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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鈔票

作者:李西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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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說話算話?」
丁大偉見到他,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怎麼也上醫院來了,生病了麼?」
肖愛紅見那給范梅妹餵粥的農村婦女讓開了,農村婦女也讓他坐。她的臉通紅,但沒有肖愛紅的領帶那麼紅。
胡青雲曾問他,為什麼不帶了,是不是不好?
「回見。」
他知道車上坐的是作家肖愛紅。他看到了肖愛紅上車。
不過,很快就平息了下來,她的眼中還是閃動著慈愛的光,她鎮靜地對我說:「孩子,有什麼,你就說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范梅妹的臉色有些變化。
她真有閒情逸致,看書是需要心情的。今天雨停了,顧玉蓮沒有出去幹點什麼,而是在家裡看書。
「還沒呢!你操什麼心呀。別害怕,不要聽范梅妹說是你家的胡青雲放的火你就信了。」「可我還是覺得蹊蹺。」
他在我十歲那年對我做出的一件殘酷的事情讓我記憶猶新。
那是他送給她結婚週年禮物。
「你聽誰說什麼了,怎麼問起這個問題?」
「有這事?」
我心裡說,你也許就是一個老妖精。我開了口:「奶奶,我想問你一件事。」
「肖先生,你不好意思說,我就替你說了吧,你是不是想問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看見你愛人胡青雲放火的事情?」
「我沒聽誰說什麼,我只是想問問有沒有這回事。」
丁大偉說:「你可別盡說大話,老是不生病的要是倒下就麻煩大了。你來看范梅妹?你真是個好人哪!你和她八竿子打不著,你來看她幹什麼?」
胡青雲用手臂勾住肖愛紅的脖子,嬌柔地親了一下肖愛紅的唇,然後說:「不是不好,而是因為它太好了,我捨不得穿它,我要珍藏它一輩子。我死了的時候,你要把它給我穿上。」
顧玉蓮把眼鏡取了下來,放在了書上,她揉了揉發紅的有點目屎糊的老眼,歎了一口氣:「我老了,好像不行了,沒幾天活頭,我要是死了,你該怎麼辦呀。」
「喔——」
肖愛紅有點恨胡青雲。
那個男人就是顧帆遠。
「暫時還沒有。」
「好吧,那我就說了,你知道吧,這王鬍子還真是個人物,他不但給胡青雲灌了迷魂湯不在晚上哭了,他竟然背著我和那丫頭好上了。開始時,每天晚上打烊前,王鬍子都要送一碗餛飩去給她吃。這吃來吃去,王鬍子乾脆送餛飩上門後就連人也送上門了,晚上也不回來睡了。你說這王鬍子是不是人,那時胡青雲還是個中學生呀!我說他,他就耍脾氣打我。你知道吧。因為胡青雲,有一回王鬍子差一點把我給打死了!哎,不和你多說了,看你都快受不了了。王鬍子是一條公狗,發|情的公狗,他只要見到年輕的女人就想上去交配,不管在什麼地方,我太瞭解他了,太瞭解他了。這個沒良心的。你知道吧,我恨他,也恨胡青雲。有時,她還來我們店裡吃餛飩,我會把口水吐進餛飩裡包給她吃。我心裡不止一次地咒過王鬍子和她不得好死。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想起來心裡就有氣。但有一點,你知道吧,他們沒好多久就散了。我告訴你吧,肖先生,我雖然心裡一直恨胡青雲,有時也恨你,她憑什麼能和你這樣優秀的有作為的人結婚,不就是有一幢她姑媽留給她的房子嘛。但是,我絕對不會栽她的贓,那天晚上,我一下樓梯就看見了她,她發出一種奇怪的哭聲,她的手上拿著一個火把,朝我劈頭蓋臉的扔過來——」
我點了點頭。
顧玉蓮笑出了聲:「不會死的是老妖精。」
胡青雲在日記中寫道,她多麼的希望宋汀蘭消失,她要是死了,胡青雲會放鞭炮以示慶賀。胡青雲這樣想有些過份,有些殘忍。她為了自己的愛意,可以去詛咒另一個人。
當時胡青雲聽見他的話後死死地抱倒了他。
「你仔細想想到在十七年前,她還在讀高中的時候,是不是和你有什麼關係。」
或者說是胡青雲指使王鬍子殺死他們的?
