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咒俑
五
「天啊，那東西——」
空海厲聲呼叫。
身材高大的大猴，與俑像高度不相上下。
「因為地點，加上月圓的緣故吧。」
正當兵俑「嗖」一聲拔出劍時，「啊——」大猴口中也迸出吶喊，隨及「砰」一聲巨響，手上仍握住劍柄的兵俑胳臂，已斷落在地面了。
「你在背後操弄這兩尊兵俑，為的是什麼？」
掐住對方咽喉的大猴左手，剎那之間，彷彿穿透兵俑頭部而出。
兵俑左手掐住大猴咽喉。
「喀！」
逸勢放聲大叫。
「氣力？」
「破壞了我們的好夢。」
兩尊陶俑在洞底對談著。
「大猴，看樣子還得好一陣子。你去把酒拿來。柳先生、白先生、逸勢的也一併拿過來。」
岩石與岩石猛烈撞擊般的巨響，響徹四周。
「唔。」
空海問。
張彥高正感到納悶之時，兩尊兵俑已從洞底爬出。
「好吵啊！」
意思是，真就這樣置大猴於不顧嗎？
「能告訴我嗎？」
這時候，兵俑頭顱已從泥土裡推擠了出來。
空海已充分掌握現場的主導權。
手指在蠕動著。
空海拿捏適當距離後，停下腳步。
逸勢從後方叫喚他。
逸勢、大猴，也都手持玉杯。
然而，空海卻挺立原地，似乎打算迎接這兩尊兵俑。
一時之間，竟無法拔出。
右手則緊抓掐住自己咽喉的俑像左腕。
空海雙唇發出低沉的異國咒語時和圖書，兵俑動作發生明顯變化，驟然緩慢了下來。
「真囉嗦！」
話還沒說完，別處又冒出新的手指。
說時遲那時快，兵俑全身撞向大猴。
鍬刃從俑頭掃下，削落大半俑面跟胸膛。
眾目睽睽之下，月光之中，兩尊巨蟲般的兵俑，破土而出。
兵俑面無表情，無法眨閉的雙眼看著空海。
其意為：
行動較緩的另一尊兵俑，也開始從泥土中探出頭來。
「怎麼行？」
大猴放開鐵鍬，轉身面向兵俑。
張彥高、柳宗元、白樂天站在地洞邊上，滿眼驚懼地朝下探看。
頭部轉向，兩尊陶俑同時抬頭望向出聲的逸勢。
空海的交談物件，與其說是兵俑，還不如說是其他的存在物。他似乎是透過兵俑，在質問著兵俑以外的東西。
「啊！」發出驚叫的是逸勢。
兵俑之一伸手拔出腰劍，手握劍柄。
空海把玉杯斟滿葡萄酒，分遞給眾人。
「呵呵。」
然而，情況並非如此。
「這傢伙——」
右手破土而出，鉤狀彎曲的手指，在月光下蠕動。
空海話剛說完——
「喂、喂，空海，危險吶。」
「什麼？！」
空海說出「你」這個字眼。
「你看！」
「大猴，後面！」
動作看來不太順暢。也許，人偶憑藉自我意志行動時，動作就是這樣的。
「咒曰。施害莫作。具德使免。離障害故。諸忿怒尊和_圖_書。摧破非法。使得斷滅，亦得斷滅盡，祈念歸赦。」
「別擔心。真要發生什麼事，大猴應該可以對付。」
「空、空海——」
空海一邊探看洞穴一邊說。
「不能說！」
「終於出來了。」
「嗯，為的是什麼？」
空海繼續問道。
大猴左手反扣俑像咽喉。
張彥高手握利劍，與五名衛士擋在空海面前。
兩尊兵俑各佩腰劍。俑體雖係陶燒而成，佩劍卻像真物。
「逸勢，全都要出來了。」
二者胸膛與胸膛緊貼，紋絲不動。
答應後，大猴走向宴席去拿葡萄酒和玉杯。
俑頭落地，發出碎裂聲響。
逸勢望著空海。
白樂天也接過玉杯。
若是仔細地看，會發現眼球塗白，僅在中央畫上瞳孔。是一對毫無生氣的眼眸。
「好吵啊！」
此前俑像出土時，數名衛士曾因之喪命。
「喀！」
看得出來大猴正使盡全身氣力在右手上，右手因之激烈顫抖著。
「怎麼回事？」
另一尊兵俑袖手旁觀，並未加入這場戰鬥。
然後，頭部——
「請務必告訴我——」
手臂斷落的兵俑，毫無痛苦模樣，獨臂直朝大猴攻擊過來。
但即使如此，兵俑仍然奮力掙扎。空海再度誦念陀羅尼。兵俑朝前踏進一、二步後，終於不支前傾，無法動彈了。
「你看！」
「快去——」
「你們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有何目www.hetubook.com.com的？」
