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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日本2:敗者的美學

作者:茂呂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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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話 伊達政宗 秀次垮台:第三次危機

第六話 伊達政宗

秀次垮台:第三次危機

秀吉讓蒲生氏鄉接收政宗的領地,成為東北最有力的大名,其實另有理由。蒲生氏鄉肯定非常優秀,織田信長才會把女兒嫁給他。但到了豐臣秀吉這一代,「織田信長的女婿」這個名分反倒成為蒲生氏鄉的絆腳石。秀吉恨不得全部抹殺掉舊織田系列大名,卻又不能做得太顯眼,於是採敬而遠之方式,把蒲生氏鄉調到遙遠的東北地方。換句話說,是一種除去眼中釘的人事調動。
「伊達」(date)、這個詞在現代日語中之所以成為「奇裝異服」、「風流瀟灑」、「與眾不同」的代名詞,正是政宗在第一次侵朝戰爭時,為了給西國諸大名留下一個好印象,特地召集了三千名全身打扮華麗的軍隊,一路從東北行軍至京都。
豐臣秀吉最大的敗筆應該是殺掉關白地位的秀次。畢竟秀次是關白,是在中央政權管內政的要人;「太閤」是專門負責外交的人,亦即負責征戰問題。即便茶茶生的秀賴有資格登上豐臣家繼承人寶座,卻因年齡太小,無法擠進中央政權舞台。豐臣家是私人家門,豐臣政權是中央政權,私與公完全是兩回事。秀吉忘了這點,公私混同,殺掉內政首長秀次,等於讓中央機關空洞化,無法發揮作用,成為有名無實的政權。
這種心情是m.hetubook.com.com不是和黑田如水極為類似?只要能待在豐臣秀吉身邊,黑田官兵衛也寧願選擇小國。只是兩人都無法如願以償。
政宗身處異國期間,日本的西國豐臣政權內部也發生大政變。茶茶生下秀吉的兒子豐臣秀賴,秀吉為了讓秀賴繼位,剝奪了外甥豐臣秀次的關白地位,並在京都三条河原處死秀次的家眷。
在名古屋待了將近一年,政宗總算於文祿三年(一五九三)二月收到渡海出征命令。四月中旬才抵達釜山,八月便又收到歸國命令,因此政宗在釜山只待了四個月。
二、前田利家,從三位大納言,加賀大名,八十四萬石。
四、上杉景勝,從三位中納言,越後大名,九十二萬石。
東國諸領主真正為秀吉效力的時期是從第二次奧州征伐起,隨後就是侵朝戰爭。大家都率兵迢迢聚集在名古屋待命,免不了必須過著集團生活。
五大老名單如下:
政宗遷到新領地後,凡事都得從頭開始,不但要制定法律,還必須重組稅制和行政組織,並安撫曾經發動一揆的老百姓。政宗在新領地尚未站穩腳跟,第二年秀吉即發動侵朝戰爭。
天正十九年(一五九一),關白豐臣秀吉五十六歲,內大臣豐臣秀次二十四歲,大納言和_圖_書德川家康五十歲,東北獨眼龍伊達政宗二十五歲。同年年底,秀次升任關白,秀吉晉升為「太閤」。
這時秀吉死期已近。
戰國大名並非整天都在打仗,對領主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經營領地。為了讓新領地順利上軌道,政宗提拔所有大崎、葛西的舊領主成為伊達家重臣。
最上義光和南部信直等東北地方名門望族都留有書信,內容很有趣。南部信直在信中說:「我們這些鄉下大名陷於宅男狀態了,不敢出門。」最上義光甚至寫道:「希望在往後的有生之年,能再度喝到一杯故鄉的水。」
總結說來,兩次的侵朝戰爭反倒促使豐臣政權走向崩壞之途。更諷刺的是,擔任兩次侵朝戰爭的「軍監」依舊是石田三成。石田三成做法不公平嗎?不是。正因為石田三成過於理性,判斷是非都秉持公平心,才會引發日後的「關原合戰」。
至於伊達政宗呢?此時的政宗,官位是從四位少將。上杉景勝因掉換領地,必須回故鄉進行大遷移,於是秀吉又命政宗代理景勝的五大老職位。換句話說,景勝不在京都的期間,由政宗代替景勝行政。意思是,政宗被塞進景勝麾下,必須聽上杉景勝的命令。
