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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6:氣吞萬里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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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設

建設

這一天,他帶著少數幾個人,繞行剛落成的遼陽新城一周——新城是攻下遼陽之後所築,離舊城只八里,位在太子河東
但,這麼一說,努爾哈赤就不高興了:
這些內情,他更不敢告訴祖大壽——沉吟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改以另外一種想法來啟發祖大壽:
那是袁崇煥自願請命前往的,去到蒙古喀喇沁,親撫諸部——
事源於他想向趙南星示好,不但蓄意的在人前人後推崇趙南星,也主動的派人登門請見,不料竟被趙南星正色拒絕了;而後,因為選通政司參議,兩人並坐弘政門,他滿臉陪笑,趙南星卻絲毫不假詞色;他耐著性子,好言好語,總算讓趙南星開了口,不料,趙南星卻一本端然肅穆的態度,出言教訓他說:
他先從戰略上考量:
而孫承宗點頭表示同意的時刻,他立刻顫巍巍的出聲反對:
聽完這些,袁崇煥的心中登時一熱一涼;熱的是因憤怒而氣血上湧,引發他大罵:
「首先,要讓夫役們吃飽睡足,有病診治,不使過度勞苦,並且建草房供夫役們居住,不使露宿;其次,編列成隊,仿同『牛彔』之制,使有組織,便於管理;他並說,可讓夫役們有家眷者攜來同住,令婦女們司烹煮漿洗,便各盡其用,各得其所,夫役們的逃跑、死亡之數必然大減;而假以時日之後,可將這批夫役用做專司營建的人,何處要築城營室,便全體調派過去——」努爾哈赤聽後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命說:
袁崇煥再次為之語塞。
於是仔細圖謀:
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光芒遠勝日照,而眉宇間所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氣概,是飽含著從容、自信、蓬勃、興旺與堅毅不拔的英氣;脖頸上所留下的昔日在戰場上為敵箭所穿射而過的傷疤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磨滅,依舊鮮明的呈現著,像是為他留下一個奮鬥的痕跡與紀念般的長駐於他的身體上,也將他整個生命中的奮鬥精神具體的凸顯出來。
「我等務要聯名上疏,反對廢后——」
「徵召的工役常有死亡、逃亡等事,以致人手不足,延誤工時!」
然而,就在話出口後,心中忽然浮起了一個念頭:「祖家世代為鎮遼名將,祖大壽此人一向忠勇誠信,勤於任事,這次,怎會殆忽至此?」
雙方似乎勢均力敵,日復一日的纏鬥著——
「主上沖齡,大家都把全部心思放在輔政上,玩權弄法和私相聯結都是不對的!」
他氣憤填膺,侃侃而言:
「我朝的致命傷在於內政,而非外患!」
「是以,我將竭盡心力,守衛遼東!」
涼的卻是想起了祖大壽的話:
他其實對祖大壽的話很有同感,心中同樣的與祖大壽一般的充滿了不確定的感覺,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孫承宗已上過「乞休疏」,自己曾在當時苦勸他留在遼東——取代閻鳴泰任巡撫的張鳳翼極其不堪,若非有孫承宗在,守寧遠的計畫早已被取消了——
