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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8:戰國無雙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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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麻六甲

第十四章 破麻六甲

看到李侔不以為是,黃龍亦稍覺遺憾的笑道:「這次攻打麻六甲,真是太過輕鬆,真是沒有什麼精采的戰例可供人研習。」
李岩此時沒有軍職,所以黃龍可以稱呼他的字號,以示親切。李岩自然明白,這位水師將軍歷任宦海多年,人精似的人物,知道李家兄弟二人很得皇帝的歡心,將來李侔必有大用,他自然要用適當的辦法來示好。
說到這裡,高傑拍拍李侔的肩,向著嚇呆了的李侔大笑道:「我之所以那麼害怕,還是因為瞭解陛下的緣故啊。」
「不大可能。據我所知,他們多半會豎白旗投降的。」
在炎炎熱浪中,原本期望建立武勛的李侔無聲的嘆了口氣,揮手下令將那些懦夫全數押走。在他看來,身為武士,有如此差勁的表現,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嘿,歷來海戰,都是以衝角碰撞,然而以人員登船肉搏。是以無所謂攻敵一艘,反正在海上遭遇就亂打一氣。自英國與西班牙海戰後,以密集火力遠端轟擊的打法,就成為海戰主流。衝角撞擊肉搏,自此無用矣。」
「在突然而至的密集炮火打擊下,敵人的艦隊很難進行有組織的抵抗。就是有僥倖逃出炮火打擊,艦長和水手配備齊全的戰艦,衝出來也只能成為靶子吧。」
「我看多半不會。不過,憑使團的實力,想硬幹也難。荷蘭人不多,不過他們能召集起十萬人的土人部隊。使團得不到咱們的幫助,定然不會動手。倒是日後,若是大軍來攻,咱們吳家第一個上前相助,總之還是脫不了咱家的富貴榮華。」
「英荷第一次大海戰,英國大勝,不過被擊沉的軍艦不過只有兩艘而已。這便是戰術失敗,無法對敵人進行更大打擊的緣故。所以,海戰時保持佇列是重中之重,艦隊指揮官一定要提調好自身的艦隊,集中火力,以擊沉擊毀敵艦為目標。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又有很多相應的戰術。比如縱隊保持,搶佔上風,借風勢開火可以延長射距、攻敵一翼、兩邊實力相當,可以用弱勢分艦隊拒敵一翼,以強力艦隊攻打敵人的弱點……」
「一會炸他們個血肉橫飛!」
李侔點頭道:「然。陛下剿滅鄭氏水師,亦是此理。」
除此之外,他又在此用金銀收買了眾多土人高官,只要事變一起,這些人必定不顧荷人彈壓,出兵攻打漢人。如此一來,兩邊戰火一起,回師的李侔便可以借著平亂和荷人無力控制局勢之名,殺上島來。
與張偉不同,這些將領各有特色。或是勇猛堅毅,願意以弱搏強的李侔,或是用兵雄奇大方,可以調動非武力外一切資源,將戰事決定在戰場之外的李岩。其餘各人,亦是各有特色,並不如同張偉那樣,唯武力論。在艦隊火力和規模到達了這樣的地步,實力懸殊到敵人不能組織有效抵抗地步下的征戰,大概都不是這些將軍們所喜歡的吧。