「想出來的?」
「哎呦,牙又痛了,不和你耍嘴皮子了,我去看牙醫了,有時間再聊吧!」
肖愛紅也不客氣,他坐在了剛才農村婦女坐的椅子上。
我知道那是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
肖愛紅心裡十分的嫉妒這個死去多年的男人。
肖愛紅從來沒想到過顧帆遠和自己的妻子胡青雲有關係。
他找到了范梅妹的那個病房。肖愛紅提著一兜水果,他一進病房的門就看到一個農村婦女在給范梅妹餵粥。肖愛紅滿臉堆笑,他說:「老闆娘的傷好些了麼?」那個農村婦女回過頭,看了看他,有些怕生的樣子,范梅妹見肖愛紅進來,她覺得意外。
胡青雲讓他難過。
他的目光疲意地落在了那條紅色如血的領帶上。
顧玉蓮戴著老花眼鏡,她在看一本書。
熊熊www.hetubook.com.com燃燒的大火。
「心玩野了能收回來,我不相信。」
顧帆遠夫婦會不會是胡青雲殺死的?
早上,在顧玉蓮的樓下草地上看到躺在水中睡覺的顧晨光,這還不算是太奇怪的事情,因為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在顧晨光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是個壞了大腦的人,他還看到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從他門口經過時,前輪突然飛了出去,馬失前蹄的他掉到了街上的水中,他爬起來一點事也沒有,他朝餛飩店裡的王鬍子笑了笑前說:「沒事,沒事。」
肖愛紅看著匆匆走進醫院大門的丁大偉,他笑了笑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前看一輛出租車駛過來停在了他的身邊,他拉開了車門,鑽進了出租車。肖愛紅的目光透過車窗玻璃,他看到的是醫院的大門,那裡有人在進進出出。
他把嘴巴貼在胡青雲的耳垂上,輕輕地說:「不是不好,而是因為它太好了,我所以捨不得用它,我要珍藏它一輩子,我死的時候,你要把它給我繫上。」
王鬍子在餛飩店裡和一個裝修的工頭說著話,他看到了在水中滑過的那輛出租車。
「你知道我們鄰居胡青雲是不是以前老到我們家裡來找爸爸?」
他不能不恨她。
我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一直在注視著我。
那天他覺得情緒很好,談得也不錯,他從來沒有過那麼好的發揮。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主持人說他的領帶很襯他。肖愛紅回家就把這條領帶收藏起來了,一次也沒帶過,直到今天。
「肖先生,我那天晚上真的看到你妻子胡青雲放火了,我不會看錯的,她那天晚上穿的是一條紅色的連衣裙,那連衣裙的顏色就和你領帶的顏色一模一樣。」
「我還是不說為好。現在的男人沒幾個有氣量的,我怕說出來後你受不了,那樣多不好。」
「好的。回見!」
興許她會證實我看到的情景是不是真實的。
她伸出手,把手背放在了我的額頭上貼了一會。
肖愛紅笑著說:「你可千萬別這樣說,這一點東西是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你不要逼我,讓我想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了那個面部模糊的女人是誰。
她被火燒傷住院後,丁大偉和一些公安來看過她,主要是問一些情況。街道居委會的人來看過她,那些人是來對她表示慰問的。還有顧玉蓮也來看過她,顧老太太是個老好人,街坊鄰居有些什麼事她都會出來看看的。范梅妹就是沒想到肖愛紅會來,她不能不感到意外。
我瞟了她一眼,她的手在書的封面上輕輕地撫摸著:「也許我出去的那一小會,你已經睡著了。只不過你很快就醒了,感覺自己沒睡一樣。」
顧玉蓮的目光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慌亂神色。
想起那件往事,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朵,那上面還有一道硬硬的割痕。我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對王林的恨,同時也產生了一種對胡青雲的感激。王林後來和丁小慧不好了。原因我不太清楚,有人說,是丁小慧的父親丁大偉不讓她和王林好,丁大偉說王鬍子是流氓,他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至於丁大偉究竟有沒有對丁小慧說這話,沒有人知道,以後要是再有機會和丁小慧接觸,我倒想問問她有沒有這回事。
