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人精博雅
到最後，另一個博雅就這樣隨同博雅一起來到晴明宅邸。
「博雅啊，我知道先開口說話的人是真正的你，隨後開口說話的人是假博雅。你不用擔心……」
唯一和平日不同的是，晴明面前坐著兩個博雅。
某天，役行者打算在葛城山和吉野金峰山之間搭橋。
瞬間，其中一個博雅突然消失蹤影。
「是、是嗎？」
兩個博雅和吞天也止步。
他搭牛車前往晴明宅邸。
「你不是在笑嗎？」
「晴明，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麼你看看這樣做會如何。」
「你只要點頭就行，一起去嗎……」
磨墨後，晴明在紙上刷刷地不知寫下什麼，再遞給蜜蟲。
「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喂，博雅，你看那藤花……」
「晴明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博雅脫下寢衣換穿黑袍，對方也不知在何時換穿了黑袍。
晴明歪著頭，確認般伸手觸摸兩個博雅的胸部和肩膀。
「按照計畫，前往橫川。」
兩個博雅同時身子探前。
「什麼？！」
「你應該先報名。」對方道。
「我想，那小子大概感應到了你的笛聲，久違地現身，打算附在你身上。你的聲音很大，面對葛城山中大喊時，回音應該也很大，那小子也容易附上身。」
「木靈？」
「唔，嗯。」
兩個博雅都以求救眼神望著晴明。
「我是幼武尊。」雄略天皇答。
「附身後，會怎樣？」
「我表情怎麼了？」
兩個博雅同時發出叫聲，身子也幾乎同時往後仰。
出聲後，博雅慌忙用雙手摀住嘴巴，但另一方的博雅已隨後叫出。
不冷不熱的微風吹拂肌膚，令人感到很愜意。
「博雅，你不要說話。我問你話時，你才開口。你說得愈多，你的身體會愈快被佔去……」
「我沒有笑啊。」
「摸、摸得到。」
晴明不知博雅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忍覺僧都？」
「摸、摸得到。」
晴明一如既往，身穿飄飄然的白色狩衣，在窄廊和博雅相對而坐。
只要一方伸手舉起酒杯啜飲，另一方也做出同樣動作。一方嘆氣，另一方也會嘆氣。
「可是，晴明啊，萬一同時……」
「你、你是誰？」博雅問。
兩人彼此指著對方。
博雅望著晴明。
「討厭鬼，你不要耍我，晴明。」
隔著山谷，可以望見對面也有一道山稜。
「聽得到。」
「我們還沒給人家謝禮。」
博雅點頭。
「那你快說，誰才是真正的博雅？」
「啊！」
亦即，本來缺乏實體的另一個博雅，此刻已經具有實體。
晴明將手中的紙人舉至頭頂，再鬆開手。
晴明思考了一會兒。
「到底怎麼回事？」小角問。
「和平日一樣，博雅。一起去ｈｔｔｐs://wwｗ•hｅtubooｋ•ｃoｍ.ｃom嗎……」
雄略天皇在此遇見外表穿著和天皇這方一模一樣的一行人。
據說小角聽後大怒，將一言主神關在一座大巖山內。
「討厭鬼，你不要耍我，晴明。」
「這、這是……」
「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晴明，你怎麼還是那個表情……」
「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晴明，你怎麼還是那個表情……」
兩個博雅問。
看到並排的兩個博雅，晴明問：
「博雅啊，不管誰摸誰，只要一方缺乏實體，雙方都只會穿過對方。看的人看不出到底誰才有實體。」
在太陽升至中天之前，眾人便離開晴明宅邸，看來足以在天黑前抵達目的地。
兩人身上穿著同樣黑袍，坐姿也一樣，都支起右膝，放下左膝。連皺著眉頭，一副煩愁表情，以求救般的圓眼珠望著晴明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先開口說話的博雅還未說完「晴明啊」這句時，另一方已開口重複說著同樣的話，博雅只得中途住口。
「你只要伸手摸一下，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博雅。你不摸的話，我摸給你看。」
「……」
方纔，兩個博雅前來。
此事令博雅宅內的人都大吃一驚。
晴明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人。