與張偉分封的貴族不同,宗族以血親聯繫,家人遍佈各處,聲勢相連,不顧國法,只顧血緣關係。在中國舊的政治格局下,因為地方太大,人口太多,政府對農村很難進行有效的治理,族權便成為彌補地方政權不足的一個補充。修橋鋪路、整治賊盜、化解恩怨,這些原本都是政府的職能,卻落在宗族手中。而與以往不同的是,張偉要建立的是一個高效和行政能力強大的政府,自然不會容忍任何一個有可能與政府對抗的勢力存在。
此時時間已近中午,漢軍早已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分為幾隊,在城中四處搜索前行。李侔身邊圍繞著三百多親隨衛士,一路直行,等到了城內的葡人總督府前時,只遭遇過幾次微弱的抵抗。隨行在旁的衛士們不過是一陣排槍發射過去,那些被南洋濕熱氣候將皮膚曬成淺棕色,頭髮亦是以棕黑色為主的葡萄牙人立時繳槍投將,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任憑處置。
幾個人適時的止住了互相吹捧的動作。適當的吹捧有加深感情的作用,如果太過分了,就會讓這些以仁人君子和大丈夫自詡軍人和前軍人們感到不安。
「或者,只有擺脫了陛下的設計,大漢才會有真正的大將吧。」
次日,漢興二年七月二十,漢使親赴荷人總督府答謝對方的盛情款待。雙方互致謝意,歡宴一番,到了下午,漢朝船隊全數開走,到了傍晚時分,已是走得一艘不剩。
見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黃龍心中略覺失落,卻也沒有敢和皇帝爭風吃醋的膽量。只聽得李侔由衷讚服道:「陛下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海戰、陸戰、經商、政治、文學,當真是無所不曉,無所不經者。當真是天縱奇才,上天賜給華夏之瑰寶也。」
兩人一邊談說,一邊靜候著炮聲停息。待濃煙散去,總督府門前已經聚集了過千漢軍,雕刻著西方神話人物的總督府前門已經被徹底轟塌,適才還趴www.hetubook.com.com伏在門內開槍的葡兵早已伏屍遍地,僥倖不死的,也逃入府內院中躲藏,不見蹤影。
高傑微微一笑,先是不答,卻向他問道:「將軍,此事是陛下交辦的麼?」
李侔轉頭一看,見是衛尉陳威領兵到來。因知道他是海賊出身,自幼習武,舞起刀來十幾條大漢近不得身,自入漢軍之後,一路直做到衛尉,卻很有少有與敵白刃相加的時候,一身武藝,竟然施展不上。
便也展顏一笑,向他道:「時勢不同,武器和戰法也不同了,身先士卒,操刀攀城,這些都是勇將的風範。不過,只怕日後很難看到了。只怕再過三五十年,隔著幾千里路,只要咱們國力強過敵人,大炮和戰艦硬打,也把人打服了。爭霸海洋,步戰之士只怕都起不了作用了。」
在被中國政府驅趕出澳門之後,在澳門的近千葡人大半退到了麻六甲。極度沒有安全感,害怕被新興的海洋勢力趕走的葡萄牙人趁機加強了此地的守備。城頭的士兵和大炮,還有港口中停靠三十多艘戰艦,使得當地葡人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第一聲炮響之後,守備的葡兵就已行動起來。匆忙而至的軍官立命人調整炮口,準備彈藥,城堡內部的士兵亂紛紛起身,而停留在城市內部的葡人亦是急忙起身,準備到前方迎敵。
李侔不懂海戰,只覺得在一旁向各級戰艦宣講戰術的黃龍講得雲山霧罩,聽得他迷糊之極。見各位艦長及分艦隊的提督均是做心領神會狀,一個個聽得眉飛色舞,意醉神迷,李侔不禁問道:「黃將軍,你說的這麼玄乎,若是敵人也不分別進攻,而是專攻一艘呢?」