他怕是王象乾等人背地裡向祖大壽施壓、阻撓或掣肘,以致祖大壽無法執行任務;於是,他改變了命令,不先處罰,而由自己親自來詢問原因。
「瀋陽城的興建工程到什麼地步了?」
容青鳳想了一想道:
容青鳳提醒他說:
「給你說的,我簡直是個魔頭了!」
而大明朝廷中關注的重點正好與後金國完全相反——君臣上下,既不思開疆闢地,也不學治理之術;甚至,連迫在眉睫的遼東國防問題,也少有人關切。
「祖將軍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王在晉的戰略才是正確的呀,堅守山海關,擁險拒敵,足以自保;怎麼孫大學士偏要聽袁崇煥的意見,去守寧遠?寧遠與敵近在咫尺,又無山嶽險阻可以屏蔽,乃是險地啊!去守寧遠,實在是去送死啊!」
「正因如此,才予努爾哈赤有可乘之機啊!」
於是,幾天後,宮裡朝裡就充滿了她所命人放出的謠言,說是張皇后不是張國紀的親生女,而是張國紀的家婢,冒充女兒——這樣出身低賤的人是不配做皇后的,應該廢了另立。
「我不是給你逼得什麼都做了嗎?怎麼還不夠狠?」
八座門,他每一座都親自下馬查看一番,而後,他站在城樓上,眺望著遼闊的四面八方。
他出身寒微,少小之時,三餐不繼,衣不蔽體;自閹入宮之後,更是執賤役多年都得不到出人頭地的機會;而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他當然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感,從而更加倍珍惜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也更加倍的費盡心思鞏固自己已得到的權力。
努爾哈赤點點頭說:
魏忠賢笑說:
「我給他們壓下了東林的奏疏,就是幫忙了!」
「後金建國不久,根底不厚,八旗勁旅,總數不過十萬,並非不能力敵!」
「孩兒請教了別人,才得了良策;但,此策須費些時日才能見出成效,因此,先前未敢率爾稟告父汗!」他接著作了詳細的說明:
「內政不修,庸人當道,不但使得遼東外患頻仍,連失國土,也使得戍守的將士離心離德,信心喪失;今後,想要固守及恢復遼東失土,不但須有上上之策,還須使政策能持久施行,否則,朝令夕改,諸事難行!」來到遼東後,他更親自見識到了王在晉、王象乾、張鳳翼等這一干平庸人的淺薄無知——
「我知道幾個貝勒、大臣們私心裡並不贊成我再遷都瀋陽;說是遼陽本為首府,又大又富庶繁華,為什麼捨而不用?又說興建瀋陽城邦宮殿,勞民傷財,耗費過大;這些話,我都聽說了;但你可不要以此為慮,誤了興建的進度;這些話都是和*圖*書沒有遠見的,說這些話的人也都是見識不足之輩——你來看看,瀋陽的條件可優於遼陽太多了,光以『四通八達』來說,便是遼陽比不上的!」
他幾度悲從中來,為自己的生命安危而憂慮不已;然而,正當他抱著這樣的心情走到山海關會見孫承宗的時候,袁崇煥也剛剛完成了一個艱難的任務回到山海關。
「以往,大家都在費力氣要往明朝打,很少把心思放在打下來以後怎麼治的上面;這些日子,我為漢人反抗的事傷腦筋,就覺得得有另外一套本事了!」
反對的聲音並沒有平息,王象乾、張鳳翼、萬有孚、劉詔——不停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言,不但在遼東說得洶洶淘淘,還上疏朝廷陳說;但,孫承宗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理會這些人,而命祖大壽於預定的九月裡開工。
他說得祖大壽悄悄的低下了頭去——
