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高力士
一
從黔中返回長安途中，我在此地病倒了。如今全身幾乎動彈不得。混身關節疼痛，頭部彷彿重錘敲打。心跳急促，喘出的全是熱氣。
此前長達一年半的日子無法與太上皇相見，這還是第一次。迄今的每一日夜，您可知道我是如何思念太上皇而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啊。
高力士給晁衡的信。
當時，太上皇與我風華正茂，渾身是勁，而他能否登上大位也尚在未定之天。
我與太上皇相識，是在和_圖_書十來歲之時。
回首前塵，最先向太上皇稟告貴妃之事的人，可不就是我嗎。就連最後將貴妃——哎，如今回想，或許當中還有我的嫉妒心在作祟。我大概一直都嫉妒著貴妃吧。
無論任何男女，也不可能像我與太上皇那般心念深繫吧。
這段歲月，我與太上皇一起度過。
天寶十五年，說來不過是六年前的事，如今回想，卻彷彿是遙不可及的往事了。
想起馬嵬驛那場改
和*圖*書變我們一生命運的叛亂，對今時的我而言，也變得難以忘懷了。如今我能這樣向您表明心跡，無非因為許多事情已成為過往雲煙。
最後能否寫完這封信，我完全無法確定，但只要氣力尚存，我還會繼續寫下去。
我會寫這樣的信給您，實在是因為到了今天，能說這種事的對象只剩下您一人了。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更甚於貴妃與太上皇。
與玄宗太上皇共hｔtｐs://m.hｅt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m度的朝夕——
此刻，我正在朗州寫這封信。
僅僅三天之前，我方才得知太上皇死訊。
自今上登基、皇上退位為太上皇以來，我諸事不順，又遭今上寵信李輔國謀害，一年前被流放到黔中。往昔我對他人所做的一切，終於也落到自己身上了，本想就此認命終老，人在異地，我卻無時無刻不思念起京城裡的日子。
和-圖-書晁衡大人，不知您身體康泰否？高力士我已經七十九歲了。
真的，真的歲月匆匆，過去太久了。
此刻這樣孤坐青燈案前，也非常吃力。
哎——
這點，想必您應該很和圖書清楚才對吧。
嗚呼，太上皇也已不在人世了。
晁衡大人。
是一名自長安來的流人告訴我的。
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去到您面前，好好地絮叨一些垂死老人的話，只是，多病之身力有未逮啊。
得知死訊時，我氣力盡失而病倒此地。
由於安祿山之亂而一起走避蜀地，那是何時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