吳青源身為吳氏宗族之長,身繫維護整個吳家在南洋利益,甚至是在內地發展的重任。他卻是不知,使得張偉不娶吳苓,更使得吳家有可能破敗的,就是因其太注重家族,使得這個家族在南洋如日中天,勢力太大足以危脅皇權的緣故。
「正是如此。除此,別無他法。李將軍,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我們沒有什麼給他們的,只好以毀滅的手段來行事了。」
在國內宗族因戰爭、遷徙、政府打壓等各種手段被削弱之時,海外的大家族勢力卻因無有人對付和戰爭的破壞而發展迅速,已經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
在種種的態式權衡之下,一心想保持現狀,什麼都不改變的,就是以吳家為代表的南洋鉅賈們。整個爪哇島上的漢人約有十三四萬,是南洋漢人聚集最多的地方。這些漢人多半來自閩南一地,光是吳、林、鄭三姓,就有過半。而以吳家為首的大商人,一邊是富可敵國,一邊又因勢力和富貴而得以成為宗族領袖。
李侔上岸之後,所見到的景象果然與李岩等人所料相同。不但碼頭邊沒有任何的抵抗,漢軍一路沿著道路前行,一路上除了碎石和屍體之外,就是扔了一地的火槍。
「父親,漢朝使團已經走了,咱們這裡,總算又可是風平浪靜!大家都說,這真是僥倖。要是漢朝一意以武力來攻,只怕這裡兵火連結,這世外桃源的好日子,說說就沒啦。」
李侔詫道:「陛下將南洋攻伐一事交與我辦,除了與大人連絡一事陛下略有交代,餘事皆令我自決。」
看到李侔不出所料的敬佩表情,黃龍又是大笑。不過很快他便斂起笑容,向一直微笑不語的李岩道:「林泉兄,令弟真是狡猾。他以五百鐵騎衝入開封王城,面對過萬的明軍毫不畏怯,小李將軍之名傳遍軍內。我在他面前誇耀戰功,真是太丟臉了。」
「當年海戰時,我已由遼東流落至臺灣,周全斌大將軍的座船艦長,便是在下。」
遠在南京的張偉打了一個噴嚏,他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剽竊自英國海軍名將納爾遜的戰術理論,會給中國的海軍帶來多大的變化。對中國海軍信心不足的張偉並不知道,他手下的水手經驗十足,當年由英國幫助進行訓練的骨幹早已成了高級或中下級的軍官,而招募自沿海弄海人和前明水師的大量新進水手,亦不是不懂海洋的菜鳥。有了基本骨幹,還有世界上一流的戰艦和最強大的火力配備,再有著先進別國一個世紀的戰術操典和理念,除了缺乏武裝環遊全球的經驗,這支漂蕩在麻六甲城不遠處的海上,準備進攻堅城的漢軍水師,已經是世界是最強大的海軍了。
「假如你們遇到兩艘敵艦,千萬不要各攻其一。必須聯合共同攻擊其中之一;你們一定要把它徹底解決掉;然後再去解決另一艘;不管第二艘能否逃掉,你們的戰艦將獲得一次勝利,贏得一艘軍艦。」
無奈之下,李侔只得又借著機會請回高傑,請他再到船上計議。與上次相比,一眾漢軍將領們明顯情緒低落,不在如同上次那麼信心十足。
商人無祖國,在他們看來,能穩定當前局勢,繼續多年的富貴生活,那才是和*圖*書最重要的。與中下層中保有樸素民族情感和對中國政府忠誠的平民們相比,越往上層的漢商們,越與李侔等漢軍使節保有著一定的距離感。是以吳克淳一見李侔,雖然亦熱情相邀,願意借著這支強大軍隊領導拜訪的良機來壯大吳家在南洋的聲勢,然而卻並不肯以小民自居,並不願意接受來自中國本土的掣肘與領導。可惜的是,一心以為可以借著民族大義和將來可期富貴打動他們的李侔等人,卻並不瞭解這一點。
「嘿。你們畢竟是長刀大槍拼殺出來的軍人。你們只顧著防範荷蘭人和土人,難道漢人中,就沒有把你們出賣了,以向荷蘭人邀功買好的麼?」