「不是。我一直認為你那天看到的胡青雲只是個幻覺,我只是想問問以前的情況,如果你一直對她耿耿於懷,那麼你會在一些時候出現她的幻影的。她會像陰魂一樣纏著你,讓你不得安生。」
「是不太相信,也許你應該注意的到,胡青雲已經好久沒有在牡丹街露面了,實話告訴你吧,她早在兩個月前就出國去繼承她姑媽的遺產了。這一點丁大偉也是十分清楚的。老闆娘,我不是為胡青雲開脫,她真的不在國內,你那天晚上不可能見到胡青雲的。」
「你就是瞎操心,女兒都那麼大了,還把她當孩子看待,現在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你管太多會適得其反的。還是順其自然吧。我想她不會跑哪裡去的,等她玩夠了,她會回家的。」
「肖先生。你找我有事?」
他可以從自己呼吸出來的氣息中聞到那種酸味。
他決定到醫院裡去一次。他想和范梅妹說說話。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襯衣,還打了一條紅色的領帶。他出門前,還照了照鏡子,用梳子把頭髮梳了梳,他左看看右看看,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來整齊的白牙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笑還是有魅力的。他伸出手,把自己的頭髮撥弄了一下。這才出了門。
他嫉妒顧帆遠,但不恨他,反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味道,這個世界上優秀的男人並不多,特別是有一種獨特潛質的人。肖愛紅不會用貧富去論一個男人如何,他覺得男人就是應該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那種氣質在他的血液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什麼也無法改變。
「喔——你說的不錯。不過,我並不完全想從你的口中證實,那天晚上胡青雲是否在你的餛飩店裡放了火。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問你。」
胡青雲如果在日記裡只要寫下一句:「我會永遠珍藏這條紅色的連衣裙,因為它是我最愛的人買給我的。」那麼,肖愛紅就會永生無憾。問題是她沒有那樣寫。她的話全是寫給那個死去的男人的。
珊表妹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出去後還把門帶上了。
「沒有,沒有,我會有什麼苦衷呢。」
「看來你還是個老腦筋。」
「你真的想知道以前的一些事情?」
現在想起那聲「我愛你——」有點言不由衷。她愛的明明是那個人,那個已經死去了的人,他們的血溶化在一起。
「去吧,不行就拔了它。」
「是呀,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過,接下來的一件事我要說出來,你聽了可千萬不要來氣。」
她也只穿過一次,她陪他去電視台做訪談時穿的。她回來後,也把它收藏起來了,一直沒有再穿過。
因為,肖愛紅曾經是那麼的愛她,連自己的心都可以掏給她,如果誰要是威脅著她的生命,他會義無反顧地衝上去,把那威脅她生命的人殺了,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和顧帆遠十分相似。但胡青雲從來沒有給過他這個機會。
「這也是,也是。」
王鬍子覺得肖愛紅也奇怪。
他本沒有必要知道什麼。那只是她的過去,他當初愛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過去,他從來不問她什麼,是信任她同樣對自己懷著一份深愛。現在看起來,事情並不是那樣,她對他隱瞞了那麼多東西,同樣是一種背叛,殘酷的背叛。她不能坦誠地把一些事情說出來,這證明她對他並不是愛得很深,他並不是她的唯一。這當然都是肖愛紅自己的想法。
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去問問顧玉蓮。
肖愛紅來到了華僑醫院。
她知道肖愛紅一定找她有事情,否則,他是不會來看她的,無事不登三寶殿,肖愛紅找她想幹什麼?她不請楚,她只是知道他一定找自己有事。她就把表妹支出去了。這樣,病房裡就剩下了他們倆個人,就是有什麼比較隱祕的事情,他們也可以說出來了。