城的周圍有六里多,高三丈五,東西廣二百八十丈,南北為二百六十二丈五尺;城門共建八座,北向者兩座,分別命名為懷遠、安遠,東向者為迎陽、韶陽,西向者為大遼、顯德,南向者名龍源、大順。
於是,這第一次的會面,三個人之間就產生了裂痕;張鳳翼索性轉向聯絡同樣主張退守山海關的王象乾、萬有孚等人來反對孫承宗、袁崇煥的意見。
「孩兒謹記父汗的教訓,也絕對不會因別人的言語而影響了父汗交付的任務!」
說著,他舉了個簡單的例子:
風暖日麗的三月,對努爾哈赤來說,確是賞心悅目的佳日。
多年的歷練早已磨練出了他異於常人的政治智慧,他遠較一般幼年入宮、未涉世事的太監們更懂得如何經營「司禮大太監」的身分,如何使自己的地位、權力與利益都蒸蒸日上。
這一回,魏忠賢聽進去了,頻頻點頭:
三個人一會面,張鳳翼先打心底深處叫起苦來:
他是廣西人,中試以後,只做過三年的邵武知縣,受職遼東以前,足跡沒有到過遼東,對遼東的一切都不熟悉,更無深厚的感情;但,來到遼東以後,所見皆是生靈塗炭的情況,悲憫之心油然而生,責任感日復增強,捍衛國土的信念成為精神的重心,戰勝了對朝政不修的無力感。
「一開始,孩兒發現築城的夫役逃走的很多,於是一面下令嚴加捉拿,捉到的當眾處死,以作警戒;一面派人嚴加防範,不讓夫役們有機會逃走;不料,一段日子下來,不但逃走的人數沒有減少,被處死的人數不停增加,連留在原地的夫役也多有病死的,導致人手不足;孩兒這才覺得問題非同小可,更不能一力嚴加催逼,否則,會弄到一個夫役也不剩的地步,因此,花費許多時日苦思良策——」
但,孫承宗哪裡肯點頭呢?衝突更加擴大了,兩人怒目相對,拍案叫罵;孫承宗索性上疏朝廷,陳言王象乾的庸懦,不適任——
但他也誠實的向容青鳳吐露心聲:
而就在這時,事故又添了一件;孫承宗派往戍中右的王楹因護兵丁出外採木,被西部的朗素所殺,孫承宗大為震怒,命令總兵馬世龍率軍征剿朗素;這麼一來,王象乾更緊張了,索性偷偷的知會朗素,要朗素隨便綁幾個人,稱做是殺王楹的人犯來獻,以求個和解,自己卻許了朗素增市賞千金。
皇太極當然立刻回應:
「孫大學士能在遼東任官多久呢?」
皇太極也略帶愧色的向他回報:
一面又吩咐皇太極:
城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址廣三丈,上二丈四尺。
這項工程由祖大壽率參將高見、賀謙督責進行,預定以一年的時間完工。
陽光照在臉上,反射出金光。
這一切,在在令他滿意。
「皇后知書達禮,能親筆賦詩作書,怎會是家婢冒充?這是誣陷之詞啊!」
「有問題,就該及早解決才是!」
「瞧你,可真沒良心!那些什麼三黨的人,前前後後的不曉得給你送了多少金銀來,你還不肯出手幫幫忙!」
「再過些年,後金國的皇帝做了全中原的皇帝,就無須再親披戰袍,東征西討,開疆闢地了;但是,國境越大,治理越難;我後代子孫,都須將全部心力用在治理上頭——即從現在起,大家加倍留心這治理之術吧!」
「但,孫大學士能在遼東任官多久呢?」
而也因此之故,沒有一件事、一個計畫能進行得順利圓滿。
然而,他才穩定下了寧遠,回到山海關,馬上又面臨了新的事端:孫承宗與王象乾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我軍一向戰無不克,以往征討各部是這樣,現在伐明也這樣;但,以往所降服的大多是女真人和蒙古人,現在所降服的都是漢人,治理的方法得有不同——否則,戰打勝了,城池佔了,百姓們全都死光了,逃光了,僅剩一座空城,那是不行的——我已能預見,我國立國之初,最要緊的事是征討各部,開疆闢地;立國之後,便須學治理之術——」
努爾哈赤冷冷的問他:
一入秋,築城令便發了下去,孫承宗指派了祖大壽執行,召集軍民夫役,全力興築寧遠城。