荷人殖民者一向對漢人多有關照,兩邊的關係之好,遠比在國內的漢朝政府更令這些漢人商人們放心。若不是近年來當地土人仇漢排漢情緒嚴重,荷人有彈壓不住之勢,只怕此次漢朝船隊來訪,這些漢人們都不會表露出太大的熱情。
吳家是南洋巨族,吳克淳代表的便是在南洋宗族人口過萬,田產房宅遍佈全島,呼吸間可以決定殖民政府政策有強大勢力。這些華商離國已久,在異國他鄉又有了很大的成就,而除了張偉曾經為漢人報仇外,中國政府對這些流落在外的僑民的一貫態度就是:伊輩去父母之邦,甘心流落異鄉,死不足惜。
他這番話說得很是有理,眾人皆是嘆服。
見父親並不為所動,只是瞇著眼呆坐不語。吳克淳知道老父時日不多,身體是一日差過一日,忙將他由窗前扶回榻上,搥著他腿笑道:「您老人家的吩咐,兒子可都是照著做的。和他們虛應付著,說什麼都好。不過想咱們動手起事,那是萬萬不成。我看那小李將軍一臉鐵青,嘿,還真是有趣得很。」
兩個打了一個哈哈,李侔告辭下船,在他的指令之下,一艘艘運兵船開始靠近,往岸上卸載兵員。
「黃將軍太過自抑,以大明遼東水師總兵加入漢軍,又官至漢軍的水師艦隊將軍,沒有過人之處,安得如此?」
「放心吧。我軍的炮火最大一顆炮彈足有六十斤重,急速射出,一顆就能在敵人城頭上打出一個大洞來,他們支持不住的。」
他興致甚高,說個不停,卻看不到父親眼中的憂慮之色。半晌之後,吳青源猛咳幾聲,向他道:「阿大,你見過張偉,你說說,他肯放過爪哇島這塊肥肉,只取了麻六甲城就走麼?」
對城內的葡萄牙人和一些土人居民來說,這一天的開始,卻是末日的降臨。因為最先遭受攻擊的,就是對外海艦隊危脅最大的臨海巨堡。荷蘭人曾經覬覦麻六甲航道的重要,兩次攻擊此地,卻兩次敗北而回。高大而堅固的城堡、以城堡上猛烈的炮火、再加上入港的航道狹小等原因,才使得兵力佔優的荷人屢次失敗。
「這城中的商人,皆是漢人。漢軍強盛,他們亦是見得真切。起事之後,我軍必定迅即平定,不致使他們財貨受損。得手之後,漢人成為此地的主宰,對他們大有利焉。甚至有立功甚偉者,國家不惜以名器之賞。未知這些人為何不肯相助,其中有甚緣故?」
尷尬一笑,黃龍揮手道:「這些其實不是我的見解,是陛下為水師將領開講宣諭,聖訓煌煌,我們只管聽著,慢慢摸索才是。」
高傑卻也意外,不想這將軍年輕氣盛,卻並不固執己見,也並沒有一般將軍的傲氣,與黃龍等老將相處甚得。
見各人都是一臉不信,高傑訕然一笑,又道:「自然,這是我疑心太重之故。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他們都是巨富豪門,卻也難免會有趨炎附勢的小人。諸位這幾天走動的太勤,你們道荷蘭人都是傻子,不曉得你們想聯絡漢人生事麼?」
高傑沒有告訴李侔的是,他自來南洋後,已將此地情形一一報給張偉知道。除了沒有將說與李侔等人的打算報回之外,此地的一切情形張偉已全數知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處置高傑,亦沒有交代具體的措施給李侔。只有如此,才能讓高傑告訴李侔如何做,令他心悅誠服,亦可令李侔牽制高傑,使其賣力。高傑所謂的知陛下甚深,便是因其所故。
黃龍略一猶豫,見李岩若無其事,知道這樣的事情正是李侔這樣的熱血青年最願意做的,別人無法相勸。反正他也是在海上取得了壓制性的勝利後才會進兵,而城內葡人不過千人,危險很小。
「很好,就請黃將軍發令。等水師將岸邊的障礙掃平,我將親率步卒,攻入城內。」
「誠然。而且陛下興師伐遠,都是謀定而後動,力求十倍於敵方始用兵。這樣的實力下,將領們只要不出漏子,斷沒有打不勝的道理。」