「那你說呀。」
那是胡青雲日記中的話。
他不知道作家肖愛紅要到哪裡去。
「是的,我發誓。」
「是,你說得是,做人還是爽快點好。」
「老闆娘,我實話告訴你,胡青雲出國了,她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對她也不抱什麼希望了。我只希望你能和我說一些實話。讓我心裡有個底。你心裡有什麼話,都可以告訴我,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絕不會把你的話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在牡丹街上最好的朋友丁大偉!」
親愛的,我心被你吸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彈鋼琴,我就是死也無所謂,我不怕,我什麼也不怕,我的生命是你救回來的——可我並不是因為你救了我我報答你才愛你,我從上高中時就愛上了你,我會站在你的樓下聽你的琴聲,你也許從來沒有注意到一個仰慕你的女孩子,她的心被你的琴聲撥亂了,永遠地撥亂了——
「珊表妹,你先出去一下吧,把門帶上。」范梅妹對那個農村婦女說。
我下了樓。
「回見。」
「你怎麼知道?」
「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吧,我估摸哪也是一次意外的火災,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看來,當時胡青雲說的話並不是出自真心。
「別開玩笑,我自從哪天晚上和你喝了後,這兩天都沒沾酒。過幾天有空了再找你喝吧。」「噯,問你個事。」
顧玉蓮看上去很平靜,如果我內心中沒有陰影,那麼我還是會認為顧玉蓮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太太。
她輕聲地問我:「孩子,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是不是感冒了?」
她在書本上放上了書籤,做了個記號,然後合上了書。
從我懂事開始,她就在看這本書,這本書也許她看了一生,我不清楚這本書有什麼吸引她的地方。
「哦——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有那麼一段時間,胡青雲是經常來我們家,她是你爸爸的學生,她每天晚上都過來和你爸爸學彈鋼琴。對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事情的?」
胡青雲,胡青雲。我的腦海裡儘是這個女人。
今天,王鬍子覺得牡丹街的人都很奇怪。
「沒有呀,我怎麼會和她有過節呢,在牡丹街上我除了經常和王鬍子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吵架之外,我還沒有和誰紅過臉。我怎麼會和她有過節呢。」
這個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夢,我從小就做的夢,我看到很多的老鼠四散而逃,牠們在逃竄的過程中發出讓人心悸的尖叫聲。
「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懷疑我和她有過節,然後栽贓說我家餛飩店的火是她點燃的?」
我坐在了顧玉蓮的面前。
「我想出來的。和*圖*書
那女人扶起了我,一看我的耳朵,連忙說:「哎呦,割開了一個口子,這幫小子的心真狠哪!走,我帶你上醫院。」這個女人就是胡青雲,她帶我上醫院時,一路上用她的手摀住我的耳朵,邊走還邊說:「晨光,忍著點,醫院很快就到了。」我記得很清楚,從醫院裡出來,天已經黑了,她關切地問我:「晨光,肚子餓了麼?」我點了點頭。她牽著我的手,帶我去吃東西,她的手十分溫暖,我當時想,我母親的手是否也如此溫暖,在我的印象中,顧玉蓮的手一直是冰涼的。
「這——」
「好吧,你知道吧,就在顧帆遠夫婦死了之後,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可以聽見胡青雲的哭聲,她就在顧帆遠夫婦死的那個房間的樓下面哭,你知道,那時候她的姑母已經出國了。她又無父無母,一個人也夠可憐的。她在那樓下哭,許多人都不明原因,大家都去勸她,可她什麼話也聽不進去。有一個晚上,王鬍子對我說:『我去勸勸她吧,她老是在那裡哭,老是吵人不說,還不哭壞身子的,你看那姑娘,本來就瘦,這樣哭下去,還不剩二兩肉了。』我對他說:『去吧,你反正什麼事都管。』他還真去了。你說奇怪不奇怪,這王鬍子過去不知道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突然不哭了。」
