禎六年、漢興元年的十一月初,明軍與江文瑨的漢軍在鳳陽城外四周開始了試探性的互相進攻。沉悶的火炮對射從早自夜,響徹雲霄。一顆顆大小不一的火炮彈丸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摧毀著它觸碰到的一切事物。
雖則那中軍官奉命將陳永福押下,又傳了營內的刀斧手環伺左右,準備動手。陳永福卻並不敢有所異動,他知道越是自己大聲辯冤,可能越發確定洪承疇殺他的決心。此次出戰,他並沒有得到督師的允准,若是還敢大喊大叫,勾起督師的恨意,只怕將立刻人頭落地。
一萬五千人左右的神威左軍被安排在戰線最前,與對面城牆上駐防的明軍犄角之聲相聞。明軍大陣沒有逼近之前,漢軍以絕對的優勢壓的城頭明軍抬不起頭來,並不敢有什麼激怒漢軍的舉動。待近二十萬明軍主力次第逼將上來,漢軍防線開始緩慢後撤,並不與明軍大規模的交戰,而是借助猛烈的火力延遲明軍進逼的腳步。明軍也因為漢軍火力太猛,而且以守勢相峙,所以也並不敢就此猛攻,只是慢慢以半圓的陣形圍將上來,試圖將整個神威衛全然包圍起來。
陳永福原本以為他以迅猛之勢衝來,漢軍必定陣形大亂,不但不能有效的抵擋,反而很可能會敗退逃竄。到那時,四處亂跑的敵軍必定只能是高速衝擊的騎兵的刀下之鬼。此時漢軍的反應卻與他所想的絕然不同,在各級軍官和士官的指揮下,漢軍迅速地結成陣形,因為對手是騎兵,又是突然衝將過來,所以乾脆放棄了以火槍阻敵的打算,而是以一個個臨時結成的步兵方陣嚴陣以待。距離稍遠的,已經趁著敵騎不敢硬衝,只是在方陣外遊弋的良機瞄準開槍,將一個個明軍騎兵打落馬來。
正當明軍上下垂頭喪氣,士氣大挫之際。卻突進己方陣線烽煙揚起,一支三四千人的騎兵衝突出陣,往漢軍步陣狂衝而去。自洪承疇以下,各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哪一部明軍竟如此膽大,敢往漢軍大陣衝擊。
痛飲一杯之後,他又命身邊善做律詩的幕客們在斗方上做詩,以詩紀事。他每有大戰,便是如此作風。這些詩文,一來是要在朝野間傳誦,讓人稱讚他洪享九的功勞;二來是等將來息隱歸農之後,閒暇無事時把摩觀賞,甚至刻成詩集傳於後世,也是妙事一樁。
說罷,見陳永福仍是一副懵懵懂懂模樣,那牙將上前一步,將他攙扶起來,向他笑道:「恭喜陳將軍!適才要砍要殺的,卻只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
就是洪承疇看在眼裡,也很是後悔。他因為敵方炮火猛烈,明軍前進困難之極,每一顆敵方炮彈轟將過來,就是有很大的死傷。所以並不肯一下子與敵人決戰,還是想趁著敵人後撤,以大軍圍困,然後斷絕糧道,襲擾敵人後方。
此時明軍與漢軍的接觸已止,天色亦是全黑下來。只有零星的火炮擊發劃出的火www•hetubook•com•com光在夜空中劃過,然後便一陣陣沉悶的轟鳴之聲。明軍雖然很想靠近漢軍陣地紮營,以形成切實的包圍之勢,卻因己方的火炮射程遠不如敵人,漢軍的火炮可以很輕鬆的轟擊著所有的明軍陣地。是以雖然人多勢眾,將城下的漢軍逼退,明軍卻也不能擴大勝果,只是遠遠的在漢軍主陣地幾里之外安營立寨,並不能完全的將漢軍主陣地逼退,更別提切斷道路,形成包圍了。
