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
四
「怎麼辦？晴明——」
「在那地方發現一隻蟾蜍。」
「噢！」
「好可怕。」
「我們將蟾蜍灰和多聞的骨灰埋在一起。」
「進去！博雅！」
「說我們施行妖術燒掉應天門……」
「在那邊！」
「是啊。」
「三天後，我們的頭就變成這樣了。」
前方暗處中，人影依稀可見。
兩人怨氣滿腹地回道。
兩人的笑聲揚起時，博雅一時不留神，歎道：「太淒慘了……」聲音雖低，卻口齒清晰。
「每當蟾蜍哭泣、四周燃起青色火焰時，睡眠中的兒子多聞便會發高燒，痛苦呻|吟。」
「就那樣刺穿在地面掙扎。」
「第二天中午還活著。」
「喔！」
「我們還來不及申辯，多聞便因發高燒而過世了。」
「有人在我們家院子看到那隻刺穿在地面的蟾蜍，說蟾蜍不但仍活著，還會發光。」
兩人雙雙鑽進牛車內。牛車咯吱一聲
www.ｈｅtｕbooｋ.ｃｏｍ•cｏｍ，開始前進。「到了晚上，刺穿在地面的蟾蜍會嚎啕大哭。」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不言而喻，連博雅也明白箇中原由。
「好恨啊……」
「事前早已知道，才埋了多聞的骨灰和蟾蜍灰。」
仔細一看，牛車正在眼前。
「是啊，我們將蟾蜍灰和多聞的骨灰放在這麼大的罈子裡，在燒塌的應天門下，挖掘了三尺深的洞，最後將罈子埋在那裡。」
博雅嚇得魂不附體。
「快逃！博雅！」
與晴明宅邸不同的是，大門內只見庭園，不見任何建築物。過去似乎曾是建築物的地方，只剩下幾根樹木燒焦了的木炭。
看樣子，不知道是自己還是雜草，已化為空氣般的存在了。
「那麼，多聞就可以活下來了……」
兩人捧在手中的頭顱雙眼，潸然流下血淚。
「火焰在燃燒啊。」hetubook•com.cｏm
走了一段路，帶路的晴明停住腳步。
「發生了什麼事？」晴明問。
「是啊。」
「是清和天皇在位的時代。」
「有人說是我們下詛咒，讓應天門失火的。」
博雅走在庭院中，內心驚訝萬分。
晴明一聲不響地站到兩人身邊。
「悲傷啊！」
「每次嚎啕大哭，蟾蜍四周便出現青色火焰。」
兩人同時出聲。
這兒宛如晴明宅邸的庭院，遍地雜草。每當風吹過，雜草便沙沙隨風擺動，彼此交頭接耳、顛來倒去。
「我們事後才知道這件事。」
「結果變成是我們的罪過。」
「蟾蜍本來就是一種怪獸，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妖魔鬼怪忙著吞噬綾女時，牛車逃回來了。
然而，當博雅定睛一看，差點叫出聲來。
「好恨啊……」
看樣子，那個多聞是這兩個沒有頭顱的冤魂的孩子。
「那www.hetubook.com.com是何時發生的事？」晴明問。
「非常抱歉，晴明。」博雅握住腰上的長刀，「我設法抵擋他們，你先逃吧。」
「趁現在快逃！」
「如果殺掉那蟾蜍，又怕蟾蜍作祟。」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博雅聽著背後傳來的叫喊，拔腿飛奔起來。
「應天門垮下來了。」
「喔！」
「是的，埋在那裡。」
「只要應天門還存在，骨灰就會作祟。」
「正是那一年啊。」
「好恨啊……」
「到了晚上還在掙扎。」
說畢，晴明口中唸唸有詞。接著，在牛車前帶路的綾女像是由風刮起，飛舞在半空。
「就因為發現了那蟾蜍……」
「如果拔掉竹子讓那蟾蜍逃生，又怕恢復自由的蟾蜍會報復我們，實在左右為難……」
不知何時，四周又恢復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博雅掀開垂簾望向後方，發現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正追趕著牛www.hetubook.com.com車。
「悲傷啊！」
「正是那一年啊。」
「那人到處宣揚我們家有會使妖術邪法的人。」
「兒子多聞啊……」
「別讓他們逃走！」
兩人手中的頭顱，嗄吱嗄吱地咬牙切齒。
「是貞觀八年，應天門失火那年吧？」晴明又問。
明明在雜草叢中行走，卻不必費勁撥開雜草；踏步在雜草上，雜草也不偃仆，依然在自己雙腳內隨風擺動。
「我料想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才帶綾女來的。別擔心。」
「不用擔心。總之，快逃進牛車……」
「我們才變成這副模樣……」
這時，晴明已用力抓住博雅的手腕，拉著他準備逃遁。
瞬間，兩人突然住嘴。
「多聞用手中的竹子將那蟾蜍刺穿在地面。」
「哈哈。」
一是男人，另一是女人，聲音非常細小。
原來，那兩條人影的頭上都沒有頭顱。兩人雙手都捧著自己的頭顱，口中不斷重複著漫無止境的對話。和圖書
妖魔鬼怪蜂擁而至，群集在綾女身上，狼吞虎嚥起來。
「多聞也燒成骨灰了。」
「那隻大蟾蜍沒死。」
「是隻很大、很老的蟾蜍。」
「三天後，我們就遭拘捕、斬首了。」
回頭一看，只見兩人在身後追趕，手上的頭顱形似惡鬼，步履如飛地緊追不捨。
「那是隻可怕的蟾蜍。」
「大約一百年前的事。」
兩人手中的頭顱怒目橫眉地望向博雅，臉幻化成惡鬼。
「事前早知道會有這種結局。」
那的確是人影。而且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六歲的多聞啊……」
兩人答道。
「那麼，多聞就可以活下來了……」
「我們才變成這副模樣……」
「嘻嘻。」
「然後應天門失火了？」
兩人三番五次反覆著同樣的話。
「噢！」
「就因為發現了那蟾蜍……」
「好恨啊……」
「是誰？」
「好可怕。」
「因為太憤恨了，我們就殺死那隻蟾蜍，再用火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