「什麼？！」
「我該怎麼辦？晴明。」
「博雅啊，不管誰先開口，我怎麼可能會認錯真正的你？你不用擔心。」
「原來……」
「好，現在就來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博雅……」
「如果是鏡子映出導致的結果，身上的衣服交領和左右手的動作應該會相反，可是在我看來，完全沒有這種現象。兩個博雅都慣使右手。」
地點是安倍晴明宅邸。
「喂，晴明，你在遲疑什麼？我是真正的博雅。」
庭院的藤花正盛開，垂落的串串藤花看似沉重的果實。甜美的藤花香隨風飄來。
雄略天皇進入葛城山後，登至一條可以俯瞰山谷的山稜道。
「什……」
「現在仍不能說話。只要一開口，你的身體就會被佔去。」
原來如此……
「我們長得很醜陋。由於白天不願意讓人看見，所以無法工作……」
「大概是橫川的忍覺僧都暗中幫忙吧。」
加茂氏祖先出自晴明的師父賀茂忠行一族。
小角命天地眾神祇和鬼怪擔任搭橋任務，但工程遲遲不見進展。
酒也如往常都準備好了。蜜蟲坐在一旁斟酒的情景也和之前完全一樣。
兩人一模一樣——並排坐在一起的兩個博雅，比雙胞胎還相像。說是相像，不如說完全無法區別。一般說來，即便是雙胞胎，只要並排坐在一起，仍能看出些許不同，但此刻坐在晴明面前的兩個博雅，完全看不出任何相異之處。
「有個好辦法。」晴明道：「只有真正的博雅才能在此地開口說一句話。這句話是：『我才是葛城的一言主神』……」
「今天和_圖_書早上。」
「抵達這兒之前，手是穿過對方的。」
「晴明，我，是我嗎？那小子跑到哪兒去了？」
「我仍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又怎麼了？晴明……
大泊瀨幼武尊——即雄略天皇（第二十一代天皇）。
博雅束手無措，只得前往晴明宅邸。
「我才是葛城的一言主神！」
「什麼意思？」
櫻樹和杉樹剛發出鮮綠嫩芽，蔓藤纏在械樹古木上，垂掛著好幾串紫色藤花。
「那麼，那小子是……」
「剛才我觸摸你的身體時，順便撿起落在你肩膀的頭髮，夾在這紙人內……」
「剛剛已從紙人中被釋放出來。現在已經無害了。」
「別急，等一下……」
「你去了幾天？」
博雅在神社吹了數首笛曲供奉神明，再返回京城。
「我醒來後就發現這小子在枕邊。」
「不，你在笑。」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得救了？」
鬼神之一的一言主神說：
「那你快說，誰才是真正的博雅？」
博雅問。
「晴明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各式各樣。有時不久後會主動離開，有時是你會成為神祇本身。」
蜜蟲點頭，起身後消失蹤影。
因此人們前去詢問事情的善惡或祈求心願。
「換句話說，對方以為這紙人是你，附在這紙人上了。」
「是的。」
「可是，晴明啊，萬一同時……」
「不過，話說回來，博雅啊，雖然你的笛聲很優美，但最好不要隨便在神祇面前吹笛……」
晴明歪著頭像在思考某事。
「是這邊這個嗎？還是這邊這個呢？」
晴明低語。
「博雅啊，我不是在遲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博雅。」
——這種基本知識，《古事記》也有記載，博雅當然知道。
「人也可以成為神祇。」
「事情不是結束了嗎？」
走著走著，行至山稜道，眼前的景色開闊起來。
「你不是最擅長應付這類事情嗎？」
「這麼說來，剛才的木靈是……」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驚呼。
博雅點頭。
「往昔，大泊瀨幼武尊在葛城山獵鹿時，遇見這位神祇……」
「嗯。」
「晴明，我就是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才會來這裡啊。」
「看來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似乎和鏡子無關。」晴明低語。
晴明望著兩人的動作。
昨天抵達京城，博雅向皇上報告此事後，再回宅邸，天未黑就入寢。今天早上醒來時，卻發現另一個博雅坐在枕邊正在俯視自己。
「老朋友？眾神是老朋友……」
惡事是一言，善事亦一言，斷言善惡之神。
