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川橋上，源博雅邂逅妖女
四
博雅暗忖，大概是自己心神恍惚沒注意到，於是繼續走到東岸橋頭……
雖然是身不由己的演變，可是，無法拒絕他人的懇求，確實也是自己的個性使然。
這回不再邊走邊吹笛，步步留心地往前走。
「是呀。先請博雅大人跑一躺，看看狀況再說吧。至於要不要勞煩晴明大人解決，就讓博雅大人自己下判斷算了。」
總覺得好像上了大家的圈套。博雅內心如此想。
是大家自願到那橋上去的。
嗯？博雅回過神來。奇怪？怎麼還在橋上？
結果，博雅只能在橋上東來西去，哪一邊都無法抵達。
腰上佩帶著長刀。
高度約三公尺半……
調整了幾次呼吸，博雅大喝一聲，跳越欄杆，讓身子飛舞在半空。
明明眼前便是對岸風景，月光也明晃晃照在那風景上，自己卻無法跨進那風景中。
位於橋彼端的國子監建築與所wwｗ.hｅｔubｏｏk•ｃoｍ.coｍ有樹梢，因皎皎月光顯得更加黑漆一團。
博雅很後悔當時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
那女人根本沒殺害任何人。
反正橋下並非全是河水。
是夜路。
又暗中思量：為什麼是單獨一人？
博雅疑惑萬千地繼續前進。
有些悲哀，也有些懊惱，而且，很害怕。
太美了……
總不能為了這種事特意去勞煩晴明跑一趟。
反覆了好幾次，結果都一樣。
藤原景直和橘友介同時向博雅俯首懇託。
博雅下定決心，將葉二收進懷裡，雙手撐在偏西的欄杆上。
源博雅這男人的個性，似乎無法抗拒這種眾口同聲的氛圍。
「妙策！」
沒有任何人佇立在東岸橋頭上。
不知何時，博雅已沉醉於自己吹奏的葉二笛聲中，忘卻了所有恐懼、悲哀與懊惱。
為什麼現在還在橋上？
來到東岸和圖書橋頭後，博雅發現自己其實是站在西岸橋頭。
難道是讓狐仙之類的妖物給捉弄了？
是既大又皎潔的皓月。
可是，到底上了誰的圈套，博雅自己不太清楚。
來到東岸橋頭，剛跨出一步，博雅便已經又回到西岸橋頭，面對著東岸，眺望著與方才一模一樣的景色。
探頭往橋下看，只見月光在水量充沛的河面閃閃發光，流水發出潺潺響聲，往前奔流。
所謂場面的氛圍，似乎比妖魔鬼怪之類的更要難以收拾。
博雅單獨一人走在路上。他內心暗忖：為什麼是我？
就這樣邊走邊吹起笛子來。
博雅張開雙腿佇立在橋上，抱著胳膊左思右想起來。
和著笛聲節奏，博雅閒情逸致地繼續前進。
「對了，這樣好了，先請博雅大人到那橋上一趟，親眼看過那女人後再下判斷也不遲，最後再決定要不要勞煩晴明大人
和*圖*書出面解決……」
博雅吹的曲子，是自大唐傳來的秘曲〈青山〉。
大概是當時那場面的氛圍令自己上當了。
「有道理。」
再度間隔著時間反覆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博雅大人，萬事就拜託你了。」
「聽說博雅大人曾與晴明大人一起到羅城門，從妖魔手中奪回那把失竊的琵琶玄象。」
東岸橋頭依然不見任何人影。
如果不願意撞見那女人，不去便可以了；就算是有非渡河不可的事情，也可以利用其他橋。
與透明大氣同化了一般，博雅在風中往前行走。
萬一行不通，至多再回到橋上來而已。
結果，不知不覺中，眾人之間竟形成了一股讓博雅跑一趟的共識。
優美的笛子音色宛如香氣芬馥的隱形花瓣，逐漸融入風中，溜滑在潮濕的大氣裡。
既然無法直行，乾脆橫行……換句話說，從橋上跳下去的話，應該可以www.hetubook.com.com脫離這橋的結界吧。
看樣子，這橋似乎在某種奇妙的結界中。類似晴明鋪設的那種結界。
就從這兒跳下去吧。
靈機一動，博雅從橋上俯瞰著河面和河灘。
只要稍微偏西或偏東，底下便是沒有水流的河灘。
「這該怎麼辦……」
這並非無法跳下的高度。
「氣人……」博雅叫道。
「不，我一個人去。」
博雅想起懷中的笛子，伸手自懷中取出葉二，湊近脣邊。
博雅走在路上。
停止吹笛，博雅呆立在原地。
烏雲大大地裂開了，破碎雲朵在上空浮游，雲間露出夜空。與其說可以在雲間望見夜空，不如說是零碎的雲朵在夜空下流動。
月亮也出來了。
從橋西岸走到橋中央，再走向前方的東岸……
當大家懇求博雅告知晴明這件事，博雅無法一口答應。
「好吧！」
不知不覺中已來到堀川橋前，但博雅依然繼續往前走https://m.hetubook.com.com去。
反之，若是從東岸往回走，走到盡頭時又會回到東岸。
「唔……唔……」
棄之不理的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如果非要說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不可，也只能怪自己錯了。說到底，當時大家呼喚自己，自己站起身那瞬間，正是錯誤的開端。
夜空益發轉晴而透明起來，博雅沐浴著靜謐無聲、自天而降的月光，走在橋上。
博雅只能支支吾吾，搪塞了事。結果，不知是誰竟然建議：
大氣極為清爽，瀰漫吸足了水份的樹木與草叢的味道。
怎麼辦……
博雅繼續前進。
而且明明可以不去，大家卻刻意跑去湊熱鬧，才會撞見那女人。
然而，已經脫口說要去，便不得不去了。
這是擺明在眼前的事實。
方才不是渡過整座橋了嗎？
夜空一放晴，這些混合在大氣中的水氣與豐饒的植物香氣，反而令人感覺神清氣朗。
「要不要帶隨從？」有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