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祟
三
「沒那回事。」
「唔。」
「嗯。」空海低聲回應後，又對牡丹說：「牡丹，有事相託。可否幫忙打聽一下麗香姐的事呢？」
「空海。儘管如此，不愧是唐都長安。連一個默默無聞的官員，也能在這種地方寫下如此的詩——」
「辦不到。」空海乾脆地答道。
兩人默默傾聽暮鼓聲。
「可以啊！不過，那人不太談論自己的事，好像對自己的身世也不很清楚。」
「說得也是。」空海話不多，僅是頷首。
「我是一個莽莽撞撞的人，說不定會被發現，我想玉蓮姐對這就很在行。」
一過目後，逸勢也不停點頭。
喝了一陣子後，暮鼓聲響也停了，不知不覺中，夜幕已經籠罩大地。
「是啊！所以最近每逢白大人來時，我都在事前就準備好筆墨了——」
養在深閨人未識。
「能否說給我聽？」
「那麼，空海先生，您不曾戀愛過——」
「那麼，也拜託玉蓮姐——」
「嗯。」
「要筆墨，寫了些什麼？」
「美妙滋味？」
「不……」逸勢頓住口。
接著，玉蓮就開始敘述。
接著，大家又談論了一陣子有關日本的話題後，空海對玉蓮說道：
「若有興趣，我恰巧有白大人丟棄的詩箋——」
和空海迎面而坐的酒伴，正是橘逸勢。不，應該說逸勢的酒伴是空海。
「好像如此。」
「啊——」玉蓮看著空海叫出聲。
「如何呢？」玉蓮看看空海、又看看逸勢，問道。
不知何處有人在彈奏月琴，樂聲隱隱約約飄揚著。
「呵呵。」
玉蓮話尚未完，空海面帶微笑答道：「有啊！」
「何種官吏最多？若能打聽清楚，就十分感激——」
「依舊不變，許多衙役都照顧她，在風雅樓裡挺有人緣。」
牡丹就坐在應了一聲的空海身旁。
和尚進出妓院的www.hetubook.com.com事實，逸勢當然清楚。
空海背後的白牆，映照出紅色霞光。前方窗子的對面——長安街道上，夕陽漸漸西沉。街道上的槐樹，被夕陽照射出長長的影子。
「……」
「逸勢先生經常被搪塞嗎？」
他的目光望著滿是晚霞的遙遠天邊。
「那事嗎？」
逸勢顯露不滿的神情。喝著琉璃杯中的葡萄酒，性急地頻頻嘆氣。
「你——」逸勢想回答，卻又再度瞠目結舌。猛盯著空海看，卻只能搖搖頭。「也罷！一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替你擔心實在是傻子。」
上樓時，只有牡丹驚鴻一瞥。理應很快就和玉蓮一起現身，卻不見蹤影。
有些過於坦率又直接的回答方式。
牡丹一問，玉蓮頷首。
「來遲了，真是失禮。」牡丹一進來就以親密口吻說道。說完才擱下盤燈。
「好呀！我去拜託她。不過，為何——」
「還不來。」逸勢對著門口自言自語。
「最好還是要有個和尚的樣子吧？」逸勢頓住口後，又開口說道。
「對了，玉蓮姊。最近劉雲樵有來此露面嗎？」
「是。」
「空海，讓我看看吧！」逸勢伸出手來。
「空海先生，您寫戀歌嗎？」
「嗯。」
漢皇重色思傾國，
「白大人又要你拿出筆墨嗎？」
「有啊！在日本，詩稱為『歌』。所謂的歌，相當於大唐的詩。」
「不要讓麗香姐知道有人在打聽她的事。辦得到嗎？」
「能否以你最拿手的佛法也好，施法力也好，祈求不要再發生這些事——」
「真是不可思議啊！空海。」逸勢喃喃自語。
雖然，這是僧人不宜涉足的地方，卻到處都有僧人偷偷往妓院跑，彼此心照不宣。其中，有西明寺的僧人，也有青龍寺的僧人。
「是呀！空海，為