森林大氣中充滿藤花香。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什麼？！」
原來眾鬼神祇在夜晚工作。
「你啊，是不是在葛城山中吹了笛子後，又大喊著：這景色真美，山中已經披上夏裝什麼的……」
晴明問，兩個博雅開始述說。
「嗯。」
「是嗎？」
「就在這兒吧……」
晴明摀住博雅的嘴。
「……」
「我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
「什、什……」
這些都是晴明庭院的四季hetubook.com.com風景之一，看上去和去年此時的景物毫無差別。
「讓源博雅大人去最適合。」
對方身上穿著同樣服裝，都是有紅細繩的藍染布衣。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
雄略天皇誠惶誠恐，除了弓箭，還命僕從和眾官吏脫下身上的衣服，全部奉給二畫主神。
一言主神社位於大和葛城山東南方山腳。
「這兒是木靈聽得最清楚的地方……」
晴明歪著頭看似在思索某事。
「再說？」
「啊！」
「幫幫我吧，晴明……」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欲張口。
「那麼，等我喊出『開始』後，你們就面對這個山谷大喊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明白了嗎？」
並用雙手摀住嘴巴。
「幼武尊在葛城遇見的人，正是和自己很相像的一言土神。博雅啊，你遇見的也是和自己很相像的東西。而且，雙方不是都同樣在葛城山遇見的嗎？」
完全沒有差距，聲音一致。宛如同一個聲音。
「晴明啊，既然如此，那你就這樣摸摸看。」
一方的博雅如此說，另一方的博雅也如此說。
「吾，葛城一言主大神也。」對方道：「惡事是一言，善事亦一言，斷言善惡之神也。」
由於和歌作得不錯，天皇再度遣人前往一言主神社參拜。
晴明將剩餘的紙塞入懷中。
「我在信中說：如果神祇接受祈求，我會帶源博雅前往橫川，讓大家痛痛快快地聽一場笛樂。」
風吹送紙人飄至山谷，紙人逐漸變小，最後消失蹤影。
即便晴明如此說，博雅也不能答話，只能漠然地跨出腳步。
晴明和博雅彼此默不作聲地點頭，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沒錯。」
「你跟我一道去叡山……」晴明說。
「我該怎麼辦？晴明。」
「去嗎？」
「……」
晴明確認般地輪流望著兩個博雅。
「吹笛……」博雅不安地道。
一行人中，只有晴明和博雅兩人是人類，餘下是吞天和假博雅。
「蜜蟲呀，你把這個送到叡山橫川的忍覺僧都那兒。本來說好明天去見他，你告訴他，我將提早一天，今天就去見他。」
「你只要伸手摸一下，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博雅。你不摸的話，我摸給你看。」
「五天。」
一路上，博雅始終悶不吭聲。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想起晴明在出門前寫了信函，並將剩餘的紙塞進懷中。正如晴明所說，紙人邊緣都起毛，確實看似用手撕成的。
「謝禮？」
博雅以不安的眼神望著晴明。
晴明微微搖頭。
「意思是，你成不了神祇，很遺憾。」
其他也有關於一言主神的傳說。
「晴明啊，既然如此，那你就這樣摸摸看。」
「博雅，到底怎麼回事？」
「成為神祇的博雅也不錯，不過，萬一以後聽不到你的笛聲，我會很寂寞。」
博雅進入牛車後，另一個博雅也不知何時一聲不響地穿過垂簾坐在博雅ｗww•ｈｅtuboｏk•cｏｍ•ｃｏｍ身旁。
「不，你在笑。」
「喂，喂，晴、晴明，怎麼回事？那小子怎麼消失了？不對，應該先問，我可以開口說話了嗎……」
只是，雙方的博雅都說同樣的話，做著同樣動作。
兩個博雅同時伸出右手，觸碰對方左肩。
「喂，晴明，你在遲疑什麼？我是真正的博雅。」
晴明的嘴唇看似含著微笑，與平日無異，但博雅似乎很不高興。
「我才是葛城的一言主神！」
此外，直至剛才，是一方先開口說話，另一方再重複說同樣的話，現在兩者之間的差距已縮短。當一方開口說話時，還未說完，另一方即跟著開口說話。
「我，成為神祇？」
一切都和天皇這方的一行人一模一樣，連天皇的長相也一樣。
「博雅，你拜訪的葛城神社，奉祀一言主神。一言主神是古代神，也是八咫烏的眷屬。而八咫烏正是鴨，亦是加茂氏奉祀的神……」