在我的印像中,胡青雲是個十分不錯的人。
「肖先生,有什麼事就直說,我是個實在人,我不喜歡拐彎抹角。那樣很沒意思,做人還是爽快點好。」
他的內心酸溜溜的,他覺得自己滿肚子都是醋。
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純真的少女,我不敢相信她會背著我母親宋汀蘭和我父親顧帆遠親熱。可我確實看見了,我相信我無論在任何一種狀態下看到的東西,都是真實的。
她就是顧帆遠的妻子宋汀蘭。
肖愛紅心裡抖了一下,他對出租車司機說:「開慢點。」
還有一個老頭跑到他餛飩店裡來,說是要吃餛飩。王鬍子對他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的餛飩店被火燒了,還沒有開始重新裝修呢。」那老頭吹鬍子瞪眼地說:「我明明看見你的店重新開業了的。怎麼還沒裝修好呢?」王鬍子問他:「大爺,你在什麼地方看見的,不會在夢中吧。」那老頭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禿頭,笑了笑說:「對,對呀,我是在夢中見到你的餛飩店重新開業的。你還在店門口放了一串老長的鞭炮呢,街坊鄰居們都來給你捧場,爭著要喝你的第一碗餛飩。」
我心想,我就是有病,也不會告訴她的,我討厭喝中藥,我還害怕她偷偷地往藥罐裡放那白色的粉末。
肖愛紅沒見過那個喜歡彈鋼琴的中學音樂老師,但他覺得他一定很儒雅,身上透出一種高貴的迷人的氣質。他的手指一定很漂亮,修長而乾淨,他就是用這樣的手指彈奏出的鋼琴的聲音迷倒了少女胡青雲的心的。他很勇敢,如果他是個怯弱的人,他就不會衝進大火中救出被大火圍困的胡青雲。那麼,胡青雲也就不會那樣死心塌地地愛他。
我怎麼就沒一點記憶,對童年時的事情沒有一點記憶,我有一個同班同學,他說他在一歲時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什麼事,說吧。」
在我十歲那年,我覺得餛飩店王鬍子的兒子王林是個壞蛋。
肖愛紅正想在醫院門口打個出租車回家,他看到丁大偉又從醫院跑了出來。他對肖愛紅說:「肖作家,小慧那丫頭昨晚一晚上沒有回家,不知跑哪兒去了。昨晚下那麼大的暴雨,你要是碰見她或者知道她在哪裡,讓她趕緊回家,她媽在家乾著急呢。她媽昨晚打了個盹,沒有看住她,她就溜了,不知跑哪裡去了。」
因為我對顧玉蓮還是有一種說不清的隔膜,我心裡還是有一層陰影揮之不去。我見到她就會想起瘌痢頭的話,想起我在那種狀態中看到的情景,她往藥罐裡倒白色粉末的情景。我不敢正視顧玉蓮。
大火消失了,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說:
他在家門口攔上一輛出租車就離開了牡丹街。
這條領帶是他最珍愛的領帶,他珍視它,並不是因為它是名牌「金利來」的領帶,而是因為這是胡青雲送給他的結婚週年的禮物。他記得自己曾繫著這條領帶去參加了一個電視文化報導的訪談節目。
儘管他現在考進了復旦大學,成了名牌大學的學生。但我還會覺得他是個壞蛋,那所名牌大學改變不了我對他的惡劣印象。
「那你還想出什麼來了?」
她在他的耳邊說了聲:「我愛你——」
「好了,回見!」
范梅妹也笑了笑,她寡淡的臉上的麻子好像在微微地抖動著,肖愛紅面對這張沒有被燒壞的臉,他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他直接了當地說明來意。那樣就顯得太功利了,一點誠意都沒有。但他又沒有更多的話和她寒暄。要是丁大偉住院,他來探望的話,他就覺得很有話說,從哪裡說起都可以https://m.hetubook.com.com,都無拘無束的。面對的是一個本來就話不多的婦女,他真的語塞了,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好了。我牙又痛了。」
「好吧,我去醫院看看牙,不知是火牙還是蟲牙,老是痛,我看不行就把它給拔了。」
「老闆娘,他們死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還是談談有關胡青雲的事吧。」
肖愛紅說:「我哪能生病,你看我的身體那麼棒,我是來看看范梅妹的,你這是?」
她的那條紅色連衣裙,和他的領帶一樣顏色的紅色連衣裙?