m.hetubook.com.com何要打聽這些事呢？」「空海啊，以佛法能夠破解這事嗎？」
牡丹移到逸勢身旁，把空海身旁的位子讓給玉蓮坐。
「倭國京城的夕陽，我見過好幾回。但初次見到長安的夕陽時，我竟非常激動。不但激動，也感慨萬千，原來我竟然真的來到了這遙遠的地方——」
「有呀！他們好幾次高聲談論這件事，所以大致情形——」
「辦不到？」
「白大人看上去很懊惱。」
「看樣子他遇上好事了。」
看到空海意味深長地頷首，玉蓮也傾身向前，環視眾人的臉後，說道：
一朝選在君王側。
「不，我不寫戀歌。我寫的是有關宇宙的歌——」
「經常如此嗎？」
「反正今夜打算就在此過一宿吧？」
「嗯。」
「玉蓮姐——」牡丹叫道。
「聽說那隻貓，被降伏了——」玉蓮說道。
「哎呀！聞到墨水味道了。」空海對著坐下的玉蓮說道。
「怎麼了？逸勢。」空海望著逸勢微笑道：「看來精神好多啦！」
「我已經仔細洗過手——」玉蓮笑道。
「日本沒有詩嗎？」
「他不愛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酒，突然盯住半空中某處，就說要筆墨——」
「抱著女人的身體，感到通體舒暢的美妙滋味。」
此時，玉蓮走進房內。雖然她年歲比牡丹稍長，卻極為艷麗而韻味十足。
此處是胡玉樓二樓。也就是妓院。
楊家有女初長成，
「聽說被青龍寺的和尚所降伏。」
「不過——」
玉蓮故作思索狀後，點頭首肯。
她說的上回，是指空海替玉蓮抓出餓蟲的事。牡丹朝空海的空杯斟滿葡萄酒。又央求空海和逸勢說日本話。
「空海啊！和-圖-書」逸勢舉著酒杯道。
「雖然說過要在此過一宿，可是，你真要過夜嗎？空海。」
「打聽？」
空海話一說完，逸勢立刻露出驚訝的眼神看著空海。
「可能是一首長詩，卻為起首幾句而猶豫不決。」空海自言自語。
「出門前說要過一宿的，不是你嗎？」
「對。上回向您談起的事——」
若不是換裝成一般人，就是刻意從後門進，都是避人耳目地進出妓戶。
「聽說昨日又出現了。」
「神情顯得相當愉快，帶著很多位好友來。」
「上回過後，玉蓮姐的身子十分順暢。」牡丹說。
「之後會告訴你，現在什麼都不能說。」空海話到此，又舉起了酒杯。
「姓白的官員。最近雖然常來找玉蓮姐，卻是一臉不開心，光是喝酒。」
「那麼，您瞭解女人的事囉。」
逸勢隨著空海的目光，也往窗外看去。
「起筆先懊惱一番。懊惱過後，應該就能洋洋灑灑。」
御宇多年求不得。
「經常被瞞騙。」逸勢說道。
「任何事都好。譬如：出生何地？何種客人最多？或者兄弟家人等……」
「是啊！喝著喝著，突然就要筆要墨——」
「玉蓮姐呢？」空海問道。
「有位姓白的客人，有時會來找我，這位客官總是在飲酒之間，突然要我拿出筆墨來。」
「最初我不斷地驚歎長安的繁華，最近卻一直想起京城的事。」
「何事？逸勢。」空海從夕陽中把目光轉向逸勢。
「正是。」
「有時一想到還得待上二十年，就感到全身都沒勁了。」
「……」
「哎呀！」玉蓮一被問，竟叫出聲來。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空海。「空海先生，您好像無所不知一樣。劉雲樵昨日才來胡玉樓。」
他不刻意隱瞞僧人身份，卻也不曾特意惡行惡狀惹人注目。宛如到好友家拜訪，像一陣風就進和-圖-書去了。不過，縱使如此——
不過，卻沒有人穿著僧衣就大搖大擺走入妓院大門。
空海接過玉蓮手裡的紙張。一看，差強人意的字寫著：