高傑長嘆一聲,頗有教訓意味的答道:「咱們大兵壓境,只要不是做得過火,他們有什麼手段來干涉。再有,我料想此次攻伐南洋的次序必定是先麻六甲城,然後才是此地。若不然,也不必m.hetubook.com•com與他們簽什麼約定了。多半是麻六甲城難攻,沒準還需要退回此地休整之故。是以在這個時候,咱們也不能肆無忌憚才是。依我之見,諸位將軍還是起錨動身,趁著消息沒有走漏,打葡人一個措手不及,那邊得手之後,咱們就主動得多啦。」
就在他們咒罵著,叫喊著,準備讓不開眼的敵人碰壁而歸的時候。漢軍猛烈的炮火開始發威,城堡內沿著通道,試圖將火炮推至炮位的葡人士兵紛紛被漢軍的炮彈擊中,一門門葡人火炮尚不及發出一枚炮彈,就已連同炮位一起,被炸得粉碎。而試圖出港迎敵的葡人戰艦,亦是紛紛被擊中起火,慢慢沉沒。有一些勉強起錨,衝至外海,卻被早有準備的漢軍炮船打靶船一樣輕鬆擊沉。
李岩在心裡嘀咕一句,終於放棄了繼續觀看戰事的打算,懶洋洋回艙而去。張偉雖然重視他的能力,只是在這位專斷皇帝的設計打算下,委實缺乏讓人才自行其事的空間。在結束南洋之旅之後,回到呂宋封地的李岩,或許才能真正的展露自身的才華。
陳威心知他們再難抵抗,便向李侔請示道:「將軍,咱們派人進去剿滅他們麼?」
以他的打算,便是以漢人襲擊土人中的高官和富商,縱火行兇,無所不為,同時又以土人大舉襲擊漢人居集之處,燒殺搶掠。兩邊在半夜時行事,混亂中荷人不及彈壓,而漢人與土人兩邊積怨甚深,如此大規模的鬧將起來,如同火星燎原,再也難以收拾。
漢軍水師以右舷的重炮轟擊,以當世最先進的火藥助推,以彈道退射來加快裝填時間,以精淬練成,發射速度和威力最大最猛的火炮對岸上的大城進行著覆蓋射擊。在所有的漢軍耳裡,這只不過是與演習或是禮炮相差不多的炮聲,而在塵土飛揚,磚石四濺的城堡內部的葡人耳中,這無疑就是來自地獄的催魂樂章。
「好了,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是人最疲乏和警覺性最低沉的時候。進攻的良機,就在此時。」
李侔心知此人畢竟有些真本事,又在南洋多年,想來思慮的要比自己周到。便也心悅誠服,向他道:「如此,就依高大人所議,咱們次日就動身起程,直奔麻六甲城!黃將軍,你意如何?」
一夥子炮手興沖沖將幾門小炮推將過來。與馬拉的火炮不同,這些小型火炮鑄造極其精巧,以輕便快捷為重。三百多斤的重量與精巧的炮身,就是漢軍中用於交通不便的攻城巷戰之用。
「果然……」高傑以略帶嘲諷的語氣答道:「我說陛下也不會如此想當然的行事。李將軍,你有所不知。當年在臺灣時,陛下剿滅宗族,敉平鄭氏叛亂時,便對這些巨富大宗深切痛恨。南洋吳氏之富強,除了一些個國王外無有能比者,又有權勢,又有金錢土地,他還希圖什麼?嘿,難道陛下冊立他為王不成?」
李侔沉聲問道:「那是為何?我們停泊不過就這幾天,縱是再留幾天,也屬正常,荷人不會因此起疑。」
傍晚時分,所有的漢朝使者全數彙集在碼頭附近。李侔不必過問,便知道眾人與他一樣,雖然受到了富商們的熱情款待,甚至金珠美妾送上前來,亦不吝嗇。只是一談及爭取漢人在爪哇的領導權,起事造反,驅趕荷人,壓制土人等敏感話題,各人卻迅即將話題岔開,或是乾脆打個哈哈,不予回答。