「奶奶,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不願和我說這事,就像你以前不願意告訴我我父母親死了一樣?」
那老頭走了。王鬍子還在楞神。
范梅妹客氣地說:「勞你大駕,我心裡過意不去,你還買這麼多東西來,我擔當不起。」
那是個美婦人,肖愛紅覺得此時自己和那個美婦人宋汀蘭有種同病相鄰的感覺。
顧玉蓮話鋒一轉:「你早上是什麼時候出門的,我怎麼不知道呢?我一個晚上被暴風雨吵得睡不著覺。」
在一家小飯館裡,胡青雲給我買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她溫柔地看著我吃:「慢慢吃,不要急,吃完了我送你回家。」我邊吃邊看著她,我覺得她很美很美。在回家的路人,她對我說:「晨光,你別怕,我去找王林的父母親,讓他們管教他,他不會再欺負你了。」如果他們再欺負我呢?我仰起小臉問胡青雲。胡青雲笑著說:「他們要再欺負你,由你處置。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樂了:「好,如果他們再欺負我,我就放一把火把他家的餛飩店燒掉!」胡青雲也樂了:「好的就燒掉他家的餛飩店,讓他無處藏身。」
王林好像比我大一歲,但他和我和丁小慧是同班同學,有一段時間,他和丁小慧特別好,學校裡的同學都在私下裡說他們是一對小夫妻,就在我摸丁小慧頭髮不久後的一天傍晚,王林和另外兩個男同學在我放學回家的路上,一條小巷裡堵住了我。他惡狠狠地盯著我,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但我想,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想轉身跑,但我還沒來得及跑就被王林抓住了。他們三個人把我按在了地下。王林說:「看你小子還敢不敢欺負丁小慧了!」我大聲說:「我沒有欺負丁小慧。」王林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他說話時口水噴在了我的臉上:「你還嘴硬。打死你!」我掙扎著:「你們憑什麼打我,憑什麼打我。」王林氣呼呼地說:「打的就是你。」他們在我身上亂打了一頓後還沒有放開我。其中一個男孩把一把鉛筆刀遞給了王林。王林接過了鉛筆刀,他陰險地笑了笑說:「你們把他的頭按住。」他們就按住了我的頭。王林把我的耳朵提了起來,他竟然要割掉我的耳朵。我使勁地喊著,王林怪笑著,他用鉛筆刀的刀背割著我的耳垂。如果他用刀刃割我,那我的耳朵就被他割下來了,他用的勁很大。我覺得鑽心的痛,突然,一個男孩說:「出血了,出血了。」我一聽出血就快要暈過去。王林沒有罷手,他還是用刀背割著我流血的耳垂。他邊割邊恨恨地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丁小慧。」我覺得我的耳朵痛得都快掉了,我喊道:「我沒有欺負丁小慧!」王林加大了力量,他說:「讓你嘴硬。讓你嘴硬。」就在這節骨眼上,我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們住手!」王林他們見有人來,這才放開了我。他們瘋一樣地跑了。我尖叫起來,我伸手摸了一下耳朵,全是粘乎乎的血。
我說:「奶奶,我沒有病。」
或許她也不會死。
「哦——」
他也問過她:「你為什麼不|穿了,是不是因為不好?」
出租車司機問他:「去哪?」
肖愛紅拉開窗簾,見雨已經停了。
「我想問問你,你和青雲以前有什麼過節麼?」
司機說:「沒事,我技術好。」
「那你說問題有多複雜,許多事情,你把它想簡單就簡單了。你要是把它想複雜了,它就複雜了。這是一個態度的問題。從我的工作的角度出發,我要把問題考慮得複雜一些,這樣有利於工作,但事實上很多問題本身就那麼簡單,就那麼一丁點事兒。」
她就是我的鄰居肖愛紅的妻子胡青雲。
「我其實是猜的,我把這事告訴過丁大偉,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們共穿一條褲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要不把事情告訴你才怪呢。」
「我理解,可總得給她點自由吧,不要把她當成你籠中鳥。老是關在家裡。你說她平常上班也辛苦,剛好有那麼個機會休息休息,你就讓她盡情玩吧。等她重新回超市上班了,心自然會收回來的。」
肖愛紅十分的感動,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在他的懷抱裡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如果沒有胡青雲,她會活得很幸福。
「哦,沒什麼事,沒什麼事,只是來看望看望你。」
車猛地衝出去了。
肖愛紅沒想到這個平素和*圖*書話不多的女人會和他說那麼多,而且說的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胡青雲和王鬍子的事情肖愛紅沒有在日記本裡看到過,至於她在深夜裡的哭位,他倒是看到過,胡青雲對他隱瞞了多少事情,他一無所知。