張鳳翼是代州人,萬曆四十一年的進士,曾任戶部主事、廣寧兵備副使、右參政等職;而也因為他曾任職廣寧,在朝中沒有治理遼東的人才的情況下,揀到似的升遷為遼東巡撫。
「城池已近完工,但宮殿尚未動土!」
「你為什麼這麼做呢?」
他的幾句話聽得袁崇煥驚愕不已,便反而改了態度,認真的問他:
他的話當然獲得了共鳴,而東林也就越發的走上與魏忠賢對立的道路了——
魏忠賢微紅了一下臉,訕訕的說:
但,隨後他卻傳喚了皇太極來問:
這座新城,他將命名為「東京」,以有別於構想中的將赫圖阿拉意為「興京」的命名——他潛藏於心中的,當然還有一個令自己欣慰的想法:
「你弟弟不是有還沒許人的女兒嗎?讓她來https://m.hetubook.com.com做皇后,你不就成了國丈爺的哥哥?身分更高了——」
祖大壽淡淡一笑,以極尋常的口氣回答他:
皇太極臉上一紅,小聲的說:
非東林的人送來的財禮,他當然不拒收,但也不立刻「拔刀相助」,甚至,不立刻表態站在非東林這一邊。
沃野千里,盡皆屬於他了呀——他的心中當然升起了一股滿足感。
佇立在城樓上,他傲視睥睨。
這個話,容青鳳就一笑置之了;而魏忠賢自己所規畫出來的立身宮朝的準則又更堅定、更確立了。
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皇太極先是恭敬的聽著,聽完後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回稟——他先是應承似的說:
而朝廷中內鬥情況的激烈,也遠超過遼東的戰局;東林欲藉「京察」罷黜非東林的行動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天啟皇帝早已不看奏疏,大權盡在魏忠賢手裡,還沒有明確決定自己的政治傾向的魏忠賢對於雙方的惡鬥,抱持著觀望的態度,因此許多奏疏都暫被保留,被罷黜的人也就沒有真正的去職,得以有力量反擊東林。
這次的升官,對他自己來說,根本不是件好事——從被告知這事,到接到聖旨的剎那,他的心中都在打退堂鼓;怎奈,他更無膽量抗拒朝命不到遼東上任,這才勉強舉步出關。
「到那時,遼東將全數淪陷,敵軍將直逼山海關——」
「末將世代為遼將,見得多了!」
後金國的版圖擴增得難以一眼望盡了,只有在地圖上才能看見全貌;佇立城樓眺望,游目騁懷,其實見到的領域不到百之一、二,但,他仍然心曠神怡,得到了「擁有」的感覺。
他自忖扳不倒孫承宗這位有「帝師」、「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督師遼東」等大頭銜的頂頭上司,便把目標放在官位低的總兵馬世龍身上,以攻擊馬世龍,使之去職的方法來翦除孫承宗的實力;於是,發動了他在朝中的幾個朋黨,上疏極力的詆毀馬世龍。
熊廷弼則中肯的對他提出建議:
說著,他立刻決定,親到瀋陽巡視,了解全面的狀況。
除了天啟皇帝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聽說了這個謠言,一時間哄成最熱門的話題,甚至傳揚到民間,成為街頭巷尾、茶餘酒後閒談的解悶品,而張皇后所受到的打擊和傷害也就更大了。
不料,祖大壽卻頂撞他:
林丹汗的部眾趁明朝與後金在遼東爭戰的矛盾空間,四出劫掠,孫承宗麾下的副將趙率教為維持轄地的平靜,派軍捕盜,之後斬了四人;而一向以財物巴結林丹汗,以換取個邊境太平無事的假象的王象乾聞報大為驚恐,怕林丹汗動怒了派軍來犯,竟主張殺了趙率教去向林丹汗請罪,孫承宗當然不肯,於是兩人爭執了起來。
魏忠賢淡淡一笑說:
接著,他逐一細說:
瀋陽近渾河,通蘇克蘇滸河,於蘇克蘇滸河源頭處的森林伐木,順流而下,便當之至!且近處有山,獸多蔘多,饒資產,河中之利兼得魚水,能供民生之需!