黃龍咳嗽一聲,笑道:「還是接著適才的話題說。李將軍,若是艦隊遇上艦隊,以前的戰法你也知道。現下各國海戰,仍是混戰得多。因為艦船在海上航行,都是一艘一艘的魚貫而行,不作戰時,是為縱隊行進;而作戰時,因為火炮都在甲板下的船幫內部,所以不管如何排列,只能攻敵一面。英荷海戰時,兩邊在海上遭遇,大型戰艦和武裝商船的數量超過三百艘,英國最大的戰艦一次發射的炮彈就可超過一噸的重量。然而因為海上風浪不停,兩邊由側翼交戰,在搶風頭和改變佇列的影響下,必定會陷入混戰。所以打得熱鬧,殺傷卻少。
葡人在麻六甲原本不過五六百人,用來守備的兵力不過三百。常駐的軍艦從來不超過二十艘。在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英國人等多重打擊下,先行者的葡萄牙人在此時早就失去了強勢地位。若不是掌握了印度洋及太平洋等一些重要的航道和補給重地,以維持香料貿易的話,這個國家早就在海上無有容身之處。
他定下心來,專心指揮著海面上移動的水師艦船。因為是在暗夜中,他的令旗只在船上使用,而傳令之後,就由爬在桅桿高處的傳令兵以特定的燈火來傳命。在天明前的黑暗中,一艘艘的漢軍水師艦船開始借著微弱的風力,利用三角帆來調整航向。半個小時之後,最先的近六十艘二三級的戰艦已經將凌晨前微微露出龐大身軀的城池及港口團團圍https://www•hetubook•com.com住。
他在巴達維亞緊迫行事,唯一擔心之事,便是李侔等人是否能如期攻下麻六甲城。若是久攻不下,只怕還要退回此地休整,到時候新敗之餘,士氣低落,又是仰人鼻息,威望大跌,就是高傑行動起來,漢軍能有多大的助力,亦是難說得很。
當東方微微露出一絲亮光,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之時。第一發火炮的響聲在漢軍艦船前列響起,這一聲炮響過後,就是連接不斷,震耳欲聾的炮聲一直不停的響起。伴隨著震耳的炮聲,就是一顆顆碩大的炮彈。
說到這裡,因為太過專業,不但李家兄弟顯得暈頭轉向,就是一些領悟力稍差的水師艦長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我也會覺得遺憾的。」
在連續幾天徒勞無果的努力之後,李侔終於宣告了此事的失敗。與當初歡迎漢朝船隊時的驕傲與熱誠相比,一旦涉及到可能喪失身家性命的大事。當地略有身家的漢人們無不退縮,無有敢當其事者。
自告別李侔等人,回到城內之後。高傑便立時動員起自己近一年來在南洋佈置的種種情報和關係網絡。除了預備發動一些漢人的赤貧流氓之外,再有便是他收買的土人。以他的打算,荷人也好,土人和漢人高層也罷,對這些處於社會最下層的貧民甚少注意。這些人中漢人多半是無有宗族照顧,流落至此,是以一貧如洗;而土人則是小部落,或者乾脆就是賤民,這些人被關注的少,卻很容易收買,行事起來,更容易指揮。
李侔心中雖然失望,卻並不肯立刻放棄,只在碼頭向眾人頓足道:「或者是他們尚且有疑慮,明日大家還是各自出去拜訪,將利害向他們陳述清楚才是。」
李侔心中一動,奔行到外,將高傑請至一旁,向他低聲問道:「高大人,末將有一言相詢,尚請大人為侔解惑。」
李侔雖然欣喜於敵人的不屈,不過對這樣小規模的攻堅戰仍嫌厭煩。在三十多度的高溫下,面對著這樣的一個戰局,就是如李侔一樣的好戰者,亦是不堪忍受。
李侔與黃龍等人略議片刻,便向他答道:「從此處過去,再返回,半月時間足夠,算上五天的攻城時間,以二十天為期。」
總督府是用條形石材修築而成,雖不如正式的城堡一樣堅固,卻也是易守難攻之地。因為麻六甲城的總督,以及城內的老弱婦孺都在府內避難,那些守軍難得的提起士氣,堅持不降。他們倒不寄望能夠擊退敵軍,只盼著馬來國依附自己的土人軍隊能夠來援助,港口雖然不守,也可以利用土人的力量與敵人打消耗戰,只要耗上十天半月的,不愁敵人不退。