「給忍覺大人和大山咋神的謝禮。」
「走。」
用了疑問形後，整首和歌果然非常安定，更加深了和歌中欲傳達的意思。
只有晴明偶爾會向博雅搭話。
「抵達這兒之前，手是穿過對方的。」
此傳說發生在役行者——役小角身上。一言主神在此傳說中是位聽命於小角役使的神祇。
留在原地的博雅大吃一驚地環視四周。
大約一個月前，村上天皇因故必須作和歌，於是作了一首，卻不知結尾的感嘆詞該用終止形或疑問形。
「怎樣？開得很漂亮吧？」
晴明帶兩個博雅來到老地方的窄廊，讓蜜蟲準備酒席。由於有兩個博雅，當然也就準備了兩人份的酒器。
「不愧是『疑問』神。」
無論聲質或發音、住口時的節奏和間隔，完全一模一樣。
兩個博雅答。
「你、你是誰？」博雅也問。
「不過，博雅啊，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博雅微微搖頭。
「你不是最擅長應付這類事情嗎？」
「哎，雖然我仍聽不明白，卻感到非常惶恐。」
博雅以詢問眼神望著晴明。
兩個博雅同樣鼓起雙頰，瞪著晴明。
博雅恍然大悟般地點頭，另一個博雅也跟著點頭。
晴明命蜜蟲準備筆墨紙硯。
庭院的每棵樹都長出新綠，處處可見叢生野草。
「這個啊，是我為了不讓那小子察覺，一路上偷偷在懷中用手撕成的。」
「開始！」
伸手觸碰對方，但對方沒有實體，伸出的手穿過對方身體。
晴明剛叫出，兩個博雅即面對山谷大喊。
「在這兒。」
「晴明，我就是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才會來這裡啊。」
山谷深處傳出響亮叫聲。
他去參拜奉祀一言主神的神社。
兩個博雅點頭。
如今，晴明正在聆聽兩個博雅說的話。
「m.hetubook.com.com別擔心，你的事我沒有忘，博雅……」
「晴明，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嗯。」
「可是，剛才我大喊時，沒聽見任何聲音。」
「木靈是山神的屬性之一。雖然回音是大自然現象，但是，山神的一部分也會附在回音上……」
「是木靈。」
博雅用眼神點頭。
源博雅一副傷腦筋的表情如此說。
「我才是葛城的一言主神！」
兩人同時出聲。
「我醒來後就發現這小子在枕邊。」
「我不是說過了？是一言主神的一部分。」
「已經沒事了。這座山的神祇和一言主神一樣，不會惡作劇。祂是位認真老實的神祇。再說……」
「你在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晴明啊，那小子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言主神是傳達神諭的神。
「葛城的一言主神雖是古代神，但大山咋神也是自這座山被稱作日枝山的時期以來便存在的古代神。大山咋神和一言主神是老朋友……」
「你不是在笑嗎？」
博雅讓隨行的幾個牛僮先回去。
「唔……」
眾人已經走進叡山半山腰的森林小徑。
「幫幫我吧，晴明……」
「大山咋神？」
「五天。」
紙人隨風飄浮在半空。
一行人在徒步。
六天前早上，博雅離開京城。
「那是一言主神……不，應該說是一言主神的一部分。」
「有我在你身邊。另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在信中還拜託對方準備了美酒。」
「什麼？！」
「之前我不是寫了信嗎？忍覺大約是按照我在信中寫的內容，向日枝的大山咋神祈求，要是聽到有人說出一言主神的名字，千萬不要回應。」
「走。」
詢問了一言主神後，所下的神諭是該用疑問形。
「是的。」
之後，仍是源博雅一副傷腦筋的表情如此說。
此刻的兩人都有實體。
晴明和博雅之間擺著酒瓶和酒杯。
「以同樣外貌出現在幼武尊面前的那個一言主神，正是木靈。博雅，剛才你的聲音沒有回聲，所以那小子只能恢復為真正的木靈。」
「博雅啊，你現在不是正在說話嗎？」
晴明自語，止步。
「拿筆和墨來……」
「我無意成為神祇。可是，這樣一來，往後在葛城不就聽不到木靈了？」
「不說。」
四月的陽光射在庭院。
有人如此說，於是博雅便動身啟程。
「可以說話了，博雅。」
「是。」
「博雅，你昨天不是剛從葛城回來嗎？」
聽晴明如此說，兩個博雅依舊摀住嘴巴點頭。
除了晴明和博雅，僅有式神吞天跟在後面。
當紙人消失時——
「你們是誰……」雄略天皇問。
「今天早上。」