這步槍方陣乃是張偉學自後世的火槍兵對付騎兵的最佳戰法。幾百人排列的整整齊齊,以四方形的陣形迎敵。裝上刺刀之後,長過兩米的長槍分別以斜、正幾種姿態伸展,如同一個刺蝟一般,叫衝過來的騎兵根本無法下嘴。如果不顧一切的硬衝,結局便只能是掛在刺刀之上,成為一個個肉串。
這一支兵卻正是河南副將陳永福所率,因眼見鳳陽城下兩千多明軍士卒被人盡數殺死,卻因距離過遠而無法救援。待敵騎退盡,上官們仍是全無動靜,眼睜睜看著那夥漢軍騎兵帶著砍下的明軍頭顱嬉笑而歸。一面是幾十萬明軍心膽俱裂,一面是士氣轉為高昂的漢軍士卒,陳永福只覺得一股熱血衝將上來,眼前盡是在昌平當兵時清兵入關,明軍懼不敢戰,只得一路護送著清兵劫掠後滿載而歸,一直是當時位卑言輕的陳永福心頭最大的恥辱。
他原是神策將軍,漢軍新立神威衛,急需一些有經驗的將軍充實其中,他生性詼諧豪爽,並不為周全斌所喜。便一意上書請求,調了過來。誰料江文瑨表面看起來倒也隨和,其實性子也很內斂,又比周全賦深沉多智,倒讓肖天更加氣悶。此時又接到主營傳來的後撤命令,雖然漢軍軍紀森嚴,他並不敢違抗,卻只覺得心裡火燒一般難受,是以觀察一陣敵情,知道暫且沒有大戰可打,便決意到江文瑨處去討一個實信,看看這場仗主將倒是何想法。
聽到此處,洪承疇不禁點頭微笑,覺得很是有理。他這番作態一出,各知兵的幕客都紛紛上前捧場,都道:「正是!只怕賊人派往南京請兵的使者剛派出一兩天,才行得多少路程?只怕連廬州都不曾到!待南京知道消息,總得調動部隊,準備兵船器械,等他們趕到此處,只怕這鳳陽城下的幾萬賊兵已然全數束手被擒!」
首當其衝的出城明軍早已看到,待飛騎衝的近來,方知道這隊騎兵並不是來掩護撤退,而是直奔自己這邊殺來。因發現之時飛騎馬速已然提快,城下明軍已覺得無形的壓力直逼而來,眼看著對面幾千騎兵如山崩海嘯一般壓擊過來,幾千柄明晃晃的馬刀在正午的陽光下映射出一片片晃眼的光芒。城下明軍上下只覺得心膽欲裂,那為首的將官立時叫門,命城內明軍打開城門,放他們重新回到城內,卻因騎兵馬速過快,城內知道並不能在開門後放入全數明軍,又唯恐被漢軍趁亂衝入城內,竟致破城,是以雖然極力安慰城外的明軍,卻總是不肯開門。
卻又聽他道:「那日突圍過來的飛騎衛尉何在?可曾跟將過來?」
陳永福眼見難以再支撐下去,只得斷然令道:「傳令,後撤!」
說罷,起身告辭。因決戰在即,洪承疇知道他也有很多軍務要安排,要與自己的心腹將士再行訓話。所以也並不留他,只是親自起身相送,一直送到轅門處,方才轉身返回。
鳳陽附近的百姓早就聞警而逃,多半避入鳳陽城內,也有小半在開初便往南逃,躲入漢軍的防區之內。不幸留在原地沒有逃走的,便在這開始的炮戰的小規模的接觸中蒙受了很大的損傷。
陳永福有了這一番見識,其餘各邊軍和各省的總兵官又如何不明白?白天一戰,明軍士氣大落,各將軍總兵官又都見識到了漢軍火力和戰力的強大。正面交戰之時,無論是哪一部該著先攻,只怕多年老本都會賠個精光。就算是用人海戰術勉強得勝,可是人家在淮揚一帶還有十幾萬的軍隊,江南四川亦是如此,而明朝已是動用了全部的力量,這才能對付人家十分之一的軍力,以後如何,各人都是統兵多年的大將,又如何能不了然於胸?於是表面上得勝的明軍,在初戰之後反而士氣軍心大亂,各路兵馬都存了保存實力隨時開溜的打算。各統兵大將或是想回到原駐地靜待時局發展,到時候以全軍投效新主,不失富貴;或是打算逃之夭夭後卸甲歸田,憑著這些年的積蓄不失為富家翁,至於天下歸誰,卻也懶得理會。只要保得自家性命,管他誰人為皇,哪家為帝;又有人打的臨陣投敵的準備,只要明軍稍露敗退跡象,便立時帶著手下全部投降,聽說漢軍和新朝的皇帝對降官降將很是照顧,並不為難。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朱家賠上老本?倒不如早早投降,或許封伯封侯,仍然是一方統鎮。