「那他們為何全無動靜?」
「海戰一事,以黃將軍為首,請將軍自己決斷。那防禦城堡是以馬來人的王宮和墳地的墓碑等大石鑄成,咱們炮火雖猛,亦要請黃將軍小心。」
「可是這樣,會使陛下的仁德之名受到損失。」
到了辰時卯正,麻六甲城的堅固城防,號稱無人能從正面攻克的巨大堡壘已有一半被轟擊至崩塌傾斜。幾十門火炮或是被炸毀,或是被磚石埋沒,無法使用。所有的軍艦或是半沉在海水之中,艦身燃燒著大火,船員的屍體在海水中來回漂泊,或是船身乾脆翻轉,連同艦上的火炮及人員,一直沉入海底。城內所有的葡人及一些土人傭兵被緊急徵召,來到碼頭近岸,卻被漢軍一陣陣的炮火驅散,又重新集結,又被驅散,絕望如同瘟疫一般,漸漸在葡人的心中滋生、蔓延,再也無法遏止。
黃龍一夜未睡,一直指揮艦隊進退,開火,待到了此時,仍是不覺疲憊。他興沖沖來到李侔身前,向他道:
「陛下什麼時候仁德了?真的仁德,可以得天下麼?」
黃龍一面拔起放在身前的令旗,一面用徵詢的眼光看向李侔,向他解釋:「我已令糧船水船等輔助船隻稍退,運載大部分步兵的運兵船亦已退後。等我們將港口內的葡人軍艦盡數擊沉,壓制住靠近海面,以巨石建築而成的城堡上的炮火,再以步兵攻入。李將軍,你意下如何?」
他也不便久留,只匆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準備。大約半月之後,事情可成。將軍們攻打葡人,大約需要多久?」
在這些曾經南征北戰,見識過無數浴血戰役的漢軍精銳炮手看來,這樣小規模的戰鬥簡直無足掛齒。幾十個炮手你拉我拽,將四門火炮拉到總督府的對面,在砰砰的槍聲掩護下,裝填炮彈,儘管葡人的槍子不住打在他們身邊,這些沙場老兵卻是視若無睹,只管調準著校距。
「好了,先射上一輪,敵人還是不降,就把這總督府炸平。」
「現在已是進兵上岸的時機,城內或是還有抵抗,倒也不必和他們打,咱們至多再多用些炮彈才是。」
「李將軍,若是問我的意思,那麼就請船隊即刻起行。反正你們的補給也差不多了https://m.hetubook•com.com,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我的法子也不成了。」
他說得如此肯定,高傑雖然知道荷蘭人曾經圍城半年,終因葡人防守森嚴,麻六甲城地勢高險,城池堅固,除了炮艦能轟擊之外,步兵很難靠近,因為此故,荷蘭人與英國人一直對這黃金水道垂涎三尺,卻始終不能得手。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個春秋戰國時法家的定論,到了明末時,成了儒家以教條干涉法制和進步,而俠的地位被宗族取代,宗族以血親犯禁。兩者是相同的保守和愚昧,互作補充,倒也相得益彰。儒家的親親和仁孝,給了宗族勢力存在以思想上的支持,而宗族的愚頑與保守,恰恰也成了儒家學說紮根的土壤。
陳威將頭一低,並無二話。漢軍以鐵血手段成軍,這類事做起來殊無困難。一時間各兵將火箭準備停當,以船上拿來的救火水龍往內裡噴射火油,一時間大火沖天而起,那督府內先是還有慘叫之聲,不過片刻工夫,就只聽到大火燒的劈裡啪啦,再無人聲。
「那麼,要是敵人艦隊衝出來海戰呢?」
李侔眼角一跳,微笑道:「既然他們抵死不肯投降,我亦不想受降。陳威,著令你部往葡人督府內投射火箭,一把火燒了乾淨。」
「嘿嘿,雖然只是五六斤重的炮彈,不過也夠他們受的了。」
「唉,要是當年這個張偉娶了苓兒,我吳家尚有何憂!可惜苓兒染了傷寒,早已離世,如若不然……他終歸要留三分情面!」