一五九七年二月,秀吉再度發動侵朝戰爭。西國大名全被派到https://m•hetubook.com.com朝鮮打仗,東國大名則留在國內負責土木工程和提供龐大的戰費。
據說,氏鄉最初奉命遷至會津時,曾淚流滿面向家臣說:「即便領地再小,我也寧願待在西國。遷到東北地方,等於遠離中央,我甚麼事都不能插手。」
這種全國大小領主齊聚一堂的例子算是空前未有,秀吉還把京都的社交界搬到名古屋來,連日舉辦能劇、茶會、連歌等文藝活動。對東北地方的大小領主來說,這些文藝活動簡直是一種精神虐待。
這次政變牽連到眾多大名,政宗和舅父最上義光也是其中之一。政宗和秀次年齡相近,交情不錯;最上義光則在第二次奧州征伐時與秀次結下親家,女兒是秀次的側室。
這四個月中,伊達家家臣死了不少人。大部份都非戰死,而是水土不服導致病歿或餓死。當時一起渡海前往釜山的淺野長政負責補給物資食糧,但伊達軍在釜山期間完全沒有收到任何食糧供應,政宗只能眼睜睜看著家臣逐一餓死。政宗在釜山期間寄出許多家信給母親義姬,信中明顯吐露濃厚的思鄉與厭戰情緒。
請大家注意看,上下順序不是按領地大小排名,而是按官名。德川家康居最高位,算是首相。秀吉為了讓上杉景勝掌握更大權力,於翌年一月和圖書將景勝調到會津,讓他一躍成為一百二十萬石大名。簡單說來,上杉景勝被調到往昔是伊達政宗統治的領地。
政宗應該也是同樣情懷,只是不示弱也不在家書中叫苦。
蒲生氏鄉此時已病歿,死因是癌症,享年四十。本來由嫡子繼承了會津,秀吉卻強硬把蒲生家扔到宇都宮,減封為十二萬石大名,再讓上杉景勝移至會津。
秀吉本來打算命政宗退位,讓伊達家遷到四國,並讓政宗終生流放孤島服罪。幸虧住在京都的伊達家眾家臣到處奔走逢迎,德川家康也出面調解,秀吉才命政宗留駐京都,不准回國。並命住在京都的伊達家一千名家臣負責護衛伏見城的秀賴母子,政宗這才僥倖脫險。正因為此事件,政宗直至「關原合戰」爆發的一六〇〇年,一直駐留在京都,不能回故鄉。
附帶一提,前面提過,東北地方的計算單位和西國完全不同,金錢或俸祿均以「貫」計算,一貫相當於一石。可見直至伊達政宗這一代,東國和西國仍是風馬牛不相干。
這正是秀吉臨死前的豐臣政權閣僚名單。
並非東北地方的大小領主沒有文化或缺乏教養,而是東國和西國的風土人情本就不同,何況語言也不通,遑論東國以北的東北地方。
其實政宗只須負擔五百名兵力,卻東挪西湊地召集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三千名。說他逞強也好,說他不服輸也好,說他愛自我表現也好,總之,政宗確實讓西國諸大名眼睛一亮,不再鄙視政宗是個鄉巴佬大名。
五大老中,只有上杉景勝和豐臣秀吉沒有姻親關係,但上杉家畢竟是名門,何況之前就是豐臣政權下的「東國代理」身分,確實最適合掌管奧羽。
秀次垮台後,政宗再度被召喚到京都接受審判。扳指算算,這是政宗的第三次危機。
也因此,秀吉才設立五大老制度,用現代話形容,亦即聯邦制度。秀吉的意思是讓五大老負責內政,等秀賴成人,五大老再將政權轉交至秀賴手上。這種臨時抱佛腳的方式,連身為女人的我也看得出絕對會出亂子,何況五大老都是身經百戰、歷盡滄桑的老將。茶茶和秀賴這對溫室中的母子哪有能力應付?
一、德川家康,從二位內大臣,關東七國大名,二百五十六萬石。
三、毛利輝元,從三位中納言,安藝大名,一百二十一萬石。
之後十年,政宗始終為豐臣秀吉奔波勞碌。
五、宇喜多秀家,從三位中納言,備前大名,五十七萬石。
同年九月下旬,伊達政宗率領所有家臣和眷屬遷移至氣候更寒冷、土地更貧瘠、領民因一揆而疲憊萬分的大崎、葛西。政宗的長男秀忠正是在這時出生。
這時期的秀吉已經變成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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