他又驚又怕,只是跪在轅門內的校場邊上,不住瞄向持刀站立的刀斧手,卻都是面無表情。只一個個挺胸凸肚站在自己身旁,等著大帳的命令過來。
孫傳庭與一般的明朝士大夫不同,自從帶兵之後,就每日習武不綴。是以他雖是文進士出身的文臣,倒也有一身的好武藝。在川陝剿賊時,他就經常帶著巡撫標營親自上陣,每每親手斬殺敵軍,勇武之名就是崇禎都曾聞知,是與盧象升齊名的文臣中的勇將。
此次軍議還是上午便開始,到孫傳庭與各將都全部辭去,已經是夕陽西下,暮色漸漸上來。
神威衛因是新立之軍,新兵眾多。這些新兵雖然憤恨,卻也只得忍氣吞聲,只低著頭隨著大隊撤退罷了。卻有一些老兵氣恨不過,指著城頭與明軍對罵。卻因為己方正在撤退,到底是氣勢弱了一籌,並不能很氣壯的回罵。再加上明軍罵陣有著悠久的歷史,其軍中能戰敢戰之士不多,能罵敢罵的兵油子倒是不少。罵起人來精采紛呈,比漢軍單調的問候對方娘親和*圖*書自然是強過許多。
初戰不利,明軍上下士氣大挫,若不是兵多糧足,軍法森嚴,只怕各將帶兵逃走的心思都有。如果說看了漢軍飛騎在城下表演之後,明軍各將很是有些心驚,待看了陳永福以迅猛之勢,突然進擊往攻漢軍後隊,卻被反應迅速,陣形和火力都猛烈之極的漢軍打得灰頭土臉,喪氣之極。幾萬漢軍步兵想來都是如此精銳,底下的仗想來難打之極。明軍諸將看在眼裡,心裡自然也是沮喪之極。洪承疇帶兵多年,自然是心知肚明,是以雖然陳永福折損並不是很大,卻也下定決心,要殺他以振軍心。
他身後的中軍官並不知道大帥的心思,隨著他望了一氣,卻只見各營裡炊煙升起,顯然是各處都在埋鍋造飯。因向他小心翼翼道:「大帥,請入帳內歇息,一會兒晚膳便備好了。」
內裡情形如此,明軍表面上卻是風光之極,局面大好。第一日明軍與漢軍移營之時交手不順,第二天洪承疇派了關寧鐵騎四處遊弋,防著漢軍出陣突擊,又派遣了白廣恩、虎大威、猛如虎、王天等四總兵,引領著近三萬明軍截斷了漢軍糧道。將鳳陽城外漢軍大營與廬州方向的通道盡數截斷。漢軍雖然一直發炮,炸死炸傷了不少明軍,卻也被明軍逼得不能還手,十幾名總兵引領著大軍在十幾里路的戰陣之上嚴陣以待,漢軍畢竟人數太少,若是出擊吃虧太大,是以只能眼睜睜看著明軍收攏包圍,隔絕了漢軍與後方的聯繫。
沈金戎只覺得全身一麻,一股血氣直衝上來,他強忍住眼淚,將酒碗裡的酒一口喝乾,用袖頭抹去酒漬,向江文瑨默然一禮,翻身上馬,兩腿一夾,立刻奔向自己的軍陣之中。不一會工夫,便已將軍令傳達,幾千飛騎將士立刻全數翻身上馬,備好甲冑。待他一聲令下,便一起往那鳳陽南門處飛奔而去。
陳永福摸摸跪得酥麻的雙腿,只覺得站立不住,勉強立起,扶住身邊的幾個小兵,向那牙將笑道:「將軍有心,既然有令責打軍棍,就請施刑!」
神威衛左上將軍肖天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將手中的望遠鏡收起。又從身邊親兵的手中接過漢軍特有的軍用水壺,咕嚕咕嚕猛喝一氣,又大聲道:「走,回主營見大將軍去!」
身邊隨侍的右軍及前軍將軍聽他發作同僚,卻也不好上前相勸。也只得呆著臉看著不遠處垂頭喪氣撤退的左軍將士,心中嘀咕道:「漢軍火器之強,當世無倆。你不命人進擊,反倒後退,這能怪士氣低落麼。」