「又是一個不怕死的!可別把我拖下水!」
「宮中早有傳言,說皇后殞胎,乃是客、魏設謀,逐去部分坤寧宮中的太監、宮女,代以他們的心腹,於為皇后推拿時動手腳,捏損胎元,甚且險傷皇后性命——客、魏欲陷皇后,已非一朝一夕的事了!我絕不可讓毒計得逞!」
容青鳳玩笑似的嗔他:
「現在好比是兩虎相爭,我是獵人,往哪邊一站,射支箭到對方,哪邊就贏了!」
第二天,他公佈了親自制定的寧遠築城的規制:
「是的。孩兒盡量學會治理漢人的本事!」
皇太極先是輕聲一嘆:
一路上,他整日怨天尤人的嘀咕:
「你別忘了,東林那批人,總以為自己有道德、有學問,動不動就要端正天下;上回,不是說你是『出身不正之閹』嗎?肯讓你靠過去嗎?」
「你現在是司禮大太監的身分,他們敢給你臉色看!依我看,提督了東廠,在那班子人眼裡,也還不夠高,得再有別的,才壓得住他們!」
接著卻勇敢的說:
「孩兒於偶然間認識了一名漢人,此人姓范名文程,本係瀋陽生員,我軍攻下瀋陽時被擄,原發在鑲紅旗下為奴,因為學問甚好,周遭的人漸漸敬重起他來,不但不以他為奴,還視他為師,請他說說漢書上記的史事、講的道理來聽,見有不識的漢字,更是去問他,請他解說;孩兒識得此人,是因為我軍攻下遼陽時,孩兒在官www.hetubook.com.com衙中搜得了一批官書,數量甚多,但是大半都無人看懂;孩兒先找李永芳來問,不料他乃武將出身,讀書不多;後來才有人推薦了『范先生』來,經他一一解說,孩兒這才明白了這些官書究竟是什麼——」他一口氣不停的說著,竟把努爾哈赤的好奇心也勾起來了,聚精會神的聽著,但,最關切的還是一個要點:
幾天後,孫承宗的「乞休疏」送到了京師,他立刻決定慰留,而只讓閻鳴泰去職,改用了張鳳翼擔任新的遼東巡撫;而關於「京察」案的雙方互鬥、爭論,他也一本初衷的不置可否,任由朝中的內鬥繼續發展下去——
「現在,遼東事務由孫大學士主持,情形便不一樣了!」
「是!父汗教訓得是!」
而對於祖大壽喪失了信心的想法,他很能夠體會——離京前,他曾經親到獄中會見熊廷弼,請教關於遼東的問題,也聽熊廷弼深入的剖析了當時的「三方布置策」壞事於王化貞的前因後果;他聽後憤慨許久,甚至,一針見血的指出過:
「我早年不過是白嫖白賭,混混日子,又沒有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上回他們說的,我當然心裡有氣,就連孫大學士不賞臉,我也一樣忘不了;只不過,我想圖個好名聲,只得寬懷大量些,不跟他們計較!」容青鳳聽了覺得有理,便不再多問了,但是一會兒之後,忽然又觸動了想頭,連忙再跟魏忠賢說:
孫承宗既重視他的意見,也對他的許多想法產生了共鳴,因而談得十分投契,卻讓張鳳翼越聽越膽戰心驚了起來。
然而,到了十月裡,袁崇煥親自帶了副將滿桂到寧遠巡視的時候,竟發現,祖大壽殆職得離譜,不但進度遠遠落後,甚且很明顯的根本沒有認真執行任務。
由瀋陽出兵征明,渡遼河前往,路直且近;北征蒙古,兩、三天就能到達;南征朝鮮,經清河進發即可!而作為經濟上的用途也頗得天獨厚:
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心潮起伏,許久沒有語言;過後,他才勉強想出一句話來對祖大壽說:
袁崇煥先是詳細的說明此行的經過,喀喇沁諸部的反應和寧遠一帶的情勢,接著呈上已作好的築寧遠城的草案,大聲的暢言:
原來,自廣寧失陷以後,寧遠以西的五城七十二堡便為蒙古喀喇沁諸部佔據,明軍的前哨不出關外八里鋪;袁崇煥此行的任務便是收復自八里鋪至寧遠間的二百里地,並且招撫軍民,穩定情勢,準備屯戍。
因此,當袁崇煥最後提出了意見:
不料,祖大壽一來到他跟前,卻說:
他直覺的認為進度落後了,因為,在記憶中,發出興工命令至今已有好長的時日了。
「敵軍正在虎視眈眈的要南下犯境,孫大學士竭智盡忠的為保境安民而日夜匪懈,寢不安枕,食不知味;這些人不但不知同心協力護衛遼東,還要在背地裡作怪!」
「遼撫應移駐寧遠,以振軍心,以利鎮守!」
而孫承宗便又得撥出許多心力和時間來對付這股扯後腿的力量——
「你呀!就是不夠狠!叫你殺王安,吞吐半天,下不了手;叫你給皇后打胎,猶豫好一陣子;婆婆媽媽,優柔寡斷,還能成什麼魔頭!」
於是皇太極又從頭說明:
她一向討厭張皇后,不只是酸味作祟,還包括了張皇后個性剛正,視她為邪淫而鄙薄她;更何況,張皇后嘴裡不說,心裡卻明白,殞胎一事出自她的主謀——總之,留著張皇后「正位中宮」,總是件壞事,不如趁這個時機廢了張皇后!