朝著坡道走去，打算上到地面。
「不，我有話要對他們說。」
大猴右手硬生生扯下咽喉上的兵俑左手。
陶俑慢慢地跨開腳步。
大猴還能出聲，顯示俑手並未完全緊勒大猴咽喉。
「唔。」
「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陶俑頭部幾乎已觸及洞緣。往洞口再跨一步，彷彿就可踩到俑頭了。
空海厲聲說道。
「空海先生，請退下。」
大猴丟下手中的酒杯，隨手拿起擱在一旁的鐵鍬，站到空海身旁。
「是。」
「省去什麼？」
「不，這樣反而省去很多氣力。」空海答道。
逸勢高聲說，出手抓住空海左袖。
「沒錯。您先別管這個，請替我留意周圍動靜吧。」
兵俑拔劍砍向大猴之際，空海從後方以雙掌緊貼俑像背部。
「怎麼回事？」
「咦，酒？」
原來是大猴雙手握鍬，由上往下一口氣砍斷的。
「說得也是……」
這是《大般若經》五七一卷的陀羅尼。
雙手緊握鍬柄的大猴，較空海更踏前半步才停住。
「呀，為的是什麼？」
不久——
「不，就這樣靜觀其變和圖書。」
「有話要說？」
「可是，空海先生，您這樣很危險。」
最先蠕動的陶俑已爬出地面，接著，後續蠕動的陶俑也出土了。兩者佇立在地面之上。雖說出土，其實還在洞穴底部。
「沉住氣。」
「空海——」
跟右手一樣，指尖先出來，接著手、手腕、手臂一一向上伸出。
砍斷俑臂的鐵鍬，深深插|進土中。
「四周還會有什麼嗎？」
空海又說。
眾人震驚得直往後退，空海卻站在原地不動。
逸勢大叫一聲，身子直往後退。
「嗯，真囉嗦！」
不同於斷腕兵俑，另一尊從後方襲擊大猴。
「要我幫忙嗎？大猴——」
由於大猴用力過猛，掐斷了俑像頭部。
「省去挖出你們的氣力。還有，也省去挖出你們再搬運出地洞的氣力。」
「空海先生，要用石頭往下砸嗎？」
「各位，難得親眼目睹曠世奇景，我們乾脆以奇景為下酒菜，大家來一杯如何？」
「先再等著吧。」
大猴問道。
「去吧！」
「提早一天弄醒我們。」
「省去？」
就在兵俑動作變緩之時，大猴抬起右腳，拔出深陷泥土的鐵鍬——
「這是倭國情趣嗎？」
「終於出來了。」
接著是左手。
身旁的大猴也同步向前。
「哇！」
兩尊兵俑笑了起來。
「碰到討厭的蒼蠅，怎麼辦？」
空海催促張彥高之後，走近兵俑。
大猴環抱兵俑，狠狠將之和-圖-書拋向地面。隨即伸出右腳，用力踩穿仰身後倒的俑像胸膛。
逸勢像是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喚了空海一聲。
大猴呼出一口大氣，正要擦拭額頭時——
「呾姪他。阿虎洛。屈洛罰底。虎刺挐莎。窶荼。者遮。者遮折。尼阿奔。若剎多。剎多剎。延多。剎也莎訶。」
「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大猴，我沒開口允許，千萬別動手——」
「嗯。」空海點頭的當兒，大猴已折返。
手指似乎在搜尋可以抓握的東西，好作為爬起的支點。
不過，空海比叫聲更早一步採取行動了。
「沒錯。」
柳宗元面不改色，接過已滿注葡萄酒的玉杯。
大猴興奮地大呼小叫。
也點破了「操弄這兩尊兵俑」。
兩尊兵俑發出聲音。
「我也不確定，總之，拜託你了。」
大猴正準備拔出右腳時，另一個對手加入戰局了。
「碰到討厭的蒼蠅，就宰了他。」
「哈哈。」
兩尊兵俑視線轉向空海。
「什麼？！」
「我知道。不過，要是苗頭不對，我可得先斬後奏。」
空海將手中酒杯小心收入懷中後說道：
空海問。
兩尊兵俑斷然答道。
已斷頭的兵俑，竟然伸出左手，向前扭抓大猴。
兩尊陶俑開始轉動上半身。
兵俑一唱一和回應著。
「沒問題。這點小事，我應付得了。不過，這傢伙倒是挺有力氣的……」
「拿來了。」
「什麼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