「就是,就這德性,還敢帶兵去和人交戰。」
這楊幕客卻是年輕氣盛,是以極是敢言。因皺眉道:「大人雖不明言,卻只是不忍言耳。現下的調派都是以敵兵應戰而行,若是果真是敵人堅守不出,只是固守待援,那只怕我近二十萬大軍急不可下,甚或師老而喪氣……」
「正是。糧道一斷,賊人的糧草最多不過支十日之用。由南京溯江而上,至芫湖,由芫湖再由陸上進兵,這需得多少時日?」
他咬一咬牙,並不因為要往敵城下衝擊而為難。只一點頭,大聲道:「末將遵命!」
正等得發呆間,卻隱約傳來中軍標營那邊的傳令聲。他悚然而驚,立刻伸長頸項,往遠方眺望。只見一隊中軍標營的軍士打著火把小跑而來,邊跑邊喝令路邊的兵士讓路。待稍近一些,他努力想聽到督師下的是何命令,那隊兵士中打頭的牙將卻又閉口不言,只有兵士身上的鐵甲葉片隨著他們身體的晃動而發出蹡蹡的打擊聲,陳永福瞥一眼各人的神色,卻都是一臉肅然,驚嚇之下幾欲暈去。
幾千騎戰馬急馳的蹄聲,再加上飛騎將士的呼喝聲如雷鳴般響起,立時將鳳陽左近的炮擊聲壓下。正在撤退的漢軍及鳳陽城上下的明軍都是目瞪口呆,眼看著這幾千騎兵不退反進,拼命往鳳陽城下衝來。城上的明軍將官立時慌了手腳,將原本正在與漢軍罵戰的各門兵士急速調回,往南門方向奔援。
雖然這些拒馬設置得很高,卻並不能阻擋他的座騎,只不過輕輕一躍,便已跳將過去。他瞅準了一個適才在城下最前面高聲叫罵的小軍官,縱騎向他衝去。雖然有弓箭手向他射箭,卻都在他身邊劃過,並沒有射中他。那小軍官適才罵戰之時很是勇猛,帶著一隊手下跑在最前,此時眼見有敵騎衝來,卻將身子一扭,命令屬下往前,自己掉轉馬頭,意欲往裡逃竄。
有一楊姓幕客忍無可忍,因提著小心走上前去,向洪承疇道:「大人,未知所思何事?若是有苦惱之處,不妨明言,讓大家相幫參詳,已助大人思慮不及。」
在城外指揮的那名參將知道此時城內不肯開門,無奈之下只得下令手下的士卒將適才打開的阻礙物重新搬運放好,指望著這些物什能夠擋住對方騎兵的衝擊。
於是如此這般,暗流湧動,軍心已開始散亂之極。偏偏洪承疇自視甚高,孫傳庭崖岸冷峻,軍中雖然也有細作密探,卻哪裡能管的到總兵大將的頭上?便是有些人稍許知道一些,又有誰敢拿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去煩兩位督師的神?
洪承疇等明軍將領自然也是親眼看到適才的情形,原本上下人等正在志得意滿之際,卻突然被這支悍勇之極的漢軍飛騎迎頭澆了一桶冷水。孫傳庭距離戰場最近,卻因屬下全是步兵,救援不及。待洪承疇將趙率教派上前去,各飛騎已是退得遠了。至於各總兵部下的散編騎兵,一來不及人家精銳,二來並不方便調動指揮。是以雖然初戰不利大損士氣,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城下的兩千餘將士被人屠戮乾淨。
「督師有令,河南副將陳永福不遵號令,擅自出擊;且又畏敵不前,失我士氣,折我士卒,罪在不赦!今以尚方劍斬之,傳首號令三軍,以為來者之鑒!」
待他們逃回本陣時,出擊的四千多騎兵死傷過千,這還是因陳永福眼見事機不諧,並不敢堅持衝陣,又很快的下令撤退,才保全了大部騎兵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