一路上,他似是教訓,又像是教導似的對皇太極說:
「傳此人來見!」
「是末將自己的意思——末將認為,遼東的政令,每每朝令夕改,守寧遠城的決定,要不了多久就會改變的,即使築好了城也是無用;而士卒們已經夠辛苦的了,何必再讓他們做這個徒勞無功的苦役呢?」
遼東的問題也就一如大明朝廷:孫承宗和袁崇煥在抵禦外患之際,還須費盡大半的力氣面臨內部的鬥爭。
他很明白,孫承宗自到遼東督師以來,還沒有跟努爾哈赤在戰場上交過手,卻已經和朝中的庸懦之輩打過無數次口舌戰了,耗得他已然身心半疲;「乞休疏」上過一次,被慰留了,誰知道下次再上的時候,皇帝會不會點頭批准了呢?
這是當面給他難堪了,他氣得當場臉色發青,硬忍著不出聲,直到返回後宮以後才吼叫著痛罵了半天——容青鳳陪著他生氣,卻索性建議他:
「最近,咱們打下來的地方,漢人反抗得緊,不能全靠壓制來解決,得想出點好法子來——你得空時要多和這些學問好的漢人談談,問問他們治理漢人的辦法——我也在想,將來要設漢軍旗,讓新降附的漢人安安心心的做後金的子民!」
「凡事,總要盡力而為啊!朝政不修,我等使不上力,但,防禦遼東,卻是眼前能盡力的!更何況,將軍世居遼東,生於斯,長於斯,忍令遼東陷入敵手嗎?」
「有什麼收不得的呢?是他們自己要送來的呀,我又沒有開口要!再說,等我靠定了東林,他們難道還敢來要回去不成?」
幸好就在這當兒,王象乾丁了憂,解職返鄉去了,才算停止了這場衝突。
築寧遠城更是一個浮到表面上來、讓人人都看得見的例證,將問題顯現得更清楚——
他所駐居的都城,都將以「京」來命名,以呼應已經創建起來的國家——後金,將是一個泱泱大國,擁有大國的規模與格局;京師的命名,代表著一個重要的精神意義!
