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安倍仲麻呂
十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把貴妃從這兒抬出來。讓她出來，馬上回宮……」
黃鶴心中大概也在擔憂這點。
「喔……」
望見棺蓋內面時，我幾欲再度作嘔。
說出這句話的，到底是丹龍還是白龍？
他已毫無氣力，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果然——」
「喔……」
我們幾乎也同時望向那石棺。
依黃鶴所說，墓地泥土，已有異形之氣寄宿其中，下鍬入地那一剎那，異氣便纏住那把鍬。那股妖氣，依所見者不同，有人看見手，有人則看到黑蛇出現——
黃鶴也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俯視貴妃身影。
閒雜人等已被隔離。如同兩年前那天。
貴妃雙手，正好托在胸前。
也有看似部分指甲或乾枯的指肉，與血漬一起黏在該處。
石棺再度上蓋，埋葬於原地。
雙手的食指，甚至削肉露骨。
不知是否為貴妃所出，石棺中甚至彌漫一股乾涸的屎尿惡臭。
青絲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成滿頭白髮，原本白皙豐潤的肌膚，變成了茶褐色，皺縮得乾巴巴的，有如枯紙一般。
石棺回埋之際，黃鶴施行種種法術，避免石棺再度被挖掘出來。
而我也不停在思索著，護衛貴妃至倭國的任務，已經飄向迢迢遠方了。
我已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指尖沾滿了血跡。
因為貴妃指尖上，沒有一隻有完整的指甲。
似乎是在探索某物，貴妃雙眼左右移動，環視眾人般，悠悠地轉動了起來。
「手指——」丹龍又說。
只要小聲說話，便不必擔心遭人竊聽。
貴妃確確實實躺在石棺之內。
挖掘之際，無論黃鶴或白龍、丹龍，都看到土中冒出種種不祥之物。
「這——」
「喔……」
長安歸途上，兩人在馬上幾乎未再出聲。
「那就打開棺蓋——」
「以貴妃墓地為中心，此處地氣已亂。如果就那樣開
https://www.hetubook.com.com挖，我判斷會出事，所以才接手。果然，這麼做是對的……」
望見貴妃雙手指頭時，我幾乎當場作嘔。
黃鶴一臉茫然，喃喃自語。
我情不自禁叫喚了一聲。
「黃鶴道士——」
帳篷內備有數個箱子，裝盛此次儀式所要用的種種法器、座台等。自石棺移出的貴妃玉體，便藏匿在其中一個箱子內。
玄宗太上皇臉上益發顯現不安神色。
其他士兵、侍從均已遠離，四周環繞、背對著這頂帳篷。
「果然？」
「你才下鍬，我就看見數條黑蛇從土裡竄出，纏繞在鍬刃和鍬把上——」
「若讓士兵開挖，大概第一鏟下土，他們就會嚇得落荒而逃了。」
貴妃曾在石棺中蘇醒過來。
她的頭——臉頰凹陷得可以明顯看出頭蓋骨形狀，肌膚乾癟，宛如一張薄紙，貼在骷髏之上。
正好，棺蓋被挪移一旁，擱在石棺旁的地面上，棺蓋內側朝上。
太上
ｗｗw•ｈｅｔuｂooｋ•coｍ•ｃｏｍ皇握著貴妃的手，喃喃自語：
曾經聚集於馬嵬驛房舍的眾臉孔，又全員到齊於帳篷之中。
血跡雖已乾涸，指尖形狀卻已非本來模樣。
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張無可言喻的淒慘的臉——
與此同時，貴妃的雙眼也動了起來。
棺中情景，徐緩暴露出來。
「不用建造新墳什麼的了。就把這石棺原地重埋。別讓任何人再挖出來——」太上皇繼續喃喃說道，「你們向外說，太上皇一看見貴妃遺骸，已失去移葬的意欲。貴妃之墓就是此處。讓它保持原狀——」
黃鶴、白龍、丹龍三人，緩緩地將棺蓋移開。
「原來如此，你全看見了——」黃鶴回應。
「喔，玉環，玉環呀，你可知道、可知道是朕啊——」
雙眼，睜得圓滾滾，正仰望著眾人，不知是生是死——
眾人雙眼宛如僵凍了，好一陣子視線都無法離開貴妃的容貌。
貴妃依然齜牙咧嘴，唯有一雙眼睛轉來轉去。
玄宗太上https://m.hetubook.com.com皇發出嘶啞聲音，低聲叫喚著。
「停！全部停下來……」接著又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
「貴妃，貴妃啊，怎麼會——」
眾人視線轉移貴妃胸前那雙手，果不其然，貴妃左手食指指尖微微抖動了一下。
語畢，玄宗皇帝即別過臉。
「喔，真有此事，我也看見有隻手從土裡冒出，握住鍬把——」
而且，身形削瘦得無以名狀。
醒來時，她馬上明白自己置身何種處境。
整張臉因恐怖而歪斜扭曲，嘴唇上翻，露出牙齒。
太上皇看似有點膽怯，本欲閉上雙眼，旋即豁出去一般探出身子，自緩緩移開的縫隙中察看棺內狀況。
返京之後，待玄宗太上皇恢復元氣，等待在黃鶴眼前的，會是怎樣的旨令——
裂開的指甲往上翻轉，黏附在指尖之上。
「白龍，丹龍——」黃鶴簡短呼喚，兩人從帳篷縫隙中朝四周探看，隨即回到原地。
「貴妃還活著。」
「應該沒問題。」兩人向黃鶴報和*圖*書告。
因其表面，竟然有數不清的血痕。
「這到底——」
貴妃躺在石棺之內。
「喔——」玄宗太上皇吞下叫聲。
此後，直到抵達京城，玄宗太上皇都如行屍走肉。
「什麼？」
玄宗太上皇附和說道。
石棺之內——
高力士及道士黃鶴，也都繃著臉，一語不發。
眾人大吃一驚，俯視棺內動靜。
可是，該如何形容她的變化啊。
「貴妃到底怎樣了？」
對黃鶴來說，自信滿滿的尸解術為何會失靈？他一直在思索這個答案吧。
「這個——」黃鶴說畢，望向一旁擱置的石棺。
貴妃驚恐尖叫，想方設法，企圖從這地下石棺脫身，而用她那細長指尖，拼命抓撓石棺表面吧。
雖說貴妃人在石棺之中，也算是在現場。
「所以我們才接替挖掘工作。」
看不出來，那對眼睛認出了誰的臉孔。
沾滿血跡的指尖——
玄宗太上皇伸手抓住貴妃之手，貴妃臉上表情卻無任何變化。
令人難以置信地，貴妃竟然一息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