「過來,坐近點。」她微笑著說。
范梅妹並不是個傻瓜,別看她長得醜,沒文化。平時不愛說話,只是用冷眼看著發生在牡丹街上的一切,她還是個清楚的人。
肖愛紅突然睜開了眼睛。
「話是這麼說,做父母的耽心嘛。」
他現在才明白,她一直在敷衍他。她珍藏的是那張血鈔票,而不是那條紅色的連衣裙。如果那個人不死,她一定不會選擇和肖愛紅結婚。
「你說吧,我什麼都能挺得住的,你不用耽心我會怎麼樣。」
肖愛紅回到家裡,他覺得很累。他半靠在客廳沙發上,解開了那條紅色的,在王鬍子眼中像血一樣的領帶,他把領帶扔在了茶几上。此時他真的想一壺上好的龍井茶,清清嗓子,提提精神,但他覺得自己很累,全身發軟,一點力氣都沒,動也不想動一下。
「你坐吧,肖先生。」還是范梅妹大方些,她示意肖愛紅坐下。
「我看是喝酒喝多了吧。」
「那,那難道我見鬼了?」
那領帶的顏色像鮮血。
而且,而且胡青雲處女之身也都獻給了他。
她把手放了下來,我這才睜開了眼,但我還是不敢和她對視。
她把書放在併攏的兩個膝蓋上,雙手放在書的上面,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她這個樣子讓我覺得顧玉蓮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書卷氣很濃的老太太。
肖愛紅覺得有一個人比他還難過,那個人的難過是伸手可以觸摸得到的,她在一種煎熬中活著,因為胡青雲的介入。
肖愛紅閉上了眼睛。
肖愛紅感覺到眼睛一陣刺痛。
肖愛紅緩過神來說:「牡丹街。」
她看的還是一本厚厚的紙頁都發黃的線裝書。
「餛飩店的火查出原因了麼?」
他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胡青雲穿著那條紅色的連衣裙,舉著火把,飄過寂靜的大街,來到了餛飩店,她穿過了那關閉的門,風一樣穿過了那關閉的門,進了餛飩店的裡面。她對著驚慌失措的范梅妹說:「你往我的餛飩裡吐口水,你要遭報應的!」說完,她就把火把朝范梅妹扔了過去。
「都是街坊鄰居麼。」
她怎麼和我父親顧帆遠有關係?難道我父母的死和她也有關係?
他走出醫院的大門時候碰到了丁大偉。
我只好坐在了她的身邊,我聞到了她身上有種奇怪的氣味。
「你說吧,我肖愛紅不是那種雞腸小肚的人。」
肖愛紅看出來了。他把水果放在了床頭櫃上,他關切地說:「都是街坊鄰居,你碰到這樣的事情,我早就該來探望你的。」
「是的。」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話?」
王鬍子在和那個裝修的工頭說事時,他的腦袋裡還在想著許多奇怪的問題。
「哎,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麼了,你應該知道顧玉蓮的兒子顧帆遠和兒媳婦宋汀蘭煤氣中事情吧,你應該知道的。當時,顧玉蓮從鄉下的親戚那裡回家,發現他們死後,第一個就到我們店裡來叫王鬍子,那時店裡正好沒有生意,我跟著王鬍子和他叫來的人去顧玉蓮家看了死人。那兩個死人可惜呀,那麼年輕,他們死的樣子十分的安祥,就好像睡著到一樣——」
「奶奶,你的記憶不應該會發霉吧。」
也許她本不想殺死顧帆遠,一不小心連他也殺死了。
顧玉蓮一定知道這件事。
「是的,很想知道。」
如果他活著,肖愛紅一定會去找他,或者靜靜地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坐位上,聽他一堂課。肖愛紅相信他講課的樣子一定很有魅力,他的眼神有些憂鬱,他的聲音有種特殊的磁感,他的手式很富有節奏感——他是一個討女孩子喜歡的人。肖愛紅怎麼想像也想像不出顧帆遠的那種氣質。
我說:「你不會死的,奶奶。」
在他的印象之中,肖愛紅很少打領帶,而且從來沒有打過紅色的領帶。
出租車像隻快艇,在街道的水面上滑過。
我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基本上有兩個原則,第一個原則要對我友好不友好,第二個原則是他是否很囂張。胡青雲在牡丹街上,從不和人多話,這一點十分像我。況且,她對我一直很友好,和她的丈夫肖愛紅一樣,碰見我總是友好地和我打個招呼,牡丹街上碰見我打招呼的人著實不多。這點還不算是對我特別友好的,胡青雲在我十歲那年的一件事我特別難忘。只要我一見到胡青雲,我就會想起那件事。
「問題就這麼簡單。」
顧玉蓮說:「沒有燒呀,你一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覺,今天一大早又出去淋雨。喝了薑湯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你哪裡要是不舒服,你就對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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