但,他其實不懂遼東問題,也不懂軍事;個性膽小怕事,毫無擔當——整體說來,他不是奸惡小人,而是個庸懦之輩。
這年,他六十四歲,一生所締創的生命意義已具體成形,歷史定位也已具體成形;開國之君,創業雄主的勳業更已具體成形。
這一回,他冷眼的看著朝臣間的內鬥,在www.hetubook.com•com作了一番縝密的思考之後,決定第一個階段先採取「隔山觀虎鬥」的客觀、中立的態度。
「他給你說了什麼良策?」
而皇太極也誠實的向他說明另一個影響工程進度的問題:
「忙什麼?再等等——等他們再多送點財寶來——等東林這邊的動靜——等他們雙方再鬥些時日——」
「朝政不修,竟使原本忠勇的將士都對未來喪失了信心!」
然而,整體的情況並未因此改善——王象乾一走,張鳳翼因為失去了意見相同的總督相互援引,更怕孫承宗要他移駐寧遠,竟開始在暗中作起鬼來。
遼東的方面大員更換如走馬燈,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的心裡暗自一嘆:
他認為,寧遠可守可攻,而遼東雖已殘破,卻非無法挽救了,甚至,他仔細的研判了敵情:
「啊,不可!山海關才是應駐之地!」
瀋陽城的修建不比遼陽——努爾哈赤心目中的瀋陽城的規模遠比遼陽要大得多了,而原來的瀋陽城卻只遼陽的一半——要拓建的地方太多了,根本不是三兩個月就能完成的。
他的話包含了多重用意,而皇太極也心領神會了,於是,他全身熱流滾滾,兩眼發亮,並且以一種高亢、熱切、有力的聲音朗聲說:
魏忠賢哈哈哈的朗聲笑了起來:
這下,魏忠賢邪邪的笑了:
起因竟然不是後金,而僅是由蒙古所引發。
「說真格的,我想等等,還有一層:三黨送的金銀財物雖多,總也不如東林的好名聲、好招牌值錢!我其實是想向東林靠過去的,賺他個讓天下人敬重,沒得銀子也值得!」
魏忠賢給自己加上了「提督東廠」的權力——詔命當然是以天啟皇帝的名義發出去的,一切合法。https://m•hetubook•com•com
而距離遼東為兩、三天路程的北京城中則更超過袁崇煥的想像的又有了更壞的發展。
他清楚自己所扮演的微妙的角色,了解獲取最大利益的方法;私底下,他也跟容青鳳討論著說:
聽完他的話,袁崇煥沉默了,一股難受的感覺迅速佈滿全身。
說著,他拍拍皇太極的肩頭:
「以後,我也要對他們不客氣了!」
而孫承宗和袁崇煥兩個卻大談起「相機進取、徐圖復興」的遠景來了。
「你乾脆死了這條心吧!理他有沒有好名聲?誰對你恭敬客氣,你就對誰好,那才是正理啊!」
「你既想往東林這邊靠,怎麼還收三黨的財禮呢?」
「那麼,你想出什麼良策來了嗎?」
容青鳳卻說:
說著,他且語重心長的補充:
「前些時候,熊廷弼熊大人經略遼東,苦心制定了『三方布置策』,結果呢,一天都沒派上過用場,士卒們白忙了一場,最後什麼用處也沒有,廣寧一丟,熊大人就進了監獄了!」
袁崇煥登時大怒,下令先按軍紀處分祖大壽。
真正獲利的贏家只有魏忠賢一個人——被東林攻擊的人們紛紛向他求援,每天都有一箱箱的金銀財物送到他跟前來。
而在這道正式的詔命發佈以前,他又受到了一次趙南星與東林人士的羞辱,因而使他原本的歡喜快慰減了色,精神上更是怏怏。
而一向與張國紀有著良好友誼的東林人士卻看不下去了——個性剛正的楊漣率先為皇后打抱不平,他召集了東林的友好聚會商議,一開口就聲援張皇后:
容青鳳登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面啐他道:「你這人,心眼裡頭就是帶了三分奸,三分邪,三分壞!」
皇太極當然只有唯唯諾諾的陪著他上路。
「守住了寧遠,五年之內,全遼可復!」
「瀋陽城興建的工程進度落後,還有一個原因,乃是孩兒不但沒有全力催逼築城的夫役,還約束下屬,不得待夫役們太過嚴苛——是以築城的速度大不如前!」努爾哈赤感覺到個中有文章了,於是追問:
天啟皇帝的心思只用在做木工上,大臣們的心思全用在排除異己的鬥爭上,根本沒有人理會努爾哈赤想進軍中原,取代明朝統治天下的雄圖壯舉。
接著,他侃侃而言,說明自己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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