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戀闕紀行
四
「晴明，牛車真的會出現嗎？」博雅問道。
成平兩腿發軟地站在牛車旁，瞪視著牛車。
「應該會吧。」晴明回應，「自古以來，路與路的交岔口——也就是十字路口——通常是魔物的通道。牛車自十字路口出現，又消失在十字路口，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痛呀！」
這兩人並立在剛剛問話的那男人身邊。
嘎吱……
「成平！」博雅大叫，從樹蔭下跑出去。
牛車停在離三條大路還有些距離的朱雀大路上，就在晴明和博雅的眼前。
舉著火把的男人伸手點燃了牛車垂簾。
時刻恰是亥時。
「只要不回答對方的問話、不大聲叫喊，對方決不會發現我們。我在樹的四周已佈下結界。」
長刀在黑暗中反射著月光，銀光閃閃。
晴明尾追在後。
「啊！」成平大叫了一聲。
與晴明兩肩相觸的和-圖-書博雅，全身僵硬起來。
「怎麼了？晴明？」
看不到任何人影，只看得到宅邸和圍牆漆黑一團的陰影。別說燈火了，連老鼠跳竄的聲音都聽不到。
是烏雲。
他們身在朱雀大路與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附近、面對羅城門方向，離十字路口有一點距離的朱雀大路右側。
「火！放火！」腳步踉蹌的男人下令道。眾人中只有這男人手中空無一物。
「是誰躲在那裡？」聲音問道。
咻！一支箭奔馳在夜氣中，貫穿了牛車垂簾。
剛落地的樹葉在腳底下沙沙地任由疾風吹走。
雲朵在移動。
「她說的不是我們。」晴明在博雅耳邊竊竊私語。
垂簾熊熊燃燒起來。
移動的雲朵不時將月亮吞噬，又將月亮噴吐出來。
背對著朱雀院的高大圍牆，晴明和博雅都望向馬路。
可是……
m.hetubook.com.com嘎吱……
原來那男人是成平。
「成平大人！」
就在這時，火焰中突然伸出粗壯、毛茸茸的巨大青色手臂。
四周靜謐無聲。
烏雲覆蓋了大半夜空。烏雲間裂縫處處，從雲縫中望上去的夜空，星斗透明得令人嗟訝。
著火的垂簾內傳出成平的哀叫。
「為什麼？」
「來了！」晴明說。
晴明望著牛車。
博雅左手緊緊握住長刀刀鞘。
晴明和博雅趕上牛車時，牛車已經跨進三條大路十字路口中央。
也傳出喀哩喀哩啃咬骨頭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冷不防傳來撕裂大氣的尖銳聲。
「他把長刀佩在右腰上。」
「幹掉了？」人影之一低聲問道，奔向牛車。
博雅左腰佩帶著長刀，腳履鹿皮靴，身著寬袍，左手持弓箭。一副準備交戰的模樣。
從三條大路陰暗處跳hetubook.com.com出幾個人影，包圍住牛車。
時間在無言中流逝。
兩人都清楚看到綁在衡軛上的烏黑長髮。
映照著半空射下來的月光，成平那血淋淋的屍體在博雅腳邊閃閃發光。
「好厲害！博雅。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晴明很難得地發出雖低沉卻喜不自禁的聲音。
晴明和博雅躲在山毛櫸樹後，靜待牛車出現。
月亮則在烏雲中時隱時現。
也有人拉住牛車不讓牛車前進，不過牛車依然往前移動，朝著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緩緩而行。
兩人正在奇怪，牛車垂簾內傳出清澈的女人聲音。
「哎呀！」垂簾內傳出女人的尖叫。
牛車左右的男女怒目橫眉地凝視著箭飛過來的方向。
是低悶的車軸咿軋聲。
「成平……」博雅喃喃自語。
「成平——」博雅低道。
「沒什麼，不過托你的福，我知道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件事。」
突然——
眾人異口同聲呼喚著成平，並揮舞長刀砍向牛車，但刀刃屢次反彈回來。
「她發現我……」博雅才低聲問，晴明趕忙伸手掩住博雅嘴巴。
「喂，晴明啊，那男人是不是左撇子？」博雅突然開口。
低沉的聲音響起。
「什麼事？」博雅還未說完，便被晴明低低噓了一聲打斷。
耳邊傳來的僅有頭上隨風騷動的山毛櫸樹葉聲。
牛車又開始前進。
疾風攪動著天空。
——怎麼了？
妖物在牛車內活生生地啖噬了成平。
稍後，又出現兩個男人。其中一人的手中舉著亮晃晃的火把，另一個則腳步踉蹌。
人影手中都握著長刀。
「是嗎？」博雅回道，兩人再度默不作聲。
然後牛車連火一起消失了。
牛車消失後，三條大路與朱雀大路的正中央，只剩下沒有頭顱的成平軀體。
www.hetubook.com.com果如其言，牛車左右有一對男女與牛車齊步行走，男人右腰佩帶著一把長刀。
「痛呀！」
兩人渾身抖了抖，彎腰弓背趴了下來，頓時化身為狗。兩隻狗輕快地跳到牛車上，同時鑽進垂簾內。
每當月亮從雲端出現，遮蔽著晴明和博雅的山毛櫸，便會在地上畫出濃厚的陰影。
晴明卻依然隨意地穿著平常穿慣了、方便行動的白色狩衣，身上也沒佩帶任何長刀。
果然如晴明所言，自羅城門方向出現一團朦朧的青白亮光，逐漸挨近。
月亮看似在天空奔馳。
博雅用疑問的眼神回望晴明。
牛車順著朱雀大路逐漸緩步逼近。
是一輛牛車。雖然沒有牛在拉曳，但牛車還是步步往前行進。
博雅剛說畢，啪的一聲，晴明在博雅肩上拍了一掌。
巨大手臂一把抓住成平，鉤爪深深插|進成平的喉嚨和胸部，當下便把成平拉進正在燃燒的牛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