其實以此時漢軍的實力,完全可以不理會荷人如何,直接以大炮轟擊沿岸炮臺,步兵衝殺上島。借著火炮和征戰多年漢軍的素養,那些荷人和烏和之眾的土人如何能是對手。高傑心中明白,張偉不過是要借著此事,對當地的鉅賈豪門,實行毀滅式的打擊罷了。
「請將軍講來。」
「那麼,除了行大人之策,使得當地漢人大受損失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待李侔一聲令下,幾門火炮一起開火,一時間那總督府內亂石崩雲,沙石碎場揚起的灰塵遮天蔽日,不但是總督府內的葡人再也張不開雙目,就是在遠處的漢軍亦是被塵土遮擋,一時竟看不到對面情形。
看到最後一批敢於拿著火繩槍衝著岸上開火,在冒出微弱的白煙後,岸上的士兵早被幾顆開花炮彈炸得支離破碎,除此之外,岸邊再無抵抗,所有的葡人如同消失一般,早已四散而逃。
在碼頭上的荷人與土人自然是滿心歡喜,看著那些面色稍有失落之色的一眾漢人,更覺得舒心暢意。吳克淳等人與他們敷衍片刻,耐不住土人們的敵意,只得一個個先告辭而去。待他們高車駟馬各自回府,都自覺了了一樁大事,總算是平安過了此劫。
李侔眉角一跳,答道:「或者,他們不會放棄身為男人的武勇,願意和我們在城內巷戰。」
「快讓人把小炮拖來。」
「李將軍為都兵馬使,此次使團的征戰號令皆是將軍為首,水師自然是聽從調遣,末將只等將軍之命,不敢有違。」
「這話說得就對了。阿大,你做一家之主幾年,也算歷練出來了。總之一句話,多和鄉黨宗族交結,家兵也要多加訓練。這幾年不比以前,很可能會起戰端。咱們是南洋第一大族,穩穩的頭把交椅,只要咱們不亂,憑他是荷蘭人還是皇帝,都拿咱們沒法子。」
「再強悍的勇猛之士,在這樣的炮火下,亦是無可施為。」
黃龍原以為李侔對海事必定是一竅不通,卻不料他居然也知道無論是漢軍水師官兵,還是後來投降加入的舊明水師將領們引為圭臬,視為戰術經典的滅鄭海戰戰例。欣喜之下,黃龍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他用力拍拍李侔的左肩,向他笑道:
所幸的是,等這一小股軍人直攻到類似小型城堡的葡人總督府前時,總算遇到了稍為強烈些的抵抗。大約有五六十人的葡人軍隊利用總督府倚牆發射,第一撥亂射的槍沙打中了幾個漢軍將士,所幸都沒有打中要害。在李侔的指揮下,漢軍迅速收攏,命令隨行的通事往總督府裡喊話,命令他們迅速投降。
他說了這麼幾句,已覺得氣短神虛,知道自己不能勞神。因揮手將吳克淳攆將出去,心中卻只覺得很難定心。自當年見過張偉之後,眼看耳聽得都是他如何英武,統一天下。待此時觸角伸到南洋來,顯然是不會善罷甘休。至於打下南洋後,張偉如何處置在此地盤根錯節,勢力強大到影響政權穩定的大宗族,卻是十分難說了。
李侔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目送著高傑走入暗影之中,在影影綽綽的燈火指引下,上了小船離去。
不過這些話涉及到將軍們的尊嚴,也不是高傑的分內之事,他只略一點頭,便嚮往行去。
看著他興沖沖的上岸,李岩等人心中明白,在剛剛的慘重打擊下,以三千精銳漢軍攻入的李侔根本不會遇到有組織的抵抗,就算是敵人不肯投降,剩下的戰事也不過是一場乏味的屠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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