「如何才像個和尚的樣子？」空海問道。
「正陪著一位官員。」
「詩嗎？」空海喃喃自語後，說：「有些是以漢語寫出的詩——」
「不必著急，逸勢。」空海說道。
「你最拿手的，就是把事情說得很複雜，對不對？」
「你們在說些什麼呢？玉蓮。」逸勢問道。
前些日子還對「琉璃」及「壚」興奮得雙眼發光的逸勢，這時，竟一反常態，悄然下來。
「這詩寫得真好。」逸勢答道。
空海的目光，不知何時，已轉到外頭。已是日薄西山時分。紅霞滿天，炊煙四起。街道上，蒙蓋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
「就是這個。」
「好吧！因為是空海先生。況且那般高談闊論，別人也都聽到了。」
「不過，人在不知不覺中就習慣了。」
「不過，你可是一個和尚啊！」
「嗯，知道。」空海說道。又從逸勢手裡拿過紙來，再次說：「真是好句子——」
「就是太太被貓附身之事！」牡丹身體前傾從旁加了一句。
「喔——」空海頗感興趣地應聲。「詩嗎？」
「不懂你的意思。」
話到中途，空海問：「那個麗香姐如何了呢？」
「對。他好像想寫些詩吧！不過，寫得似乎並不滿意——」
「聽說過當場的情形嗎——」
「正因為辦不到，佛法才會存在。」
「好的。」
「日本也有詩嗎？」玉蓮突然問道。
對於這位不但精通唐語，連詩也感興趣的日本和尚，玉蓮感到很驚訝。
「以佛法？」
「先不管用佛法辦得到或辦不到，在這之前，總得先和對方碰面，然後向他講述佛法。而所謂佛法，那很花時間的——」空海自言自語。
「喔——」
「和尚就不能過夜嗎？」
「有很多戀歌。」空海說道。wwｗ.ｈｅtｕｂｏｏk•ｃom•coｍ
「玉蓮姊！和空海說話，不知不覺會變得很奇怪，一下子就被搪塞了。這傢伙，很會說些複雜的道理——」
「正是。」
空海完全不忌諱這些。一身僧人裝扮從大門堂堂進入。
也未免太招搖些了吧！逸勢仍然如此暗忖。
「僅僅讀這幾句，就能知道是長詩或短詩嗎？」
牡丹一問，逸勢也在一旁出聲問道：
「要你管！」逸勢有些難為情，舉起酒杯。
「官員？」逸勢問道。
「考慮何事呢？」
離點燈還有些時候，空海藉著外頭燈光，靜靜地飲酒。
「我不明白你所謂瞭解女人的事，所指為何？若是那種美妙滋味，我是知道的。」
「嗯……」空海盯著紙看，喃喃自語：「真是好句——」
「何事呢？」
「我並不急啊！」逸勢把杯子放在壚上，看了空海一眼。
「你又開始要說那些讓我頭痛的事了。」
玉蓮說著，就從懷裡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張。
「長安，真是一個了不得的地方。」逸勢邊頷首，邊高聲說道。
玉蓮和牡丹尚未露臉。
「聽說，三日前，劉雲樵帶著青龍寺的和尚返回家中——」
「盡發生些奇怪的事。」
「嗯。」頷首後，逸勢把酒杯放下，壓低聲音說：「就是『德宗駕崩，後即李誦。』的牌子——而且，空海，聽說這次就在皇宮前方附近。」
麗香，正是雅風樓妓|女之名。劉雲樵曾經找過一陣子的妓|女。
「考慮到某些事。」
「想歸去嗎？」
「啊！空海先生，您也寫詩嗎——」
「你說過她有不少為官的客人。」
逸勢又舉起酒杯。此時，暮鼓開始響起。
不久——逸勢深深嘆了口氣時，牡丹端著盤燈進入房內。
天生麗質難自棄，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